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独傲前脚刚领大军北上攻奚,后脚京城奉命前来听取战果并传达圣旨的四品文官王明文便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叩上镇远府大门。
奉命留守幽洲的丁忠强压下心里千百个不愿意,还是一张笑脸迎接,-末将丁忠叩见王大人-
王明文摆出一副高官的嘴脸,大摇大摆走进镇远府,立刻坐上厅堂首位-
王大人,这个位子属于镇远将军的,请您自重——
好个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指使本官!要知道,本官官居四品,不过就是一把椅子,难道本官就坐不得吗?-
只怕你会坐得生疮!丁忠暗骂在心里,口头上只能虚与委蛇:-末将不敢。现下已设宴招待大人和诸位护卫,请大人到旁厅享用——
这还差不多!-
他大摇大摆地走下阶梯,还差点失足跌个狗吃屎,让丁忠暗笑到差点内伤。
想来这四品文官不就是花钱真的吗,神气什么,啧!
带领王明文走过通往旁厅的穿廊,突然听不见后面浮虚不实的脚步声,丁忠回头,这才发现王明文不知何时起便停在后头,眼睛像小狗见到肥肉似地瞪着某一方-
王大人,您在看……-
王明文二话不说便拉来丁忠,浮肿的食指指向前方,-那、那个金发的美丽姑娘是谁?
快告诉我!-
姑娘?金发?丁忠定睛一看,糟!竟然被看见了-
丁副将!快快告诉我啊!-从狗奴才变成了副将,这文官见风转舵的功力可好得教人喷饭。
丁忠冷冷地标了急色胚一眼,-那是镇远将军的贵客、好友,夏公子!-刻意加重-贵客-、-好友-和-公子-这些字眼,就盼这猪-收回的口水。
男的!-天啊!这不是太可惜了吗?竟然是男儿身!这么美的人儿竟是个男儿身,啧啧啧,太可惜了-王明文连声叹息,急色鬼的目光还是频频往远处的身影望去。
丁忠赶紧上前挡住,笑容可鞠地道:-大人请这边走——
哦,好-愣了好半天才回神,王明文心思未定地跟着他走。
男的啊……嗯……是夜——
王明文辗转反侧,脑海中净是白天时见到的身影,大唐的美女泰半丰腴,今日所见,虽是男子可也看起来白皙无瑕,纤柔得直搔到他心窝痒处,让他垂涎不已。
朝中也有不少官员私养男宠,可他倒也没见过这么美丽出众的,呵呵,还是一头金发的蛮族人啊!
他想了一整天——这西门独傲不过是名武官,就算位高二品可也是远在北方,如今镇远府内就属他官阶最高,那狗奴才叫什么丁忠的也得听命于他。
他大可尽兴纵乐一番,反正只要在西门独傲回府之前离开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何况李丞相与自己私交甚笃,就算西门独傲追到京城找他算帐,有李丞相在,谅他也不敢对他怎么样,待回京之后还能大肆炫耀一番。
想了想,虚浮的肥腿移动下了床,悄悄潜出门,模索了许久,总算在汗流夹背、心里头快要放弃的当头看见一抹金色翦影。
啊,找到了!喜悦和奸笑浮上脸,他还记得要悄悄接近,免得惊动快到嘴的上好佳肴。
不知道现下鸿翼身在何地?夏侯焰倚坐房外栏杆、靠在梁柱上想着。虽知他本领高强,武功胜出怵言许多,但也难免挂心。
才不过短短三日,竟已尝到噬人相思,原来挂心是这么累人的一件事。
早知如此就不该轻易坦言动心,这样就不会承受之后更多的体贴温柔,才不会禁不起三日不见他,悬念便如此之巨-
谁?-突来的怪声拉回夏侯焰的心神-出来!-
啊,被发现了。王明文站出来,呵呵直笑-别怕,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你是谁?-退步拉远与陌生嗓音的距离,夏侯焰镇静以对-
我乃大唐四品侍郎王明文——
王大人,深夜至此有何要事?——
没什么,只是日时曾见过你,想……-肥肿的手仲向他,见眼前的人儿没动静,他大胆模上他白净的脸——果然滑女敕-
你做什么!-强装的镇静瞬间溃堤,夏侯焰连退数多,退到已不能再退。
王明文这才发现,美少年的眼一直没放在他身上过,刚刚也是一直到他模上他的脸才有反应,难道……-原来是个瞎子啊!-哈!一个瞎眼的美人!-有意思!这回被派来这块鬼地方,还以为没什么油水,想不到竟然能遇上一个瞎眼的美人,这趟走来值得!-微肿的身子立刻飞扑向前。
感觉忽起一阵风迎面而来,夏侯焰侧身闪过,躲开王明文的飞扑,-怵言!-
呼喊同时,他移身闪过又一次的直扑,却不小心绊到栏杆跌倒在地-
呵呵呵,别怕呵,我会好好对待……——你-字在一道银光架上脖子之际消声,月光下,银白的锋芒森冷得教他胆寒,怕死的天性连瞥向后头执剑的人都不敢-你、你……——
怵言来迟了——
不-夏侯焰扶着梁柱爬起,气息调匀后道:-来得正好——
你是谁?-银光转近王明文脖子旁,通出一道浅显血痕-竟敢偷袭我家公子?——你好……好大的胆子!-恶人无胆,王明文抖着声音还不月兑官腔-本、本官奉天、天子之命前、前来幽州,你竟敢伤了本官,你是不想活……-话尾被又逼近一步的银光吓回喉间,而后竟听见水流到地面的声音,随后立刻闻到一股刺鼻味-
大唐文官竟会被一把剑吓得屁滚尿流?唐朝天运也差不多该尽了-怵言讽道-
发生什么事?-被骚动引来的丁忠带了一队侍卫到来,-夏公子?怵言?王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丁、丁副将!快救我!这、这个无礼莽夫竟拿剑欲刺杀本官!快、快拿下他!——
怵言?——
这狗官想偷袭公子-
不要命了啊!丁忠厌恶地皱起眉头。真想说:怵言,随便你怎么处置他!
偏偏,他官阶在这狗官之下,要论罪算帐还轮不到他。唔,真气!-
我要杀他-怵言道。
真想点头答应或转身当作没看到,丁忠立时陷入天人交战。
见情势不利,被逼急的老狗也是会咬人的-
你……你敢!我乃朝延命官,岂容你轻蔑,李丞相绝对不……不放过你!-
李林甫!夏侯焰闻言上前一步,-怵言,放开他——
他该死——
不能连累丁忠,若人死在镇远府,会给府里的人带来麻烦-更要紧的是会连累西门独傲,毕竟他是人唐武将。
怵言按捺住怒气,收剑回鞘,-丁忠,命入扣他在镇远府,派人快马加鞭通知你家主子;另外,我要带公子暂时离开镇远府,直到西门独傲回来为止,以免……-怒目射向早就吓坏而倒地的王明文,气极的他哪还会记得佯装谦逊的模样-
是!-奇怪?他是副将,怵言只是名校尉,他干嘛对他必恭必敬?困惑直上眉头,但他还是依言而行-公子,这样的安排可以吗?-
夏侯焰点了点头。这镇远府少了他挂念的人,却多一个必须小心提防的恶人,他宁可暂离。
急奔一日一夜不敢稍作停歇,终于追上如巨龙般长的五万大军,来人立刻快马加鞭冲过步兵,直追为首的大唐旗帜-
启、启禀将军!-策马追赶的正是丁忠本人,放眼幽州城,他的骑术公认算得上顶尖,当然是最佳人选。
为首领军的西门独傲黑眸一点,沉声问:-幽州发生什么事,要你亲自追上来?-
此言一出,旁边的离休也策马移近,-幽州发生什么事了吗?——
启、启禀将军……——
你已经禀过了-不耐烦的沉声,完全不体谅下属一天一夜、不眠不休追上的辛劳-
快说——
事、事情是这样……-丁忠倾身附耳将昨夜的事一五一十详述,坐正马背时,他立刻后悔自己策马来追主子。
主子的脸沉得吓人-
咯咯咯……-也听见事情经过的离休窃笑,随即得到狠狠一瞪,赶紧收敛-
将、将军?——
你说那个王明文现下押在镇远府?-西门独傲冷声问-
是、是的-冷,好冷。明明穿了一身战甲,可他就是觉得冷-
夏侯公子被怵言带走?——
是的-呼,好冷,非常冷,冷得他直发抖,主子气得不轻哪!-他说为免相同事情再发生,暂时离开——
你快变成沐住了,丁忠-离休调侃道,看向西门独傲问:-还要攻奚吗?-
攻?他只想领军冲进长安杀尽大唐众官!
马儿高声嘶鸣,马背上的主人暴出怒吼,拉缰回转马身,二话不说往大军行进的反方向冲-
将军!-来不及响应的丁忠只好扯着喉咙喊:-五万大军该怎么办?攻奚之事怎么办啊!——
怎么办!-这时候谁还管这等小事?离休回转马身,拍拍下忠,看见他哭丧着脸向自己求助-我看你干脆封自己为将军领兵去打奚好了——
啊?-自封为将军?-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正主儿都跑了,此时不篡位更待何时-抱歉,我跟的是西门独傲不是大唐,先走一步了,驾!——
有没有别的办法啊?-无心篡主子的位,丁忠拉开嗓子再问。
离休倒也好心回了他:-很简单,就让这五万将士回乡和家人团聚,以享天伦-
啊?要他解散五万大军?丁忠傻在原地,五万大军就这么看着自己的主帅驾马扬长离去。
事后,镇守北方的肃杀军一日之间短少五万,不是奚族强大难攻,而是离奇消失在行军途中。
策马追上的离休呵呵直笑,-不战而逃,这下不私出军营叛逃也不成了、鸿翼——
闭嘴-手执短鞭往马臀上一抽,西门独傲一心只想赶回幽州-我一定要杀了那狗官!——
王明文是李林甫的人——
照杀!-
双腿一夹,西门独傲加快座骑奔驰的速度,远远甩开离休-
等等我,我要看戏啊——"离休依样画葫芦,加快追上。
何其疯狂啊!混了夏侯焰连将军的位子都不顾,连上战场的机会也不要了。
若怵言也能像他这般该有多好,如此疯狂地爱恋一个人,哪怕是有违世俗伦常也无所惧。
离开镇远府第三日,夏侯焰要求怵言带他到娘亲坟前。
上次还来不及清理坟前杂草就突然出现刺客,恐怕现下这杂草又长得更高了,夏侯焰心想。抚上地面测着高度,证实自己的话之后开始动手拔草。
一个不小心,锐利的草缘划破他手指。
拧眉缩手,不料竟被握住放入温热湿润的嘴里,灵敏的鼻嗅进一股熟悉的味道-
鸿翼?-怎么会在这里?-你……-话未出口,整个人便被搂进西门独傲怀里不得动弹-
是我大意-万万想不到京城会派个贪官到幽州来,该死!无意涉入朝廷政事,偏偏什么事都惹上他,这回连他身边的人都不放过!
夏侯焰反手环住他轻拍安抚,-怵言及时赶到,没有发生什么事。倒是你,现在不是要领兵攻奚吗?怎么可以回幽州?——
不打了-战场从有了他开始就不再重要,现下又更不更要了-我决定离开幽州——
离开幽州?——
战场不值得我留恋,比起杀戮,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本来的打算是攻取奚族凯旋后再辞官退隐,想不到会让王明文这猪猡乱了他的盘算,只能怪大唐天运无能统一北方,惹火他还敢奢望他效命?哼!没兴兵冲上京师斩了狗皇帝就算他宽宏大量了!-
更重要的事?-夏侯焰疑惑-
杀了那个企图伤你的狗官!-西门独傲怒道-
你私出军营叛逃?——
没有军营-他刚派人发饷将留守的五万大军解散,命其各自返家。
他还解散军营!-你……——
本就想辞官带你去求医,现下倒好,昏君给了一个好机会——
你舍得?——
我从不恋栈浮名利-战场是在遇见他之前用来发泄满腔愤世之情用的,成为嗜血鬼神也不过是结果;但现在有他,一切都将不同-我更重要的事是让你重见光明,让你第一个就看见我——
鸿翼!-夏侯焰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顺道带着你娘走!——
咦?——
我打算去趟但罗斯,不知你意下如何?-西门独傲问-
你……-夏侯焰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如何?——
好-踮脚印上西门独傲的唇,这就是他的答案-
他们能做到这种地步,为何你偏偏不行?-离休的声音忽然在怵言背后响起,语带怨慰。
忱言转身,无语地经过离休身边。
离休虎口扬起,扣住捺身而过的手臂,-你还想躲我多久?——
何苦如此执着?-那天已经谈过,为何还穷追不舍?-
因为你对我亦有情,因为你始终不曾忘记我,因为我无法忘记你,因为我无可救药地只要你,因为……-累积已久的-因为-在瞬间没入怵言丰厚温情的唇。
久久过后,怵言移开覆盖的唇,拇指轻划离休微肿的女敕红,-逼我至此,该满意了吧?——
不满意!-离休使泼,双手环住他,任性要求:-一点都不满意,五年的帐怎可能一次算清!——
那就继续追-怵言拉开箝制他腰际的手-我已经决定公子到哪儿就跟到哪儿,若仍执意要我,就追上来——
你在乎我!-离休狂喜地道出事贯,多年的追赶总算没有白费,-你果然在乎我!——
只要你不再易容成女子,我准你追在后头——
我要追上你!-不同于美艳女子的扮相,改回其实面目的离休竟是个相貌清秀的男子,神色间有少年的傲气,-我一定要你承认喜欢我!——
只要你追得上我-
怵言挑衅道,唇色含笑、施展轻功跃进林间-
我一定会追上你!-离休立刻施展轻功追去。
一个月后,长安城得到消息——
四品侍郎王明文被镇远将军西门独傲曝晒在幽州城外至死,而镇远将军事后离奇失踪,肃杀军一夜之间溃散。
此一消息上达金銮殿,文武百官个个神色惊惧,丞相李林甫更是一脸惨绿。
大唐东北屏障就在短短数日,崩溃决堤。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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