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秀问了梅府里的人,却没有人愿意告诉她,心兰在哪里.
还好刚夫将整个梅府的仆人都换掉了,要不然她的行踪肯定会被发现。
她现在并不想跟他见面,以后也不会。
不过有钱可以使鬼推磨,她最后从一个需要钱的老妇人嘴里知道心兰的住所,也明白为什么会在老妇人的脸上看到无限同情的表情。
这间小屋盖在很偏远的地方,而且快倒塌了,除了几根木头支撑着,几乎没有一处完整。
说是屋子,倒不如说是几片木板遮一遮。
这几天下过雨,屋子更是显得杂乱不堪,而她的绣花鞋也全埋在泥巴里,一个不小心还会陷在里面,拔不出来。
她停立在门口,不确定这里会有人住.搞不好妇人说错地方了.
当她想转身离开时,却听到屋里传来一连串的咳嗽声.
她缓缓的推开门,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鼻而来.屋内黑漆漆的,只有窗外的月光透出一丝光明,让她看到在床边挣扎蠕动的人影.
她的心一惊,在心兰整个人快掉到床底下时冲过去扶住她。"小心"
一看到扶住自己的人,心兰原本无神的眼中立刻闪出希望的光芒,她的小手紧紧抓住心秀的手,激动的说:姐,我就知道你不会这样铁石心肠的,不会不理我的.
心秀没有回答,只是小心的扶她躺好,"想喝水吗?"
"嗯!"心兰虚弱的点头.心秀走到桌子前面,发现连个茶壶都没有,她又走到无法称为厨房的地方,找了一个有缺角的碗,然后看到一个大水缸放在角落。
还好里面有干净的存水。
但是心兰看起来像是生病了,喝生水恐怕不好,于是她又挑了几根干燥的木柴,点起了火,开始煮水。
心兰红着眼眶,默默落泪,一直看着心秀在照顾她。
这种感觉像是一场梦,她怕一开口,梦就会醒。
心秀想:心兰应该喝点热粥。她又在破旧的厨房里找着,却发现没有米瓮。
‘没有米。’心兰突然说出这句话。
‘什么?’心秀愣了一下,‘那你多久没吃了?.’
‘有卖出花才有东西吃,可是这几天下雨,我没有办法出去卖花’说着,她的泪水又掉了下来。
心秀就算再怎么冷静,听到这种事情不禁也火大了,‘你娘呢?.她难道不管你?’
隔天一大早,心兰就站在家门口等着,一双大眼睛不断的望着街道。
王大娘见到她孩子气的举动,忍不住感到好笑。
"别看了,那位姑娘不会这么早起来,她一看就是好人家出身,不睡到中午是不会起床的。'
心兰一双眼睛仍是瞪着外面的街道,根本不想理会王大娘的话.
她是那个男人的人,派来管她,欺侮她的,所以她不喜欢她,更别提要跟她说话了。
王大娘好奇的问:‘心兰,那位姑娘是你的谁啊?"
昨天晚上突然出现,然后给了她一大笔钱,要她煮一桌好菜,还有请大夫替心兰看病——虽然这种事情要是被总管知道可是不得了。
但是那位姑娘出手真是大方.
她还要她找些工人整修一下漏水的房子,把米瓮得满满的,桌上也有了一只精致的茶壶,里面装着茶水.
历经总管故意冷落遗弃的五年后,本来没人过问的心兰居然有了这么大方又好心的人帮她,真是令人又羡慕又嫉妒。
心兰当然不能说她是自己五年前投湖自尽没死的姊姊,因为这是姊姊千交代、万交代的,万一被人发现姊姊回来了,姊姊就会不管她,马上离开。
那怎么可以?
她只能靠姊姊了,她不想再过那种生不如死的生活了。
‘不说就算了,反正我有钱可以拿就好了。’王大娘也不是真的那么坏心,只是她很讨厌这丫头的娘。
那种又害死梅家大小姐的婬妇,没来得及游街就上吊自杀,真是便宜她了,所以大家都把那份厌恶发泄在她的女儿身上。
而最恨她的,就数梅家总管了。
听说总管原本是梅家大小姐身边的长工,对梅家大小姐很死心塌地,尽管她死了这么多年,依然对她念念不忘。
听到心兰一声轻呼,王大娘发现庭院里出现一抹纤细的身影,而她的脸上挂着一抹微笑。
她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笑容会这么的漂亮,她现在才明白,笑容是世上最美的胭脂水粉。
那位神秘的姑娘也许没有第一眼就令人惊艳的美丽,但是全身散发出来的优雅娴静却让人觉得很舒服。
一头乌黑的长发配上过于苍白的小睑,纤细得像是杨柳的身形,看起来是薄命之相,但是那双大眼里却有着坚强、聪慧的光芒,小小的嘴边总是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子。
"姐,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心兰说着,眼眶又湿了。
‘怎么又哭了?’心秀很讶异小时候见人都会笑咪咪的心兰居然会变成如此不安、畏惧的小可怜。
‘我不哭,姊姊不要讨厌我。’
‘怎么会?’
心秀任由心兰牵着走进屋里,看到漏水的屋顶已经整修好,屋里也变得整齐干净,床上有了温暖舒适的被子跟枕头,桌上有着热茶,厨房灶上的火也热着。
她向王大娘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王大娘,谢谢你,辛苦你了。'
‘哪里,姑娘有拿钱吩咐的,我当然要做好,只是’
王大娘喜欢这个神秘的姑娘,所以好心的说。
‘你这样做都是白费的,这丫头是要替她娘赎罪吃苦的,你对她好,总管恐怕不会放过你。’
心秀可以感觉到心兰整个人缩到自己的后面,小手紧紧的抓着她的袖子。
‘她不需要为任何人吃任何苦,因为她是无辜的。’
‘当然,这大家都知道,可是总管却看不开。这五年来,也不是没人看不
过去想帮忙,但下场都是被赶出凤凰镇。’
‘他不是这种人。'
‘不是我要说总管的坏话,而是他真的是个可怕的人。当他的朋友不容易,可是当他的敌人更是凄惨,他要是看谁不顺眼,出手都是不留情的。’
‘但是他的权力地位不都是梅家给他的吗,不过我觉得很奇怪的是,既然梅夫人已经死了,梅家的继承人应该是心兰才对,为什么心兰还会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
‘那就是那个男人可怕的地方了,他等到梅夫人一死,马上抢娶心兰小姐,得到梅家所有的一切后,就把心兰小姐丢到这间破屋来。'
心秀睑色一阵惨白,目光落在头低低、脸上充满恐惧的妹妹身上,讶异刚夫居然会娶了妹妹。
原以为平静的心居然还会感到刺痛,难道她的内心深处还奢望他替她守着?.
对她生死不忘?
太愚蠢了,梅心秀,你没有这么有能耐.心秀暗暗嘲讽自己。
‘我知道了,你可以去忙了,但是我希望你可以保守秘密。’
"当然,我也不敢让总管知道.’
‘谢谢。’
等到王大娘离开,心秀看到心兰欲言又止的模样,却没有开口问她,只是走到桌子前面,把带来的包袱打开。
‘我帮你带了几件新衣裳,这是我亲手做的,我瞧我们的身材差不多,你先穿着!我会再帮你做些适合你穿的。’
‘姊,我跟总管没什么的,他娶我只是想替姊姊讨回原本就该属于姊姊的一切,
所以他现在还自称是总管,他说梅家所有的一切他会替你守着。’心兰
急忙解释着,深怕姊姊误会她。
‘我不是已经投湖自尽了吗?死掉的人他还守什么?'
‘他不相信。’
‘不相信什么?'
‘不相信姊姊死了,所以他会一直等。'
心秀静静的注视着妹妹,突然有些明白了。
她伸出手握着妹妹的小于,轻声的问着,‘你被他这样欺侮还不走,不光只是因为害旧他的报复吧?'
心兰努力的想忍耐,但终究还是宣告失败,泪水缓缓的滚落下来.
‘姊姊,我知道我娘对你们做了什么,我看到她威胁总管说要是他不听话,
就要把姊姊卖掉,让他一辈子也见不到你,他会恨我也是一定的,因为他是真
的很爱很爱你,因此不管他现在变成怎样的坏人都不是他的本性,他只是被仇恨给蒙蔽了。'
她的泪珠滚落得更多,‘如果不是我娘,你们早就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了,
而不是生离死别,所以我希望可以帮我娘赎点罪。姊,对不起。’
心秀想着,又是一个因为她而受害、受委屈的人了,她不希望过去的悲剧再次发生。
她沉默了一会儿,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当初我会投湖自尽,就表示我们之间没有缘分了。’
‘可是姊姊没死不也代表你们情缘未了?’
心秀的心震了一下,然后继续说.‘现在的我过着全新的生活,我很满意,
不想再跟过去纠缠不清,而且我来这里是陪人家来的,并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心兰的脸上又露出恐惧的神情,‘所以姊姊你还是要走?’
她连忙拍拍妹妹的手,安抚着她的情绪,‘过几天我会带你一起离开的."
‘真的吗?’
"当然,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就剩你了。’她会好好的照顾她,然后平淡的过完一生,所有的恩怨情仇不再想起。
而那个男人,梅家的一切都给了他,也该补偿得了欠他的吧?
心秀静静的站在树底下,望着被皎洁的月光照射的秋千,像是发出银色光芒的回忆,不断的涌向她。
微凉的夜风吹拂着她的乌黑秀发,她的眼睛闪亮亮的,好不美丽。
不该来的,她心里这样想着,但是目光还是眷恋的看着这个曾经在梦里梦过几回的家园。
还记得当初替她做这个秋千的少年,一切仿佛像是昨天而已。
她缓缓的坐上秋千,用脚尖点了一下,整个人便缓缓的摇晃着,她感觉到自己又回到少女时候,回到了那甜蜜幸福的日子。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紧紧的抱住正好往后荡过去的心秀,将她整个人往后拖.
"啊!"她惊叫出声,被紧紧的拥入怀里,动弹不得.
‘是谁?’她想挣月兑那个臂弯,却被转了过去,还没看清楚来者是谁,整个人又被搂入男人的怀里.
‘小姐、小姐,我知道是你,你舍不得我吗?你知道我为了你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吗?我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心秀压下呼喊,知道是谁突然攻击她了。
这样荒凉又破旧的地方,还会有谁愿意来?
她闻到浓浓的酒味,他喝酒了,而且喝得很醉。
‘刚夫.’熟悉的呼唤一出口,她这才发现自己从来就没遗忘过这个名字。
她忍不住伸出手模了一下他的脸,却发现他整个身子僵住,然后缓缓的抬起头望着她,睑上充满小心翼翼的神情。
"我是在作梦对吧,我居然梦见你对我还这样的温柔,还会这样叫我的名。
‘不然呢?’她轻声的问。!
他昆昆的抱着她,在她的耳畔痛苦的低诉着,‘我每次都梦见你湿淋淋的站在我的面前,用埋怨哀伤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在说我有多可恶,你有多恨我,"我——"
他突然吻住她,打断她要说的话。
她原本想护拒的,不该任由他继续下去,但是她的心里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告诉她,现在的他是酒醉的,以为自己在梦中,等他酒醒之梭,就会当作是一场梦.
她何不放纵自己一下享受这久别的温存?
反正醒来一切就是一场梦了。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伸出手抱着他。
而他像是寻回了自己遗失已久的真爱,当再次拥有时,便紧紧的抱着。
他迫切的唇在她的肌肤上落下如雨般的亲吻,边吻边往下滑,最后来到她的胸口,他的大手拉扯开那碍眼的肚兜
四周逐渐恢复安静,月光洒下无限柔和的光芒,落在紧紧拥抱的两人身上。
心秀静静的凝视着他的睡容,指尖轻轻的抚模着他睑上完美的线条。
经过了五年,他变得更加的俊秀,更加的令人心动。
这只是一场梦。她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吻,然后悄然的转身离去,在空气中徒留一抹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