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叠详细个人资料摆在尹颢面前,他伸手拿来翻了翻,脸色愈看愈绿。
“她真的没打算还钱?”尹颢沉着脸问道,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徐佑宁不但搞不清楚状况,简直是活得不耐烦,讨债公司都上门了,她还敢不还钱。
“她说她目前筹不到那么多钱。”属下忠实地转告。
尹颢微微眯眼,看着资料照片里那双清澈的双眼,不由自主又想到了美贞……
“经理,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属下小心翼翼问着。
这情况要是在以前,连问都不用问,不是把欠债人拖到无人处打得鼻青脸肿,就是关在隐密处饿他个三天三夜,但因为“新主儿”接手公司后曾口头严重申明,绝对不做伤人行为,这叫他们做属下的顿时无所适从。
尹颢倏地回过神,看了属下一眼,心里也知道不下狠招,徐佑宁是不可能还钱的,毕竟耍赖的人就是需要恶人治……
“这样吧,派几个人先去吓吓她,但重点是绝不能伤害她,知道吗?”尹颢再次强调。
“要不我们先去她住的地方撒冥纸、泼油漆,再把她的名字喷在墙上,让大家都知道她欠债不还钱……”属下试探地问道。
尹颢看了属下一眼,眼中有着浅浅责备,让后者心虚的低下头。
只是,他心里也知道,要这群习惯逞凶斗狠的手下完全改邪归正,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泼油漆至少不伤人……
“好,就照你说的做。”尹颢只能暂时允许,心想一定得想个妥善的办法来处置这些不还债的人。
属下愉快地点点头,终于有发泄的管道,马上磨拳擦掌吆喝人马去了。
见属下离去,尹颢再看了一眼资料相片中那张清秀的小脸,心底莫名其妙涌上一股说不出是什么的情绪。
他为什么会有一种……好像将会与她纠缠不清的错觉?
尹颢的眉头皱得更紧,盯着相片,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下了蛊,竟然会一直惦记着这双眸。
他用力合上文件,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正轨,还有许多事要忙,他不该将心思全放在那个笨女人身上。
***bbscn***bbscn***bbscn***
一忙就忙到十点,尹颢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出租公寓前,才出停车场,就看到地面上撒着许多数不清的冥纸,脏乱不堪。
“又还没到中元普渡,哪来这么多冥纸啊?”尹颢自言自语道。
但是他也没太多的时间去想这些,他直接坐电梯上十二楼,进了屋后,直接进入浴室,想洗去一身的烦闷。
只是他才刚洗好头,却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门铃响,按得又急又猛,像是火烧似的,再不开门,门铃就要烧坏了。
不得已,尹颢随意抽了条毛巾,擦拭着滴水的发,再用一条大毛巾围住“重点部位”,直接走到门边,一把拉开大门。
“是你?!”
“是你?!”外头也惊呼一声。
在门拉开那一刹那,门里门外的人全傻了。
门里的人是尹颢,而门外的则是徐佑宁;而门里的人几乎全身赤果,门外的人却是满脸黑,像是刚从煤炭堆里冲出来一样。
只是当震惊过后,徐佑宁的炸弹马上就炸开了。
“你这可恶的混蛋!竟然派人烧我的房子?!”徐佑宁顾不得一身煤灰,霍地冲进尹颢家,食指正对着他伟岸的胸口,就是一阵猛戳。
“啊?”尹颢被这小黑人吓到,还没回过神,胸口就是一阵疼。
“还装傻?!”徐佑宁大吼道。“没想到你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竟然做这么下流的事。”
尹颢一怔,顿时哑口无言,心想自己只不过允许那几个手下泼泼油漆,他们不会大胆到直接放火吧?
只是……就算有人烧了她的房子,她也应该不知道他的住所才是。
“你住哪里?”尹颢皱起眉头问,对于属下的行为,心里难免有些愧疚。
“别装傻了,都派人来了,你会不知道我就住十一楼吗?”徐佑宁压根不相信他对这事完全不知情,虽然他一脸无辜。
“十一楼?”尹颢探出头来,朝门外看了看,果真在电梯旁看到许多醒目的黄油漆,写的正是这恶婆娘的大名。
只怪他回来的时候太累,更没有左顾右盼的习惯,因此没注意到他楼下的“芳邻”,竟然就是欠债不还钱的女人,连带让他的楼层也添了颜色。这下,他总算知道外头那一地冥纸是怎么回事了。
讨债公司的习惯一定会波及邻居,目的在造成公共压力,迫使欠债者还钱,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他连带成了苦主。
“放心吧,如果真的是我手下烧了你房子,我一定会负责的。”尹颢本意不在伤人,更不能允许手下这么做。
“你是一定要负责的,只是你要怎么负责?供我吃供我住吗?我现在可是完全没有栖身之所了。”徐佑宁不客气地左右张望,眼底流露出羡慕之色,有钱人的装潢真是漂亮……
接着,徐佑宁突地天外飞来一笔的问道。“你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尹颢不疑有他的回答,心里仍处在震撼的情境下。
“那这样好了,我就在这里住下,直到你装修好我楼下的房子为止。”徐佑宁直接拍掌定案,拍落一地的煤灰,让尹颢皱起了眉。
“你要住下来?”再一次印证,这女人果然没大脑。
“我的东西都在楼下,搬走不方便。”徐佑宁应得理所当然。“你不会反悔了吧?是你自己说要负责的。”
尹颢瞠目结舌地看了她好半晌,难以想象这么一个小女人竟会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只身一人住进男人家里。假如他真是只大野狼,到时她若说被非礼,大概也没几个人相信。
“你不怕?”尹颢黑眸里透着危险的讯息,想让她明白可能的险境。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竟换来她几声大笑。
“哈哈哈,就算你不挑食,也不会挑上我吧?”徐佑宁自认是干扁一族,大概也只有一张脸能看,激不起男人的“兽欲”吧!
尹颢的眸眯得更紧,真不知道她是单纯,还是根本就是愚蠢?
“你真的想住下来?”尹颢再问最后一次。
“是啊,我今晚就搬来。”正好省去她求其他邻居收留她的麻烦!徐佑宁仍旧不改其态度,转身就想回楼下拿些随身的用品。
“啊,好痛!”只是她才刚转身,长及腰间的秀发就被人扯紧,痛得她大叫一声,转头瞪他。
“你敢住进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一抹冷笑跃上尹颢的唇瓣,让他看来更增添了几分邪恶。
尹颢早已习惯独居,没有与别人分享屋子的兴趣。这笨女人似乎决定住下,完全不在乎他的想法,这让他火冒三丈。
“放心吧,你如果不怕消化不良,我也不担心被人生吞活剥。”徐佑宁笑得很开心,说实话,这男人还挺帅的。
而且,她心里还打个如意算盘,心想她要是住进他家,或许那些手下就会“误以为”她是老大的女人,再也不会对她穷追猛打啰!
“笨女人!你到底有没有大脑啊?!”尹颢终于失控狂吼着,凌乱不羁的黑发与怒火狂燃的黑眸,让此刻他看来像是地狱里的魔王。
徐佑宁脸上的笑容凝住,不是因为他的怒气,而是因为他的话。
她挑起眉,瞪了他一眼,食指不客气的戳上他胸口。
“不、要、叫、我、笨、女、人!”徐佑宁一字一句地威胁他。
“要不然?你能吞了我吗?”询问的话语,被尹颢以极高的声量吼叫了出来,显示他胸口狂烧的怒气。
就是有这种笨女人,明明笨却又不承认,主动送上门诱人犯罪,才会有数不清的社会案件,根本怪不得人。
纵使他没有“吃”她的兴趣,但转念一想,要是她今天遇到的是个心术不正的坏人,她不出事才怪!肯定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你到底要不要让我搬进来?”徐佑宁沉下脸问道,纵使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了点,却仍希望他同意。
她已经没有耐性听他指着鼻头骂她笨,但……如果他同意的话,她还能捂住一边耳朵,把他的怒骂当小狗吠。
所有的取决点,就在于能不能搬进来了。
尹颢气得说不出话来,双手紧握着拳,缓缓地眯起双眼。
手下烧了她的房子,现在她摆明没地方住,而像她这般“低能”的人,若是不让她搬进来,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再怎么说,他都有道义上的责任……
尹颢长长叹了一口气,他下午的预感果然没错,他果真跟她“没完没了”!
“不怕死的话,就搬进来吧!”他嘶声说道,握紧双拳,接下这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哈哈哈,谢谢啦,我回家去拿几件急用的东西,马上过来喔!”徐佑宁转怒为喜,奉上一个甜到几乎可以挤出蜜的笑容。
尹颢翻了翻白眼,算是受够了她的乐天,她一点也不像刚被烧了房子的人,倒像是要去远足的小朋友。
看着她几乎是跳着离开的愉快背影消失在眼前后,他拉下了脸,该是打电话去问问那些手下是怎么办事的。
他随手拨了电话,没几秒的时间,对方就接起了电话。
“不是说不伤人的,为什么烧人家房子?”尹颢声音极冷,没有办法允许手下妄下决定。
只是对方一连串的解释,不但没舒缓他眉间的皱折,反倒愈挤愈紧,皱折多到可以夹死三只蚊子。
这该死的笨女人!该死的徐佑宁!
***bbscn***bbscn***bbscn***
不管头发还滴着水,尹颢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准备在第一时间内,将徐佑宁赶出家门。
纵使他可以直接锁上大门,不理会她,但他想她是绝不会接受他的拒绝,他还不如直接跟她面对面说清楚,就说他尹颢的家,绝不让笨女人进驻。
只是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等到他已经全身冷到起鸡皮疙瘩,那女人竟然还没出现。
就在他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料想自己离感冒不远时,徐佑宁一脸清爽地走进门来,带着一脸的愉快。
“我要住哪一间啊?”徐佑宁开心问道,没注意到尹颢一脸铁青。
“你说,是我的手下烧了你的房子?”尹颢从沙发里起身,一步步朝她逼近,黑眸里的怒火愈来愈炙热。
徐佑宁看了他一眼,终于发现有些不对。
“是、是呀。”她有些心虚地应道。
“你再说一次!”他嘶声说道,握紧双拳。
“再说一次就再说一次,就、就是你手下烧了我的房子啊!”徐佑宁睁眼说瞎话,绝不在这关口害自己又被赶出门。
“可是据我手下转告当时的情况,明明是他们到门口敲门,你来应门讨论还债的事,却笨得忘记关掉厨房的瓦斯,而你这个笨蛋,正在煮烧酒鸡准备替自己补一补忘了长智商的脑袋,所以才让厨房烧成焦黑。说!我有哪个细节说错!”尹颢双眼里喷着火,嘴角抿得死紧,表情狰狞吓人。
“啊?啊?”徐佑宁红唇开了又闭,闭了又开,却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圆谎。
她原以为他要到明天才能查明事情真相,但那时她已经搬进来,要赶她出门就难了,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
“呃……事情是这样的。”徐佑宁当下吞吞吐吐的解释,脸上的愉悦早已消失无踪。
“我洗耳恭听。”尹颢怒瞪着她,想知道她还能掰出什么理由。
“虽说不是他们放火烧我的房子,但是他们先撒冥纸,后泼油漆,然后出现在我家门口,我当然会紧张到忘了关火,这是人之常情嘛!”徐佑宁厚着脸皮替自己辩解。
“人之常情?”尹颢差点破口大骂。“笨到烧了自己的厨房,这还能叫人之常情?”这女人的逻辑简直令人难以想象,瞧她说起谎来还能如此义正辞严,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尹颢再度逼近她,沉稳的步伐触地无声,虽然一语不发,但那森冷的表情,却有着狂肆的猛烈气势,让佑宁一步步往后退,手脚发软,冷汗直流。
“别、别这样嘛……”佑宁什么没有,就是脸皮厚,死皮赖脸乃是她的生存法则是也,绝不轻言放弃。
于是她一个闪身,避开他伟岸的身子,猛地一跳,翻过沙发,打定主意赖在沙发上,横竖他今天是赶不走她的……除非,他真的动手把她丢出门去——以他们两人悬殊的体重,她大概没有抵抗的能力。
“再怎么说,我也算是受害者,而且你刚刚都同意了,现在才反悔,实在很不像男人。”佑宁小声的说,一颗小脑袋猛摇,绑成马尾似的发束跟着摇晃。
尹颢挑起浓眉,微眯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微愠。
这女人到现在还能把错推到他头上来,他真怀疑还有什么话是她说不出来的。
“出去!”尹颢指着大门,话里没有半分迟疑,是肯定的宣布。
“不要这样嘛……”佑宁咽了好几次口水,还想做垂死的挣扎。
完蛋了,看他铁青的神色,这下她真要被赶出门了。
“一分钟内!”尹颢又补上一句,打断了她的辩驳。
“你……我……这个……”佑宁紧张得开始胡言乱语,脑子也一片空白,没办法思考。
楼下一片焦黑,虽然能住人,但是对于她想造成他手下的“误会”,达成晚点还款的目的,就完全没有助益。
不行,她一定要留下来才行,而唯今之计,只有两个字,一字曰“赖”,另一字曰“拖”,而这两个重点都是她最擅长的事。
“剩下三十秒!”一声低喝出自尹颢的口中,由那语气跟表情完全传达出他的不耐,他真是受够这女人了。
没得选择了,佑宁下了决定。
苦肉计!
佑宁先垂下头,露出雪白颈项,一动也不动,半晌之后才抬起头来,大眼睛里一片水汪汪,那无助的模样,看得人心都要揪成一团。
“不要赶我走,拜托……”佑宁红唇一抿,眉儿一皱,眼泪像小雨似的下个不停。“楼下烧得一团乱,连门锁都坏了,我一个女生单独住,谁知道半夜会不会有人临时闯进来……”请菩萨原谅她小小的、善意的谎言吧,她只是想生存。
尹颢浓黑的眉头又聚拢,凌厉目光里揉进淡淡的无奈。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话说着说着,说到后来,已成了嘤嘤啜泣。
他算是服了这丫头,不管是声音、还是模样都无辜且可怜,只是说出口的话却无赖得很,摆明了要赖定他。
他要是在此刻撒手不管,肯定被人指责缺乏同情心,但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个预感,要是收留她,接下来会是数不尽的麻烦。
佑宁偷瞄了他一眼,怎么这人如此冷血,她都哭成这样了,他还无动于衷。
不行,为了拖延还款,她必须把握机会,用尽一切办法赖定他。
佑宁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伸手抱住尹颢的手臂,用她那双澄澈的眼儿瞅着他。“你一定要赶我走吗?”她小小声地问,看来可怜兮兮。
尹颢的回答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他的心在挣扎,理智告诉他得严正拒绝,但是……那一双眼,那一双极似美贞的双眸,揪人心疼的表情,却叫他无法开口拒绝。
“拜托你,至少让我住一晚就好了。”佑宁用最脆弱渴望的表情望着他,只差没抱着他的大腿,求他别赶她走。
尹颢瞪着眼前娇小的女人,冷静理智的思绪难得有些乱了,凌厉的视线终于软化,陡然伸出手,扣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抬起头来。
“就一个晚上。”尹颢说道,剑眉聚拧着。
佑宁低下头,马尾垂落披散在白女敕的粉颊前,遮盖住俏脸上的神情,柔软的红唇在无人察觉时,偷偷弯成一个狡诈的微笑。
耶!成功!
“好的,就一个晚上。”先过了今晚再说,明天她会再想新的方法留下来。
佑宁在心里备注,澄澈的眼里闪过一丝狡诈的笑意,然后,又迅速恢复纯洁无辜的模样。
“你真是个好人。”佑宁不忘先拍拍马屁,为明天的借口铺路。
尹颢只是睨了她一眼,不言不语。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威力惊人,一而再、再而三让他有了遐想,他想他快疯了。
他渴望美贞,想念她想得快疯了,竟将这情绪转嫁至一个笨女人身上……
“我说过,你只能留一个晚上。”他捉住最后一丝理智,告诉自己该与她保持距离。
“多一天都不行吗?”佑宁小心翼翼的问,语气忐忑。
锐利的目光扫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见到尹颢无言重申他的决定,那严肃的表情,肯定不是在开玩笑,佑宁心想,她得赶紧再想个办法才行。
“好,就一天!”佑宁努力往好处想,至少过了今晚这一关。
一放松下来,她的生理机能就开始运作,肚子很不争气、很不给面子的,竟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那声音让尹颢下颚一束肌肉抽动,这丫头不会没吃饭吧?
想想也是,她都烧了自己的厨房,想必是连吃都还没吃……
“呃……为了感谢你让我留下来,要不我煮个东西给你吃?”佑宁一边讲一边朝厨房移动,想填饱的当然不是他的肚子,而是她的。
“我一点都不饿。”尹颢眯起眼睛,看来不大买帐。
“呃……不吃一点吗?吃一点就好……”因为她真的快饿扁了。
佑宁努力搅动即将干涸的脑汁,却还想不出个好籍口,就连说话都很困难。
尹颢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一切的麻烦只能怪他自己,还能怎么样呢?
他双眉微挑,顺从了她的愿望。
“冰箱有水饺。”他冷声说道,视线停在佑宁的俏脸上,面无表情。
除了美贞之外,他的目光不曾停留落在哪个女人身上这么久。
但,纵使直盯着她,他仍无法将美贞的影子从佑宁的脸上排除开来。
他需要喝点酒。
而且,还是烈酒,才能镇定他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