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天内,方怿像魔术师般改变了一切。
季雨与方怿协议后的第三天,便和父母搬回原来的家。债主不再像凶神恶煞般逼讨债务,反而在拿到钱后纷纷送来鲜花水果慰问刚出院的季超时。
季雨坐在房间的窗前看着刚走出大门的王叔叔。王叔叔是爸爸以前任教时的同事,当初爸爸没钱还时,他还扬言要毁了爸爸在教育界的威望。爸爸还了钱后,他又来称兄道弟了。有钱没钱的差别真大啊!
方怿实践了他的诺言,她也要遵守她的。
他令早打电话来,只告诉她明天将请律师到家里来办结婚手续,没有甜言蜜语。
但他在她的父母面前扮演着乘龙快婿的角色。他亲自接爸爸出院,又为妈妈打理家里欠缺的一切,并将和她恋爱的过程描述得极为浪漫,爸妈听了脸都红了。
忽然轻轻的敲门声打断季雨的思绪。“请进。”
管速玲走进女儿的房间,拉着女儿坐在床沿。“雨儿,明天你就要出嫁。
“嗯。”季雨垂下头,不想让母亲看见她复杂的表情。
管速玲温柔地轻拥女儿。“你爸爸和我都知道从很久以前你就爱着方怿了。”
“真的?”季雨羞红了脸,果然如方泽所说。而后她紧张地抬头问母亲,“姊姊知道吗?”
“她的个性率直,着不出来的。要是她看出来,一定早早就把方怿让给你。”管速玲一想起大女儿,眼眶又红了。
“不知道姊姊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吧,那孩子乐观开朗,我并不担心她。反而是你……”
“我又怎么了?”季雨立即在僵硬的脸上漾起笑意。
“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方怿……”
“方怿爱我,而我也爱他。”季雨故作坚强地说。
“你不怪方怿?”管速玲探问。
“我必须承认,开始时我真的很恨方怿那样对姊姊。”季雨心焦地停顿,从不撒谎的她,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雨儿,我不希望你对方泽心存芥蒂。是风儿行事鲁莽,才会铸成大错。方怿这孩子是个行事果决、值得信赖的人。”
“我知道。”母亲说得没有错,但方怿同时也是个可怕的男人。
“其实,你爸爸和我都认为你和方怿才是天生的一对。”
“怎么可能?”季雨惊讶地叫道。
“方怿个性刚烈,你则温柔。他深沉,你则单纯。”管速玲笑道。“若是风儿嫁给方怿,我才担心呢,她倔强又不服输的个性一定会把方怿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妈,我爱万怿,我一定会成为方怿的好妻子,你别担心。”
“我从不担心你,你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实际上比任何人都坚强。”季雨看着母亲。坚强也好,软弱也好,这似乎注定了是她的命运。
季雨在律师送来的结婚证书上签字,然后结婚证书
被律师带走。这样就算结婚了,没给过婚的她算是开了眼界。幸好方怿穿着正式的西装,而她也被母亲说服穿上白色礼服,才不致让这个神圣的场面像扮家家酒。
“方怿,我以为你爸妈会来。”管速玲还不太能从这个过于简单的婚礼调适过来。
母亲的话一出口,季雨觉得尴尬极了。虽然她不介意在什么场含签结婚证书,但方怿应该顾及爸妈的感受才对呀。
“速玲,先听听方泽的解释。”季超时扬起中风后不太灵活的手阻止妻子,威严的口气里似乎也不满意。
方怿带着虚伪的笑容说:“我和雨匆促结婚,而我爸妈在国外,暂时不会回国,我不想因为他们而延误雨和我的婚礼。”
“可是他们不会介意吗?”管速玲纳闷。她知道方泽是家中独子,掌管台湾数一数二的大企业。
虽然方怿与季风交往十年,季家的人却从来没听方怿提过家里的情形。而生活单饨的季家也不曾涉足上流社会间的活动,自然未听过社交界对方氏的传闻。
“不,他们很开明。”方怿的眉宇问闪过天生的骄气。
方怿言下之意说她不够开明。管速玲当然听得懂,虽然担心,也只得作罢,免得女儿难堪。但她仍执拗地说:“我希望能尽快认识亲家。”
“我想让雨先适应三个月的婚姻生活,然后才宴请宾客,正式向外界公布。”
方怿的回答今季氏夫妇安心不少。
方怿留下来午餐。他找对了话题,与季雨的父母商量三个月后补请婚宴的事。
方怿显然都已计画周详,可是却吓着了季雨。她原以为嫁给他已是最糟的了,若还要陪他出席社交宴会,她一定无法胜任。
午餐结束,方怿提议回家时,季雨在母亲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跟随方怿离开家。
车子走了许久,方泽见她脸上仍挂着眼泪,取笑道:“我们只是回我的公寓,同样位于台北市。”
季雨拭去泪水,哽咽地道:“这是我第一次离家。”
“季雨,你太爱哭了。”他皱眉。“我希望你以后坚强点。”
他的话今她僵直了背。“是。”
方怿冷冷地看了眼她的反应,天知道她心里又胡思乱想了些什么?他摇头耐心地询问:“你心里在想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连流泪的自由都没有?不过无论如何,我会遵守承诺,满足你的要求,扮演好妻子的角色。”季雨不停地眨眼睛,努力忍住泪水。
“是吗?”他面无表情,心中却有一把怒火。
“当然,我说到做到。”
“很好。”车在红灯前停下,他冷不防把她拉过来,激情地吻住她。
他不管绿灯是否亮了,后面的车不停地按喇叭抗议,他一再深入,攫取她唇内甘醇的甜美,似乎永远尝不够她。
所有的车子在绕过他们车子时纷纷传出怒骂声,而车内拥吻的两人却浑然不觉。
其中一部车内坐的是一个极富正义感的自由记者,他先把车停在路边,再拿相机冲到阻碍交通的车旁,打算照一张特写,将他们妨害风化的罪行公诸于世。
记者对着车窗不停按快门,兴奋得几乎大声叫好。因为他发现车中不是一般的市井小民,而是鼎鼎大名的方怿!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天赐的机会?多拍几张卖给各大报社,他可以一个月不用出去工作了。
当方怿发觉被偷拍而冲下车时,那名记者已经溜得不见踪影。
“该死!”他回到车上。
“那个人是谁?”季雨问。
“八成是记者。”
“记者?他为什么要偷拍我们?”
“偷拍?”方怿释怀地笑了。“构不成偷拍,我们公然在大马路上深情拥吻。”
“方怿!”她的脸红透了。“我们会怎么样?”
“大不了待会儿上晚报的头版。”他无奈地笑了。“我本来打算婚宴时才把你公开。”
“上报!”她不仅脸红,连全身都燥热。“我们刚刚……”
“没错,拥吻。”他脸不红、气不喘地替她说完。
“这怎么可以?”她苛责地望着他。
“当我的妻子,你必须习惯。”
“我连一点隐私权都没有吗?”真可怕!
“只要小心点。”
“都怪你!”季雨忍不住骂道。
“方太太,你这么说太不公平了,刚才停不了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呀。”
“你……”
方怿被她脸红脖子粗的样子逗笑了,把车停到路旁,再次把她拉近。“反正都被拍了,干脆继续下去吧。”
“你想干嘛?”她挣扎。“你休想再因你个人贪图享乐,把我拖下水。”
“最多我待会儿立刻封锁今晚的新闻。”但他并非很想,因为他发觉季雨太迷人了,他有股冲动想把她已嫁给他的事昭告全世界。
“真的?”季而被他凑近的唇惹得心神荡漾。
他没有回答她,以唇封住她的。
他决定顺其自然。有生以来,他第一次破例顺其自然。
好不容易结束热吻,他们才又上路。
当他们踏人方泽的公寓时,季雨惊呼出声。
“怎么了?”
“抱歉。”她贪婪的目光四处张望。楼中搂式的建筑,高级橡木的装潢,加上花草的点缀,让人在纷扰的市区内享有一份宁静与恬淡。“这房子真美。”
“谢谢。你可以留着明天慢慢欣赏。”方怿一把抱起她,往二楼走。“现在我只想和你做一件事。”
“什么?我自己……”她本想说她自己会走,但已被他放在床上,唇立即被封住。
翌晨,方怿在余留女性清香的枕上醒来。
“季雨!”方怿大吼,完全没料到季雨会不在他身边。
“我在厨房。”季雨从厨房冲到楼梯口朝上喊。
“上来!”
“啊!我的蛋饼。”她匆匆跑回厨房准备早餐。
“你在干什么?”他怒气冲冲地下楼,走入厨房。
“帮你做早餐呀。”季两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红着脸继续做早餐。昨夜疯狂的激情场面随着他不羁的俊容浮现脑海,令她全身燥热不堪。
“你应该留在床上。”他不满地道。
季雨停止打蛋的动作,愣愣地问:“这是规定吗?”
方怿无声无息地从她的背后搂住她,贴着她的耳垂说:“我也没规定你昨晚该那么热情的……”
“方怿,不准你说出来。”她大叫,阻止他的嘲谑。
“我什么都还没说哩。”他无赖地笑道,满意地看着她晶莹剔透的肌肤泛起点点的鸡皮疙瘩。
季两巧妙地狰开他,噘着唇继续做早餐。他单手支在流理台上,带着欣赏的笑容注视她的一举一动,逼得她抗议,“方怿,你这样盯着我,教我怎么专心做早餐?”
方怿耸耸肩踱开,从橱柜的最上层拿出咖啡和女乃精。
“我来就好了。”季两温柔地说。“在家里都是我妈帮我爸做早餐的。”
“那你爸在于嘛?”他感兴趣地问。
“看报纸啊。”她回想起爸妈,突然好怀念。“然后我爸就会牵着我妈的手到附近的小学做运动。”
方怿也说起他们家的生活,“通常我爸妈会在他们各自的情人家里展开一天的生活,若不小心同时出现在公司里,一见面就争吵。”
季雨惊许地倒吸一口气。“你开玩笑吧?”
她吁了口气。“我就知道你是开玩笑的。”
方怿并没有纠正她,迳自煮咖啡。“他们唯一次聚一起的时候,可能是怀我的那一夜吧。”
“方怿,你太不尊重父母了。”
“瞧你多天真呀。”方泽的眸光射人她的心坎,完美的双唇微弯,让她心湖荡漾。
季雨随即垂下眼眸,结结巴巴地说:“难……难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他的眼神令她芳心大乱。他是方怿啊!怎么忽然变得像个小男孩般惹人怜?
他微咧开嘴,冷哼一声后说:“我从来没有尝过我母亲亲手为我准备的早餐。”
虽然季雨无法完全了解他对父母真正的感受,但若他们易地而处,她会永远渴望得不到的亲情。
“方怿。”她小声地唤他。“我以后每天早晨都为你准备早餐。”
“不。”
他的意思是他不吃早餐吗。
“方怿!”她慌乱地瞪大眼,双手忙不迭地阻止他的手,忙乱一阵仍敌不过他的霸道。
“我不许你擅自离开我的床。”
低喃着要他住手,却换来他一声冷嘲。
“何必欲迎还拒呢?”
“我没有……”她的声音被客厅开们的声音打断,由于客厅与厨房之闻没有门的阻隔,她奋力地挣扎。“方怿,有人来了!”
“别理他们。”他皱着眉抬头。
“求求你!”季雨眼中满是惊恐。
“你赢了。”方怿痛苦地放开她。他就知道,世界上绝没有人能抗拒她的哀求。
方怿的手还没离开她的腰,他父母的声音已传进厨房。
“方怿,出来!”
“是谁?”听到来势汹汹的音调,季雨害怕地问。
“我爸妈。”他冷笑。
“你说他们出国了!”
“显然我的运气没那么好。”方怿轻点她红肿的双唇,“你穿好衣服,我去看看能不能把他们赶走。”
方怿慢吞吞地走进客厅。
“嗨,爸、妈、爷爷、大叔公、大叔婆、二叔公、二叔婆。”方怿讥诮地一一喊道。
这几位皆是方家的长辈,方氏企业举足轻重的董事们。看来他们打算以长辈的身分来压他。
哼!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吧。想当初大叔公为了让自己的孙子接掌方氏企业,不惜重金聘请杀手谋杀他。二叔公也同样有心机,但他的手段温和多了,只是在他正式接掌方氏时掏空的财务。而方氏的龙头——爷爷方衡,为了考验他的能力,明知他有可能被杀,也不愿阻止一切。至于他各自拥有情人的爸妈,则千方百计从他身上榨取金钱。
把亲情用在这伙人身上,只会惹来杀身之祸情,是人间最多余的情感。
方怿挑了一张单人沙发坐下,神态自若地等他们开口。
“怿,你给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方父把数份报纸扔在桌上。
方怿看了眼头版上的亲热照片,跷起修长的双腿,优闲地以一手接着额头。“不过一张照片而已,值得那么大惊小怪吗?”
“你还想瞒我们!”方母尖叫。
“你别想隐瞒!”大叔公布满皱纹的手掌拍着桌面,装腔作势地大吼。
“我们已经知道你娶了这个穷酸女人。”大叔婆尖酸刻薄地道,戴着如弹珠大小的红宝石戒指的手指着报上的季雨。
“你竟然娶一个败坏家风的女人回来气我们。”二叔公自营的生意一直很不如意,多年来根本是靠方氏的营利过活,但一遇到家庭问题,他的语气倒是又大又狂。
“怿,你要自爱啊。”二叔婆假装痛心疾首地道。
他们七嘴八舌地批判,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唯独方衡及方怿最沉得住气。
方衡开口时,众人皆噤声。“怿,你知道你的妻子只有国小毕业吗?”
方怿倒被这消息愣住了,这年头还有人只有国小学历?
“真是丢人喔!”众人不屑地摇头。
“对不起。”季雨轻柔的声音打断所有的讨论,客厅内所有的目光均射向她。
方怿盯着季雨。她咬着下唇,苍白的脸显示她已听到众人对她残酷的批评。
季雨端着荼盘的双手剧烈地颤抖,伫立原地不敢动弹。当她确定来者的人数后,决定做方怿称职的新娘,依循古礼向长辈奉荼。但现在的她尴尬极了,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顿时消失。
大叔婆尖刻地道:“国小毕业就是国小毕业,傻愣愣的像个呆子,小家子气,一点也上不了台面。”
即使嘲笑肆虐着无助又胆怯的季雨,方怿仍蒲洒地浅笑,一派看戏似的模样。
“你走近点,不然我看不清楚你的长相。”大叔公示威地大吼。
季雨被吼声吓一跳,手上的茶盘滑落地面。
“对不起!”季雨掩着布满泪水的脸冲上搂。
“怎么搞的?”方母大呼小叫。“我甚至还没骂她呢!”
“怿,你从哪里找到这朵艳丽的小花?”方父着实错愕不已。这回他倒是没有加入挞伐季雨的行列,因为他被季雨的美深深震撼了。
方怿冷冷地着着父亲,不屑地一哼,若先发现季雨的人是父亲,恐怕软弱的季雨难逃父亲的魔掌吧。
方衡再度开口:“怿,你的女人虽然美丽,但美丽的女人多得是。她不能成为我们方家的媳妇。”
“她是我的妻子。”简短有力的几个宇,道尽了方怿不容质疑的威严。
“我绝不承认她是我的孙媳妇。”方衡与孙子较劲似的,与孙子以同样森冷的目光交战。
方怿将目光转向准备来兴风作浪的长辈。“叔公、叔婆、爸、妈,劝劝爷爷吧。”
方母尖叫道:“怿,我们都非常反对你冲动之下选择的妻子,非常不满意你的新娘。”
其他人又开始跟着附和。
方怿站起来,两手插进口袋里。“大叔公,听说你在美国的投资被纽约州政府勒令停工,每停工一天损失就是一百万美金。纽约州的州长刚好是我的好友,我很有诚意为你打通关系。”
大叔公立即一面倒,反而支持方怿。
二叔公马上提出最近遭遇的一些困难,方惮也欣然应允,答应代为解决。
接着方父和方母争着狮子大开口时,方泽挥手。“你们若有什么困难,尽管吩咐我的秘书就行了。”
“你们……”方衡怒吼。
方怿打断爷爷的话,“我希望三个月后我补请的婚宴上,各位长辈都能对我的妻子付出该有的关爱。”
“当然,当然。”众人附和。
“好了,我必须上楼安慰我的妻子,各位请自便。”方怿迳自上楼。
方怿在床上见到妻子颤抖的身躯。
他皱眉走上前,翻过她纤细的身子,把脸凑近她。
“对不起。”季雨别开脸,害怕看见他眼里的歧视。
“为什么道歉?”他严厉地扳回她的下巴。
“因为……因为我让你丢脸。”季雨咬着唇啜位。
她会痛苦是因为本性善良,令他有哭笑不得的感动。她太特别了,他无法对她发脾气。
“你永远不会让我感到丢脸。”
“你不介意我只有国小毕业?”
她满眼的希冀令他发笑。“你真的很在意这件事?”
她轻点头。
“你属于我,你只需要做好我要求的事及你答应的事。”
“就这样?”季雨的心中泛起感激之情。
她无法像正常人般求学,是她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姊姊的成就造成她自卑的心理,她害怕被耻笑,尤其害怕各方面表现出众又拥有两个硕士学位的方怿发现这个秘密。现在她再也不害怕了。
“给我你的热情。”
季雨给得更多,她把整颗心与灵魂都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