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程亦格又将话筒丢回话机上,整个人深深地躺靠在沙发里,程亦杰走到他身边坐下来,关心地望着他。
「亦格,-是怎么回事?」
「没事。」程亦格闷闷不乐的回着。
「没事?」程亦杰嘲弄地问:「这两、三个月都见你三更半夜了还不睡觉,一到了晚上就坐在话机旁像今天这样拨着电话,你是打电话给谁?怎么那么神秘?」
程亦格不耐烦地瞪了程亦杰一眼,拿起烟盒想想又放回桌上,再瞪了眼耐心等着听他回答的程亦杰,不悦地说-「你今天怎么没跟小惠去约会?」
看了看自己这个整脸写满郁闷的哥哥一眼,他调侃地说:「怎么?嫌我在家碍眼?」看见程亦格听了他的话,低声地咒骂几句,他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到底是怎么啦?瞧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说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程亦格沉重地叹了口气,疲倦地按按眉心,遥了摇头。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心里老是觉得烦躁。」
程亦杰怀疑地凝视他,「是吗?这心里烦躁的原因,是不是跟呢最近三更半夜打电话有关?」
「你怎么知道我常常三更半夜打电话?」
「先生,你别忘了我也住在这儿。」程亦杰劝诱着他,「亦格,你是不是真的碰上什么难题?我帮得上忙吗?」
看着程亦杰一脸关怀的表情,程亦格想要拒绝的话缩了回去,想到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不由得露出一脸的苦笑。「说来这事情还是你引起的。」
「我?」程亦杰惊讶地抬起一边的眉头,脸上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我做了什么事?」
程亦格将身子坐正,终于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它。
「还记不记得我上回跟你说,你抄错了小惠的电话号码给我?」
程亦杰点点头,「对啊,我还记得你过没几天还笑着跟我说,你那天打那个错误的电话号码过去时,那个女人回话的口气很凶。」
程亦格想到了自己那时还没见到叶晶茱就对程亦杰说的评语,再想到见面之后叶晶茱的反应,他不禁笑了笑。
「小茱真的是很凶。」
「小珠?」程亦杰瞪大眼睛望着他,不太相信地说:「你不要跟我说,你后来还有再打电话给人家。」
「我的天哪!你真的又再打电话过去?」
「因为我第一次打过去时,她的口气不是很好,所以我觉得自己还欠她一个道歉。」
「亦格,就只为了这样,你就特地再打通电话去跟她道歉?」程亦杰不敢置信的问。
「嗯。」
他忽然想到刚刚程亦格似乎有提到她的名字,「而她就真的这样跟你聊起来了?连名字也告诉你?」
听程亦杰提到这点,程亦格的心里又开始郁卒起来了。「聊起来?」
想到了叶晶茱这段时间的音讯全无,他不禁怀疑的想着,是不是她真的打算躲着他,所以才会没回家住?
「她要求我不要再去打扰她,你觉得这样是聊起来?」程亦格自嘲着。
「那你……」程亦杰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问,依这种情形看来,他的哥哥好象是「惨遭滑铁卢」了。
「为什么还要再打电话给她?」程亦格说出这个问题后,也皱着眉思考着,然后一脸坦白的望着程亦杰,「或许是因为她说话的直接、不虚伪,也或许是因为她不会讲话奉承我,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又会拨电话过去。而且她那张笑脸……」想到了叶晶茱的笑颜,程亦格的嘴角不禁也挂上一抹笑。「亦杰,你知道吗?她的笑容让人看了就觉得舒服。」
真的会让人跌破眼镜了,他这个一向充满自倍的大哥,会用这一招去迫女人?程亦杰失声叫了起来。
「你们已经见过面了?」
「嗯。」
「既然这样,她怎么又叫你不要待去打扰她?」他审视的眼光落在程亦格脸上,「她见过你,还会说这种话?她一定是个大近视。」程亦杰笃定的说。
「为什么?」
「你长得那么出色,怎么可能有女人见了你,还会叫你别去吵她?而且这个女人也真是奇怪,」他疑惑不解地说:「既然不喜欢你去打扰她,为什么还跟你说她的名字,又跟你一起出去吃饭?」
「是我强迫她去的。」程亦格坦白的轻声承认着。
「什么?」程亦杰原本坐得稳当的身体,差一点就滚下沙发了。
这回眼镜真的会给跌破了。他不相信地看着程亦格,「你强迫她?」
「我利用她的电话号码,查出她的名字跟地址,然后直接闯到她那儿,去接她出来吃饭。」他老实地说。
「天哪!」程亦杰猛烈地摇晃着头,好一会儿后才问:「亦格,你是不是对这个叫小茱的女人感兴趣?」
「我真的只是觉得她挺特殊的,很想跟她做朋友,怎么知道会吓坏她?」程亦格懊恼地说。
「你怎么知道自己吓坏了她?」
程亦格的脸绷了起来,「我也不知道,只是这样觉得。因为她的电话已经两个多月没人接了。」他有些无助的问:「亦杰,我这样做是不是太唐突了?」
「你是指先是打错电话,然后又将对方的地址查出来,找上门,拖她出去跟你这个完全陌生的人一起吃饭?」看到自己说一句,程亦格就点一次头,程亦杰诚实地说:「的确是很唐突。」
「可是我没有恶意啊!」他解释着说。
「人家又不认识你,凭什么要她相信你没有恶意?」看到程亦格听了自己的话后,神色立即怖满阴霾,程亦杰不禁后悔自己太过诚实。他赶紧安慰他说:「你也别那么灰心,你没问她家的人——她是上哪儿去了?」
「她自己一个人租房子住的。」程亦格沮丧地说。
程亦杰还没开口,就听到程亦格又大声地叹了口气,然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他说似的,「亦杰,你知道吗?虽然她对我都没什么好脸色,但是有时候晚上回到家时,不管多累,那种想打电话给她的冲动就是会莫名其妙冒出来。」
程亦杰若有所思地望着一脸遗憾的程亦格,不觉也低吁了口气,「做朋友是双方面的事情,不能勉强的。」
像是猛地被触到电似的,程亦格听到程亦杰这句话,马上坐正身子,一脸惊奇地望着他,「亦杰,你知道吗?她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怔忡地望着程亦格,程亦杰心中微微叹息。
他的哥哥果真是还没正式展开追求,就惨遭淘汰了。
叶晶茱看了看在眼前一字坐开,脸上都写满不赞同的家人,不觉地吞了口口水,尽量用委婉的门气说:「我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们还不让我回去找工作,你们不知道我好无聊。」
「小茱,-不能就在这儿随便找个工作做做就好了?」叶木村边说边叹气地摇着头,「看看-,那么大个人了,才回家住没几天,还会被一头牛给吓到-这样子,教我们怎么放心再让-一个人住到外头去呢?」
听了爸爸的话,叶晶茱不服气地告起状。
「爸,那不能怪我,谁教小哥要骗我,说那头牛会追穿红衣服的。」她恨恨地瞪了在一旁作无辜状的叶民一眼,「明知道我胆子小,而且刚好穿红色的衣服。」她忍不住地朝叶民怒斥一句,「你这个人最坏了!」
趁父母的眼光都没瞄向自己,叶民偷偷地对叶晶茱扮了个鬼脸,然后故意正色地对叶晶茱说:「小茱,那天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这样吓-的,可是我也有叫-不要跑了,谁知道-还跑得像是要参加奥运田径赛般的快。」说着,自己就忍不住笑出声,还回过头对两个哥哥说:「你们知道吗?小茱那天跑得之快,恐怕连纪政当年都没她跑得快,真是……」
听了他的描述,两个哥哥差一点也要笑了,但听到叶木村轻轻咳了一声,几个大男人都不约而同的忍住笑意,注意力又全回到被叶民揶揄得正一脸怒意的叶晶茱身上。
「叶明,几个哥哥就属你最没良心了啦!先是骗我,现在又取笑我。」叶晶茱气呼呼地指控着,眼泪莫名的就想冲出眼眶。她很用力的眨眨眼,再瞪着叶民,「你就不要给我逮着机会,否则我也会整回来的。」
叶明脸上立即换成一副惊吓的表情,「小茱,我知道都是我的不对,-可千万别做什么伤害我的事。」
叶晶茱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决定不再理会他的搅和,她自己现在有重要的事要解决。叶明这个没良心的哥哥,可以等她想到办法后再整回来,反正来日方长,要整他的机会多得是。
不屑地睨视线了叶明一眼,她走到陈淑娥身边坐下,撒娇地说:「妈,-跟爸说啦,让我再回去上班嘛。」说到这儿,她还保证似的举起,只手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已的。」
「可是……」陈淑娥犹豫不决地望着丈夫。
看到妈妈有些动摇,叶晶茱心头一松,继续努力说服着她,「妈,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小茱,-为什么一定要出去工作呢?在家里不是一样很好吗?」叶木村说着。
「爸,这不一样,如果我只是待在家里的话,我定会成为一只小青蛙的。」她一脸悲哀地摇着头说:「我不要当小青蛙。」
「小青蛙?」叶华不解地问叶晶茱。
叶晶茱还没有回答,叶民就鸡婆地插进来帮她「释疑」。「她是说井底之蛙啦!这你都不懂。」
叶晶茱心底还是没能释怀小哥害她跌了这一跋,结果惹来这一大串的麻烦。她不觉忿忿地瞪他一眼,「谁要你鸡婆,我自己会解释。」
被她这么一瞪一骂的,叶民笑笑地不敢再开口,这个宝贝妹妹发起火来,可也是挺吓人的。这时,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的叶中总算开口了。
「爸,你们既然不放心让小茱一个人在外头,而小茱又坚持要出去工作,我看这样好了,我刚好欠一个助理,要不就让小茱到我那儿上班,这样我可以就近照顾到她,爸妈也可以放心。」
这个提议倒是让叶木村夫妇打心底赞成。叶中是家裹的老大,他做事情向来都很让人放心。而叶晶茱有她大哥往一旁盯着,怎么样也是有个照应。
可是叶晶茱听了,却是一脸的苦瓜脸,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就有点怕他的大哥,她有些犹豫说:「哥,这样不太好吧?」
「怎么会不太好?我是无所谓啦,反正不讲-也要请别人,就看-要不要。」叶中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说。
叶晶茱看了看自己的爸妈,再看了看坐在前面一脸幸灾乐祸的叶民,怏怏不乐的说:只好这样子了,要不然怎么办?」
叶晶茱忙了一天,累得像条狗似的,一走进房里,就「大」字一摊,整个身体俯趴在床上,然后自怜地长叹一声。
怎么会这样呢?原本以为大哥说欠一个助理,只是顺口说说罢了,结果他真的是需要一个助理。真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这些事,以前都是谁在负责?那个人一定是个超人!
而且她现在才知道叶中真的是铁面无私的人,在公司,她并不因为是他妹妹而享有特权,反而因为跟老板有这层关系,甚至要做更多的事。
「我要辞职!」叶晶茱下意识的低喃着。突然,她条地坐起身,大声喝一句:「我要辞职!」
然后,她被自己的突然发难给吓了一跳。自已是怎么回事?以前工作压力再重,也不会有道种反应,怎么现在才这么一点事,就嚷着要辞职?
一定是刚开始适应不良。叶晶茱这样地安慰自己,然后拿着睡衣冲到浴室去,将已然疲惫的身体狠狠地冲洗一遍……走出浴室时,她长吁了一口气,真是舒服,心情也舒坦多了。
好好睡一觉,等明天早上一醒过来,又什么事都没了。
突然地睁开眼睛,她茫然地凝视着头顶的那一片黑。
好一会儿,叶晶茱的眼睛才适应这房里的黑暗,在床上坐起身,静静地倾听着。过了一会儿,她确定没发生什么事。她怎么好端端地自熟睡中醒过来?而且又没有作梦?
叶晶茱疑惑地想着,怎么好象听到有人在叫唤她?
才轻轻躺回床上,电话铃声就响了。她顺手就将床头的夜光闹钟拿到眼前。
午夜两点。
是谁?是……
「程亦格?」对方还没开口,她就笃定的唤着他的名字。
自己猜对了,果然是程亦格。
「-这些日子都到哪儿去了?」电话一被接起,他开口就问,语气里有着疲倦和质询的意味。「我找了-好几天。」
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哦」,叶晶茱就没说话了。她的大脑还在想着自己突然醒来,跟这个程亦格打电话来有没有关联?
「我吵醒-了?」
「没有,我刚好醒过来。」
「刚好醒来?作噩梦?」
他关怀的声音让叶晶茱觉得心头暧暖的,「没有,只是好象听到有人在叫我,然后就这样突然地醒过来了。」
「是我在叫。」他的话里合着笑意。
「真的?」叶晶茱怀疑地问。
听到她反问的这一句,程亦格倒真的轻轻笑了。
「难道我们的脑波有感应?不过,我刚刚倒是真的突然想到-,才想说再拨通电话,看看-回来了没。」
真的是两人的脑波感应?叶晶茱觉得这可能说得通,要不然自己怎么会好端端的就醒了过来?她很少会在熟睡中醒来,除非是做噩梦。
「-这两、三个月是上哪儿去了,怎么都找不到-?」他低沉着声音问。
「休息。」简短地回答后,她又忍不住地揶揄着程亦格。「怎么?你又想找个人聊聊了?」
程亦格失声笑了起来,不禁学着她的口气说:「怎么?-今天是不是良心发现,想陪我聊聊?」
「再说啦。」叶晶茱快速地回答。
「-知道吗?这是-第一次在电话里对我说话的口气比较和善。」
感觉到他语气中的感慨,叶晶茱突然自心底涌起一丝的赫然。「我之前对你说话的口气真的很坏?」
「我犯的错较多,谁教我那么沙猪。」程亦格嘲笑着自己。
「其实你也没那么坏啦。」她不好意思的改变话题,「你怎么那么晚了还不睡觉?你是夜猫子?」
「最近事情比较多,所以忙得晚一些。」
「哦。」
「-呢?」
「我怎么样?」她的口气有着些微的警戒。
大概是发觉到她的细微改变,程亦格故作从容,半真半假地说:「最近好不好啊?那么久都没消息,我还以为-真的在躲我。」
「躲你?」叶晶茱实在忍不住地调侃着他,「你还真有自信。」但是她还是诚实地说:「不过,坦白地告诉你,你确实是有自信的条件。」
程亦格颇感意外的挑起眉头,略微提高嗓门地问:「-心里真的这么想?」
「对啊,我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到你长得很好看?」说着,又开始取笑他,「怎么?你自己看不出来?」
他谦虚地笑了笑,「都看了三十几年了,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怕没看习惯的人会觉得不好。」
叶晶茱故意附和着他的话,「对哦,怕有些人胆子不像我那么大,很容易就被你吓到了。」说完自己就哈哈大笑。
程亦格只怔愣了几秒,也加入了他的笑声。
隐隐约约地,叶晶茱听到电话那端传来另一个男声,在问着程亦格在跟谁通话。她这时也甜意到时间过得好快,快三点了,好象也没跟程亦格聊些什么嘛,怎么一晃眼就快一个小时了?
「有人在催你了?那我要挂电话了。」她突然地说。
「是我弟弟。」
「那个给错电话的人?」
「对-要睡了?」他的声音似乎有些依依不舍。
叶晶茱带着笑意地问:「你舍不得挂电话?随便再拨个电话就行了,说不定会碰上一个比我更和善的声音。」
「-以为我真的那么无聊?」
程亦格口气中的不悦让叶晶茱觉得很好玩。「你要不是无聊,怎么会跟我一扯就是一个钟头?」听到他在电话那头轻轻抽了一口气,叶晶茱也公平地说:「我也不能只说你而已,因为今天晚上我自已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无聊,明明累得半死,还跟你一说就那么久。」
「-是做什么工作?」程亦格追着她的话尾问。「怎么会累得半死?」
想打探我的事?门儿都没有!叶晶茱笑着想。
「不一定啊,我都是这边做做,那边做做,有什么工作就做什么。」叶晶茱避重就轻地说。
「-公司在哪儿?」不待她回答,程亦格就紧接着问:「我们明天一起出来吃个饭?」
「对不起,不行。」她还是笑笑地拒绝着。
「为什么?我们现在不是谈得很融洽?」
轻叹一声,叶晶茱有些心不在焉地说着:「今天应该算是例外,不是吗?」
「例外?-为什么会这么说?」
「或许今晚的谈话是因为夜的魔力吧。」她用力地摇晃着头,似乎真的相信自己是着了什么魔。「我要睡了,晚安。」
在他还来不及道声晚安,叶晶茱就轻轻地将电话挂上,然后又快速地拾起来,开心地对着话机自语着:「我差点都忘了——不拿起话筒,就别想好好地睡个觉。」
见程亦格又对着话机发怔了,程亦杰不觉地站到他身前问:「亦格,你又怎么了?」然后脑中灵光一闪,自己回答着自己的问题。「那个女人。」
程亦格若有所思地沉默不语。程亦杰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走向自己房里,临关上门前,才对程亦格-下一句话,「明天要到桦信企业接洽,你可别太晚睡了。」
意料之中的沉默袭来,程亦杰耸了耸肩,将房门关上,将空荡荡的客厅留给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的程亦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