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第一大黑帮──“雷焰帮”帮主交接仪式,在“雷焰帮”旗下的某间大酒店举行,各地分舵的手下和其他帮派的重要人物,中午时刻纷纷涌入,准备参加观礼。
现场席开五十多桌,共聚集了近五、六百名身穿黑色西装的黑道份子,场面十分浩大,也吸引了闻风而来的大批媒体记者采访。
而此刻,莫欢正静静地坐在饭店的套房里,任由化妆师替她梳妆打扮,落寞的眸光投落窗外。
天空灰蒙蒙的,就如同她的心,灰暗一片。
抗拒多年,想不到最终她仍是躲不过宿命的安排,即将成为统领令人闻风丧胆的黑帮的老大,而这代表她和他之间的距离更加遥远了……
她曾经以为,相恋只需要两颗真诚的心就足以天长地久,想不到却仍敌不过现实的玩弄……
“嗳,大小姐,千万别哭啊!让妆花了,可就不好了。”化妆师赶紧抽张面纸,轻轻吸干莫欢滑落脸庞的泪水。
莫欢收敛忧郁心情,推开她的手,站起身,让一旁的两名女佣替她穿上一套绣著几朵红花的黑色袍服。
换好衣服后,她迈出房间,在威仔和阿豹的护送下,走进偌大的餐厅,穿过两排人高马大的黑帮份子,走上台。
站在台上的莫四海见到莫欢出现,笑得合不拢嘴,宠爱地搭住她的肩膀,另一手抓起麦克风。“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开口,满室回荡刺耳的笑声,莫欢揉揉耳朵,翻翻白眼。
“难得我的宝贝女儿愿意继承‘雷焰帮’,今天我的心情比连叫十个小妞陪我一晚还爽,哈哈哈哈~~简直爽到爆,我死也瞑目了!”
莫欢忍不住眼角抽搐。唉,她老头果然是个混黑帮的粗人,说话真是粗率直接。
这时,一名小弟跑到台前,对莫四海报告:“老大,区警官带了一批警察在门外,他们说也要一起进来观礼。”
“警察?”莫四海一愣,随即呵呵笑著,心情特好,愿意通融。“想看就让他们进来吧,谅他们也不敢在我的地盘上做出什么事。”
莫欢微怔。他来了?
“是。”小弟转身跑出饭店。
一会儿后,门口走人大批警察,为首的男人,正是区绍飞。
当莫欢的目光与区绍飞交触时,两人的表情顿时一僵,心绪紊乱。
“区警官,今日可是我们帮里的大喜事,你们安分点,可不要搞乱我的好心情啊!”莫四海撂下威胁,十分清楚警方是担心各大黑帮聚首会惹出什么事情,才特地前来监督。
区绍飞微扯嘴角,对莫四海随意笑了笑,转头吩咐几名属下四处察看之后,眸光再度回到莫欢身上,眉间缓缓添上皱痕。
她不是说从不想接手黑帮,为什么现在又改变主意?
莫欢收到区绍飞不赞同的目光,低敛美眸,避开他的注视,双手交握置在腰前,因他的存在,莫名地感到一丝慌张。
他对她的影响那么深,她若想遗忘他,恐怕难了……
莫四海对一旁的三名妇人拍拍手。
她们三人走向莫欢,一人手中捧著银盘,里头装了纹身的器具。
莫欢突然转身,背著众人跪下,两名妇人帮忙将她的衣服从肩膀拉扯下,露出一边纤细的臂膀。
一名妇人在莫欢雪女敕的左后肩上消毒,纹上一枚色泽诡艳的彩凤图腾,代表她从今以后在黑道上拥有崇高的地位。
纹身的过程完全没有上麻醉药,莫欢咬牙握拳,紧紧闭眼,强忍住火烧般的炽烈疼痛。
台下的区绍飞见了,整颗心纠结成团,满溢不舍,握紧拳头,克制自己别冲上前阻止。
许久后,纹身完毕,两名妇人帮莫欢穿好衣服,搀扶著莫欢起来。
莫四海从手下的手中接过用琉璃制成的“雷焰帮”帮印,连同手中的麦克风,一起交给莫欢。“欢欢啊,有什么话要对大伙说说!”
莫欢捧著帮印,深吸口气,竭力漠视左后肩泛起的痛楚,冷凛著娇颜,浑身散发一股威严气势,沉声宣示。“记住!从今日开始,我就是‘雷焰帮’的新帮主,若有人不从我的命令,直接逐出‘雷焰帮’!”
“是!”众人齐声喝道。
莫四海抢过麦克风,大声宣布。“两个星期后,我的宝贝女儿将与‘四狐帮’老大──李小狐步入礼堂,到时大家可记得来参加喜宴啊!”
台下“雷焰帮”的弟兄们一同欢呼、鼓噪,祝贺声连连。
她要结婚了?!
区绍飞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瞪著莫欢。
该死!以为分手了,他对她的情感会越来越淡,怎料一听到她的婚讯,他整个人莫名地心慌、恐惧起来。
莫欢敛眸,在妇人们的搀扶下,缓缓走下台。
当她经过区绍飞身旁时,他下意识拉住她,绷紧嗓声询问:“为什么?”
莫欢怔忡──他是问她为何要接任“雷焰帮”?抑或是问她为何要和李小狐结婚?他在乎的是什么?
她无语,轻轻拨开他的手,欲离开。
区绍飞再度扣住她的手腕,冷硬询问:“回答我!”
“我没有选择。”她绽放笑意,美眸却森冷、毫无温度,抽回手,迈步离去。
区绍飞凝望她的背影,心,苦涩涩的。
他知道自己还挂念著她,才会如此难受,他等待著遗忘她的那天快些到来,他等待著解月兑……
现场众人开始入席用餐,一边欣赏台上的美女唱歌、跳舞。
莫欢回到饭店的套房里,立即吩咐妇人们退下,没心情与大伙一同庆祝,她独自缩在窗边,望著灰暗的天际,绵绵雨丝飘入,落在她脸上。
心中仿佛重压了一块大石,沈郁得难受,她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泛起些微疼痛。
越想努力止住泪水,泪水却偏偏不听使唤,频频滑落;就仿佛她越想遗忘某人,某人却执意停留在她心扉不走。
夜晚,一切的庆祝活动落幕后,“雷焰帮”各分堂的堂主一同回到莫家的议事厅内,等待新任帮主前来召开会议。
莫欢卸了妆,穿上轻便T恤、牛仔裤后,到了议事厅,坐上主位。
莫四海笑眯眯地坐在莫欢身旁,卸下职务,闲著无聊就一同来看看他们开会的情况。
“雷火堂”的堂主站起,率先对莫欢说道:“帮主,‘黑狗帮’那群人最近杠上‘雷焰帮’,老是派人来砸我们的场子,害得我们有好几间KTV、酒店都没办法继续营业下去,亏损连连。黑狗那杂碎,甚至扬言要在一个月内干掉你和老大。”
“哼,想搞垮‘雷焰帮’,黑狗以为他有那个能耐吗?”
“靠!想杀我们老大?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宰了黑狗!”
其他分堂的堂主忿忿咒骂,场面顿时吵嘈起来,大伙讨论著要用什么方法干掉黑狗。
本来心情不佳的莫欢,被扰得情绪更加恶劣,用力拍了下桌子。“可恶!”原来这群人面临前来挑衅的敌人,第一个解决办法就是杀了他?!真是太冷血、太残酷了!
众人望向莫欢,全都学她用力拍了下桌子。“对!黑狗实在太可恶了!杀了他、杀了他!”
“都给我闭嘴!”莫欢扯开喉咙吼,气得脸都黑了,嘴角、眼角抽搐。
大伙骇著,立刻住嘴。
“杀人是犯法的,你们知不知道?我不准你们私下去杀了黑狗,听到没有?”莫欢瞪著他们。
犯法?新任帮主跟他们讲法律?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傻住了。
“欢欢说得对,你们千万别自作主张宰了黑狗,最近警方盯得我们很紧,还是少惹事为妙。”莫四海频频点头。
“嗯,老大说得对,那个区警官一直希望能铲除‘雷焰帮’,我们可不能让他抓到把柄,不然‘雷焰帮’可麻烦了。”莫四海一开口,众人全都附和。
“不过黑狗继续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威仔说道。
“更重要的是,他想对帮主和老大不利。”阿豹一脸苦恼,对莫四海和莫欢说道:“帮主、老大,你们两人最近可要小心一点,我们会加派人手严密保护你们的。”
“如果黑狗又上门闹事,你们就报警处理。”莫欢说道。
“报警?!”众人吼了出来。
官贼向来是势不两立的耶,若真有问题发生,也要用江湖上的方法来处理,怎么能懦弱地求助于警方?
莫四海吓到,急急伸手探向莫欢的额头,再模模自己的额头。“奇怪,没发烧啊,怎么会说出这种鬼话来?”
“是,报警。”莫欢再度坚定说道。
莫四海与各堂主额上浮现黑线,怀疑莫欢脑筋有问题,聪明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次换“雷翼堂”的堂主站起身,决定说些能振奋大伙精神的好消息。“咳咳咳,对了,还有一件事。最近,我们准备安排五十多名未满十八岁的大陆妹过来台湾卖婬,相信这次够我们赚──”
“卖婬?!”莫欢气得摔杯子。
众人又骇住了,一声都不敢吭。
莫欢走到“雷翼堂”的堂主面前,指著他怒骂:“我把你卖去当牛郎,一天要你接客十多次,让你最后精尽人亡,你要不要啊?!那些少女才几岁,你们就想毁了她们的人生?”
“雷翼堂”的堂主恐惧地摇头,求救的眼神瞄向莫四海。
“欢欢──”莫四海准备开口。
“总之,这件事立即取消,若让我知道以后还有谁敢私下做出这种肮脏事,我马上赶他离开‘雷焰帮’!”莫欢截断她老头的话,凶狠地撂下威胁。
众人吓得抖个不停,依照帮规,被逐出帮派的人,都得先挖掉双眼,再各砍断一只手、脚啊!
“那……那个白粉……”不知道哪个白目堂主突然在这时开口。
大伙凶锐的眼神,一同警告地射向那个白目人。
“什么白粉?!以后通通给我卖女乃粉!”莫欢转身瞪向白目手下,又狂吼了。
“噗~~”莫四海正在喝茶,吓得全喷了出来。
“女乃粉?”众堂主全苦著一张脸。
“欢欢,你……你这不是要毁了‘雷焰帮’吗?”想不到莫欢来这一招,莫四海真是头大。
“我没解散‘雷焰帮’,怎么能算毁了?对了,我记得你今天中午已经退休了,这些事,你已经没资格管了。”莫欢冷睨老头一眼。
“你……你……”莫四海气得脸都红了。
“这样不是逼我们从良嘛?”有人开始低声抱怨。
“这样以后还能有多少油水可以捞?”
“什么坏事都不能做,这样哪像黑道中人啊?”即将丧失耍狠的机会,有人气愤极了。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雷焰帮’的新帮主,一切我说了算,有谁不满的,现在就站出来!”莫欢凌厉双眸一一扫过大伙。
大家哀叹口气,垂下脑袋,哪敢吭声啊!
没人敢再抗议,莫欢唇畔扬起,宣布会议结束后,迳自走出议事厅,完全不理会莫四海在背后气愤咆哮。
一连好几天,莫欢忙得焦头烂额,努力应付帮里那群大汉,只希望他们都能改邪归正。
今夜,某分堂的堂主率领几名手下,准备去贩毒,当她接获消息时,立即带著威仔和阿豹两人前去阻止,气得当场教训那几名手下一顿,直到后来他们终于愿意打消贩毒的念头,她才肯放过他们。
在回“雷焰帮”的路上,车子行经“醉情”PUB,莫欢来不及细想,便急急冲口而出。“阿豹,停车!”
黑色房车停在PUB门口。
“你们先回去。”莫欢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帮主,让我们陪你进去吧,现在是危险时期,你不该独自在外乱晃。”阿豹和威仔两人担忧黑狗会对莫欢不利。
“我没事,快回去!”莫欢板著脸,瞪著他们。
“那……你自己小心点。”见她生气了,他们不敢违背她的命令,只好答应。
莫欢下车,走入PUB。
午夜,PUB内播放狂野的舞曲,舞池里许多年轻男女跳著煽情的舞蹈,众人情绪十分高昂、热情。
只有莫欢一人情绪恶劣,娇颜写满落寞,走到吧台边坐下,向调酒师点了杯调酒,独自喝著闷酒。
“醉情”PUB的老板──王荣,走到吧台旁对服务生吩咐一些事情,正巧瞄见莫欢,讶异地挑挑眉,趋近过来。“莫小姐,好久不见。”
莫欢望向王荣,忆起他是区绍飞的朋友,淡然地点头回应。
“唔,我听于娟说你和绍飞分手了?”他小心翼翼地注意她的表情。
莫欢敛下眸,没有回应,继续喝酒。
“你们分手,这阵子绍飞心情也很差,下班后老往这跑。”王荣笑了笑,看看手表。“这个时间他差不多也该到了。”
“今晚他会来?”莫欢一震,搁下酒杯,准备避开与区绍飞碰面的机会。
“喏,已经来了。”王荣抬起下巴点点门口。
莫欢转头望去,见到区绍飞逐渐靠近,心一慌,急忙起身。
王荣拉住她。“才刚来就要走?再多坐一会儿啊!”
莫欢拧眉,区绍飞已经走到他们两人身旁,幽邃黑眸紧凝著她,神情波澜不兴,让她猜不出他的心思。
而因他的出现,她的心跳逐渐加速,回视他的那双美丽眼眸不自觉地溢满眷恋。
“我去帮你调一杯酒。”王荣轻捶区绍飞肩膀,走到吧台后方。
“真巧。”区绍飞对莫欢说道,往高脚椅坐下。
“是啊。”莫欢坐回原位,厌恶自己一见到他,就舍不得离开了。
区绍飞凝望她的侧颜,有股感觉在心中恣意-滥、翻腾,使他的心鼓噪不安,他想,那应该叫做思念吧。
他向来对自己很有自信,失去一段感情,顶多怅然几天,便可以马上恢复以往开朗的个性。
但这次不同,自从她离开后,他夜夜梦见她,心揪疼难受,距离失去她的日子越久,他心痛的情况就越严重……
他第一次对自己失去信心,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能轻易遗忘她,能否割舍掉两人之间的这段情?
察觉他热切的注视,莫欢心慌意乱,举杯拚命啜饮酒液。他为什么一直这样看著她?是因为他还想念著她吗?
区绍飞瞥见她红肿的手指关节,眉一皱,忍不住关怀。“手怎么受伤了?”
“刚教训完几名手下。”莫欢揉揉右手。
区绍飞抿抿唇,犹豫片刻后,问道:“三天后你真的打算和他结婚了?”只要想到她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他便感到心酸、嫉妒,开始懊悔,或许当初他不该放走她……
莫欢随意扯动唇角,没答话,一口饮尽杯中酒液,起身往盥洗室的方向走去。
区绍飞望著她离去,黑瞳渲染阴郁。
王荣将调好的烈酒放到区绍飞面前。“喏,让你大醉一场。”
区绍飞喝了一口,掀眸望向他。“你有过那种经验吗?就是当你越想忘记一个人时,却偏偏把她记得清清楚楚。”
“想她啦?”王荣搓搓下颚,笑问。
“嗯。”区绍飞拿出香烟点燃,抽了口。
“把她追回来。”
区绍飞皱皱挺鼻,摇头。“我心里有阴影。”只要她一天是“雷焰帮”的人,他就无法轻松自在地和她相恋。
“她可以是你的光,照亮你的心。”王荣抿唇窃笑。
“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区绍飞睐他一眼,薄唇泛著苦涩笑意。
王荣不明白他身上驮负著一条人命的那种深沉压力,并不是如此容易卸下的。
王荣叹口气,拍拍他的肩,给予支持的力量。“认识你那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你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心神不宁,我想你真的很爱她啊!你要知道,这世上有那么多女人,要找到一个能让你真正深爱的,那可不容易,要好好把握啊!”
区绍飞不语,疲惫地抹了把脸。
霎时,一名年轻的少女惊慌失措地冲到吧台,对王荣急吼:“老板,快叫救护车,有个女人在盥洗室前被人刺了一刀。”
“王荣,你打电话,我先去看看。”区绍飞搁下酒杯,急忙奔向盥洗室。
当区绍飞见到一名男人昏倒在盥洗室前,而莫欢捂著月复部跪在地上,手上沾染鲜血,他深深震骇,没料到受伤的那个女人竟会是她,心剧烈抽痛,冲到她身边,审视她的伤势。“莫欢?”
“我没事,一点皮肉伤而已。”莫欢努力想撑站起来。“这男人被我击昏了,你记得把他带回警局。”
“我先送你去医院。”此刻区绍飞只担心她的伤势,一把抱起她,急急往外奔去,恐惧蔓延周身,深怕自己会永远失去她。
“原来黑狗早派人一路跟踪我,准备一逮住机会就杀了我,好险我身手好,及时闪开,只被刀子轻轻划过,还死不了。”莫欢月复部泛著撕裂的疼意,无力地偎在他怀中。
听著她的话,区绍飞却还是不放心,眉头越拧越紧,脚步越走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