人生是一连串的意外,而他高以达的意外,大约只比平常人多了那么一点点。好比,意外地有了儿子、意外地让老婆逃跑、意外地发现也许自己喜欢的是男人、意外地住进了一辈子也赚不到的豪宅,还……意外地有了个新同居人。
望着自己的大小家当被一箱箱地搬入段家,高以达除了佩服龙尚志调度人手的效率之外,还有种「以后我是插翅也难飞」的预感。这想必和沿途一直扣着自己的手臂不放的男人有关。
「段昀,我们已经回到你家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抱着憨憨熟睡的贝比,高以达双手已经酸得不得了,还得关照另一个身材比自己高大,亦步亦趋离不开他的「巨婴」,他心想此刻的自己想必貌似天上圣母,背后扛着光环、还有天使在头顶高唱哈利路亚。
「反正我没事。」
意思就是他不要放就对了。「可是我有『急』事,你现放手一下。」
「你有什么急事?!」闻言,脸色紧绷的男子迅速加强握力。
「痛!」高以达碍于手上抱着贝比,无力抵抗,只好抬起脚往男人的小腿肚上一踹。「老子内急,闪拉!」
满意地看着男人抱着小腿在玄关乱窜,高以达抱着贝比到盥洗室时,恰巧遇到正在里面洗手的龙尚志。
「你这样上厕所不方便,我帮你抱一下吧。」
「谢谢。」呼,暂时卸下甜蜜的负担后,总算可以让手臂伸展一下。
「哪里,我才要跟你道谢呢。」
「我?有什么好谢我的?」
「很多。」龙尚志以令人意外的熟练度抱着贝比,还轻轻地摇摆,好让贝比睡得更熟。「头一件事情,是感谢你答应搬进来。」
「……」默默地解放完,高以达回到洗手台前,对着镜子里头(站在身后)的龙尚志说:「我当时如果不答应搬,段昀绝不会让我离开医院,所以我才点头的,可不是因为我想点头才点头。」
「不过后来你还是有机会可以强硬地拒绝,或者打电话报警,说有人强迫你搬家之类的。」
高以达对他的提议啼笑皆非。「龙老板你是不是想着总有一天,要把你表弟送入监牢里啊?怎么一天到晚都找条子当挡箭牌。」
「呵,我认识的有力人士非白即黑,还是你觉得我找黑道会比较好吗?」
都忘了,这号人物有多可怕。
高以达把手擦干之后,想把贝比接回来,但龙尚志却摇了摇头说:「我抱上瘾了,让我继续抱着吧,我们还可以再多聊一下。」
「聊?」这背后该不会又藏着什么计谋吧?
「对,聊一聊。」女圭女圭脸的男人无邪的微笑。「你知道吧?自从你来到这个家,已经改变了他很多地方。」
「那是因为我比一般人更死缠烂打,不容易死心啊。我念他一次还改变不了他的坏习惯,那我就念个十次他总听得进去了吧。」
「嗯,你的韧性真的很强,不过我想说的是……今天早上你迟到的时候,他在家里气得用头去撞玻璃茶几,结果弄伤了自己额头的事。那个非常讨厌被人干涉、不喜欢人家介入他的生活、也不想与任何人建立深入关系的段昀,只因为你不在就做出冲动行为,我想都想不到。」
高以达也一样目瞪口呆,这是普通人会干的事吗?
「还记得我曾跟你提过,他坚持不信任人、坚持躲藏在黑暗当中的事吗?我一直等着你来问我,可惜你似乎对八卦没什么兴趣。」言辞间颇有责怪之意。
所谓的八卦都是过去发生的事了,小时候发生的事会影响一个人成年后的人格,可是高以达认识的是现在的段昀,需要去了解的也是现在的他。段昀自己愿意告诉高以达过去的阴影的话,他会乐意聆听,但如果段昀不想,他也不勉强。
「呵呵,你是不是想挖人疮疤吗?好吧,就当我鸡婆,我随口聊聊、你也随便听听。」龙尚志抱着贝比在洗手台边,谈谈地述说着,段昀在失去了眼睛与母亲之后的遭遇,这也可以说是影响他阴暗性格的最大关键。
「在阿姨走后不到半年,姨丈就再婚,四周的人都能体谅,毕竟一个大男人带着失明而且情绪不稳定的儿子,的确很辛苦,而且姨丈又拥有数间公司,不可能整天陪伴在他身边。
「姨丈那时再婚的对象,就是在阿姨走后,聘雇来专门照料段昀的女护士,她在照顾失明者方面有长期的经验,会做点字书、也懂很多对段昀适应失明有很大帮助的常识。
「在与姨丈结婚前,她对待段昀还算不错,也许是因为对她而言这毕竟是个工作,而段昀是雇主的儿子。但谁也没想到当她成了段昀的后母之后,原本温柔和善的教育方式变成斯巴达的教育,她认为未来如果他生了姨丈的小孩子,那么失明的段昀就会变成自己儿子的负担。
「以这个为藉口,她不停地替段昀增加学习的项目。虽然多亏如此,段昀对乐器的知识是普通人的好几倍,靠着阅读过大量的点字书也不至于变成文盲,但是段昀却学习得很痛苦,而且认为自己受到背叛,由于后母前后不一的态度,让他深深怀疑别人对待自己的真心。
「大约是那个时期开始,为了躲避后母逼迫他学习不想学的东西,他养成了躲藏于黑暗中的习惯。因为在黑暗当中,他是可以自由活动的,反而是明眼人居于弱势。他这个举动反而更刺激了他的后母,她认为段昀需要『矫正』,因此以体罚的名义渐渐超出了控制,成了虐待。」
龙尚志深深叹了口气。
「老实说,由于最初他们俩相处融洽,加上段昀后母是个很谨慎的人,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他们的关系日益恶化。她还算准了失明后的段昀很怕生,他不会也不敢向不认识的人告状,只要不让像我母亲这类关心他的人接近,她认为自己体罚段昀的秘密就不会拆穿。」
高以达沉下脸来,他想要相信,其实段昀的后母并不是以虐待他为乐,可能是她求好心切、可能是她太会为自身的利益打算,因此把段昀的人生当成了牺牲品、踏脚石而不自知。
失去光明。
失去母亲的温暖。
唯一能依靠的亲人,不在身边。
留在身边的是一天比一天更像恶魔的,曾经信任过、接着背叛他的人。
高以达试着想像了一下,那会是个什么样的世界?给人什么样的感觉?然后浮现眼前的是——喜欢隐藏在黑暗中、喜欢孤单,不愿意接纳任何人的段昀。
「整件事情被揭穿,已经是段昀十一岁的那一年,也就是将近有七年的时间,段昀都生活在体罚、毒打、各种凌虐下。通常受到施暴的小孩子,不是变得畏缩容易怯懦,就是相反地变得更加暴力,而段昀就是后者。
「有一回在段昀不知又犯了什么错,后母要以竹条抽打他时,段昀抢下竹条,反过来发狂似地打着她,当时他们住在独栋楼房,想逃离段昀的后母一个不慎就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她福大命大,扭伤脚而已,但是段昀抓狂的行径,已经将他们之间长久积累的施虐与受虐的关系暴露了出来。」
「段昀的父亲也是在这么久之后,才知道这件事吗?」高以达觉得很不可思议,外人也就算了,同一个屋檐底下的一家人,怎么会……
「那几年姨丈像是要忘记丧妻的痛苦回忆,倾全力投入公司经营,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在打拼,经常得到各地出差,留在家里的时间寥寥可数。加上段昀后母有意隔绝父子俩,有时甚至对段昀下药,让他提早入睡,无法和自己父亲碰上面,段昀也一直以为父亲为了母亲的死而怪自己、讨厌自己,所以才很少探望他,两人之间的隔阂也因此加深。」
一耸肩,龙尚志摇摇头。「事后想想,当然分离人心的手段五花八门,多不可数,但是我们都不够坚持、不够努力也是事实。我母亲很懊恼,为什么自己轻易就相信段昀后母的话,当她说段昀不想见任何人时,应该坚持见到他一面再说。假使有多坚持一点,也许能更早发现段昀的情况……」
龙尚志苦笑了下。「这就是当年,有关我们这位孤僻暴君的最后一点八卦。」
在还没有听到之前,高以达认为「过去」不重要,但是听了之后,他才晓得自己想得太肤浅了。
段昀身上所带的伤口,远比自己所知道的更深、更古老的也更痛。
「你说得没错,你是比一般人更不屈不挠。普通人碰了一、两次钉子,就会放弃段昀,可是你没有,你做到了当年我们没能做到的事,你的坚持打开了段昀的心,他打死也不会在嘴巴上承认,但实际上他已经不能没有你了。」
开诚布公的目光,直直地射向高以达,不容逃避也闪躲不了。
「要是当年我们也像你一样,一定能够早点拯救段昀、保护段昀,但这还不是最令我母亲懊恼的。最遗憾的是当年我们的失败,让段昀日后即使遗忘创伤,在潜意识里他还是无法完全地依赖我们、信赖我们。」
龙尚志把贝比交回到高以达的怀抱。
「有人说小孩子学走路时,最先跨出的那一步很重要,如果说现在段昀在人际关系上,好不容易从爬到了会走,这关键的一步也是拜你所赐,因此我要感谢你。」
抱着儿子,高以达摇了摇头。自己不曾刻意拯救谁,自己也没那么伟大,光是过日子就已经耗尽他的所有力气了。
「但我对你有个不情之请。」和气的笑脸中,多了抹令人为之一凛的严肃。
「珍惜你现在拥有的段昀对你的信任,不要让他再受到背叛。我的意思是,只要把你的想法诚实地告诉他就好了。无法接受的事,就说你无法接受,办不到的事,就告诉他办不到。不用装饰你的语言,也无需担心自己的拒绝会不会伤了他,没有什么会比出发点为善意的谎言,对他造成更大的伤害了。
「当年他的后母已经说了太多『善意的谎言』,段昀没办法分辨那些『善意』,他只会记得『谎言』。好不容易他能信任你,但那份信任还非常的脆弱,希望你不要让他再次因为『信任』人类而感到失望。这是身为亲人的我,向你提出的自私请求,希望你能为了段昀而做到这一点。」
最后在贝比的脸上香了一吻,龙尚志离开盥洗室。而从他的言谈中,高以达听到了一个表哥对表弟的关爱。
虽然龙尚志口口声声说,一切都是为了维护巴娜娜的利益,希望能让段昀生活在愉快的环境中。可是,说不定打从一开始龙尚志给自己工作机会,就只是希望他能改变段昀的封闭现状,和利益根本无关。
否则,他刚刚应该要求自己说谎也没关系,只要能让段昀开开心心地创作下去就行了。一个只在乎自身利益的人,一定会做出这样的请求。
呵,看样子有一点是不会错的——这种别扭的个性是来自家族遗传。
由于搬家搬得仓促,等到高以达想到自己有通电话忘了打,已经是用过晚餐,一般家庭合家观赏电视节目的时间。通常此时高以达已经下班了,但在段家,这时候是段昀尽情享受『孤独』的时间。
「我去打通电话,不打搅你了。」
体贴地替段昀送上咖啡后,高以达就背着贝比离开了餐桌。他回到原本是留给亲人专用的,现在成了他们父子住处的宽敞客房。
说是客房,不如说是套房,里面不但有专属的卫浴,还有个起居空间能摆放书桌、沙发组。当然,沙发组已经被移开,占据在房间最佳景观窗前位置的,是贝比专用的宝宝睡床。
解开背带,将热衷于啃大拇指牌鸡腿的贝比,搁于婴儿床上。高以达拨电话给贝比的保母,先告诉她贝比检查后确定只是小感冒,已经可以回家休养,然后感谢她这几个月来的辛苦,对贝比和他的诸多帮助,日后自己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带着贝比,因此将不再劳烦她等等。
「是这样啊,虽然很遗憾和宝宝见面的机会少了,可是小孩子能跟在父母亲身边就是幸福,我很替你们父子感到高兴。关于带小孩子的部分,要是你有什么不懂的,以后还是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部教给你。」
「谢谢林妈妈,有空我可以带贝比去找你玩吗?」
「这还用得着问,一定要来坐坐。」
在他们寒暄之际,段昀出现在房门边,转动着头在聆听贝比的声音。高以达挂上电话,朝他问:「怎么了?」
「……我可以看看他吗?」
说起来,到现在为止他们俩还没正式「见面」呢!
「可以啊,进来吧。他现在一个人自得其乐的玩耍,可是我刚刚已经喂过药水,他可能很快就会睡着了。」
因为不熟悉这间房间的摆设,段昀以手杖确认方向前进,慢慢模索到婴儿床畔,他有点紧张地握着婴儿床的手把。「要、要用多大的力道模?他……不会被我碰坏了吧……」
高以达呵呵笑着。「你模过小动物吧?和抱着猫猫狗狗一样的力道就行了,婴儿是很脆弱,但不是沙子做的,不会让你一碰就坏了。」
高以达捉起了段昀的手,引导他。
「喏,这就是我的儿子,高莫比,小名是『贝比』。」
段昀的手指在接触到婴儿脸颊时,仿佛突然触电似地弹开,接着又缓慢地沿着宝宝的脸颊一一确认着他的小五官。
段昀脸上浮现了惊喜的小小微笑。
「我的儿子很可爱吧!」
耳朵微红。「哼,还算可以吧。他要是长的丑,那就更证明了你老婆生得不怎么样。」
无论如何他就是不撤回「你老婆很丑」的理论,是吧?高以达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喂,你不好好称赞我儿子,以后可不让你抱他。」
段昀惊愕地停住手。「我……可以抱吗?」
高以达不回答他,仅是动手要段昀摆出双手向上的姿势。
「喂,我看还是不要好了。你的宝贝儿子,万一被我这个瞎子给弄伤了怎么办?你别戏弄我了,这不是开玩笑的。」
「你不要动,不会有问题的,我就在你的旁边,我知道你会很小心地抱着宝宝,不会让他掉下去的。」
高以达当然不会拿自己的儿子来跟他开玩笑,他希望段昀抱抱贝比,他想让他明白一件事。
「这边稍微提高一点,OK,就是这样。」
一感觉到手中沉沉的几千公克重量,段昀紧皱着紧张的眉头,每当怀中的宝宝为了寻找可以窝靠的地方而蠕动时,他更是面露惶恐,只差没出声喊救人。
「啊,不可以,不可以抓这个。」
宝宝的手好奇地在男人的脸上拍打着,蓦地把他的墨镜抓下。
「嘿!把它还给我。」
宝宝格格笑着,把墨镜丢到地上去了。
无奈又无助地,段昀转头四望寻找帮助。虽然高以达都注意到了,但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贝比教会这个笨拙的男人,那件重要的事。
过了五分钟,贝比已经找寻到自己觉得最舒服的位置,玩也玩够了,百般无聊地含着拇指、合着昏昏欲睡的眼睛,渐渐进入了梦乡。
「呃……他在干么?都……没在动了耶……」段昀不禁求助。
「因为他觉得很舒服、很放松,所以快睡着了。」高以达小声地在他耳边说:「等他再睡熟一点,就可以把他放下来了。」
可是段昀好像没听到高以达的话,他喃喃自语着:「他……在我的手里……睡着了?他……睡着了!」
「让我接手吧。」
高以达熟练地将宝宝安置回睡床上,盖好棉被,哄一哄让宝宝睡得更熟之后,轻手轻脚地关暗灯光。「晚安,贝比,作个好梦。」
走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段昀若有所思地模着自己的手臂。
「第一次抱贝比的感想是什么?」高以达笑问。
「……不可思议。宝宝很小,又好软,好像没有骨头的生物一样。他身上有着和你一样的女乃香味,而且……那么轻易就在我怀里入睡,我吓了一跳。」新奇的经验,让段昀也饶舌多了。
「你给他安心的感觉,他自然会放心入睡啊。」坐在他身旁,高以达看着前方窗外的夜空,那一轮皎洁的月真美,可惜自己无法让段昀看见。
「自从贝比诞生后,我几乎每天都从贝比身上得到新的发现。像是,想像一下我们也曾经像贝比一样小、一样什么都不会,依赖着双亲,然后让人一把屎一把尿地带大。我们也曾经像贝比一样,安心地在大人的手臂中熟睡,靠着大人们的全心呵护,从原本脆弱的模样,一天天长大,活到现在。」。
段昀模了模手腕上的表,那是他的父亲从国外特地订制的盲人专用手表,它不仅可以开语音报时,也可以靠触模表面上的刻痕得知时间。
「无论是谁都无法一个人活下去的。不信任人,我们谁也无法从小贝比长大成人。不用每一个人都相信,但是我希望你试着去相信……一、两个也好,你认为可以相信的人。」
段昀扭了扭唇角。「你是不是听尚志说了些什么?」
「你觉得我们背着你谈论你的过去,让你不愉快吗?如果是,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
想了想,段昀摇摇头。「让你知道……也好。那个,我,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我会尽量试着去……相信别人的。我可以……相信你……会对我说实话吧?高以达。」
高以达拉着他的双手来到自己的脸上,让他模着自己的表情。
「假如你愿意相信我,我也愿意向你保证,再怎么难以启齿,或糟糕的、甚至是会打击到你的事,我也绝不隐瞒你,不向你说谎。请你相信我会说百分之百的实话。」
段昀严肃地蹙着眉,屏着呼吸,以手指尖的每一分触感来感受高以达的每一个字、脸上的每一分真挚线条。
慢慢地,像潮汐被月儿吸引似的,他的脸凑近了他,可是在他快要碰触到高以达的双唇之前,又戛然而止,并松开了手。
「对不起。」
高以达喘出了一口浓浓失望的呼吸。
撇开头,段昀移开身体,说道:「我忘了我把墨镜留在你的房间里了,你可以把它拿来给我吗?」
高以达想起一件自己很纳闷的事。「你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戴着墨镜吗?」
「……因为很丑。」
「就因为这样?」高以达上前以两手左右固定住段昀的脸,不顾他诧异的表情,说道:「那是你荣誉的勋章,你应该觉的骄傲,而不是羞耻!」
「这么丑陋的……是勋章?」
「也许它称不上美丽,但它是你和死神搏斗后留下的伤口,是你战胜死神的勋章,有什么好可耻的?就像对每个老兵而言,自己身上一个个用生命换得的伤疤,可是比任何奖章都值得骄傲,拿它当宝似的。你可以像他们一样,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的勋章,如果有人笑你,那个人才是可笑的!」高以达激动地说。
段昀沉默了几秒,伸手覆盖住高以达的手。「那么,你没有觉得我很恶心,因此而吓到发抖吗?」
这种时候要解开误会,最快的方式是——
抬起身,高以达缓慢地把双唇压在段昀干瘪的眼皮上,久久的一吻过后,移到另一边,同样地印上一吻。
「我不讨厌你,但是……」
吞下害羞的口水,高以达逼自己一口气说完。
「要是我们现在做了,我一定会搞不懂,自己是真的喜欢你,或者是我的身体喜欢你而已。」
吻到中指的男人停了下来。「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就是……」唉,非得要讲得这么明白吗?「确实像你之前所言,我或许是个GAY也不一定,毕竟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的机能显然变得很正常——太正常了些。」
「换句话说,你也知道你很敏感嘛!」男人的唇角扬起一抹邪笑,渐渐地捉到高以达想传达的意思。
「反正就是,万一做了之后感觉很好,说不定我是喜欢上和你做……那种喜欢和你想要的,是不一样的东西吧?」
段昀想了想,他把高以达的无名指含入口中,在那应该是戴着结婚戒指的地方,轻咬一下。「这个,才是我想要的。」
高以达望着自己的无名指上那一圈泛红的咬痕,觉得自己的心也被他啃掉了一大口,但是因为太肉麻了,他绝对不承认。
「那么……你愿意等到我能肯定地说出『我喜欢你』之后,再做那件事吗?」
段昀面露苦涩,好一会儿才说:「万一过程当中你把我饿死了怎么办?又不能再找别人,你又不给我吃。」
我是食物吗?高以达好笑地退让一步说:「只要不做到最后那一步,其他的就……随你喽。」
自以为这提议很安全,但段昀色迷迷的笑容,马上让高以达后悔不已。
「这是你说的,那么在你说出『我喜欢你』之前,为了安慰苦恼的夜不成眠的我,往后每天晚上你都得负责哄我睡觉,在我满足地睡着之前,你不能离开我的床!」
妈啊,原来搬进来之后,他除了白天要工作,晚上还得继续「兼差」啊,这也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