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那些妃子在庭院里聊天时,他甜蜜密的笑道:“大家都早啊。”
声音一下子静止,每个妃子都像看到怪物一般的张大了嘴,毕竟这个男人穿得不男不女,而且还一脸喜悦的走进后官与她们打招呼,谁不是满脸惊疑。
“唉,你们这些小妹妹们。我叫蓝齐,以后我们都是姊妹了,皇上昨夜在我那儿夜宿,虽然他特别迷恋我,但是我不会叫他冷淡妳们的。”
他讲的话越来越白目,从后面赶来的德隆听得脸上直冒汗,他急着扯蓝齐的袖子,不解蓝齐为何要制造敌人,要知道这些妃子有些在朝廷是有后台的。
“蓝将军,您胡说些什么,这些娘娘们都是皇上未来的皇后人选,有些还替皇上生下了皇子,您别乱说话啊。”
蓝齐拂了拂自己的黑发,风情万种的眨着媚眼。
“怕什么,我又没乱说话,她们得不得宠,自己午夜梦回时最知道,要知道我只是不会生孩子而已,论其它方面,我可比她们强多了,皇上昨晚就说过,若我是女的,他早就立我为后了,你听皇上对谁这么说过呢?”
他话一说出口,立刻满室哗然,就连德隆这个长年在皇上身边服侍的大太监,也忍不住的惊骇不已。
皇上从未对皇后位置的事情松口,就连朝臣推举妃子当皇后也只会惹得皇上不悦,皇上从来都不曾说过要立谁为后。
侍妃们也没有人敢在皇上的面前提这一件事,她们都怕惹得皇上怒火大发,反而遭殃。
“你是胡说的吧,瞧你这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皇上只是一时兴起,根本就不可能……”
那妃子话还没说完,蓝齐就双手腰的凶悍骂道:“妳哪一只眼睛看到我胡说,我说你们这些娘儿们,哪个有本事让皇上从秀女的床上滚下来,急忙到妳们寝般的啊。”
他冷停了一声,“没本事迷住男人,就别在这里把话说得这么大声,告诉你们,从今以后,你们得乖乖听我的话,要不然我在床上时,在皇上耳根子旁说上些什么,到时你们受罪了,可别怪我没把话说在前头。”
他那一脸的飞扬跋扈,分明是仗着皇上的威势在这里狐假虎威,几个进宫较久的妃子,早已看不顺眼,与他对骂起来。
“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男宠而已,堂堂的大将军不做,竟这般下贱去勾引皇上,我看史书上有你这种恬不知耻、以色媚君的斯文败类一笔。”
说这话的,是后宫读书最多的愉贵妃。
“说得这么文诌诌的,我听不懂啦,皇上就是喜欢我,妳有本事也去叫皇上封妳为后啊,孬种的小老鼠,只敢在皇上背后嘀嘀咕咕,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读了些文章,就自以为厉害,我呸。”
蓝齐骂得愉贵妃两颊涨红。
几个与愉贵妃较好的妃子,指着蓝齐尖声道:”你这下贱的人,只会在这兴风作浪,秽乱后宫,你简直是可耻,亏你以前还为皇上立过汗马功劳,怎知竟这般无耻。”
“我无耻又如何,皇上就是喜欢我,更何况我只是性别生得不对,若我是生作女的,皇上早就立我为后,你们几个还得看我脸色吃饭呢,自以为是女人就了不起吗?”
越说气氛越加火爆,就连德隆也看不下去,他扯住蓝齐的袖子,陪笑道:“蓝将军,那个浴香我又帮您多留了几包,您回去泡泡浴香吧,保证您喜欢。”
一提到浴香,似乎让蓝齐的心情变好,他顺顺自己的发丝,从鼻孔嗤出不屑。
“哼,懒得跟妳们这群笨女人说话,我得回去保养,让皇上今晚模我白皙的皮肤,皇上最爱对我白女敕的肌肤上下其手了。”
他说得露骨,有几个妃子愤怒的啐了声:“无耻。”
皇龙骆的妃子里,有几个已经产下皇子。
其中有一位年纪稍长,在皇上还是太子时,就已经侍奉皇上好一段时间的颜贵妃出声安抚大家。
“算了,算了,大家别为这种小事生气。”
“颜姊姊,话不是这么说,妳听听看,这个不像男不像女的怪物,服侍皇上也没有妳久,就连颗蛋也生不出来,竟这般嚣张的来到后宫耀武扬威,这口气我们可忍不下去。”
颜贵妃是最先生出皇龙骆皇子的嫔妃,她的性格柔顺、待人和善,更难得的是她跟每位妃子都处得不错,一开始皇上专宠她时,她也十分低调,与人为善是她性格忠厚的一部分。
就因为她性子忠厚,后宫有许多没有后台的嫔妃都希望她能够成为皇后,掌理这个后宫,以免皇后位置被个好妒残狠的人坐上,以后后宫只怕会血雨腥风。
“大家都别发这么大的火,皇上做事自然有他的用意,我相信皇上不是昏庸的人,他不会沉迷在错误里过久的。”
她说话极有分量,三两句话就安抚后宫这边众妃子的火爆情绪。
她虽没对蓝齐口出恶言,但言下之意已四两拨千斤的把蓝齐说成只是皇龙骆生命过程中的一个小小错误。
德隆心里暗赞颜贵妃处理得好。
蓝齐暴张双眸,推了颜贵妃一把,“妳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妳以为妳当定皇后,现在就开始排除异己了吗?”
蓝齐是个男人,手劲当然比一般女子大,又加上他又练武在身,他这一推使尽了全力,颜贵妃立刻被他推倒,滚了下去,额头还碰到花盆,撞出血痕与瘀青,狼狈不堪。
“哎哟,颜姊姊,妳一定撞痛了,叫御医……去叫御医来……”
那伤口一定极疼,颜贵妃的眼泪流了下来,其它嫔妃手忙脚乱,也来不及对付蓝齐,急忙奔走去请太医。
德隆这会儿是真的生气了,他气得跳脚道:“蓝将军,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好好的说话何必动手推人,再怎么说,颜贵妃也是皇上的爱妃,是皇上亲自册封的,您……您不过是……不过是……”
说到后来,似乎就要说出极为不堪的言辞,德隆强忍住一口气,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以免得罪人。
但他也不再管蓝齐,急着跟其它嫔妃把颜贵妃扶起,让晕沉沉的她等着御医过来医治。
对于蓝齐,他不想理会,更不想服侍了。
皇上是在乎蓝将军没错,这几年他这近侍瞧在眼里当然明白,但是蓝将军是什么身分,难道他自个儿不明白吗?
他是个男人,皇上是一国之君,岂有跟男人在一起的道理,若真有那一天,岂不让那些好事者把皇上批评得一文不值。
说皇上有断袖之癖,说他只爱男人,那皇室体统岂不是荡然无存?那些为皇上办事的臣子又怎么瞧得起皇上呢?
蓝将军若是对皇上有些真心,早就该消失不见,让皇上眼不见心不烦才是,偏偏他失踪了两年,又让皇上找着他。
他相信凭蓝将军的本领,他若是真心想走,岂有走不掉的道理,他是故意要让皇上找着他的。
但他知不知晓,只有他远走高飞,让皇上永远也找不着他,皇上才会对他断念,也才能保住皇家的威严体统。
“你究竟在干什么?谁准你到后宫的,谁准你说那些话的?朕从来没有说过要立你为后,从来没有!”
皇龙骆已从德隆的嘴里知道今天早上在后宫发生的事情,他正对寝宫里坐着的蓝齐大发雷霆。
就连德隆也头一次抗命,说他不愿再服侍蓝齐,可见蓝齐在后宫做的事引起多大的反感。
他才刚从颜贵妃的寝殿过来,知晓颜贵妃虽然头部撞伤,但其实伤得不重,调养半个月就会好。
但问题并不是颜贵妃爱的伤严不严重,而是蓝齐的作法太过分、太不可理喻了,这已经不能用无法无天来形容。
他私下对自己撤泼捣蛋,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但是在后宫闹出这么大的事,若是别的妃子,早已被他赐死,省得留下是祸害一个。
“你知不知晓,朕将立颜贵妃的皇子为太子,颜贵妃教子有方,她又心地忠厚,后宫若是没有她,岂能有这么太平的日子。”
蓝齐默不作声。
而他的沉默激怒了皇龙骆,皇龙骆拍桌怒吼:“朕在跟你说话,你竟然装哑巴,蓝齐,是朕太宠你,把你宠上天去了吗?”
蓝齐轻轻的叹一口气,“我没有推她推得这么用力。”
皇龙骆无法忍耐的拿起桌上的茶杯朝蓝齐摔掷过去,怒不可遏的厉声斥责:“你还在狡辩,难不成颜贵妃还设计让你推倒她,她好搏得所有人的同情吗?”
“如果我说是,你也不会信的。”
蓝齐一偏头,闪过皇龙骆掷来的茶杯。
见他连悔悟都没有,皇龙骆气得暴跳如雷。
这样一个祸害,他不可能再把他留在身边,他要他马上走,不治他逃官重罪,就当是蓝齐救他一命的恩泽。
“你给朕马上出宫,不管你要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出现在朕面前,懂了吗?朕不要再看到你。”
“我不要。”
蓝齐嫣红的嘴唇吐出这三个字,让皇龙骆更加气恼;他就是对蓝齐太好,才会养出这样一倜大患。
“滚、滚!蓝齐,你快给朕滚。”
蓝齐脸色凝重,没有以往总是挂在脸上的笑意,他哑声问:“骆,我们这几年的感情,就这样什么都没有了吗?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皇龙骆冷笑道:“朕心里当然有你,你是我朝的第一勇将,若没有你,朕岂能年纪轻轻就开拓版图、治理这太平盛世。”
蓝齐脸上扭曲,头一次露出心痛的表情,“就单单只有这样吗?”
皇龙骆对他怒吼,无法自制的说出那些深深困扰他内心的事。
“那你还要朕怎样?你是个男人啊,要朕立你为妃、为后,让全天下的人都嘲笑朕吗?说朕有满天下的女人可以选,竟然会瞎了眼的看上你这个男人。”
他终于说出内心的实话。
蓝齐握紧手掌,微一偏头,满头的青丝盖住他脸上的表情,不让自己的脆弱显露在外。
但是他发颤的语调,再也无法隐匿他内心里长久积存的痛苦。
他低低的说:“我从十多岁遇见你开始,在我心里也渐渐出现了异样,总是迫不及待的期望晚上快点来临,让我翻墙进入宫里。跟你一起聊天玩乐。”
低沉的声音渐渐转大,“你以为我爱当官、爱打仗吗?那是因为我想留在你的身边,所以我才去应考武试,才去奋勇杀敌。”
皇龙骆僵冷着脸,不作声。
这些事对他们两个人而言,都是不用言传就能明白的事情。
若是蓝齐没有遇见他,以蓝齐的个性,根本就不可能当个事事项项都要绑手绑脚的朝廷官员。
对蓝齐那向来古灵精怪的性格而言,大将军的名衔,从来就不是他放在眼里的东西。
“你每次点召新的秀女,每次册封新的贵妃,我的心里就一阵无法自抑的翻腾,我们都心知肚明,我对你而言是特别的,但是就是一层男人的皮肉,让我们永远都只能偷偷模模,就因为我不是女子,是个男人……”
蓝齐愤恨的举起拳头,往自己的心口用力的敲下,他多么的恨自己,只是没有办法说出口,这股恨,让他夜半饮泣,更让他午夜寂寞。
“我有时候好恨我自己还会有心痛、心碎的感觉,我恨不得自己生为女孩子家,这样我就能正大光明得到你满满的注视,帝王不过是个身分,但就是这个身分,让我永远都得不到你的爱,永远都因在这无穷无尽的梦魇里,就因为我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蓝齐并不是个会哭的人,但他此刻声泪俱下,字字句句发自肺腑,而这些真心话痛彻他的心肺。
他嘶哑颤抖的声音忽大忽小,就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常说我无法无天、没大没小,可是我若不每天疯疯癫癫过日,我早已经疯了,疯了……”
他一边喃语一边扶住床铺的木柱,几滴饱含心酸心痛的清泪落在床铺上,那些泪珠显得那么沉重无奈。
“我常常自问我这样是在做什么?何苦执迷不悔,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是大不了的,虽然我拼命的这样告诉自己,但是一见到你,我又无法控制,骆,你怎么能了解我的心情?”
“那你怎么不去死?蓝齐,只要你死了,全都一了百了。”
皇龙骆的喉结上下滑动,他低哑的嗓音听起来好象不是皇龙骆本人的声音,那么阴沈,那么的尖刻……
好象是他内心最黑暗的部分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对蓝齐最恶毒的诅咒,令人闻之胆寒。
蓝齐苦涩的绽出一抹凄绝的笑容,似乎一点都不惊讶皇龙骆竟然当面的诅咒他,甚至叫他去死。
“我每次从战场回来,你都很惊讶我为什么没死吧,你交给我打的仗,根本都是不会赢的,你是不是希望我死在外地,永远也别回到你身边?”
皇龙骆张唇欲发出声音,却又只发出几声低沉的喉音就消失不见,但他面容扭曲,脸上时而闪现恐怖的神色。
蓝齐娓娓细说自己存疑许久的疑惑,这些早就不是疑问,因为在他的心里。早已确定这是事实,只是皇龙骆总是否认。
“一开始我不愿意这样想,三番两次下来,别人以为我建的是奇功,但是我内心早已隐隐约约感觉到,其实你根本就不希望我活着回到京城。”
皇龙骆脸上恐怖的神色一闪即逝,随即变成身为帝王惯有的威严,他合起双眼,等他再张开时,他的话语满含冷酷。
“没错,朕希望你死,永远也不要回到京城来。”
“为什么?”蓝齐追问。
皇龙骆勾起一抹苦笑,这笑太苦太苦,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其中令人难以忍受的苦涩。
但他吐出来的话语既冷且冰,就像从来不后悔自己有致蓝齐于死的念头,因为只有蓝齐死了,他才能回复正常,才不会对一个男人如此的迷恋。
“只有你死了,朕对你的痴迷才会断念,死人就影响不了朕。”
“哈哈哈……”
蓝齐就像听到天大的笑话般的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流泪,脚步不穗的踉跄了几多,差点拧倒在地。
他听到了他这一生最想听到的心声,这些话就是皇龙骆在意他的证据。
悠长而深远的笑声渐渐在哽咽中断了,他幽幽的笑了起来,凄绝的笑靥像是彻底的绝望,又像凄凉的满意。
“我今日终于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笑声中断,蓝齐苍白的面孔有些悲凉。他怔怔的望着雪白的被巾。
平凡人都能爱得那般的幸福,为何他爱上了人中之龙的帝王,所得来的是情人三番两次想要他死的布局,一局布得比一局险恶。
“我们两个好蠢……好蠢,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到这样可悲的境地,明明都是绝顶聪明的人,却又爱得这般悲惨,还不如市井的凡夫愚妇过得快乐。”
深吸一口气,皇龙骆才道出真话:“因为朕是帝王,不能随心所欲的做事、爱人,朕的一举一动牵动着这个国家的命脉,朕不能爱我所爱的人,只能爱应该爱的人。”
蓝齐能体会他话中的无奈。
他伸出手抱住皇龙骆的颈子,两人相贴夹烫的心跳是这般的火热,就连呼吸也火热的交缠在一起。
但是皇龙骆在下一刻即冷淡的推开他。
“蓝齐,这些话原本朕这一辈子都不该说,这样我们还能在一起,若是说出,我们就不该在一起,你走,走得远远的。”
身为男人,却不能拥抱自己深爱的人。
蓝齐哀伤地道:“我能走去哪里?到哪里,我都是想着你。”
皇龙骆好似也不忍将目光对着蓝齐,他望向窗外,那里绿草如茵。
“去哪里都好,快走吧。”
见他心意已决,蓝齐也明白他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既然把话说出口,就不可能再反悔了。
他撑起了双腿,脚步歪扭的离去,并没有回头再看皇龙骆一眼。
皇龙骆也在同时背转过身子,对着殿外叫唤:“德隆,摆驾。”
德隆哈着腰,轻移步履在前头带路,并且小心的不抬起头,以免望见皇上心碎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