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
「驭风!驭风!不要!不要跳!」昏迷的湘语泪雨迷蒙地哭喊,「不要……」
「湘语,湘语,」驭风以手帕拭去她满脸的汗。
「醒一醒,湘语,醒过来。」
湘语突然睁开双眼,慢慢看清她眼前的一切……她仍在驭风的汽车中,外面漆黑一片,只见到依稀的星光……她想起来了……驭风来她家接她出来,把车开至这里。然后,他拿出水晶戒指……然后……然后……
「湘语,」驭风紧揽她的肩,担忧地问:「怎么了?你没事吧?」
湘语拚命地摇头,泪珠滚滚坠下:「不……不……不是这样!不是!」
「她突然打开车门,狂冲出去。
「湘语?」驭风追下来抓住她,「你怎么了?」
「放开我!」湘语语音破碎地大喊:「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为什么你要带我来这里?为何我的脑中会出现那一串奇怪的故事?难道你要告诉我,那是我们的前世?不!不……这太荒谬了!我不相信……」她甩开驭风的手,拔腿就跑。
「湘语,」驭风冲过来拦住她,心痛地道:「为什么要逃避?要躲我?你还没想起来吗?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湘语!」
「不要在说了!」湘语掩住双耳哭喊:「你要我相信……我曾是南北朝的一个舞姬,因爱上兰陵王而饱受折磨,到最后坠崖而死?不,我不信!这只是一个奇怪而荒谬的梦。」
「湘语……」驭风痛苦地望着她,她的反应将他的心一块块撕裂……这是他最刻骨铭心也最珍贵的回忆,千百年来,历经多少转世轮回,但他不肯忘,不肯放弃,宁可一世世承受这最悲痛的回忆,也不肯忘却。
他要记住她的容颜,她的模样,她的温柔,她的深情,他与她的誓言,他们所经历的风风雨雨,点点滴滴……他们所有的悲哀与欢乐,他们那一段未完成的爱情……他愿一次次地承受轮回之苦,只为再时光的洪流找到她,与她再度相爱!
他是为了她而来到人世的呀。
但为什么?在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茫茫人海寻觅到她时,她却拒绝相信他们曾发生过的故事?完全否定掉这一切。
驭风沈痛地望着珠泪婆娑的湘语,一颗饱经风霜的心再次狠狠地抽痛,他多恨自己……难道,他能给她的仅是伤害?他给她的伤害真的那么深?那么重?以致今天的她完全不肯去唤醒那最痛苦的回忆?
「我该死……」驭风猛力地猛捶车顶,眉心痛苦地纠结着,全是我的错,全怪我当年没有好好保护湘语,铸下了无法弥补的遗憾……
「湘语。」他苦涩地月兑下外套欲披在她身上,「外面很冷,先进车里去吧。」
「不!不要碰我!」湘语如惊弓之鸟般后退一大步。好痛苦……五脏六腑痛苦的翻腾,似乎有道巨大的力量要将她整个人撕裂……这个男人,身上有股奇异而令她无法抗拒的力量,令她不由自主的想接近他,似乎她天生就应守在他身边……但她又害怕……发自内心的害怕,她怕他再度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遥远的记忆世那么鲜明地呈现在她眼前,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再度疯狂地爱上他;但她不想再受一次伤害,她不想换来更绝望的心碎。
「湘语,」驭风惆怅地收回放在她肩上的守,落寞而哑哑道:「我先送你回去吧,你放心,我绝不会再冒犯你。不会再逼你想起你最不愿回想的事。」
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后,他率先回到车上。
湘语怔怔地站在原地,肩上的外套传来温暖的气息,是属于他的气味,温暖熟悉,最令她信赖的气味。
不……湘语狠狠地摇头,也摇去奇异的情悸,咬牙上他的车。
车厢内的气氛,沈闷地令人窒息。
湘语脸转向窗外,一语不发,但一路上,驭风也不曾开口。
车到湘语的住处下,驭风转向她:「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湘语眼睛直视前方,「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将外套还给他,湘语推开车门,闪电般地冲下车。
「湘语,」驭风追下来,抓住她的手。
湘语浑身一震,没有回头。
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与紧张,驭风苦涩地松开她的手,沙哑地开口:「你放心,我知道你不愿见我,我也不会再来打扰你。但水晶戒指,仍请你收下……不管你要如何处置它……也许扔了它,全由你作主。我早说过,当我亲自将戒指为你戴上的同时,我就不打算再将它收回来。它永远是你的!」
将戒指塞入湘语的手中,驭风无言地、炽热地盯着她许久后,毅然转身上车。
湘语不敢回头,她听到他关车门的声音,也听到他发动引擎,呼啸而去的车声……但她动也不动地僵在原地,整个人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女圭女圭。
是自己要他走的呀!为什么?为什么瞬间觉得浑身冰冷绝望,似乎他也一并带走她的呼吸、她的意志,带走她灵魂中最珍贵的东西!
「湘语?」姊姊湘芸已在楼上注意他们好久了,见湘语一动也不动,火速地奔下来。
「湘语?你怎么了?你和高驭风出去?湘语……」
湘语一个踉跄,昏迷在湘芸怀中。
「湘语?你说什么?你要走?」
湘语没有理湘芸,迳自收拾行李。
「湘语,」湘芸急得团团转,「你的脚伤还没痊愈,能去哪里?更何况……日本那么远的地方,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人去日本。」
「姊,别担心,当年我都可以一人去英国了,现在去日本会有什么问题。更何况,我以前在英国的同学——松野靖子,她人在京都,一直叫我去找她,我到那里,她会照顾我的。」
「不,我不答应,」湘芸抓着湘语正整理衣服的手,「湘语,告诉姊姊实话——为什么一定要去日本?是为了躲高驭风是不是?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拍完广告后,你们两个都变得好奇怪?」
湘语的手一顿,她垂下眼睫,一动也不动,半晌,才幽幽地开口:「姊,请你别在问了。我无法回答你任何问题,因为连我自己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让我走吧……时间到了,我该去赶飞机了。」
湘语提起行李站起来。
「湘语!」
桃园中正国际机场。
湘语站在公用电话前,犹豫了好久,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这通电话?
那枚水晶戒指,她以托人在她上飞机后送回给驭风。她相信……他看到戒指便会明白……她已离去!
今生……可能永不再相见。
「搭乘日航SQ——516班机,飞往东京的旅客,请尽快由三号登机门登机……「
已是第二次广播了,自己该上飞机了。湘语毅然地拿起话筒,按下那一组已在心地默念过千遍、万遍,熟得不能再熟的号码。
「铃……铃……」驭风的私人专线响了。
「喂?」他立刻接听。
对方沈默不语。
「喂?喂?」
湘语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更不许自己出声。
「喂?哪一位?请说话呀。」驭风皱着剑眉,突然,他心弦一震,急促地问:
「湘语?你是湘语!」
「……」对方依然沈默。
「湘语?你在哪里,为什么不说话?」
「嘟……」湘语在泪水决堤之前仓促地挂上电话,提起行李狂奔入登机室……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这样离开你,但我真的无法再见你,我无法承担那么大的压力……
我只能逃开!逃得远远的。
是湘语!
驭风怔怔地拿着嘟嘟坐响的电话,一颗心狠狠地纠结在一起,他知道这一定是湘语打来的,但她在哪里?
驭风颓然地放下电话,他独自坐在放映室内,看着湘语一张张的幻灯片。萤幕上,水袖轻飘,楚腰纤纤的湘语正对着他盈盈浅笑,这是湘语拍广告时的扮相。
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她就是他的湘儿!他的舞姬!他挚爱的妻,不管经历多少轮回,经历多久的时光洪流,他依旧无法忘记!她在他心底留下的是一个永恒的烙印,永远的感动呀。
湘语……驭风挫败地狠敲桌面……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日本。
京都真是一座古典精致,美得憾人心弦的千年古城。它是仿唐朝的长安城而建,井然有序,古色古香,浓浓的古典气息散布在每一个角落。
松野靖子的家紧临美丽的鸭川,是一栋宽阔而古朴的日式建筑,庭院里植满樱花,湘语来时正是樱花盛开时节。美丽的八重樱、吉野樱、红羽樱、三笠樱、小雪樱……纷纷盛开。
湘语痴痴地站在树下,似乎在欣赏美丽眩目的樱花;但她的心,早飞到很远的地方。
二十天了,她离开他已整整二十天了……这二十天来,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过的?没有任何记忆,似乎只剩一具空壳,自己只是行尸走肉。
他还好吗?她疯狂地想知道他的消息,疯狂地想打电话给他,哪怕只是听听他的声音也好,但她不敢。多少的夜里,她一个人痴坐到天明,拿起电话又放下,她不敢拨通那号码……她知道自己只要一听到他的声音便会不顾一切地直冲回台湾。
「湘语?」穿着墨染长袖和服的松野靖子款款地走过来。
「怎么一人在这发呆,我们该去排练了。」
「喔,好。」湘语这才想起来,她答应靖子要在她舞蹈班的成果发表会上演出一段独舞。
松野靖子曾是湘语在英国皇家舞蹈学院的同学,两人在英国的时间感情很好。但学期到一半时,靖子的家出了一点事,她不得不暂停学业赶回日本处理。
后来,靖子为了专心照顾中风的母亲而无法再回英国。她在京都开了家颇具规模的舞蹈学苑,教授儿童芭蕾和成人班的日本传统舞。
湘语虽然式来散心的,但为避免时间太无聊自己更会胡思乱想,也算是帮靖子一个忙,她答应在靖子的成果发表会上客串一段独舞。
湘语的脚伤未愈,无法表演高难度的芭蕾。所以,她决定表演中国的传统舞蹈——也是她最喜欢的「双雁舞」,强调肢体语言和身段,并不需用到太多的脚步技巧。
靖子的发表会将在京都城内最大的演艺厅举行,她们今天先过去排练。
两人到了演艺厅后,靖子道:「湘语,你要的表演服装我已帮你借来了,放在更衣室内,你先去换衣服吧,乐师也来了,你一换好衣服就可以排练。」
湘语进入化妆室内,化妆台上正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套中国的古装,她拿起一看……霎时天旋地转,几乎跌坐在地!
「湘语?」跟进来的靖子被她的模样吓一大跳,连忙扶起她。
「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湘语无力地摊在椅上,紧抓着手中的衣服:「这衣服……这衣服是从哪借来的?」
「我拜托演艺厅的工作人员帮我去借的呀,你不是说要有中国的古代风味?」靖子不解地望着她。
「怎么了?是不是衣服不能用?」
「不……」湘语惨白地摇摇头,说不出话来,为什么?这套衣服竟和驭风拿给她拍广告的那套一模一样?藏青色小褂,绣蝶纹的对襟外衣,是巧合?还是……
难道……她躲到这里来,还是躲不过吗?
「湘语?」靖子不安地问:「看你脸色这么难看,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改天再练,我去叫乐师先回去。」
「不,不用了,」湘语拉住往外走的靖子,「我没关系,我马上换衣服。」
「可是……」
「真的没关系,你先出去吧,我换好就出来。」湘语勉强地挤出微笑,轻关上门。
她知道时间紧迫,如果今天不练习,便会耽误排练的时间,她已答应靖子要做一段表演,便会尽全力完成它。
她换好衣服,再足蹬凤头履,梳起拂云髻、眉毛涂上青黛,嘴绘樱桃状,并贴上俏丽的花钿,戴上摇曳生姿的耳珥。
镜中出现一秀骨姗姗,风姿楚楚的娉婷佳人……
她痴痴地望着镜中的自己,这是舞姬湘语的装扮,她最喜欢的青色小褂,她也最喜欢这对耳珥……她最喜欢如此打扮自己后,再为驭风跳上一段「双雁舞」。
不……湘语痛苦地抱住头,不能再想驭风了,一想起驭风,那些熟悉而痛苦的前尘记忆,便如潮水般蜂拥而来,将她淹没……
「湘语?」靖子在外敲门,「你还好吗?」
湘语毅然打开门,「可以了,我们开始排练吧。」
她所熟悉的江南丝竹乐幽幽地响起,这首曲子……《惊破梅心》是兰陵王驭风特地命人为她而做的呀。
湘语恍惚地跌入这哀伤而熟悉的旋律中……经过了几世的轮回,她竟然再度听到这支曲子,她的手,她的脚,不由自主地移动,翩然旋转……
啊……前尘往事,一一在她眼前浮现,一幕幕地飞跃而过,她是初下仙鹤山的谷湘语,在树林内误中陷阱而遇到高大威猛的兰陵王,因一块真腊族的令牌而惹出麻烦,被他硬掳回宫中……因他脸上的面具他们发生争吵,他愤而离去……后来,她跌入千年寒冰瀑内,是他奋不顾身地跳下去救她起来……
他们一起经历过的辛苦与哀伤;快乐与悲痛……所有的记忆,直捣她的内心深处……驭风的父皇将他们两人救入石洞医治,他全身缠着天山雪貂丝,陷入昏迷不省人事。她夜以继日地照顾他,流乾了泪水,只求他睁开眼睛,只求他醒过来,她还有好多话还没告诉他,她要让他知道……她有多爱他!疯狂地爱他!她不能失去他!
是的!她爱他,不能失去他!
不能失去他……
湘语泪流满面,驭风的脸,一张张地在她面前扩大,深情的驭风、桀骜不驯的驭风、炙猛如火的驭风、霸道而温柔的驭风、为她跳下千年冰瀑的驭风、以生命来爱她的驭风……
情牵千年……伴她走过每一世纪,每一轮回的,就是这一份刻骨铭心、死生相随的真爱呀!
热泪淹没了湘语的视线,她再也无法继续跳下去了。
湘语?湘语的情形很奇怪,靖子发现到了,她迅速冲上舞台。
「湘语——」舞出最后一个完美的旋转,湘语在靖子的尖叫中,直挺挺地倒下去。
三日后。
京都的演艺厅内被摆满鲜花,所有受邀的贵宾都盛装出席。热闹非凡。今天是松野靖子舞蹈班的成果发表会。
后台一片忙乱,等着上台的表演者忙着换装、更衣,节目一个个进行着,由热烈的掌声中得知——今天的演出非常成功。
「湘语。」一身千羽鹤和服的靖子匆匆进入休息室:
「下一个节目就轮到你了,你没问题吧?」
湘语已换上南北朝服饰,梳上拂云髻,也化好妆,冷艳得令人不敢逼视,她微微一笑:「没问题,我全准备好了。」
湘语表演的双雁舞是压轴,最重要的一场。
「湘语,」靖子在她身边坐下来,轻锁眉头道:「一直以来,你的舞蹈实力一直令我又嫉又羡。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待会儿的演出状况。我担心的是……你真的没事吗?湘语,你这次来日本,我感觉你心事重重,时常一发呆就是一整天,再加上……前几天你排练这一段独舞时竟然昏倒,湘语,我们是这么久的好朋友,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我没事的。」湘语拉住靖子的手。
「别为我担心,对了,靖子,先向你说再见,很感激你这些天的照顾,一表演完,我就要走了。」
「啊?你要去哪?」
「回英国皇家芭蕾学院。」湘语坚定地道:「我要回去完成未完的学业,舞蹈是我一生的挚爱,我绝不轻言放弃。」
「可是你的脚?」
「我的脚没问题了,肌腱复原的情形比我想像的还好。这些天,你由我练舞的状况应该也可看出来,我要回去完成我的梦想。从哪里跌倒,我就要从哪里站起来。」
靖子一脸惊讶,「你真的决定了?」
「如果我现在就放弃芭蕾,将来会后悔一辈子的。这是我的梦想,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完成它。」湘语的语气无比沈稳有力,美眸闪着无惧无畏的坚定光彩——她不再是当年那怀着破碎之心,离开英国的女孩;她已够坚毅,够勇敢,足够去克服所有的困难。
她感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心底油然而生……在许多年前,她可以那么无怨无悔,勇往直前地爱着驭风;还有什么事是她不能克服?还有什么难关她冲不破的?
「湘语……」靖子还想再开口,但湘语已站起来笑道:「我快登场了,该去准备一下。」
挽着丝质披帛,湘语坚毅地,一步步地步向前台,她已听到江南丝竹乐声,《惊破梅心》是她和驭风最喜欢的曲子。他专为她而做的舞曲……美丽的脸上泛起最幸福甜蜜的笑容……她的眼前看不到台下满满的观众,只看到宫灯水镜、雕花屏风,瑶琴锦瑟……剑眉朗目的驭风倚在卧榻上,眸光灼灼地望着她,眸中满是最炽烈的挚爱与珍惜。她眼波流转地翩然起舞,全心全意地为心爱的人跳出最缠绵的舞步……她是南北朝做幸福的舞姬!
湘语不知自己是怎么跳完这支舞的,她也没听到丝竹乐停止的声音,也没听到台下那如雷贯耳,几乎将屋顶掀掉的掌声……反正她根本不在乎观众的反应,这一场舞,她是跳给驭风看得,如潮水般的赞美中,她只要他一人的掌声。
「湘语!太棒了!你真是太棒了。」靖子和工作人员兴奋地冲入休息室。
「真是太成功了,我从没看过如此震撼人心的舞蹈,湘语,你感动了每一颗心,你听听那持续不断的如雷掌声,他们一遍遍地喊着安可,催你再次出去谢幕呢。」
「湘语,这是观众指定要献给你的花。哇,你看这么多。」工作人员怀抱一大堆花束进来,全是精致华丽花束,湘语本想请他们全将花放一边。突然,她的视线一凝……牢牢地锁在一束素净典雅的紫玫瑰上。
紫玫瑰内有一奇异的光芒,匆匆一闪。
她接过紫玫瑰,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由一花苞内取出一样东西——闪着眩目光芒的水晶戒指。
排山倒海的骚动再次袭向她,湘语紧紧握住戒指,他来了!他来了!
她早该想到……自己身上这一套南北朝服饰……出借给演艺厅工作人员的一定是他。
那么……刚才他也在观众席中,看到她的舞蹈了?她只为他一人而舞的舞蹈。
「湘语,」工作人员雅子走进来到:「外面有一位高先生想见你。」
这么快?他的动作永远是这么果决迅速!湘雨一阵心慌意乱……
「麻烦你告诉他我已经走了。」
不……这太快了!她还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她想逃!
「靖子,」湘语匆匆换上衣服后拉着靖子道:「我们走,我们快回去。」
「啊?可是还有庆功宴呀。湘语,有好多舞蹈界的前辈想见你耶。」
「庆功宴我不去了,靖子,我们快走。」湘语急切地抓着靖子,逃也似地往外走。
两人匆匆步过马路取车时,湘语听到一最狂猛而熟悉的呼唤声。
「湘语!湘语!」
她的心狠狠地缩成一团,加快脚步冲过马路。
靖子诧异地回头,「湘语?那人是……」
「别管他,我们快上车!」
「可是……」靖子不安地连连回首,突然,他尖叫:「啊!危险!湘语,他……」
湘语猛回过头,只见一部失控的汽车向正过马路的驭风直直冲去。
砰——巨大的撞击声,玻璃碎裂声。
「不——」痛撤心肺的嘶吼,「驭风!驭风!」
救护车的笛声在夜里听起来分外凄厉可怕,它一路风擎电驰地直冲入医院内。
护士立刻奔过来,将浑身是血的驭风推入手术室内。
「小姐,请你放开病人的手,」护士拚命地想扳开湘语的手,「小姐,请你出去,你不能进手术室。」
「不……让我在他身边陪着他!」湘语心魂俱碎地哭喊:「我一定要在他身边陪他!」她的驭风全身是血,不,老天爷!你不能再那么残酷了。
「小姐……」
「湘语,」靖子和雅子一左一右地硬将湘语拖出去。
「你冷静一点,医生马上就要动手术了,驭风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出车祸的不是我?为何不是我?」湘语已哭得肝肠寸断,疯狂地踢打手术室的门。
「让我进去!我要进去陪他,我不能让驭风一个人在里面,我不要他孤单……」
他和她是一体的呀!不管谁有难,另一个人都要紧紧守在对方身边。他们不能这么残忍,硬拆开她和驭风。
「湘语,」靖子抓住她,「你先平静下来,在这么激动下去,你的体力会支持不住的。」
「湘语!」靖子吓一大跳——泪如泉涌的湘语直挺挺地在手术室前「咚」一声跪下来。
上苍!湘语从来不曾向你祈求什么,也不曾埋怨什么,即使在千百年以前,我在最绝望的情形下跳崖时也不曾有过任何怨恨或痛苦,因我深爱驭风,那是我心甘情愿为他而做的,无怨无悔……
但这次……请你发发慈悲一定要救驭风!湘语愿付出任何代价只求你救驭风……就算要我牺牲性命,要我在下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都无怨无尤地愿意去做……
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一护士匆匆出来道:「病人需要输血,有没有人是O型的?」
「我是!」湘语和一名舞团的男团员——河田谦二同时开口。
「湘语,」靖子拦住她,「你不能去输血,你看你的样子……已一副随时会晕倒状,不能在输血。河田是男孩子,身强体壮,让他去。」
「是的,湘语」河田也道:「你已脸色发白了,还是快点坐下来吧,我去输血即可。」
护士对河田道:「你跟我来。」
「不!」已摇摇欲坠的湘语冲过来,紧抓住护士:「让我去!求求你!我的身体没问题,让我去。」
「可是,你……」护士望着湘语毫无血色的脸,疑惑地转向靖子,「她?」
「靖子,」湘语凄楚地哽咽:「不要阻止我,你该明白……驭风对我有多重要!在让我一直待在这里等他,我会发疯的!让我为他做点事!」
「湘语……」靖子的眼眶忍不住一红,「你真是……来吧,我陪你进去输血。」
输完血后,湘与终于因体力不支而晕眩,护士让她躺在床上休息。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黑暗中漂浮……魂魄慢慢地飞出去……
好冷!好黑……这是什么地方?没有半点光亮,冷!彻骨地冰冷……
突然,她看到前面似乎出现一点亮光,隐约看到一最熟悉的身影……驭风!是她的驭风!
驭风,湘语兴奋地扑过去,她终于找到他了!他们再也不会分开,驭风!等我!
湘语拚命地往前跑,但不论她怎么跑,始终追不上驭风,他永远在前面漂荡,渐行渐远,她跟不上他了……
不!湘语绝望地大喊:「不要丢下我!驭风!驭风!等等我……」
一只温暖的手按着她,「湘语,醒一醒,你在做恶梦。」
湘语的额头渗出更多冷汗,低喊地更加急促。
「驭风!」
她惊叫一声,猛然由床上坐起,一脸惊惶地望着四周。
一片全是白色,靖子正站在床头望着她。
「靖子?我?」
「没事了,你在做恶梦。」靖子以手帕为她擦去汗水,「来,喝杯水。」
「驭风!」湘语猛力地抓住靖子的手,「驭风……他怎么样了?」
「你放心,他月兑离危险了,已动完手术,人现在在加护病房。你呀,叫你别去捐血你就是不听,一捐完人就软趴趴地昏过去,可把我吓坏了,你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驭风现在在哪里?我要去看他!」湘语迅速翻身下床,脚还没站到地上,一股巨大的晕眩袭向她。
「啊……」
「湘语,小心。」靖子及时扶住湘语,快点躺下吧,医生说你体力太若,还不能起来呀。」
「不!我要去看驭风!马上去!靖子,拜托你带我去看他。」她只恨自己不能飞奔而去,她不愿再等一分一秒,他们已吃了太多的苦,浪费太多时间了,她要马上看到驭风,她的驭风!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来,小心站好,我扶你到他的病房去。」
加护病房内。
驭风还没清醒过来,全身插着管子,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湘语一近来,立刻挣开靖子的手直扑向驭风,他的脸色泛白,嘴上还罩着氧气罩……湘语紧握住他微冰的手,拿开氧气罩,温柔地、无比虔诚地吻上他的唇。
他们终于真正的重逢了!
再没有一刻如此地感谢上苍……再没有一刻的狂喜胜于此时……苍天终于将她的挚爱还给她,他是她的驭风!她的丈夫!她生生世世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