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向晚,朝云堂堂外吵吵闹闹的,扰乱了韦庄宁静的居处。
织罗和韩渥排开所有在外头朝云堂的弟子,冲进朝云堂后便往韦庄的书房跑。
“大师兄!”
“规矩都到哪去了?”韦庄放下手中的经书,对着两个跑来的师弟问道。
“我们有急事要找你商量……”织罗两手按着书桌,吐着舌频频喘气。
“什么事可以让你们两个急成这样?”韦庄感到奇怪地问。急性子的织罗就算了,连慢郎中韩渥也会用这种速度冲来找他。
“大事……”韩渥还没换过气来,拉拉织罗的衣服要他讲。
“师兄,你一个人?楚雀呢?”织罗见韦庄形单影只觉得不对,大师兄说要陪着楚雀已经好几天了,但这会儿却不见楚雀的人影。
“声音小点,雀儿在里头休息,高大夫说她这时要养着,不能劳累。”韦庄按着唇要他们减低音量,怕他们会吵醒了爱妻。
“她也跟小姐一样病了?”不会吧?怎么他们身边的女人都挑在这个时候病了?
“不是病,是有了身孕。”韦庄抄起经书敲着他的头。
“她……有身孕?那你前阵子还罚她跟我们练武?”织罗有些吓到。
“那时我不知情。”韦庄面色绯红。
“不碍事吧?”她有孕还跟韩渥那般对练!不知道会不会对月复中的胎儿有影响。
“不碍事,我还得想法子绑着她别让她下床。她身子好得很,可是太过好动,根本就静不了。”韦庄不对爱妻强健的身子担心,只烦恼该怎么将她绑在床上养胎。
“怪不得你这几天都不离开朝云堂。”有那种老婆他也真辛苦。
“织师兄,他们夫妻的事不是我们今日来的主因,还记得吗?”喘完气的韩渥打断他们的闲聊,要织罗想起他们来找他的目的。
“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韩渥,由你来说。织罗,你站在旁边别说话。”论起口才,还是韩渥说的比较好也比较仔细,不像织罗那个粗人。
“城外有好多人央求进城,人数一日比一日多。”韩渥紧张地向他报告城外的情势。
“小姐吩咐过不得让外人进城。”韦庄平静地道。人多又怎么样?小姐说不准进就不让他们进来。
“是没错,可那些人都是为小姐而来的。”韩渥绞着手指,就是因为他们隔城让那些人进不来!才使城外聚集了好多人。
“为小姐?给我说清楚。”韦庄脸上的平静迅速被打破,揪着眉心地问。
“你还不知道城外有好多关于小姐的谣传吗?”韩渥问着已经数日足不出户的韦庄,他该不会连外头的消息也都不知吧?
“什么谣传?”韦庄没半点头绪,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说小姐是活神仙、诸葛再世,能卜未来,能占国运还能定国。”韩渥一一向他传达城外流传的莫名其妙的传言。
“这传言又如何?”韦庄挑着眉问,这点事就让他们急得跑来找他?
“你没听完还有下文,外头还说,能得小姐者,必能得天下。”韩渥说出更离谱的传言给他听。“得小姐?他们有那种福分吗?”能得小姐的人早就有飞离了,那些局外人奢想个什么劲?
“师兄,唐国时局正乱,听到这传言的人哪一个不是抢破头想来见小姐?就是想得到小姐利用她在乱世当英雄,乘机做上唐皇帝的位子。”韩渥分析道。英雄均出于乱世,只稍加一些言语便可在此时引来有心机求才的人。
“狼子野心。”韦庄嗤之以鼻,又是一群像卢亢的人,只是卢亢没自私到想自己当皇帝而已。
“尤其还有人传说小姐容貌更胜天仙,说她不但能助人夺国也能养作妻妾让人称羡,得到她的话,好处可多着了。”说能得到小姐便如有神助就罢了,还说她美如天仙,这下不但引来有野心的人,还引来了有色心的人士。
“那些唐人想来隐城,就为了这种传言?”韦庄不悦地问。
“师兄,城里的百姓都很怕唐人为得小姐会攻隐城。”韩渥最亲民,城民的心思都直接反应在他那里。
“我也才几天没管城事,流言怎么会传得这么快?还让城民都知道了?”韦庄不解地问。这种流言对城民的杀伤力像野火,怎么会这么快就传了开来?
“不知道,这件事是在前些天才发生的,城外突然涌来大批唐人,我们都不知唐国是何时起了这种传言。”韩握也百思不解,没半点预警的,唐人们就一古脑地往他们隐城跑。
“因为小姐很早就下令隔城,所以求进城的都被守将拒了挡在城外,于是,便有许多仗着有武功底子的唐人冒险闯城,已经夜袭闯城了好多次。”织罗被禁言了半天,见韩渥只提那些没提重点,忍不住开口告诉韦庄更坏的情形。
“什么?”有人因此袭城了?
“敢闯城夜袭的都被我们赶退了,我和师弟已派出所有堂内弟子守着四处城门,也在夜间加强城内的巡逻。师兄,小姐病了,城不可无主,你要赶快出来代小姐主持大局。”
韩渥急急地道。他们最近忙着守城巡城,在夜袭人城的情况防不胜防之下,只好来向他求助。“飞离人呢?”想到夜袭的目标是秋水,章庄马上问飞离的行踪,想要赶快告诉他要他提防。
“还在芙蓉阁,我们去请他来御城好吗?有二师兄帮忙的话,我们很快就能退去那些狂徒。”整个白天飞离就只待在芙蓉阁哪都不肯去,什么都不帮忙。
“不行,小姐身子转弱,不能没有飞离的陪伴。”韦庄摇首道。离六月初六的日子不多了,不能让飞离走出小姐的身边。
“那该怎么办?只有我们两堂堂内的弟子来守四个城口已经很勉强了,再有人来袭城,我就只能动用城里的民兵了。”韩渥搔着头问。只有两堂的人手根本不够用,他只能打民兵的主意了。
“不可扰民。”韦庄不说二话地拒绝。
“师兄,我们人手真的不够啊。”韩渥苦苦地求他。隐城城地广大,他们两堂加起来才上百人,又要守城口又要巡城保民阻袭,连着好几天下来,堂内的弟子都快受不住这种日夜不分的劳役了。
“叫四位副堂主率各堂堂内部分弟子分别守四处城口,剩余的人巡守城内,并且让他们轮流交班,这样他们会较轻松,而你们两个留在凌烟楼主事,并且就近护着芙蓉阁。”
一个声音自韦庄的书房门外传来,解决他们眼前所遭遇到的困境。
“飞离?你没守着小姐?”韦庄讶异地问着慢慢走进来的飞离。
“她睡了。”飞离坐在一旁的客椅上回道。
“二师兄,小姐知道这事了?是她派你这么做的吗?”韩渥欢喜地问,以为方法是秋水想出来的。
“她什么都还不知道,你们也别对她说,这种小事我们自己解决就行。”飞离没让半点耳语传进秋水的耳朵,希望她能专心养病。
“大师兄?”法子是飞离想的,韩渥不禁问韦庄是否可行。“飞离说得对,小姐愈病愈重,此时不能再让她分劳,就照飞离的话办。”
韦庄没有意见,也与飞离一样担心秋水的病况。
“师弟,小姐交代的地下城完工了吗?”飞离问着负责造城的韩渥工程进度,如果有万一,那地下城也就能适时发挥作用了。
“早完工了,水渠井与粮仓也都储在地下城里,城民随时都可以进人地底下。”韩渥报告道。
“玉石阵呢?”飞离又问。
“也造好了啊。”他用那种十万火急的命令叫他去造,他哪敢有延误?
“可是小姐病况却没有改善,你到底有没有按图监工?”飞离怀疑地问,如果造好了,那秋水怎么还是病恹恹的?
“我有啊。每一块从长安收集来的和滇玉石,都是我亲自指挥照着小姐的图按上的。”
韩渥举着手发誓,城里的每件工事他无不躬亲,况且这么重要的工程他怎可能会疏忽?
“那就怪了。”飞离抚着下巴道。难道会是秋水设的阵起不了作用?
“飞离,你晚上没守着小姐,小姐可曾遭人夜袭?”韦庄不安地问,只怕有人趁飞离不在闯了进去。
“来过两三个江湖中人,他们都避过了城口和护院的阻拦。”飞离没抬头,心底还在想秋水的事。
“来过了?”居然闯过芙蓉阁?韦庄大惊之余又瞪向守城不力的织罗他们两人。
“我守在阁门外。”飞离不慌不忙地开口。
“飞师兄,那闯阁的人呢?”织罗问着对上了飞离的人的下场。
“丢在城北的乱葬岗,也许给狗吃了。”飞离漠不关心地道。他懒得去管那些人的尸身。织罗与韩渥会心地交会一眼,眸中都有着怖悸,有飞离守在芙蓉阁外,果然没一个夜袭客可以活过他的手下。
“织罗,派人去查出是谁散布小姐谣传的人。”飞离想知道是哪个人使他们隐城大乱。
“你认为是有人故意这么传的?”韦庄讶然地问,没想到他会这么认为。
“对,如不是有人存心,否则不可能在短短数天内就在城外、江湖上掀起这么大的波浪。”飞离肯定地道。
“若让我找到,我就杀了他。”织罗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地道。
“杀了他也不能平息谣传,不过却必须让他知道隐城四大堂主的存在。我们不妨杀几个为祸较大的江湖中人,对象最好是名镇四方的高手,好给其它打小姐主意的人一个杀鸡做猴,让他们明白想进隐城就是找死,这样就可少了许多想扰城的人。”飞离说出他的想法,若不给他们下下马威,那些唐人还当真以为他们隐城可容人任意骚扰。
“赞成。”织罗与韩渥不得不佩服他。
“师兄,今晚劳你守着芙蓉阁,我和织罗一块去,我们会在天亮前回来。”
飞离请求地看着韦庄,秋水如没人守着,他无法放心去办事。
“你安心。”韦庄笑着道。
“我呢?我也要去。”只有点名织罗,想跟去的韩渥忙不迭地提醒他们他的存在。
“你给我留在凌烟楼,这事让织罗去办。”韦庄看了看他的脸,决定不让他去凑热闹。
“为什么每次都没有我的份?”韩渥嚷着,他们都对织罗偏心。
“就算你的武功再高,但你这斯文的书生样有谁会怕你?我看你还是别坏了我们隐城四堂主的名声,留在城里好好顾家。”织罗直击韩渥心中的痛处。韩渥为了他那张白净温文的脸,已失去了许多能够威名在外的机会。
“大师兄、二师兄?”韩渥心有不甘地问另外两个师兄。
韦庄模模鼻子没回答他,而飞离则是调过头去不予置评。
“我也要去。”楚雀走出内堂,也学韩渥要求道。
“你不行!”所有人看向楚雀!往下盯着她未隆起的肚皮,一致反对。
“为什么我不能去?都让我留在城里,就是因为这样才使江湖上的人都不知师父有收我这个楚雀。”就是他们害她在江湖上默默无名,她要趁这次的机会议大家都知道她是凤离的唯一女弟子。
“别激动,你现在有身孕,先回房躺着好吗?”韦庄忙迎向她,小心扶着她的手柔柔地劝着。
“有身孕又怎么样?之前我还不是天天都待在校武场?你说,我可以在校武场练武,为什么现在不能跟去?”怀孕后的楚雀脾气变得喜怒不定,她用力地以手指戳着韦庄的胸膛出气。
“大师兄,她比以前还凶了,你要当心。”织罗看了她的泼辣样后,小声地对韦庄示警。
“师兄,这是你的家务事,保重。”飞离现若无睹,他站起身走出门外,并对没跟上来的织罗道:“织罗,还不走?”他想留下来跟韦庄一起当炮灰呀?
织罗听了感谢地追出门外避风暴,不敢再留下来同情韦庄。
“师兄,我……我去凌烟阁召集四位副堂主说明飞师兄的交代,告辞了。”
韩渥看他们两个跑了,也找了个借口开溜。
“你们……”韦庄见他们一个个的跑,面对凶悍的老婆,他欲哭无泪地看着这些没同情心的师弟们的背影。
“你说呀!我为什么不能去?”楚雀也不管门外的弟子们开始对没堂主尊严的韦庄窃笑,蛮横地道。“老婆……你就饶了我吧。”
天才刚亮,一直在芙蓉阁服侍秋水的南熏嬷嬷,仓皇地奔去聚集四位堂主的凌烟楼,在门口与一夜没睡而刚回来的织罗撞个正着。
“嬷嬷,你跑道么快做什么?”织罗一手捂着撞疼的额,一手扶住南熏嬷嬷。
“飞堂主、飞堂主在哪里?”南熏嬷嬷站稳后慌张地拉着地的衣袖问。
“这么早,你找师兄有事?”织罗大惊小怪地看她。
“快告诉我飞堂主在哪里?”南熏嬷嬷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强力地摇着他。
“里头,他有事在跟大师兄谈。”织罗讷讷地抬着凌烟楼内的议事堂。
南熏嬷嬷闻言健步如飞地往议事堂跑。
“等等,你没通报,大师兄会骂的。”织罗追在她后头喊着。
“飞堂主。”南熏嬷嬷一掌拍开堂门,左顾右看地寻找飞离的身影,看到他后像看到了救世主般。
“嬷嬷?”飞离见她不待在芙蓉阁照顾秋水却出现在这,反感地看她。
“你快回芙蓉阁去,快点。”南熏嬷嬷拉着他的手,想将他拖出议事堂。
“秋水怎么了?”飞离不喜与他人碰触,立即抽回了手。
“小姐昏倒在书桌前,我怎么也叫不醒她。堂主,你快去看她。”南熏嬷嬷两手掩着泪求道。
“小姐?”在旁的韦庄一脸惊惶。“她怎么会离床?”飞离恼火地问道。他走前还对她千叮咛万交代地要她别让虚弱的秋水离开床榻。
“小姐睡到三更就忽然醒了,要我扶她去书斋看她上次断弦时卜的那副卦,我不肯她就自个儿去了,她拿出卦后就只是坐在桌前盯着卦,不说也不动,一直看到天亮,然后没多久就倒下了。”
“秋水……”飞离撇下她,匆促地奔出议事堂,与要进门的韩渥和织罗错身而过。
“大师兄,发生什么事了?”韩渥第一次见到飞离惊慌的模样,忍不住问着脸色也和飞离相同的韦庄。
“都跟我去芙蓉阁。”韦庄没有解释,一手拉一个就跟着飞离跑。
飞离一上芙蓉阁就见秋水趴在桌上,她面色如雪,他一手扣住她的脉门探她体内的寒气,却发现多数的要穴已被冲破,情况比上次来得严重,仅剩几个保命的要穴勉强维持着。
他一连点了数个穴封锁寒气,然后抱着秋水进房内置在床上,两手放在她身上,为她运气去寒。
“飞离,你这是在做什么?”赶来的韦庄不明究里地看他的举措。
“她淤积了过多的寒气,不散去不行。”飞离吃力地道,觉得她体内家有吸力般,不断地将他的真气全数吸入。
“嬷嬷,去请高大夫,顺便端碗热汤来。”韦庄看见飞离额上豆大的汗滴,在对南熏嬷嬷吩咐时,将手掌贴在飞离的身后助他一臂之力。
“大师兄,你们这么做有用吗?”织罗站在床前烦躁地问。
“应该可以。”韦庄也感受到自己真气的流失,更运气提高功力给飞离。
众人沉默地等待。半个时辰后,飞离见秋水的脸庞渐渐有些颜色,于是收回掌,也要韦庄停止。“秋水,你醒醒,秋水?”飞离将她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脸。
“小姐?”流失了大半真气的韦庄在韩渥的扶持下疲累地问。
“飞离……”秋水睁开眼,飞离焦急的眼瞳映人她眼帘,她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要他放心。
“你吓死我了。”飞离声音充满惶恐、颤抖,惊怕地紧搂住她。
“大师兄,你坐着别动。”韩渥将韦庄扶至椅上,与织罗一起运气给他。
“怎么……大家都在?”秋水听到韩渥的声音,自飞离的怀中转过头看其它的堂主们。
“小姐,大清早的,不要这样吓我们。”织罗边运气边对她道,一颗心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来了也好,我有话对你们说。”秋水想在飞离怀里坐正。
“你先歇一会儿,有什么话以后再说。”飞离不肯,放低了手要她躺下,坚持让她休息。
“不,我现在就要说。”秋水不愿躺下,硬是攀着飞离的肩坐直。
“小姐,您就听飞师兄的话吧。”织罗看着她孱弱无神的模样,也认为飞离的坚持有理。
“织罗,你和飞离杀了几个人?”秋水语气失望地问着织罗。
“是谁告诉你的?”飞离生气地在她耳边问。
“谁说的不重要。怎么出了大事你们都不跟我说?你们以为隐城的事能瞒住我吗?”
秋水不直接面对生气的飞离!转而问着其它三个心虚的堂主。
“我们是为您的身子着想,不想让您操心。”织罗垂下头道。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又去占卦,还一夜没睡?”飞离神情僵硬地问,就算他可以封住她的耳,但他还是封不了她的眼。
“一夜没睡是因那断弦时占的卦我解出来了,我必须让你们知道这件事。”
秋水不管有没有外人在面前,温柔地拍抚着正在气头上的飞离。
“什么事?”飞离缓下气息问她。他不是已经把她的卦盘都收起来了吗?怎么还会有漏网之鱼?
“卦上言,石已投人水中,将波连不断,烽烟四起,而事皆因我。”秋水合上眼,将她一直解不出的答案告诉他们。
秋水的话一出口,在房内的四位堂主皆讶然。
“可是,我不愿当罪人。”秋水不甘地睁开眼。
“隐城有今天都是因有您主城,小姐怎会是罪人?”稍稍恢复元气的韦庄挥去心中因她的话而突生的阴霾,持着沉稳的语气对她道。
“除非我能遇命中贵人,否则隐城将会因我而亡。”那日一卜时她就隐隐觉得有凶兆,那卦象是一片布满了红色的血海,直在她眼中燎烧。
“不会的,您一定是解错了卦。”织罗心慌地道,想要否认她卜卦从不曾出错的事实。
“你不相信我?”
“不。”织罗低低地否认,浓浓的眉头紧锁着。
“韩渥,城民都无事吧?地下城安顿好了吗?”秋水问向也愁眉苦脸的韩渥。
“城民都很好。地下城已照您的指示建成,城民随时都可进人地下城,在地底下住个两三年不成问题。”韩握悉心地向她报告。
“如有祸就叫城民下地底,在入地下城之前去告诉城民,不随我者可以离城,不强求。”她坦然地微笑着,已看开一切。
“小姐,事不会至此。”韩渥的拳头紧了紧,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叫他建那些工事的原因。
“对呀,唐人不敢来犯的。”织罗也不愿相信,他们隐城不会有用到地下城那天的。
“此时虽不会,但终会有的。唐朝大乱江山将易主,外头正乱着,想投靠隐城避灾的唐人会有很多,当他们大批涌来发现无法进城时,必然会犯。”秋水吁了口气靠在飞离的身上。
“不管唐人来多少我们都守得住,管他们怎么来犯。”织罗举着拳头对她道。
“即使唐人用军攻城?”秋水以最糟的情形问他。
“军队我们也有,可以与他们硬拚,胜败还未必。”织罗有信心地对她道。
比起他们训练有素的四大堂弟子和民兵,唐军散乱无纪又无名将带领,想赢他们的机会绝不多。
“韦庄,唐人如果群起来攻城,一定要力保,若守不住,为免危及百姓,那时你就安排百姓先走,由四堂弟子护送。你们四个在百姓走后,也随着百姓出城,最后代我将先祖所设的断城石放下,封了隐城。”秋水慎重地对韦庄道。
“不行,断城石一放下隐城就再也不能出入了,到时隐城真的会变成名副其实的隐城。”韦庄极力反对,一日放下断城石,隐城便会与世隔绝,永远埋在深山里。“我知道,正因如此我才要这么做,你们带着城民再找一处世外桃源辟新城。
百姓过惯了无忧的生活,别让他们随着唐人流离,要尽全力再造另一个隐城,城主就由韦庄任,其它三人辅佐。“秋水像是在交代后事般地说,并将下一任城主的棒子交给韦庄。
“什么?”韦庄急得站起来,一时气弱地按着韩渥。
“那你呢?你不走?”飞离紧握着她的手问。
“我本就出不了玉石阵外,出阵外必死,你们不必以我为念。”秋水沉静地道。她下意识地偎紧飞离。“只要我们力守,绝不会有放断城石这天,何况还未到六月初六,只要你过了那天……”飞离知道她将不守承诺地弃他,并以城主的身分压他,要他照顾百姓。
“我恐怕等不到那天了。”秋水看着他的眼,清清楚楚地对他道。
“我不答应,就算真有那时我也不走,我留下。”飞离眼底暗沉,拉着她的心贴在胸口上,提醒她他曾说过的话。
“韦庄不走,也不能遵命任城主。”韦庄跪了下来,表明城主只有凤氏一族,再也不会有其它姓氏转接。
“小姐,城民同心,您不走,无人会离城。”韩渥也跪在韦庄的身边,要那些忠诚的城民弃她而去,百姓绝不会从。
“织罗也是。”织罗蓦地红了眼眶,跪在地上以拳捶地。
“你们连城主的命令都不听了吗?”秋水见他们一个个都跪在地上,扬高了音调道。
“祖先有命,凡居四堂主者终生只能事主,我们不能违背祖宗遗训,要我们弃您,我们宁愿随您与隐城同灭。”从不违背秋水命令的韦庄,首次不听从她的话,反而叩首在地以明志。
“你们这又何苦?”秋水不禁软弱地问。
“我们会保住隐城,不论将会有多少人来犯,我们四个师兄弟拚着一口气也不会让您这次的预言成真。”韦庄抬起头看她,坚定不移地对她道。
“你该明白,我卜卦不曾出错,该来的是躲不掉。”秋水出言制止,不要他们死忠。
“未必,你刚才说你的卦上还有转机,那位贵人是谁?”飞离静静地看她,按捺住胸中那一丝希冀的火花。
“我不知道。”“小姐,今后外头的事由我们主张,再大的风浪我们四师兄弟都会替您除去,您就在芙蓉阁里安心养着好度过师父说的限期,若有差池,我韦庄一人负全责。”
韦庄的目光与秋水身后的飞离交视后,定定地对秋水道。
“你现令的身子无法主事,一切就交给大师兄,听话。”飞离以她未来夫君的姿态对她道,眼中的坚定不容她拒绝。
“你们……”秋水心中陡地一震,明白他们宁可叛令也不会听从她这次的指示。
“属下告退。”韦庄带着织罗与韩渥一同离去,不让秋水来得及反对。
“飞离,你也不肯依我的话吗?”秋水乞求地看若他那意志不动摇的眼眸。
“不能。”飞离环紧她,贴着她冰冷的脸颊。
“你难道还看不出来我快不行了吗?”秋水无奈地道。她的身子一日比一日虚,他该知道她离黄泉不远了。
“只要有一丝希望,我绝不放弃。歇着吧,我去找大师兄他们议事。”飞离绵绵地吻着她,而后将她身子放下床盖上被褥。
“你……”
“嬷嬷,过来照顾小姐,不许再让她下床。”飞离把秋水交给南熏嬷嬷。
“飞离!”秋水拉住他的衣服不让他走,心底几乎怨起他的死心塌地。
“你不会是罪人,因为你有我们。”飞离缓缓地开口,将她的双手平放在她胸前,并在低下头吻她时点了她的睡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