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逃出来了!
望着空无一人的后方草原,元百合靠在大树旁深深喘息。
老天!怎么会变成这样?
本来,她只是偷溜出塔,小小享受一下难得的月光和湖色,可却怎么也没想到,竟会让她遇上那个叫什么竣的男人!
宇文——竣?!她应该没听错,那个“受害”的女人叫的就是这三个字。
都怪她多事,若是当时忍着不出声就好了。
可她怎么可能眼看着那女人任他欺负,而不出手相救!
他是在欺负她……应该没错吧?纵然这样肯定着,但心里不时浮现的疑问,却仍令她忍不住困惑。
那女人是明显地在痛苦挣扎没错,可为什么,有人要那么费事地月兑光衣服欺负一个女人?又为什么,那被欺负的女人看起来虽是那么痛苦,却没有全力反抗?甚至她怀疑,那女人是不是有点……不希望他离开?
无论如何,她施展了隔空法力,小小地惩戒了那个“歹徒”。
谁知道,她的举动不但没让他停止那样的暴行,反倒让他变本加厉,逼得她不得不再出手痛揍他一顿。
身为巫女,她有责任维持神的正义,但她却全然没料到,他竟会如此眼尖地看见她,还能抢在她逃开之前逮到她。
若不是为了怕暴露身份,在他捉住她的当儿,她大可以使用法力让自己消失,但,她却不得不选择踢他。
想起他刚才被踢中时,痛得脸色惨白的模样,一股小小的内疚不禁在她心中升起。他……应该不会有事吧?瞧他被踢中时的模样,像是痛得想杀了她似的……
可是,他大吼着要她站住的声音,听起来又像是……呃……没什么大碍似的。或许,她不需要这么担心。
但……她却仍止不住要想,被她踢中的那……奇怪的地方……想到这里,她不觉微微烧红了脸。男人,都是长成那样的吗?
他似乎……生得比她高壮、结实得多,而且还——多了一些她没有的东西?她晃了晃脑袋,不大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看错。那个东西……真的很怪。
从小,她一直是和白姨住在白塔之中,从未踏出塔门半步。直到去年,她突然有了一些奇怪的能力,让她可以偷溜出塔,见到外头的世界。
而他,则是她出塔后见到的第一个男人。
她不明白,白姨说过,月湖附近是鲜卑的圣地,一般人不会出现在那儿。可为什么,那个男人会选中那里“行凶”?
而且,虽然他是个歹徒,但只要一想到他,和他光着身于的模样,她就忍不住脸红心跳,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发现似的。这让她有些担心,是不是因为她出了塔,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而得到了惩罚?
他——真的是坏人吗?但如果是这样,又为什么好看得不像个坏人?好人和坏人,究竟该怎么分呢?她困惑了。
白塔里,就只有她和现任巫女白姨两个人相依为命。她所认得的好人,也只有白姨。每天每天,她要做的就是学习一个巫女该做的事、培养自己的法力,和与神沟通的能力。白姨最常告诫她的就是——巫女要有一颗清静的心,这样在与神沟通时,才能得到正确的神谕。
可一定要关在塔里,才能有一颗清静的心吗?这是她一直想不通的事。
平日,塔里总是静悄悄的,只有当鲜卑王遇上无法决断的国家大事或为民祈福时,才会带着少数人进塔来请示神谕。
自她懂事以来,只见过鲜卑王三次。但也只是躲在一旁偷偷地看着,看得并不真切。因为未满十八岁之前,她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巫女,所以鲜卑王上塔祭神时,她只能躲在密室不能露面,而由白姨进行神圣的祈福仪式。
白姨说,到了十八岁,她就可以开始主持仪式了。身为巫女,她自然是祈盼着自己能独当一面的这一天快点到来。但不知为了什么,她却觉得白姨在说这话时,总是显得有些难过。
百合——
糟!白姨在找她了!突来的感应,使百合整个人惊跳起来。再不快回去,要是让白姨发现她又偷跑出来,肯定会大发脾气的。
她立定身子,仔细地前后左右观察,确定大草原上除了她以外,再没别人之后,她的一只食指在空中轻轻一划——
整个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该死!
该死的女人!
“竣。”一双涂着鲜红蔻丹的十指抚上了他的肩头。“你别太在意,男人有时……是会这样的。”说话的女人声音甜腻得令人发麻,听得出来是极刻意地在显示她的体贴和温柔。
宇文竣皱起眉头。
“要不……咱们再试一次,好不好?”女人整个身子贴上他的,胸前的尖挺有意无意地在他背上摩挲,试图挑起他的。
好不容易盼到他回国,等着他找上她,她是怎么也不可能轻易放弃这大好机会的。
眼前这男人,可是全鲜卑女人心中的理想情人。当然,除了他一国之将的地位外,他擅于取悦女人的工夫也是令他大受欢迎的原因之一。是以只要有机会,谁不想得到他的青睐?!唯一不好的,就是他的风流!
但,她又能拿他如何呢?除非真有本事能降得住他,否则这样一个英俊多金、风流而不下流的潇洒男子,要别人不抢都难。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尽办法守在他身边,若是守得够久,将军夫人的位子说不定就是她的了。
宇文竣一震,拉过她的手让她紧贴在自己身后。
他的男性雄风如往常一样威猛。
他身上柔软的女性胴体,轻易地就可以点燃他体内的欲火,让他血脉贲张。
但可恶的是,只要一到紧要关头,他脑子里就会出现那个女人的身影,然后令他——全消!
这已经是十天来的第七次了。
七个不同的女人,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这简直是恐怖至极的噩梦!再这样下去,不仅他一世英名将毁于一旦,就连他人生最基本的一点乐趣都没了!
而这一切,全都因那个女人而起!他咬牙。
那该死的女人,究竟在他身上下了什么魔咒?都己经过了七天,他臀上的印记却仍清楚地显示着,一再地提醒他当天所受的耻辱!
一个女人怎可能有这么大的手劲?就连他受伤的男性部位都早已恢复,可那手印却丝毫未褪?现在仔细想起,当时在月湖畔,那女人根本就不可能靠得近他,甚至他可以确定,她根本就不曾靠近他,却连着两次在他臀上留下了手印……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而她的容貌,更是美得惊人,美得令他几乎不想再多看任何女人一眼。
难道那女人有什么魔力,而且还在他身上下了诅咒?她与他,有什么仇吗?
“竣——”女人一双柔荑抚上他的肩、下滑到他的胸,然后,移向他的臀……
“嗯?”女人突然停止了动作。“竣!你——你臀上这两个手印是怎么来的?”女子怒气陡升。“难道,除了我以外,你还有其他的女人?!”
宇文竣没有回话,径自下榻穿衣。
“宇文竣!你说话啊你!”女人拍打着他的胸,不悦地嚷着。
“你要我说什么?”他皱起了眉头。
真是够了!现在的他还不够烦吗?为何还要面对个无理取闹的女人?老天还真是待他不薄。
“你——你说啊!”女人跟着下床。“是不是因为你有了其他女人,所以才对我产生不了兴趣?”她幽怨地斜瞥向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凭她的姿色,她不信自己真会输给别的女人。他若是真不行还好,但如果是因为对她失去了兴趣而不行,那她就非想办法挽回颓势才成。
“你——”老天!她该不会要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吧?!宇文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才要开口,一时间,竟记不起她的名字。“在这间房里,除了你之外,没有第二个女人。”他的脸色微温。
你情我愿、好聚好散,向来是他与女人相处的原则,而眼前这女人,恰恰犯了他的忌讳。
女人发现他的脸色陡变,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顿时不敢再撒泼。“这——我开开玩笑,你别当真嘛。”她顺势将自己整个揉进他怀里,企图挽救过失。“谁不知道你宇文将军是人见人爱的,身上有一、两个手印,更显出你的威风呢!”她委曲求全,生怕他若当真生了气,往后不愿再见到她,她就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我并不喜欢这样的玩笑。”他答,却没有推开她。
“竣,别生气,你不喜欢,我不乱说话就是了。”她依着他。
然而,他却没将她的话听进去。事实上,他满脑子所想的,是那个陷他于如此窘境的女人。
如果那该死的女人,也只是对他开个玩笑的话,那么他绝对会找到她,并且让她知道——他有多不喜欢这个玩笑!
月夜。
湖畔。
元百合再次来到上回“事发”的地方,心中满是忐忑。
自从上回出事之后,她确实好好收敛了几天,还暗暗发誓,一定要听白姨的话,不再出塔玩耍了。可这些天来,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忘不了塔外美丽的风光、自由的气氛,以及那个……被她踢伤的“歹徒”。
他……不知道有没有好一点?
想到他,她的心里其实充满了矛盾。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刻意选在同一个地点、同一个时间再回到这里的,为的是想有机会再碰上他。
但,事实上,她根本是不该、不被允许见任何人的——尤其是在塔外。
这样的心绪令她极度不安,因为她发现,除了白姨之外,他是她头一个见到的人,也是头一个会令她挂念的人。
挂念。
这是她不熟悉却又抛不开的情绪。每每想到他时,她一颗心就仿佛悬在半空中,像是难受,却又同时有着一丝丝的……喜悦。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交缠在一块儿,让她连着几夜都无法入眠。
一个好的巫女,是不应该有这些复杂的情绪的。
她备受困扰,却不敢将这样的感觉让白姨知道。隐约间,她知道这是不对的,但她却无法遏止。坐在湖畔,她将光着的脚丫放进水里,烦躁地拍打出些许水花。
喔,好冰!她微微一缩,却又忍不住将脚丫子再往下伸些。这就好像她对那宇文竣的感觉。似乎,他不是她应该接触的人,但她却忍不住想知道他多些。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他甚至还是个“坏人”呢。
还是……这是神交给她的使命,要她认识他、感化他,让他改邪归正?她迟疑了半晌,双眼突然亮了起来。
是了!一定是这样。
神的安排总是自有她的道理,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碰上他,更不应该会无缘无故地让他困扰着她。所以,这一切应该是有个原因的。这样说来,那些心绪的困惑,也必定是神明所给的试炼喽?
这样想着,她的心情顿时觉得豁然开朗起来,脚下的水花也溅得更高。
她终于明白神明的用心良苦了。
本来,想再见他,有部分原因是为了想弄清自己这些感觉的由来;而现在,她更坚定想见他的决心了,因为,这是她的使命。现在用不着她去找,神明便会将他送到她面前。身为巫女,对神的信心,她肯定有的。
“你放心!我会努力达成你给我的使命的!”她开心地仰起头,举起手,对着天空立誓。
“原来,你‘会’说话嘛。”而且,嗓音如天籁般动人。
一个低沉沙嗄的声音传人她耳里,吓得她险些跌入湖中。“你——”她猛地站起,几乎是跳起来地回头。
是他!
他的出现,令她的心跳在瞬间加速。几乎是在同时,她有一种想接近他的冲动。才不过几天没见,她却觉得他似乎瘦了些、憔悴了些,却也变得比之前更……吸引人了。望着他深邃的黑眸,她几乎以为自己要被吸进那双眼眸里。
果然,她的猜测并没有错。他与她之所以会相识,是上天的安排。
是神将他送到她的面前的。
可……这情况却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都还来不及想好该怎么感化他,他就这样出现了。
“可不就是我吗?”宇文竣眯起眼,缓缓靠近。“你这个该死的巫女,我找你——很久了!”
他微微皱眉,试图压下胸口那不由自主的悸动。无论多美的女人,向来只会让他“激动”,却不会“心动”,但唯独对她,却是不一样的。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不想深究。听见他的话,元百合忍不住倒抽一口气。他说——该死的巫女!
这表示他——发现她的身份了?!怀着忐忑的心思,她扬起秀眉。“你——找我?”
不知为何,知道他在找她,让她心上有着些微的雀跃。可,他找她做什么呢?难道他……也能懂神谕?
“我当然要找你。”他一个箭步上前,捉住了她的手腕。“我们之间,有太多帐要算!”包括她对他下的诅咒、镇日出现在他脑中,扰乱他心情的帐。现在还要再加上对他说谎的一笔帐!她会说话,却让他以为她开不了口!_她猛地一震,看着他紧捉住她手腕的大手后,再抬头望向他。“帐?你指的是我踢你的那件事?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逃离,并不是真想伤害他。
“还在狡辩!说!是谁派你来的?为什么找上我?”他紧扣住她,不容她再次月兑逃,更不可能相信她的谎言——纵然她看起来是那么地无辜纯真。“你若是不说个清楚,今天就别想离开这儿!”
她瞪大了眼。
天!他连这个也知道了?!
她微微挣扎,试图挣月兑他扣在她腕上的大手。“放开我。”她有些慌,他碰着她的地方,仿佛有团火似的,灼得她有些难过。
“把话说清楚。”他加重了力道。
“好。”她深吸口气。“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们就挑明了说吧。是——神派我来的!”她仰起头,无惧于他的恶势力。
有神的护信和一身法力,她不信他伤得了她。
“神?”宇文竣皱起了眉心。不明白她究竟在胡说些什么?
“没错。你用不着害怕,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我会尽一切力量来帮助你的。”她坚定地告诉他。
神的旨意?帮他?老天,瞧她说得多义正辞严,她是不是疯了?宇文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帮我?”他简直哭笑不得。“你要是能不害我,我就谢天谢地了!够了,如果你真想帮忙,就先把你在我身上下的毒咒解开!”
只要这件事解决,其他一切都好谈。
“毒咒?”她的眉心整个纠结。“我从来没有对你下过任何咒。”就算她真的会咒语,也不可能会是个下毒咒的人,这样的指控对一个巫女来说,简直是天大的侮辱!
“你还想否认!”她的反应惹恼了他。“那么你留在我臀上的两个手印是怎么回事?我这十天来的‘不举’你又该怎么解释?”他紧紧捉住她,甚至有股冲动想一拳揍昏她——如果他下得了手的话。
“打你,是因为你欺侮那个女人!”怎么到现在,他还不知悔改?!“没错,我承认下手是重了些,但比起你对那女人所做的,我已经算是轻饶你了!至于你举不起手还是举不起脚……”她皱眉。“都与我无关!”
宇文竣愣在当场。
她乘机收回了手,皱着眉揉着吃痛的手腕。
“你——”搞了半天,她以为当时他是在欺负……甚至,她连“不举”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天,她究竟是打哪儿来的?
若说这十天来的“力不从心”都与她无关,难道还会是他自己的问题?不,不可能,这其中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怎么,现在你可弄明白,是你自己不对了吧?”瞧他那样子,约莫是想通了。
“是啊,是我不对。”他不该以为自己是在跟一个正常人说话。但可以肯定的是,尽管不正常,她仍是他所见过最美的女人。
她这才满意地点头。“好吧,从现在开始,你得答应我,不能再像那天那样,随便欺负女人了。”
“嗯哼……”他扬眉。天知道他怎么可能答应这样的事!瞧她一脸天真,又极其严肃的模样,这样绝色的姿容配上这样的性子……真是太……浪费了!
或许,他应该教教她,让她知道这样无趣的人生,让她错过了什么。
她点点头。“我知道要改过向善并不容易,没关系,咱们一步步来。”
“改过向善啊……”宇文竣沉默半晌,随后,缓缓勾起一抹微笑。“所以,你是想感化我?让我成为一个圣人?”他终于明白她在说些什么了。
她一震,话中有些犹豫。“呃……圣人,是有点困难……”她打量着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态度让他……想太多了?“不过,我会尽量……”如果他有这样“远大”的抱负,对他来说,应该是好的吧?
“哦?”他双臂环胸。“那么,你想怎么帮我呢?”
这小妮子,只怕连她要感化的是什么样的“女性杀手”都不明白吧?!这让他不禁感到有趣,甚而,与起了逗弄她念头。或许,该接受帮忙的,是她?
这话倒问住了她。“这我……还没想到。”她诚实回答。“可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她向他保证。
他微笑,跟着靠近了她。“你知不知道……我是出了名的‘女性杀手’?”
她突然捂住唇,倒抽一口气。“你……还杀人?!”而且是出了名的杀女人的凶手?!那她那天……果然没有做错,否则在他手上,又会多了一条冤魂了!
他的眉邪邪挑起。“怎么样,怕了?”他当然杀人,只是“杀”的方式,与她所想的……截然不同。
“我当然……不……怕……”她几乎是颤抖着说完这句话。这样一来,她更不能逃避这样的使命了。
但……他怎么也不像是会杀人的人啊!看着他俊美的脸孔,她不禁替他感到难过。如果她不能救他,就再没有其他人可以救他了。
他伸出手,勾起她精巧的下巴。“你——当真不怕我?”
她被迫仰起头看他,望进他深邃的黑眸。不知为何,虽然他像是刻意要吓她的样子,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反倒是当他看着她时,眼底那一抹奇异的情愫,让她的心怦然不已。这连她自己也不熟悉的情绪,才令她感到害怕。
“我——为什么要怕你。”
她模仿着他的语气。
“嗯哼。”
他露出一个充满魅力的微笑。“这样吧,既然我们这么有缘分,我就勉为其难地试试你的感化好了。”
当然,这表示他们必须“经常”地见面。而这点.正合他意。
“真的?”她抬眼,眼底尽是兴奋。
小白兔,当然是真的。他回答,但却没说出口。“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他突然勾住她的腰身,迫使她靠近他。“你——叫什么名字?”
百合陡地后退,却仍被他捉住。这令她困惑了,塔外的人,问人名字的时候,都是以这种方式问的吗?如果是,那这实在是……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