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跑了很多家打铁铺,没有一家打铁师傅能够修理月牙弯刀,还有妄想尝试的后果是锤子断了,锉刀变成剪子。
走进这条街最后一家老字号。
“真的没办法吗?”念君垮下脸。下次就别让她撞见那个持黑剑天杀的家伙,他害她损失了一把好刀。
“这个……当今要问最厉害的铸剑师傅莫过于聂家,如果有聂家的传人愿意帮你修刀就没问题。”打铁的老师傅道。
“聂家,该不会就是江湖传言有百年历史的铸剑世家那个聂家?”她当然听过,而且如雷贯耳,只是不知道聂家在哪?否则她早找上门去拜托,帮她多打造几把神兵利器。
“聂家就在七星山内的鬼佛山,只是去那儿的至今没有人能活着回来,前天还有人脑袋搬家被人发现。”老师傅手指着西方。
顺着老师傅的手指,念君抬头望去,“啊,我前天才在那山林里过夜。”为了找到那灰袍儒生向他道歉。
铁铺里所有人都张口结舌的看着她。
“姑娘你在说笑吧?”老师傅不信的问。
“没有呀,不过那山路真的很不好走,花了我半天时间才走完。”还没看到半户人家。
众人面面相觑,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七星山奇险陡峭,不但要担心随地出没的毒蛇猛兽,还得小心处处的绝崖峭壁,普通人能活着回来就是奇迹了,而她一个黄花大姑娘居然半天就帕玩一遭。
“谢谢老师傅告知,告辞了。”得到自己所要讯息的念君拱手一辑离了去,拔开门帘步出铁铺,只见暮霭低垂,天空染成七彩颜色。
望着近黄昏的天空,“咕噜!”肚子发出哀鸣,她才想到从早到现在都没什么吃。
“热腾腾的包子,芝麻,花生,肉包子,傍晚才出炉。”路边的叫卖包子声及香味诱惑了饥肠辘辘的念君。
看到包子她就想起贪吃又笨的痴君和其它姐妹,不知道她们现在如何?是不是找到宝藏?
“老板,给我两个包子。”掏出碎银递给小贩。
他用油纸包了包子递给她。“好的,小心烫。”
“砰!”她转身之际与人擦撞,“抱歉。”她直觉的道歉出口,没看清楚撞到什么人,但下一刻——
脚下踩到某个物体,她的脚又拐了下,身子向前扑倒在地,手中的包子飞了出去。
“我的包子。”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刚买来的晚餐,热腾腾包子阵亡在路经的马车车轮下,变大饼。
低头看去,才发现原来是个人躺在地上害她跌倒!念君怒不可抑,一古脑儿的揪起男子的衣襟,“你这家伙,还我包子来!”
被撞倒在地的男子抚着疼痛得头,心想他怎么这么倒霉,连走在路上也遭殃?念头才起,紧接着是他的脚踝被狠狠的踩了下,然后一个人压在他身上,胸口肋骨险些被撞断。
“姑娘,是你先撞到我,你还好意思说。”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红衣女子让他双眼慢慢放大,脸色陡的一白,“怎么又是你?”她肯定是他的灾星。
他正是被她当小偷从头到脚模光,尽害内伤的可怜书生。
“你认识我?”他的语带惊讶让她刚握起的拳头停在半空中。她可不记得认识这样斯文挺拔,面如冠玉的男子,这在梦君眼中是属于会让人流口水的上等货色,只可惜,他遇上的是她,男人对她而言比小刀还不如!
“姑娘,你坐到我腰上那……那里了。”男人的命根子!唉,为什么一遇到她,他那话儿就遭殃,隔着衣裳,被她不经意的磨蹭,滚烫的血液全冲到他男性的亢奋。
噢!该死的!她害他像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动不动就“硬”!
“我管你这里那里的,你先把话交代清楚。”
忘性大的念君,从不费心去记人,在山寨都是对方叫她她才回应,对她而言,每个人都长得一样,两个眼睛,两个鼻孔,一张嘴巴,两个耳朵,她从不刻意去记人有什么不同。
除非是相处多年的或亲近的,否则提武谱上的图片人像她反而印象深刻,毕竟,她没仇梦君的好脑袋,熟记武功秘籍都没时间,哪有空去记谁长什么样。
在她眼中“人”不如东西,这是仇梦君给她的评语。
念君放下拳头,“我们认识?”
“不,不认识。”这话也是真的,他只是无辜受害者。
“是吗?可是你看起来很面善。”
“姑娘,你认错人了。”他连忙以袖遮掩,“能不能麻烦姑娘起来,这样大庭广众下很不雅观。”已经有路人在指指点点。她没半点女孩子该有的自觉和矜持,他可不能跟着同流合污。
“我绝对见过你。”他急于撇清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他脸颊肌肉抽动着,“姑娘,在下只是一介平庸落拓的书生,整日埋首书中,怎么会有机会认识像姑娘这样英姿飒爽的下女。”她别再乱动,这会的他又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你没诓我?”念君歪头想了下,说的也是,她和他南辕北辙,根本没有交集。
“小生怎敢……呃,可以麻烦姑娘移动一子?你坐到我的身上。”他扯出一抹牵强的微笑,他几乎咬到牙痛才勉强控制。
“噢,这对不起。”她连忙从他身上爬起。
“少爷。”这时一个拎着包袱的驼背老者越过围观的人墙走来,连忙搀起他,“你怎么坐在地上,有没有怎样?”
“钟叔,我没事。”他拍去衣服上的尘埃,投给老者安抚的微笑。
“这位姑娘是……”钟叔满布皱纹的精锐双瞳微眯,打量着明眸皓齿的念君,自她身上背着刀和一身红衣劲装看来,是江湖中人。
“我不认识,只是路上擦撞,我已经道过歉,我们快点走。”他赶紧拉着驼背老者快速离去,免得又丢人现眼。
站在人群中央的念君颦眉深思不已,总觉得他身上有股莫名的熟悉感,这还是第一次她对刀剑武功秘籍以外的东西感到兴趣。
现在不是想这的时候!拍了拍两颊,她甩甩头。目前重要的是上鬼佛山,找聂家传人,顺便找那伤了她心爱宝刀的家伙。
*
男子拖着钟叔逃离人群,跑到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外。
“少爷,你慢点,老奴快跟不上了。”钟叔气喘吁吁,满布岁月痕迹的额头微沁出薄汗。
儒袍男子慌忙松手,“抱歉,是飞儿失态了。”举袖擦着额头的汗,他不时回头觑看那个母老虎有没有追上来。
“少爷,刚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都围着你?你该不会是让身份曝光了?”钟叔老眉纠结在一块。
“没有,钟叔。”只有遇到她,他才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想起刚刚那一幕,他仍不禁脸红心跳,全身着火。
“老奴不是警告过你,江湖上人心险恶,行事千万要小心谨慎的吗?宁可委曲求全息事宁人,也莫冲动与人起争执。”
“我知道。”只是遇上她,他不想冲动也难,“今天是我走路不小心撞到人,才惹来这风波,你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这样就好。”钟叔悠悠叹息,“并非钟叔对你如此严苛,要知道我们家不同寻常人家,稍有不慎,随时会引来杀身之祸,严重者引发武林浩劫,你母亲为了保护你连命都送掉,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看你平安的长大成人就是钟叔此生最大的欣慰。”
“钟叔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会遵循娘的遗愿,我叫杜寒飞,跟聂家完全没有关系。”钟叔是娘的贴身侍卫,娘去世后便服侍他至今。
“这样就好,这样就对了,聂家都是丧心病狂的一群,当年老爷为了铸莫邪剑甚至跳进八卦炉中,以身喂剑,逼得夫人心寒求去以致抑郁而终。”回想起过往,钟叔感慨万千,“也多亏了夫人有先见之明,趁你爹铸剑之时,将你偷抱出来,否则难保你不会步上你爹亲的路子。”
杜寒飞眼神黯然了下,佯装若无其事的一笑,“钟叔,这都是过去的是,又何必再提起呢。”
“少爷说的事。”钟叔露出微笑,拍拍他的肩,“那我们快回去吧。”两人并肩走在山径上。
杜寒飞颌首。
“对了,我没这次打的铁器卖得不错,打铁铺老板给我们一个好价格,还问有没有货呢。”
“真的?”
钟叔点头,“打铁铺的张老板说最近京城来了批大订单,要镰刀,锄头还有铁铲,可能是秋收需要吧。”
“那我们又有一阵子好忙了。”
“嗯,对了,你跌落山沟的伤好全了没。”
杜寒飞心虚的干笑,“嗯。”他不好意思说自己被女人扁的。脑海浮现一张绝艳怒颜,心怦怦然。
“要小心,聂家就剩你这一脉香火。”
“我会注意。”
交谈声渐行渐远……
浓密茂盛的参天古木遮蔽了天空,幽暗的森林里一片寂静,忽然杂杳的跑步声和吆喝由远而近。
穿着儒袍的瘦小男子仓皇逃跑,背后一群面孔狰狞,持刀或剑的彪然大胖汉紧追不舍。
“别让他跑了!大家快追。”
“救命,救……咳咳……”割人的藤蔓芒草划破他的皮肤,他感觉不到痛楚,惊恐的喊叫几乎撕裂他喉咙。“救命……唉唷!”惊慌失措的他脚下勾到树根,“趴!”整个人扑倒在地,面朝下的跌个狗吃屎。
“哈哈哈,这小子真没用,亏你还是聂家后人。”身后扬起没有同情心的嘲笑声,为首是个留着络腮胡的恶霸。
他狼狈的爬起,吐掉口中的杂草和泥土,惊慌的匍匐前进,攀着一棵大树爬起,正要抬腿继续跑,一抬头,不知何时已经被追赶而至的凶神恶煞团团包围,他惧怕的脸色发白,冷汗直流。
“大侠,饶了我,我真的没有你们要的东西,你你们别过来。”他蜷缩着身子,背抵靠着巨大的树干,惊慌的挥舞着双手。
“聂断魂,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就饶你一条狗命。”
“老大,他真的是聂断魂吗?”
“对……我不是,你们真的……认错人了。”杜寒飞惶恐的觑了觑包围他人高马大的家伙,吞咽下喉中的恐惧,结结巴巴的开口,“我叫杜寒飞,不是……什么聂断魂。”
“不是聂断魂你会出现在聂家禁地里?”刀锋逼近他。
“那是……那是因为……”话未完,空中传来一声娇斥。
“放开他。”一道红光闪到杜寒飞的身前,“光天化日之下以多欺少,仗势凌人,你们这些人可不可耻?”
“原来是个娘儿们?”猥琐的喽罗露出婬秽的眼神,“还长得不赖,老大,这个给我。”
“娘儿们又怎样?你还不是从娘的身体钻出来?”她正是在鬼佛山找寻聂家传人下落的念君。
是她!杜寒飞眸底光芒微闪了下。
一群大男人哄堂大笑,猥琐的男子脸色一青一白,恼羞成怒,“臭丫头,找死。”抡起刀发动攻击。
念君从容一个侧身,然后两指扣住他握刀的手腕一拗,霎时,凄厉的哀嚎宛若猪被凌迟的叫声。
大伙面面相觑,明白她不是泛泛之辈。
“各位兄弟上。”为首的恶汉使个眼色,所有部下立刻围攻。
“来几个都一样。”随比路边的土匪功夫好一点,不过仍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需要用到刀,两三下就遍地哀嚎声。
她拍拍手,哂然一笑,“真没用。”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杜寒飞从地上爬起,战战兢兢的一揖。
“你没事吧?”念君看他脸色苍白一副余悸尤存,便上前探视,岂料他如见了鬼的退后好几步。
“多谢姑娘关心,小声就此告辞。”杜寒飞胆战心惊,天知道这大胆豪放的姑娘又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等等。”感觉他避如蛇蝎的态度,念君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是个她向来唾弃儒雅斯文的白面书生,照例两人应该没有交集,只是——“这位兄台,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没有没有,跟我长得像的人满街都是。”杜寒飞背脊冷汗直流。
“不对,我肯定见过你。”她出其不意的伸出手。
“姑,姑娘……,你想干么?”犹如惊弓之鸟的杜寒飞弹跳开,与她保持安全距离,“你别过来。”
“你干么那么紧张?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念君拧眉绞尽脑汁,她为什么对他有印象呢?她困惑的黛眉低蹙,“你真的看起来很眼熟,你叫什么名字?”
“杜……杜寒飞。”他吞下喉中的忐忑。
“我叫仇念君。”她才踏前一步,他连退十步,自认应该没长得鬼见愁,还是说他被刚刚那场阵仗给吓怕,读书人就是这么没用,念君心想着,嘴角微挑,“你不用怕,我又不会对你怎样。”
“姑娘,过……过去的事都是一场误会就让它过去,不用再提。”忆起两人之间暧昧,杜寒飞面红耳赤。
念君美眸半眯,“你说话可不可以一次说完?吞吞吐吐的谁听得懂,还有什么误会你说清楚。”这家伙肯定有事瞒着她!
“没没……什么。”杜寒飞脸色惨白,真想打自己一巴掌。
“一定有什么!”她盛气凌人的逼近他。
“姑娘,你何必强人所难,逝者已矣,过去就让它过去。”
“别跟我说文绉绉的话,坦白说来!”野蛮鸭霸的性子又展露无疑。
他咽下羞愧,勉强低语,“那……你还记得那天在临江镇上发生的事吗?”
“临江镇?没听说过。”念君沉吟。
“就位于这山脚下的城镇。”不会吧?连自己住的镇名都不知道?她也装迷糊过头。
“喔,那个镇叫临江镇。那那天发生什么事?”
“没什么!”他好想自打嘴巴。
“嗯哼。”念君摆出凶恶的晚娘脸。
杜寒飞心惊肉跳,忙不迭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就是……就是你遭人扒走钱袋的那一天。”
“我被扒?我好象有点印象。”念君迟疑的想了下。
不会吧?发生那么大的事还只有一点印象。杜寒飞哭笑不得,他的清白几乎全毁在她手里。
“啊,我想起来了,那个扒手被我逮着后扭送衙门,现在大概还在吃牢饭,等等,你怎么知道?”
“小生就是当日被姑娘误认为贼人……”当街被霸王硬上弓的可怜男子,全招了,真想骂自己笨!
念君如遭当头棒喝,抚掌一拍,“啊,我想起来了,原来就是你,你那时候怎么不吭一声就走了?”
“这这……小生急着赶路回家,因此没有和姑娘说一声。”他根本不想和她纠缠不清,一看到她,脑海就自动浮现那令人窘迫的一幕。
“我还没跟你道歉。”
“不用了。”也不过是被模身体而已,没有几个男人有他这样的霉运,光想他身体还不由自主地产生燥热。
“这事一定要的,我仇念君想来敢做敢当。”她上前一步。
杜寒飞连忙退后,“那,那就以这次姑娘的救命之恩跟上次的事一笔勾销,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这样呀……”见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忌惮模样,仿佛她身上带毒,念君莫名的胸口扎疼了下,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那么厌恶,她也不想自讨没趣,“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应该说大部分的人都不想见到她,免得莫名其妙的被当沙包打。
“那么小生告辞了。”杜寒飞一楫,准备走人。
“且慢。”念君大叫地唤住他的脚步,“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你知道铸剑世家聂家在哪吗?”
杜寒飞心猛地一跳,神色自若的摇头,“小生不知。”她该不会跟刚刚那群夹着尾巴走了的匪徒一样心存不轨吧?
“想也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她只是个书呆子。
“姑娘上山是为了……”他谨慎的问。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他的身份,她肯定不会放过他。
“我的月牙弯刀在上次与人打斗后有些受损,普通的铁匠根本没办法修理,我猜想说看看能不能麻烦聂家的人。”将弯刀抽出刀鞘,霎时,白炽的光华比白昼还灿烂夺目,可惜的是刀口缺上一角,破坏了弯刀德完美。
“就是这把刀?”他谨慎隐藏起黑眸中的惊艳光芒。
“嗯,这是我及笄时,我爹送我的礼物。”握在掌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倒映着月牙弯刀的刀光,没有他人的影子。
“这刀不错。”他干笑。
“当然,在我所有私藏的名剑利器中,就这一把我握的最顺手,只可惜被那晚的家伙给弄伤了。”
至今她还不晓得跟她对打的是何方高人,夜太黑让她根本看不清对方轮廓,但一方面也因为她不善记人模样。
念君小心翼翼的将刀收入刀鞘里,眼神变得黯然,“算了,像你这样的读书人怎么可能懂什么叫好剑好刀。”
莫名的心揪了下,他不假思索的月兑口而出,“姑娘,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或许可以帮得上忙。”杜寒飞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他在干么?怎么会说出这种蠢话,万一弄不好身份曝光就糟了。
“你能帮的就是离我远一点,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懦弱无能窝囊的书生。”她轻蔑的话就像一把刀狠狠插进他胸口。
“懦弱无能窝囊?!”她难道不知道这几个字对男人是一大侮辱?士可杀不可辱!
为了男人的自尊,他深吸了口气,“我也是个打铁师傅。”差点被她激得忘了钟叔的耳提面命。
“你?”念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即扑哧的笑出声,“像你这种书生只怕连抓鸡都有问题,还说那菜刀,别鸡没抓到,到切到自己的脚。”
“走。”杜寒飞额头挂着黑线,气坏的拉起她的手就走。
“去哪?”
“修你的刀。”好歹他也是聂家唯一传人,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