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秀人在经过几日修养后终于可以出院了,他心情忐忑的带着龚子安回到家门口。
稍早前万里良的律师已经在医院时跟他谈好一切手续。
龚子安是司马骏的儿子,这是任何先进的DNA都可以验得出来的,他必须先行提到司马骏是个不适任的父亲,法官可能会考虑龚子安的意向,而把小孩判给他,但是他是龚子安的母系血统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所以必须对外宣称是认养。
今天律师已经展开搜证行动,因为司马骏是个不适任父亲的证据俯拾皆是,他的纵欲、私生活紊乱、男女关系复杂,随便哪一样证据都能让法官大皱其眉。
报纸上所挖出的关于司马骏的新闻,记者总是写得十分龌龊,让龚秀人看了很痛苦,他们会走到这样的地步是他始料未及的,为了子安,难不成他们真的必须决裂到这种地步?
“子安,你先进去。”
他打开门,要龚子安先进屋去,龚子安才一脚踏进门,有人便从后面拍了拍龚秀人的肩膀,他回头一看,随即被一条有着异味的手帕蒙住他的口鼻,一阵晕眩传来,他立刻昏了过去。
一会儿后,当龚秀人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置身在屋内,身上毫无异样,甚至连门都关得好好的,但是就是不见龚子安。
“子安……子安!”
他大声惨叫呼唤,找遍了整个屋子,却都没有龚子安的身影,他惊慌失措的打电话给万里良,口齿不清的说明经过,万里良答应会立刻到他家来。
他再次拨打电话,那是万里良给他的司马骏公司的电话。他颤抖着声音告诉秘书自己的名字,当电话转到司马骏那里时,他一听到司马骏的声音立即痛哭失声。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骏……他是我的孩子,你认不认他无所谓……但他是我生的、我养的,你不能这样对我?”他哭泣到几乎快说不下去了,司马骏在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应,让他忍不住怒吼:“把他还给我,你不能用这种手段。”
“我没有派人带走他。”
司马骏声音低沉,他是考虑过要带走龚子安,但终究因为顾虑龚秀人的心情而打消了念头。明明知道带走龚子安是最好的方法,但是他却迟疑了,想不到他的迟疑却换来龚子安的危险。
“不是你,那会是谁?”龚秀人一边哭泣,一边大吼,司马骏的谎言让他再也无法听下去。
司马骏也没再多说什么,随即挂断电话。
二十分钟后,司马骏的人出现在龚秀人家里,一见是他,龚秀人立即冲上去一阵乱打。
“还给我,把子安还给我。”
他哭得双眼红肿,司马骏将他揽在怀里,他在司马骏的胸膛大声哭泣,明明是这个男人做的坏事,但是他还是没用的在这个男人怀里接受他的安慰,龚秀人觉得自己好没用、好懦弱,但是他眷恋他的怀抱却是不争的事实。
“别哭了。”
他的话里有着怜惜,但是在情绪激动的状况下,龚秀人根本就无法辨识,他心里记挂着龚子安的安危。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四年前是我主动找你、主动投怀送抱,我是鬼迷心窍才会爱上你,爱到想要怀你的孩子,我知道我是个笨蛋,你对我根本就……就……”龚秀人捶着自己的胸口,悲哀的哭叫道:“你对我根本就没有感情,你要的只是一个躯体,只要能躺在你的身边供你泄欲,是谁在你身边你都无所谓,我跟那些你包养的女人根本就没有差别。我每天都在问我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你?为什么不去爱上更好的男人?”
司马骏没有回应,因为龚秀人说得对,他只要旁边有人就行了,至于是什么人在他旁边都无所谓,要不然他根本就无法睡觉,他知道自己心里有病,但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所以像龚秀人这么美好的人,根本不应该留在他这种烂人身边。
龚秀人歇斯底里的哭倒在他脚。“现在你连我的小孩都要抢走,司马骏,我恨你,我一直叫我自己不要恨你,不要在乎你,我现在知道我做不到。”
司马骏望着哭倒在地上的龚秀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因为唯一不让他伤心的办法,就是把龚子安带回来,而这个方法将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万里良轻轻的开门走时屋内,司马骏望向万里良。“孩子我会带回来,之后,让他们离我远远的,我永远不想看见他们你子两人。”
万里良踏前几步,扶起哭得很厉害的龚秀人,龚秀人已经哭到全身一直抽搐,他倒在万里良的怀里,万里良轻轻的搂住他。
一股酸涩的感觉从司马骏的心里传来,他有一股冲动想要回头推开万里良,让龚秀人躺在自己的怀里,但是他没这么做。他冷静的走出屋外,深深的吸了好几口冷空气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才开车离开。
司马骏打了电话给朱丽虹,一确定是朱丽虹接的电话,他立即沉声道:“废话少说,小孩呢?在哪里?”
朱丽虹也懒得掩饰,她阴险的声调有志得意满的欢悦,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幸运之神会站在她这边,而且是这么容易就手到擒来。知道龚子安只有龚秀人一人带着,她当然非常容易就把孩子带走。
“小孩是在我这里,因为他是正统司马家的继承人,我会好好的保护他,绝不会让任何闪失发生,谁知道你会为了权势干出什么事,老头子的遗书说过了,只有司马家的男丁才能继承他的公司,现在继承人不只是你了,还有这个小孩。”
“我知道遗书是怎么写的,把小孩交出来。”他努力抑制住怒气。
“交给你?”
朱丽虹在电话那头捧月复大笑,笑得差点喘不过气,谁会这么笨把这种大好机会让出去。
“你在说什么笑话,我一直以为你不孕,所以才生不出小孩,原来是你不想要小孩,因为你我都知道,有了小孩,你的地位就岌岌可危。”她越说越开心,“我明天就带他去验DNA,结果出来后,不管你跟龚秀人的官司打得如何,这个小孩纵然不归你,也会归我们司马家,将来有权利继承司马家的财产,只要我拥有这个小孩,就等于拥有整个司马家。”
“没必要那么麻烦,把小孩交给我,我立刻签写财产让渡书,你毁了我,我不能让你再用同样手法毁了我儿子。”司马骏冷静的提出交换条件,他知道只有这个条件才能换回龚子安,但是同时也会把他自己打落地狱里。
朱丽虹在电话那头显然震惊得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她干笑了几声,“我没有听错吧?你要让渡财产给我。”
“我会叫律师将让渡书拿给你,之后那个小孩对你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我不会认他是我的孩子,这种血缘官司要打好几年,还不见得会打赢,但是现在我把财产让渡给你,这样你可以很能够快拿到财产,不必拖上那么多年,只要你把小孩交回到龚秀人身边,他需要那孩子。”
朱丽虹迟疑了好一会儿,显然这跟她所认识的司马骏大不相同,她不太相信司马骏会这么轻易就将财产交出来,但是听他的语气如此认真,不像是造假。
“你是认真的吗?”
“非常的认真,我要龚秀人抚养这个小孩,我要他姓龚,永远不要姓我的姓,不要牵扯上我的名字。”
朱丽虹没想到他会为了龚子安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但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要把让渡书拿到手,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样她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得到公司。
“好,叫你的律师过来,只要一确定让渡书是真的,我自然会立刻把孩子放回去,反正小孩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处。”
“一言为定。”
司马骏转动方身盘,开入他私人律师的家。前方的路很宽阔,他却觉得眼前一片迷茫,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如果他能更早遇见龚秀人,如果没有发生那些恶心的事件,那他就能接受龚秀人的爱。满身脏污的他,一点也配不上龚秀人。
就让他恨他吧,让自己从他的记忆里消失吧!龚秀人值得更好的人,龚子安也值得更好的父亲。不是他,这些美好的一切,全都不该属于他。
不久后,龚子安回到龚秀人身边,他被带走时是被迷昏的,因此同样在昏迷的状态下又被送回龚秀人的住处,所以被绑架这件事并没对他造成什么阴影。
而在接下来的官司里,司马骏没有出许,他那藐视法庭的行为让法官十分火大,随后龚子安便判给了龚秀人。
龚秀人带着龚子安走出法庭,躺过记者的拍照。
回到家时龚子安咬着唇,他轻声的问龚秀人:“爹地,那个……那个人一点也不在乎我吗?”
龚秀人很难回答他这个问题,他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感到心伤跟痛苦,“也许他很忙,不能过来。”
龚子安的智力跟判断力早已超出一般的小孩,司马骏没有出庭,毫不竞争他的抚养权,甚至对他完全不闻不问,任由记者漫天胡扯,也不对这件事情有所回应,龚子安纵然再不喜欢司马骏,也觉得心里受到了伤害。
龚秀人紧紧的抱住他,“有爹地的爱还不够吗?”
龚子安感受着龚秀人的温暖,虽然有龚秀人的爱就已足够,但是知道自己的另一个父亲是谁,而且见过这个人之后,对方却一副对自己漠不关心的态度,还是造成了他有不被爱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很难被其他的爱给填补。
“嗯。”
这一句“嗯”是对龚秀人的回应,也许是怕龚秀人难过,龚子安没再多谈司马骏的事情。
而接下来,龚秀人处理完方正英同性生殖的事情后,万里良这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他不想再留在台湾这个伤心地,司马骏避不见面,对官司不闻不问的态度,不只伤了龚子安的心,也同样伤了他的心,他完完全全对司马骏绝望了。
之后他便带着龚子安离开台湾,在瑞士落脚。
半年后,方正英来瑞士找龚秀人,龚秀人打开门见到这位稀客时,惊愕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时值冬日,方正英已经有孕六个月,他用大衣盖住微微隆起的肚子,因此看起来只像个有肚子的微胖男人。同性生殖非常的危险,通常需要极度的休息,龚秀人不敢相信方正英竟长途跋涉来到瑞士找他。
“正英。”
“我很累,可以先进去吗?还有别告诉万里良,他若知道我竟然敢飞来瑞士,他一定会气死的。”方正英显得有气无力,显然长途飞行已经耗尽他的力气。
龚秀人立刻把他带进屋内,让他躺在沙发上,随后送上一杯新鲜果汁,方正英喝过果汁后,才略显得精神了些。
“你怎么能到瑞士来找我?这……太危险了。”
“因为业界得到一些消息,虽然万里良觉得我不该管那么多,但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电话里又怕说不不清,所以才亲自到这里来找你,毕竟你是我的恩人,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真的能怀万里良的孩子。”
他说得十分感激,龚秀人脸上浮现微笑,每个礼拜万里良都会传真方正英的状况给他,所以他知道方正英的状况很好,也很为他高兴。
“业界?你不是商业上的工作吗?有什么事跟我有关系吗?”他们的专业领域不同,龚秀人不太理解他为何会这么急着到瑞士来。
“你知道司马骏放弃继承权的事吗?”
龚秀人并不熟识商业界的事,他只知道司马骏在商界好像挺有名的,但实际上他并不了解司马骏的工作,更不知道他家族的事情。
“我不太知道司马骏的家庭背景,他以前也很少提到这些,通常我们见面的时候……”龚秀人略显尴尬地道:“我们见面的时候都很少讲话。”
他们一见面除了疯狂之个,根本不太讲话,方正英不知道是不是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脸红的点头表示了解。
“司马家的企业是一家大公司,据说司马骏的父亲以前的行事很荒唐,但是却是个很好的经营者,他过世的时候,司马骏差不多才十六岁,因为他的遗嘱注明遗产全部只留给司马家的男丁,因此唯一的继承人自然就是司马骏。”
“嗯。”龚秀人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老一代凋零后,把产业留给下一代,这似乎是常见的事。
“但是司马骏在十八岁之前,没有出来掌管公司,都是他的母亲朱丽虹女士出面处理公司的事情,而朱丽虹不是司马骏的亲生母亲,他的生母是他父亲的小老婆,跟朱丽虹有亲戚关系,他是十八岁之后才出面接掌公司的,外界传言他那两年被朱丽虹关在家里的密室看官,也有人说他吸毒。”
“说不定是他父亲的遗言规定他十八岁成年后才能接掌公司也不一定。”龚秀人知道有的财产会有十八岁后才能继承的限制。
方正英摇头,“听说他父亲立的遗嘱很奇怪,遗嘱上写的不是将财产留给司马骏,而是写留给司马家的男丁,就是说一旦证实子安也是司马家的血缘脉,他也有资格可以跟司马骏竞争司马家的财产。”
龚和人一愣,马上就理解了,这就是为什么司马骏从来不肯留下子嗣的原因,因为这会危及到他的地位。
“据说朱丽虹和他非常的不合,当初子安被带走后,司马骏立刻放弃继承权,没多久,子安就被放回来,我猜这是他跟朱丽虹的交换条件,他把财产让渡给朱丽虹,让朱丽虹放过子安,而他之所以不承认他跟子安的关系,就是为了保护你跟子安,不想让你们介入司马家的内斗。”
龚秀人头脑一时乱轰轰的,他从来就感觉不到司马骏在意他,甚至在意到愿意为他们放弃财产,不,这不可能,司马骏不可能这么做的。
他苦笑着,“不可能的,他不可能为了我跟子安牺牲这么多。”
方正英拉住他的手,迫切的想要龚秀人听他说。”听我说,龚博士,我跟里良刚开始在一起时,我也感觉不到他对我的爱意,因为他当时把我当成……”方正英对于自己和万里良的过往有些难以启齿。“他把我当成测验机率的实验,让我非常的痛苦,甚至每次发生关系时,我都觉得我快要死掉似的,里良还了我根本说不出来的手段控制我,那时他还不知道他爱我,满脑子都是他的电脑测验出来的机来,直到他体认到爱我之后,整个人才有了转变。”
方正英的话让龚秀人很难想象,明明万里良是那么深爱他,莫非他们之前的情路也走得十分艰辛?
“经历了那段时期后,有时我会觉得这些男人在他们的专业方面的确有非常顶尖的一面,但是在另外一方面却有极大的缺陷,那是我们所不了解的。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司马骏很在意你,他一直很在意万里良跟你在一起,但是在我听起来,是他自己想跟你在一起,但是他却做不到,只是我一直不晓得他有什么顾忌。”
方正英无法解释自己的直觉,但是他真的是这样觉得,司马骏一定有难言之隐,因此无法对龚秀人坦白他对他的重视。
“我只知道他很在乎你,龚子安不是他带走的,却是他带回来的,但是他却一句话也没辩解,更没有任何解释,之后更抛却家产变成穷光蛋,对于这一切他什么都没说,这一点真的非常奇怪,他为什么不肯对你说明是他救回子安的,而要让你误会子安是他带走的,他这么做只是想要让你讨厌他,不再理会他。”
龚秀人张合着嘴唇,无法说出话来,他的确隐隐约约感觉得出司马骏不太在乎自己,甚至自我放弃,只是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从他的嘴里也无法挖出任何原因。
方正英递给他一张纸条,“朱丽虹对他很狠毒,他现在没有财产,还被她控告侵占公司款项,他销声匿迹了一段日子,我打听到他住在这个地方,这是个很荒僻的地方,也许朱丽虹就是想要让他再也无法在商界立足,无法与她为敌。你去见他,把话说清楚,至少不要有遗憾。”
龚秀人看着纸片上的地址,方正英的手心带来一股暖意,他茫然的思考着刚才方正英所说的话,的确有许多疑问无法解答,毕竟司马骏的许多反应太过奇怪。
他接过了纸片,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愿意相信司马骏,而方正英的话也让他心里燃起一线希望。
“谢谢你,正英。”是的,他应该问清楚,至少不要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