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太阳快把路上的所有东西烤得烧红,但却绝对烧不了尹芙的决心。
无论如何,她今天一定要得到这份工作,因为这机会真的十分难得。
一般当人家丫鬟的,不是要卖了自己一辈子就是被卖给人家当婢,而不是像侯府这样,每个月可以领银两,签约一年。一年后如果双方满意便可以再续约,如果不满意,那大可以另谋他途。
这一点令尹芙十分欣赏,认为这个侯大爷是很有头脑的一个男人,而如果她可以在他的手底下做事,一定可以很有发挥的空间。
再说,他开出的条件比任何工作还要好,钱也够多,所以,她一定要得到这份工作。
可是很显然的,很多人的想法也跟她一样。
她张大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前面排了好长的队伍,心里暗暗叫苦连天。
就在这个时候,屋子里传来了一阵热烈的争吵,接着一连响起摔椅子、丢桌子、打窗户的声音,吓得一群女人骚动不已。
「我要杀了妳!反正妳也不过是个下女而已。」
这声吼叫,令前半段的人一下子如一阵风般的冲出大门口,虽然后半段的人坚持排下去,不过,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
尹芙心中也很不安,这家人的生活品质似乎并不好,不过为了钱,她是可以视而不见的。
其实她并不知道这只是侯家二爷想出来测验的题目之一,说是要当侯府的丫鬟就要学会处变不惊。
因此,剩下的这些候选人就可以参加面试。
不久,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先生从侯府走了出来,「各位姑娘,我是侯府的总管,妳们可以进去了。」
众人一进入屋内,才发现里面安安静静的,彷佛刚才的吵闹并不存在似的,所有女孩都四周张望着,好奇的议论纷纷。
「各位姑娘,先坐一会儿。」
大家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静待主人的接见,但是一等就是一天。
尹芙看了一边的人,只见倒的倒,睡的睡,有的还会睡到流口水,真是有够夸张。
不错,这样无聊的等待的确是会令人抵不住睡魔,她也差点打起瞌睡。可是,只要想到家里的情况,她就吃不下、睡不着。
唉!真是钱不是万能,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啊!
她又看了四周一眼,然后将自己手边的小篮子打开,拿了女红出来一针一针的缝。
身边一个小女孩好奇的问她:「姊姊啊,妳在做什么?」
「赚钱啊。一寸光阴一寸金,浪费了大半天,我可不想再浪费下去。」
她要边等边缝些手工,好多赚点钱。
「怎么会有女人这么爱钱啊?」
耳边一个嘲讽的声音传来,尹芙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哪一个要抢这份工作的女子在斗争她。
但尹芙不理她。她早就在五个娘亲的身上学会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的好工夫。
不过,她不理人的态度却惹火了对方。只见一个长得妖媚,身材火辣的女子从人群中步出,来到尹芙的面前。
「喂,妳在傲什么?不过是个干瘪的下贱女,天生下来是要当丫鬟的贱命,有什么了不起的。」
尹芙微微抬头一瞄,并没有开口,只是换了个位置然后继续手边的动作。
她还是不理她。
这下子更触怒了那大女乃女,她一手狠狠的打翻了尹芙膝上的篮子,并用脚踩了几下。
「这样子看妳又能再傲什么?!」
天啊!我的钱……
尹芙眼底闪着黝黑的怒焰,她面无表情的瞪着那女人,静静的开口,「赔来。」
「什么?赔妳,那几块破布--」
「我跟妳没有任何仇恨才对,为什么?」她努力维持自己的气质及教养,不想要被人说没家教。
为什么?还会为什么?
大女乃女静静的注视着眼前娇小的女子。在这些女子当中,尽管尹芙穿著最破烂,一点装扮也没有,但是却特别出众。
任何人第一眼见到她,都会被她那双闪闪如寒星的眼眸所迷惑。
不行!这样一朵娇美的花儿绝对不可以出现在侯大爷眼前,否则其它女子全都没有机会了,更别说她了。
「妳别装了。谁不知道能被侯大爷看上的话,就像麻雀变凤凰一样,以后荣华富贵可是享用不尽的。」
「只是当个丫鬟,瞧妳像在挑老婆一样。」她冷讽的说。
「老婆?咱们的身分配吗?妳,配吗?穷酸女。」
尹芙气得快要冒火,她怎么会不配?如果不是她爹早死,家道中落,她也是个富家千金,跟侯家可以说是门当户对的。
不过,她现在只想得到这份工作,不想多惹麻烦。
尹芙在心中从一数到十,然后蹲下去把她的东西一一的捡好。
谁知她才刚捡好,站起身,却又被人一把打掉,所有的针、线又滚落一地,甚至此刚才还要乱。
然而,良好的修养逼迫她再次强忍住心中的不满。
「姑娘,大家都是苦命人,都需要这份工作,妳何必只针对我?」
「谁教妳要长得这么漂亮?」
「当丫鬟跟长相没关系吧。」她分明就是在闹事。
「什么,妳再说一遍,当什么?」
「丫鬟。」
话一说完,四周爆出不小的笑声,而且就属那个大女乃女笑得最大声。
「笑什么?」尹芙涨红脸,硬生生的问。
「妳在开什么玩笑?侯大爷要挑选的是侍寝小妾,才不是什么丫鬟,侯府里光丫鬟就一百多个,缺不了的。」
「不可能,小妾的话又怎会用签约的,直接用买的不就行了?」
「因为如果妳在一年内怀了孕,下半辈子就可以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如果没有呢?」
「就如妳所说的,解约啰。」
「妳们竟然拿女人的贞操来开玩笑,妳们……」
「妳别装了,看妳那模样,不也很爱钱?」
这下子,她哑口无言了。
「总之,妳最好快点离开,否则……」
「不用妳说,我自己也会走。」
她低迅速的捡起自己的东西,二话不说地转身便要离开。
要她当有钱人泄欲及生孩子的工具,她还不如去当个卖笑不卖身的艺妓。
她急急的捧着篮子,一脚跨出大门时,正好有人出现在大门口,两人一个煞车不及,撞在一块。
「啊……」
无辜的篮子又掉了第三次,还因此出现了一些裂痕。
尹芙瞪着散落一地的东西,忍受许久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
什么淑女良好的修养都滚到一边去!
赔钱!赔钱!要赔她的钱!
「你把我的东西弄坏了!赔来!」
她抬起头,愤怒的对着眼前高大强壮的男人吼着,一手伸到他面前要他赔。
但是,当她迎上一双黝黑冷淡的眼眸时,只感觉到自己的头像被雷电打到了一样,震惊的连动也动不了。
怎么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样熟悉的脸,那张长得不能算是英俊潇洒的脸,那张平凡不过的脸,那张不会引起任何女人发出尖叫,然后昏倒的脸,却是一张令尹芙心跳加速的脸。
侯子男静静的注视着眼前怔住的娇俏佳人,心想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她?
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两人四目交接,熟悉的感觉过去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可怕的感觉。
一种冤家路窄的感觉。
不会是遇到债主了吧?
尹芙回过神来,话也不说,东西也不捡,只想逃离现场。
她急忙越过他,却被他一把攫住,连疼都来不及喊,人便被拉回原地。
「会疼耶!」
他性格的脸凑近她,以低沉的声音喃喃的问:「去哪?」
「我……回家。」
他又再次用那种令人无法猜测的目光注视着她不放,尹芙心跳一直加快,目光不自觉的闪避他的。
讨厌,她好象想起他是谁了?
只有一个人会用那种像是一见到就被钉死的目光看她,这感觉硬生生的挑动着她深埋已久的幼时回忆。
侯子男的目光突然瞄到了她脖子上的红绳,在她欲伸手阻止时,他已经粗鲁的拉扯她脖子上的项链。
「啊,住手,不可以。」
他充耳不闻,继续扯动她脖子上的红绳。
「不要!救命啊!非礼啊!」她放声大叫,希望有人会出手相救,但却没人出面帮忙。
侯府的下人都了解主子的性子,虽然平时侯大爷不太多话,但也不会有任何失控的反应。
今天,倒算是失常了。
这么失常一定有问题,所以谁敢插手啊!肯定有危险。
其它人更不用说了,大家一见到侯家主子一副如大熊般的高大威猛,脸上又面无表情,谁知道上前去会不会被搥啊!太可怕了。
尹芙终究敌不过他,红绳在两人拉扯间断裂,她细女敕的脖子上留下了一条红色的血痕。
「啊,好痛。」她双手模着发疼的脖子,目光狠狠的瞪着他。
「这玉……」
他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他手中摇晃着的红玉上,眼神里满是好奇、困惑。
「不用你管,还我。」她伸长右手到他面前,为自己的失手感到愤怒。
他冷冷的看着她。「这玉是我未婚妻的。」
众人纷纷倒抽了好大口气,目光转向落在也猛抽气的尹芙上,她不自在的梭巡了四周一下,最后视线落到眼前这只大熊身上。
「胡说八道!你送给我时只说是谢礼,又没说是定情之物。」她愤怒的说着,但话一出口便有股想撞墙的冲动。
这下子,不是摆明了说她早已认出他来了吗?
侯子男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弯形,果然是她!
冷着脸,嘟着嘴,尹芙大步越过他走向大门,但他的大手又用力的捉住她的手腕。
「站住。」
「放开我!要那块玉你就拿,不用客气,反正那本来就是你的。」
她想挣月兑他的手,可是越挣扎,他越加重力道,直到她以为自己的手腕快被捏成两段,为了下半辈子不要变成残废,她决定停止反抗。
她抬起小巧的下巴,挺起胸膛,不驯的回瞪着他。
侯子男挑了挑眉,然后不可思议的,在他那张性格得很像熊的脸上,慢慢的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
「不,我送给妳,就是妳的。」
哇!终于听到他说超过五个字的话了。尹芙心里暗笑地想着,以为他的毛病终于治好了,否则被人知道的话,一定会吓昏很多人。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他下一句话却令她再也笑不出来。
「而妳的,也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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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芙站在侯府的内院里,总管在她面前说得口沫横飞,而她只是张着杀气腾腾的大眼,直视正悠哉游哉喝着茶的男人。
他把所有应征的女子全赶回家,独独留下她一人,不会是要她当他的侍寝小妾吧?
门都没有!
终于,他开口了。
「侯老,你先下去准备,尹姑娘要过夜。」
「是。」
「等一下……」来不及了,人已经走了。她又看向这个罪魁祸首,不悦的说:「我不过夜,你放我走。」
「妳家人我已经派人接来了。」他静静的说,拿起文件准备办公。
「什么?」她更加错愕的大叫一声。「你接她们来做什么?」
「她们是我未来的丈母娘。」
「喂,我有说要嫁给你吗?」
他没有回答她:心思全放在桌上的文件,彷佛当她是个隐形人一样。
她赌气的站在原地看着他,如果他不喜欢开口,那她也同样可以办得到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静的房里没有任何的声音,只弥漫着一股怪异却又带着安详的气氛。
她的目光褪去了愤怒的杀气,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的困惑及平静。
他可真不爱说话,不过……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个感觉在她心中流窜着,彷佛有他在的地方就有一种……安全感。
像有很多很多钱在身边的安全感。
像外面有什么狂风大浪也打不倒他的安全感。
像一个天生就为了实践男人的责任而出生的安全感。
这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却一直盼望拥有的感觉。
如今却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找到,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现在不应该是她崇拜的时候,她有一肚子的疑团等着他解释。
她又等了一会儿,决定不再浪费时间。
「喂。」
「我叫侯子男。」
「猴子。」她故意帮他取绰号。
他的脸色沉了些,像是十分在意人家这样叫。
可是他仍然选择沉默。
「你不说话,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回虫,我不知道--」
「我不说话是妳教我的。」
他的话令她的眉头一皱。「我吗?」
这次换他皱眉了。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大步的走到她面前,大手捉住她纤细的肩,严肃的注视着她。
「妳忘了我,是吗?」
事实上,她有印象。不过,一股潜意识教她保持沉默,不说比较好。
「当年我十岁,妳五岁,咱们在妳家的后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