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五班,共有三十一位学生,是全校唯一一个全部是男生的班级。现在离升旗典礼仅剩十五分钟,可大部分的学生还没有到。
周屹天走进教室的时候,只有两个男生凑一起抄作业,剩下的七、八个人把课桌拉在路中央,坐在桌面上,脚踩着椅子,把手里的成人杂志扔来扔去,吵闹得很。
黑板上涂得乱七八糟,值日生表是空白的……根本没有人理会班务。
走过讲台,周屹天朝靠窗的位置走去,走到最后一个课桌前,「啪」地拉开凳子,一坐下,书包则随便往桌上一扔。
剎那间,那些吵闹的男生,还有抄作业的立刻都停下动作─看着他。
「靠!老大!你终于肯来啦!」一个右耳穿着一串银耳钉的男生爆发出惊喜的吼声,跳下桌面,不过还没靠过去,就被刘一鸣拦开了。
「都到一边去!我们要谈事情!」刘一鸣不留情面地道,耳钉男生登时挑衅地瞪向刘一鸣,不过最后也只是比了比中指,就和其它人一起走去旁边坐下。
「谈什么事情?」周屹天不悦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刘一鸣。
「你还说呢!这么久都不来学校,打你手机也不接,到底在搞什么?」刘一鸣并不害怕他这种态度,当初两人就是因为看彼此不顺眼,才在学校天台大干了一架。
刘一鸣最后输得很惨,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人后来就成为了铁杆兄弟。
「什么搞什么?」周屹天嘟囔,把头转向窗外。
「你不是在开学前就出院了吗?为什么还会……天啊,你的手怎么回事?」刘一鸣这才注意到,周屹天的手掌上缠着纱布,十根指头更是布着一条条交错的疤痕,十分吓人!
「已经好了。」
「好个屁!你拿手去砸玻璃了?还是又进行了什么魔鬼训练?你的手不是金刚钻做的好不好?」刘一鸣拉过他伤痕累累的右手,强行扳开,这种伤不会是练习拳击造成的,哪里有人打拳会割开手掌的?
「靠!你怎么那么机车!我都说已经好了!」周屹天猛地抽回手,从书包里翻出一包香烟和金色打火机,站起来就走了。
「快打铃了,你去哪?」刘一鸣喊道。「楼顶。」周屹天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教学楼有七层高,顶楼一般是不对学生开放的,但是东帝哪个不良少年没上顶楼逛过,那可是逃课、睡觉和秘密拍拖的好去处,至于那道绕着门锁的铁链,松松垮垮,用力一拉就掉了。
和其它学校不同,这里的天台铺有耐旱的草坪,还有爬满紫藤的棚架,一直通到边缘的铁丝网那里。
周屹天穿过棚架,站在铁丝网前,校园豪华气派的景色尽收眼底,拿出一根香烟,想要点上,但是右手椎心的刺痛,香烟不小心掉到地上。
「妈的!什么都不顺!」周屹天暴躁地踹了铁丝网一脚,铁丝网发出喀喇喇的噪响。周屹天拉开手上的纱布,掌心有个触目惊心的伤口,是他攀爬栅栏时,被顶端的铁钩刺穿的。
那天心急火燎地赶回家,知道尚诚刚刚离开,他想要追出去,却被保镖重重围住。
「从现在开始,不准少爷离开他的房间一步。」周皓染强硬的下令。
「妈的混蛋!你到底对尚诚做了什么?」周屹天的手脚被四个大汉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我还能做什么,照例帮你擦呗,玩腻了女人,找男人也就算了,还在外面学人同居!是我对你太客气了吧?」
「我喜欢尚诚,不是玩弄他!和喜欢的人住一起,有什么不对?就算你现在拦住我,我还是会追他回来!」
「哦?人家拿了钱早就远走高飞了,你怎么追?」周皓染冷嘲热讽。
「拿钱?」
「是啊,五万美金加上一张空白支票,全拿走了。」周皓染轻蔑地说道,「是迄今为止你的情人里面,我付得最贵的一个。」
「你胡说!尚诚才不会拿你的钱!」
「不会?哼,你对这个男人又了解多少?」周皓染双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冷笑着盯着周屹天,「这种男人只是看中你的钱而已,不管你信不信,除了钱,你还剩下什么?」在周屹天怔神的时刻,周皓染喝道,「都愣着做什么,把少爷带回房间!」
「是,老大!」保镖们慌慌张张、七手八脚的,把强烈反抗的周屹天押回了他的卧室。
之后的三天,由于被软禁,周屹天采取绝食抗议,不过周皓染找来家庭医生强行给他打营养针,还有点滴。意识到这样抗争是下下策,周屹天恢复进食,有了体力之后,他才能打倒保镖跑出去。
软禁的第八天,保镖们有点松懈,他趁洗澡的机会,从三楼浴室的窗口跳到二楼露台,再爬水管下到花园。
第一次出逃,因为正巧有客人进来,豪宅的铁门开启,周屹天打倒看守,顺利地跑了出去。但是他身上的钱只够搭乘地铁,而搭巴士会很慢,周屹天决定先去利民量贩店,因为地铁某站的出口就在量贩店附近。
他希望能够遇到尚诚。
但是地铁的速度哪里比得上周皓染打一通电话。很快,义兴会的手下就封锁了量贩店,并把厚厚一迭「感谢金」塞给贾经理。
贾经理眉开眼笑地收下,周屹天闯进经理室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
「少爷,其它兄弟都在外面守着,我们真的不想为难少爷,也请少爷您别让我们难做。」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垂首说道,语气虽然是毕恭毕敬的,可周屹天知道,他如果反抗,不仅是他,整间量贩店都会遭殃!
周屹天不想连累别人,也知道从贾经理嘴里问不出什么了,可是他不甘心就这样回去,在量贩店里拖延着找了一会儿,真的不见尚诚的踪影,他才黯然离开。
一次逃跑被抓住以后,想要再逃出去就变得很难,周屹天就像囚犯一样被戴上脚铐,卧房外有保镖二十四小时监视,他被整整困了二十天。
到了十月,他肋骨的伤已经痊愈,周皓染忙于帮派的事务,去了国外,没空理会他,周屹天就趁一个女佣送晚饭的机会,撞开门,打晕守在门口的保镖,造成了大骚乱。
老管家闻讯赶来,他毕竟是看着周屹天长大的,不忍心之下,还是拿出钥匙解开了周屹天脚上的镣铐。
没了束缚,周屹天立即大展拳脚,保镖们不敢用枪,论搏击又远远不是周屹天的对手,结果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屹天跳出窗户,跑出豪宅。
宅邸里的保镖不算什么,难的是大门口荷枪实弹的守卫,他们是完全听命于周皓染的,就是对周屹天开枪也不奇怪。周屹天只能从黑漆漆的栏栅爬出去,花园里拴着的加纳利猎犬,看到他后不仅没吠,还很兴奋地摇尾巴。
月兑下保镖的西服,用力地扔到焊接着铁钩和倒刺的栏栅上,周屹天先爬上邻近的树,再奋力一跃,跳上墙头。双手不可避免地牢牢抓住那些钩刺,厚厚的西装布料一下被刺穿,铁钩深深地扎入手心。
痛得眼前兀地一黑,要是惨叫出声,一定会被守卫听见,周屹天死死地咬住嘴唇,缓缓地把手从铁钩上抽了出来。
他流了很多血,右手可以说是血肉模糊,但周屹天不敢多待,胡乱撕开T恤底边,裹了手,就往墙下爬。
趁着夜色逃离之后,周屹天吸取了教训,没有像上次那样急切地去找尚诚,而是在外徘徊流浪了几日之后,才偷偷潜回宿舍。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看着胡子拉渣,好比流浪汉一样的周屹天,房东很吃惊地说道,「你那朋友早就搬走了。」
「搬走了?」周屹天不相信地问道。
「是啊,走得很急,我连房租押金都没来得及退给他……」
不等房东说完,周屹天就狂奔上楼,来到尚诚租住的四0五号房,房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物……
「你慢点啊!」房东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你的房间还要不要?他帮你付了一个月的房租,水电费也缴了。」
「什么?他帮我付的?」
「是啊,他搬家的时候,还请了搬运公司来呢,我看到好多书。」房东径自说道。
周屹天愣住了,他看过尚诚的收支帐簿,按他的工资,不可能在不拿押金的情况下还替自己支付房租,还请搬运公司……难道他真的拿了五万美金?
不!不可能!尚诚不是那种人!一定是周皓染耍了什么诡计!
「你知道他搬去哪里?」
「这我不知道,不过听搬运公司的司机说,好远的路……不会出东市了吧?」
「是哪家搬运公司?」
「这我就不记清了……好像是贸昌?还是顺昌的……喂,你这就走了,这个月的房租你还没给呢!」
周屹天用剩下的钱几乎全花在找搬运公司上,打电话,上门查访,什么贸昌、顺昌、昌兴等等公司他都找过,大家都说没有接过这样一个客户。
正当周屹天怀疑房东是不是在骗他的时候,他找到一家吉昌搬运公司,那里的客服小姐说,上个月他们确实有一辆货车去过巴士站的宿舍楼,给四楼的一位住户搬家。
周屹天谎称自己是尚诚的表弟,一查地址,尚诚似乎把所有的行李拉去了火车站,然后通过托运,寄回了彬东乡下。
周屹天不死心,还想继续找下去,但他已经身无分文,右手扎伤以后只是随便去药房买药来擦,又在公园、街头等地方露宿,手掌化脓了。黎荀在公园找到周屹天的时候,他躺在掉了漆的长椅上,因为发高烧,嘴唇干裂,整个人都虚月兑得很。
「屹天,求你跟我回去吧!」黎荀红着双眼,心痛地看着虚弱的周屹天。
「不……我知道他有回乡下的打算,我要去找他。」周屹天执着地摇头。
「那你知不知道……」黎荀哽咽,「尚诚已经动了那张支票,银行今早打电话来,说有人用支票取走了二十万美金!」
「你在说什么?」周屹天抓住黎荀的双臂,瞪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
「你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可是他却拿着钱走了,你怎么这么傻!」黎荀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起初我也不信他是那种贪财的人,可是银行那边已确认是尚诚的笔迹。」
「─你骗我!」周屹天一激动,推倒黎荀,然后站起来就要走。
「我没有!」黎荀从地上爬起来,用力拉住周屹天的手臂,「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要我怎么信你?」周屹天回头,目光凶狠,「对了,他怎么会允许你来找我的?你一定答应了什么条件吧?」
「我……」那一瞬间,黎荀的脸上写满羞耻,抓住周屹天的手也在发抖,其实周屹天不问也知道,黎荀除了用身体作交易,没有别的筹码。
「说吧!既然要我信你,就让我听听你们交易的内容,要他同意你出来,可不简单啊,还是说……你答应他,要这样子骗我回去?」周屹天迁怒在黎荀身上,冷酷地逼迫黎荀。
黎荀脸色变得苍白,眼睛也黯淡无光,嘴唇动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说出什么,然后,他的眼睛开始发亮,因为罩上了一层晶莹的水雾似的东西,睫毛接连颤动了几下,「我、我没答应他骗你回去……我、我答应的是……」
「─够了!」周屹天看着黎荀流下眼泪,心如刀割,拉过他,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屹天……」黎荀整个人都在发抖。「你什么都别说了……对不起,我跟你回去。」周屹天在黎荀耳边沙哑地低语
「叮─叮叮─」
学校嘹亮的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周屹天的回想,这是早操即将开始的铃声,但他不想下楼,反正五班的学生也不会去做操。
周屹天眺望着郁郁葱葱的校园,不知道尚诚在什么地方,想到他一个人寂寞的样子,周屹天的心里就一阵揪痛。
「像他那种样子,一个人根本活不下去……」周屹天自言自语。
「谁一个人活不下去呀?」
突然,从后面传来偷笑声。周屹天转头,是薛霖,还有刘一鸣和杨天乐。
「偷听好玩吗?」看着齐齐出现的三人,周屹天叹气。
「好玩。」杨天乐笑了笑,「我真好奇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我们老大念念不忘,一往情深啊。」
「还是那个男人吗?」薛霖斗胆插嘴,他可是周屹天模拟告白的对象。
「是谁都不关你们的事,走了。」把香烟和打火机都塞回裤子口袋,周屹天说道。
「又去哪?」杨天乐追上来问。
「当然是回教室啊,好久没起这么早了,回去睡觉!」说着,周屹天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哈欠。
「呃……」杨天乐偷偷地看了刘一鸣一眼,似乎在说:老大不是好好的,哪里会想要跳楼啊?
刘一鸣也觉得奇怪,不过看到掉在地上的那根香烟,根本没抽过,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跟着周屹天离开了。
「对了,老大,我们班导换人了耶。」四人走下楼梯的时候,薛霖说道。
「你们班不是每学期都会换一个班导,有什么奇怪?」刘一鸣笑道,「上次那个因为什么原因离职了?神经衰弱?还是胃溃疡阿?」
「才不是呢,所以觉得遗憾啊,我们都没整够他……」薛霖笑嘻嘻地道,「好像是放产假去了。」
「放产假?他能生孩子?」刘一鸣一脸惊讶。
「屁哦!亏你还是三年一班的,是他老婆生孩子啦!男人怎么生!」
「哦……」刘一鸣为掩饰尴尬,随口问道:「新老师什么样的?」「长得还可以。」薛霖说道,「就是有点傻呆呆的,教化学的。」
「不过倒是挺受马子欢迎的,特别是四班那几个女的。」杨天乐插话道。
四人正悠闲地穿过三楼走廊,眼尖的杨天乐透过窗户,望见了那个男人。
「喏,屹天,那个穿过操场的就是他。」
如果不注意看就会被淹没在学生群中的男人,腋下夹着教科书本,微驼着背,穿着一件老气横秋的褐色针织背心,还有灰色衬衫,下面是一条深色西裤。
「我说的没错吧!现在天都没冷,就连毛线衣都穿出来了,不是傻瓜么?」薛霖哈哈地笑起来。
其它人正要表示认同,却听到「砰」地一声巨响!
周屹天居然一拳砸在窗玻璃上,只见钢化玻璃喀喀几声,裂出数道裂痕,周屹天的表情像是愕然,亦像是愤怒,他们都看呆了。
「尚诚……」周屹天起初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看到尚诚被一位女生叫住,回过头说话后,才确信这真的是尚诚。
担心他过得很辛苦,结果却变成东帝高中的老师!他不是大学生么?
对了,他从没说过自己是做什么的!
东帝是贵族学校,教师的待遇当然也是最好的,光薪酬就是公立学校的两倍,看到尚诚被女孩子们热情围住的样子,就知道他在这里过得很好。
「好─真的很好!」周屹天的心就像石头一样使劲地向下坠着,愤恨的眼神让旁边的三人不寒而栗。
「屹天,你认识他?」刘一鸣诧异地问。
「岂止认识,他还欠我一大笔债!」周屹天瞇起眼睛,咬牙切齿地道。
「啊,老大,你也开始放高利贷啦!」杨天乐很惊讶,周屹天不是很讨厌这行当?
「今天有他的课么?」周屹天转头,答非所问。
「有啊,第二节课就是!」薛霖唯恐天下不乱,雀跃地嚷道:「怎么样,要不要我去讨债?他欠你多少钱?二十万?四十万?」
「好啊,也算上我!」杨天乐积极地举手响应。
「你们别高兴得太早。」刘一鸣将手插进校裤口袋,叹气,「只要是得罪过屹天的人,很快就会被全校师生排挤,说不定轮不到我们出手呢!」「也对,上次那个白目的训导主任,我们一放话,他连一周都挨不过,回乡下种田去了!」薛霖点头道。
「不,我不要他走。」周屹天冷冷地说道,「我要他留在这里。」
看到周屹天那认真到了可怕的表情,三人面面相觑,感觉这次和以往很不一样,周屹天的愤怒是发自内心的。
他们不禁有点同情那个可怜的老师,要激怒周屹天不容易,因为他对许多东西都很淡薄,所以激怒他的下场,也是相当可怕的……「尚老师,这是四班的作业簿,全交齐了哦。」一个乖巧的女生,把一迭簿子放在尚诚的办公桌上。
「谢、谢谢。」尚诚站起来道谢,惹得其它老师都侧目看他。
「您别这么客气,这是我该做的嘛。」女生嘴上这么说,却是笑着走出办公室的。
「尚老师啊,四班的学生也就算了,你对五班的可不能这么客气。」一位头发微秃、戴眼镜的男老师提醒道。
「是啊,你来的时间短,还不清楚他们的底细。」邻座的数学老师颇为严肃地说道:「五班的学生,一半都是有钱有势的太子爷,你要是对他们太客气,会被吃死的!」
「没错!那些少爷的脾气都很大,你要注意点哦。」男老师附和道:「东帝的老师难做啊,那些坏学生,我们不能打也不能骂,只能受气。」
「那有什么办法?」正要出门的音乐老师也加入话题,「学校最大的赞助商是那些家长,那栋新的教师宿舍楼就是五班的
家长出钱建的,校长不敢得罪他们嘛。」
「其实在社会上也一样啊,那些家长不是董事长就是大律师、政要,就算我们不做老师,换个职业也还是给他们雇用的。」头发微秃的男老师大发感慨。
不知不觉,老师们你一言我一语说起学校的校区建设来,尚诚默不作声,他到学校才一个月,不清楚学校内的情况。
他所做的事,白天就是用心的教学,上完课就在办公室里改作业、批考卷,回宿舍后就埋头写教案,看专业书籍,直到凌晨才熄灯,其它老师还以为他要争当年级主任呢。
对尚诚来说,唯有把自己累得不能再累,才能让心中的痛苦好受些。他忘不掉周屹天,也不想忘记,一天,又一天……重复着甜蜜又痛苦的回忆,彷佛被黑暗的海水吞没,往越来越深的崖底沉去……
除了冷,还是冷,那天之后,尚诚就觉得自己的心被冰封了起来,一种痛心彻肺的难受!
「尚老师,您没事吧?」见尚诚脸色微白地、怔怔地看着空白的记事簿,邻座的数学老师问道。
「啊,我没事。」尚诚回神,匆忙地收拾着教课用的书本。
「对了,五班有一个学生,千万别去得罪他,不然有你受的,」女老师拿起数学课本和教案,准备去上课,好心地提醒道:「他的成绩全部是满分,所以他上课睡觉也好,打牌也好,都不用去管他。」
有这样的学生吗?尚诚微愣,然后翻开五班的点名簿,这是上一任班导交给他的,因为班级每一学期都会重组,所以点名簿是崭新的。三十一个学生,只有一个名字一栏里写着─「病假缺席」。
应该是他吧,不过一个多月都没来学校上课,是很严重的病吗?
尚诚一边想着,一边捧着厚厚一迭书本站起来,有些担心。
第二堂课的预备铃响起,尚诚不禁加快脚步,班级导师一般是由数学、国文或英文老师来担任,会让化学老师来当,可见他们都不愿意去接管五班。
但是尚诚相信有教无类,不管什么样的学生,只要自己用心教导,一定会有收获。
走进五班教室,虽然已经打过预备铃声,教室里还有些闹哄哄的,但他们一看到尚诚,突然安静下来。
「同学们好。」像往日一样,尚诚先打招呼。
「听不见啊。」一个男生说道,还用小拇指挑了挑耳朵。
「啊……」尚诚愣了一下,教室里很安静,怎么会听不到。
「同、同学们好。」重复了一遍,尚诚的声音变大了,却引来全班一阵哄笑。
「原、原来老师是结巴哦,还带着乡音。」那个男生夸张地模仿,他旁边的男生笑得前俯后仰。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尚诚只好道:「请安静,现在要上课。班长……」
「起立啦。」第一排的一个男生有气无力地道。
「老……师……好……」拖着长长的尾音,全部的人像是没睡醒一样。
尚诚点点头,「请坐。」转过头,黑板上画得乱七八糟,还有凌乱地写着「老板就是老板着脸,老婆就是老婆婆妈妈,老师就是……」
尚诚不觉念了出来,下面有个男生大声问道:「那老师你是不是─底下老是湿啊?」
尚诚愣了两秒钟,才发觉同学说了什么,顿时面红耳赤,但是他的反应太慢,这也成为同学们耻笑的把柄。
「什么呀,这都不明白啊!」那同学摇头道,「当老师不是要考《生理学》的么?老师你都没学过噢!」
尚诚没有回答他,拿起板擦,把黑板上的东西擦掉,然后说道:「现、现在上课,请保持安静。」
「切!」
「好无趣!」
「一看到化学就想犯困……」
全班一阵吐嘈声,然后才是懒洋洋地翻开书本。
尚诚不禁松了口气,然后看到靠窗最后一排的位置。
因为大家都在翻书,只有他一动不动地趴在桌上,好像在睡觉,尚诚不禁担心,这位应该就是请病假的学生吧。
「这位同学,你还好吧?」尚诚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谁准你碰我的?」周屹天终于抬头,瞪着尚诚。
尚诚的手停留在半空,完全惊呆了,眼睛无法置信地睁得很大,久久没有动弹。
「怎么,我很吓人么?尚老师。」周屹天冷冽地道,眼神里丝毫没有昔日的温情,有的只是憎恶。
「周……周屹天……为什么会……」尚诚结结巴巴,似乎还是相信不了周屹天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哼。」见尚诚脸上没有半点见面后的喜悦,有的只是震惊,周屹天更是火冒三丈,腾地站起身。
「你、你去哪?」看着铁青着脸、擅自离开座位的周屹天,尚诚慌张地问道。
「这种课根本没法上,像你这种肉脚老师,我一秒钟也不想看到!」周屹天背对着他,冷冷说道。
「等一下。」尚诚伸手抓住周屹天的手臂,但才碰到,就被狠狠地甩开了。
「操X妈!别碰我!」周屹天暴怒之下,丝毫没有控制力道,尚诚被推得一个踉跄,「匡当」一声,脊背撞上后面的课桌,又连人带桌翻倒下去,只见文具、书本等东西落了一地。
尚诚狼狈地坐在地上,捂着额头,然后就看到有血从他额角滑落……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