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兰踏入房间,尚未开口便被抢白。
「你手上的伤还好吧?」德焰笑了,笑得像抓住兔子的猛狮、笑得像玩弄猎物的黑豹。
问兰站在离门不到三步处,秀容愀然一变。
他怎么知道她手上有伤?
「经过这几日的折磨,你这弱女子倒挺能忍的。」他的话夹枪带棍,目的就是要让她不好过。
「你是刻意来找麻烦的,我兰嬷嬷恕不奉陪。」心惊的问兰想走,不想与他继续周旋,认定他绝非善类。
一柄扇子立刻射来,挡住她的去路。
问兰转头瞪著他。「你!」他的态度未免太狂妄了!
「想畏罪逃逸,没那么简单。」他像判官似的,一句话就定了她的罪。
「你根本是含血喷人,无凭无据,如何诬指我犯罪?」虽然认不出他的面容,可他的话都直指她犯罪了,她还能当没事吗?
问兰动怒了,她不曾如此生气过,活了十九个年头,她还是头一次这么愤怒,而且竞还是同一个人撩起的怒火。
「把你的袖子挽起,那道伤就可证明你是夜闯王府的黑衣人。」
「笑话!我摘水果时不小心割伤,也能让公子你如此挂心啊?」
「真相是不是如此,一看便知。」话语刚落,德焰便动手,一点也不让问兰有所准备。
本来问兰的武功也不弱,可是那道伤损了她的元气,她只能勉强阻挡他凌厉的攻势。
「我劝你别动真气,否则伤口一旦恶化,吃亏的人是你。」
德焰使出擒拿手,却敦问兰敏捷的格开,他遂出言警告。
「你!唔……」问兰本想反驳,手臂却一阵抽痛,化去了全身的力道,她捣著伤口皱眉。
德焰乘机箝住她的脖子,黑眸里有著噬人的怒气。
「你逃不掉了。」他说得斩钉截铁。
「既然落在你的手中,要杀要剐随便你,我才不会承认你随便乱安的罪名。」问兰傲气的说。
「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骨气。」
德焰加重力道,问兰则是倨然的闭上双眼,一副从容就义的模样。
「你!」德焰以为她会求饶,却为她的沉默为之气结。
等了半刻,他迟迟未下杀手,问兰疑惑的睁开眼。
他不是想安她的罪名,杀了她不就如了他的意,为什么他不动手?
德焰见她疑惑的看著自己,那长长的睫毛像扇子般慢慢的瘘啊瘘的。
心念一动,他动了手,却不是取她性命,而是扯下面纱。
随著面纱滑落,呈现在他眼前的是直挺的俏鼻、红菱般的樱唇、因怒气而泛红的双颊,她犹如一朵在寒夜里绽放的花朵,美得教人屏息。
「放肆!」问兰求的是痛快一死,他却乘机吃她豆腐,她气恼的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朝他攻去。
德焰就这样吃了一掌,他没料到她居然乘机行动,他狠狠的用力一拉,却不偏不倚的拉住她的伤手,问兰哀号一声。
「啊!」泪珠在她眼里打转,这般惹人怜爱的模样,相信任何绝情的男人,都下不了手。
为防她再次突袭,德焰迅速点了她的穴。
「小人……」问兰才来得及骂出这一句就被点了哑穴,她只能瞪著他,动也不能动。
「我还需要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如果就这样让你死了,未免太便宜你了。」德焰为自己找了一个藉口,他由怀中拿出伤药。
问兰又惊又怒的瞪著他。
他该不会想为她上药吧?她的伤在右上臂,衣裳要是被撩起,不就全被看光了?
「你既然是後宫的嬷嬷,应该不会怪我唐突吧?」说出这句话时,不知哪来的怒气在他的心里发酵。
问兰在心底大喊放手,可是她连移动半步都没办法,更何况阻止他逾矩的行为。
挽起她轻如云罗的衣袖,露出一截女敕白的藕臂,那红肿的伤口是如此触目惊心。
在他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心疼。
「忍著点。」不知为何,他居然还出言抚慰。
为了不弄痛她,德焰小心翼翼的把药撒在她的手上。
她疼得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他给她上什么药?竞让她顿时有种犹如被火灼烧的痛苦,他是故意整她的是不是?那一定不是解药,说不准是杀人灭口的毒药。
看她泫然欲泣,德焰心中也有不舍,他伸出长指,为她把那颗即将掉落的泪珠拭去。
「待会儿就不疼了。」德焰低声说道。
小人、没良心的坏蛋!呜呜,疼死了,她一向是四姊妹中最冷静的,三番两次被眼前这男人激怒不说,他还把她弄得这么痛,甚至逼出她的眼泪,这该死的杀千刀!
德焰把她的袖子放下来,这种药只要上一次,隔日伤口就会结疤,而且不留痕迹。
他走到一旁,把银贝扇拿过来放在桌上。
问兰不解的瞪著他。
他还想干嘛?该不会想劫财、劫色吧?她惶恐的眨著眼睛。
「这个东西是打哪儿来的?」无视她的慌张神情,德焰迳自质问。
问兰眨眨眼,频频对他暗示。
「你若不坦诚道出,我一样有办法逼你说,」得不到回音,德焰又动气。
我知道你要把我屈打成招,可就算要我说,也得先解开我的穴道啊!
问兰呜呜了几声,无法开口,也不是她的错。
「抱歉。」一时急於要答案,他竟忘了解开她的哑穴。
但他只解开她的哑穴,她还是无法行动。
「你总喜欢诬陷人吗?」问兰没好气的说。
「为何这么说?」
「我想你不会喜欢我的答案。」
「说来听听,我也许可以免了你的刑责。」
这男人是石头吗?她都说了那么多遍不关她的事,他还是坚持与她有关,真该拿刀劈了他才是。
「你听清楚,这东西是人家拿来抵押的,那日你会遇上我,是我跟踪一名女子去的。」
问兰讲得清清楚楚,可德焰却不以为然。
「你以为我该相信你吗?」他邪笑的问她,他德焰是何许人也,哪能听信她的片面之词?
「为什么不相信我?」
「这样东西是王府之物,而且你鬼鬼祟祟的在王府附近徘徊,教我如何相信你?」而且,你腰上的玉坠更是王府的印信。
不过这句话德焰隐忍不说,他怕万一说了出来,她一气之下把印信毁了,那他丢官事小,怕的是会吃上满门抄斩之罪。
「我再说一次,这样东西是唐公子拿过来抵押的,我只是怀疑唐公子的为人,才暗中跟踪他,因为我不想後宫惹上麻烦。」
「你怀疑他?怀疑什么?」已经开始找替死鬼了,她还满聪明的,不过她居然是如此善用心机的女人。
「我用不著事事都向你报备吧?」他很烦耶。
「你说得越详细,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唐公子上回拿来抵押的盘龙花瓶,是一名老伯所有的,我在将那些抵押品拿到当铺时,才发现这件事,之後唐公子拿来的银贝扇也是老伯曾提过的物品,我产生怀疑才跟踪他。我在他的房子里看到一名女子,那名女子与唐公子起了口角後哭著回家,我为了想查明这些东西的来源,才跟著她,谁知跟著跟著就到了王府。」受制於人她只好吐实。
难道他那日遇到的女子是她?
德焰快速回想他刚下山、回到市集的那一天,见到一名女子与人起了争执,他还替她捡起轻纱,没想到和她争吵的人居然是爹,他竟错失一个大好机会!
「喂!」问兰唤著没反应的德焰,瞧他表情凝重,像是家里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
「争吵?他们吵什么?」猛一回神,他续问。
他怎么没发现那名女子,难道是他忽略了?
「我哪知道?大概是为了金珊瑚的事吧。」
「金珊瑚?」连金珊瑚的下落她也知道?
「唐公子说,他要再回去拿金珊瑚来抵押,可是我不准他再踏进後宫一步,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後来怎么样了。」
「我如何相信你呢?」
「你不信的话,可以跟我到唐公子的住处一采究竟。」她才不怕他查,她本来就是清白的。
「最好有这个人,否则你就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他姑且再相信她一次,这是他能做到最大的让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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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兰胸有成竹,德焰则是怀著希望跟她去找唐万越。
可是……
问兰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
「人呢?」泥砖屋里早已人去楼空,就连唯一进出的大门都倒塌一半,显示这里好像许久没人住了。
她明明是跟踪唐万越来这里的啊!
问兰不敢相信的踏进泥砖屋,里头一片脏乱,沉闷诡谲的气氛敦两人绷紧了心弦。
这里没有,房里也没有!
德焰看著问兰四处寻找,他并没有阻止。
他要是她,才不会白费力气的在这里找人,这里一眼就可以看出连只老鼠都没有,更何况是人。
「怎么会没有?」问兰错愕的看向德焰。
「问我?我才要问你呢!你玩够了吧?走!」德焰拉住她便往外走。
「你要拉我去哪里?」
问兰想甩掉他的手,他却用了巧劲,令她怎么也离不开他的掌握。
「当然是公堂。」难道还要继续跟她浪费时间吗?
「我说我是清白的,後宫里的丫鬟都能帮我作证。」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後宫里的那些人全是你的帮凶,待我禀告官差,要他们带一队人马把後宫铲平,那种烟花之地只会令人堕落。」
「你给我站住,不准你动後宫!」问兰火了。他开口闭口的栽赃她也就算了,现在更过分的想要毁了妹妹们的生计,这世上有比他还没良心的人吗?
「你这是在威胁我?」哈!她不求饶,反而还比他凶,她凭什么?
「做人要讲道理,你又没亲眼看见我拿东西,怎么可以诬赖我?」
「哼!你没拿,东西会在你的房里?你没拿,还会聪明的带著我四处乱晃?你当我是傻子吗?」
「你……你混蛋!」问兰受不了了,这人是茅坑里的石头吗?脾气又臭又硬,说也说不听。
「不管你怎么骂,都不会改变我的心意。」总之,後宫他是铲定了。
「你到底想怎样?」
「带你到公堂,让你从实招来。」
「根本没做的事,你要我招什么?」问兰觉得很无力,她只不过是误到了王府而已,就要背上莫须有的罪名。
「招你谋财害命、计夺王府,」
「你是王府的什么人?没凭没据,就要找我开刀,你一定是奉令行事,查不出真相,就随便抓人充数。」问兰不屑的说。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她竟敢暗讽他是没能力的草包!
「本来就是,你又无法证明东西是我拿的,而且我害了什么人啊?我连王府里的人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如何害人?更何况我在後宫赚的银两已够让我花十辈子都花不完,我又何必去惹麻烦上身?」
她对那种珍奇异宝没兴趣,真金白银才是她最想要的东西。
「那我问你,你能证明你是无辜的吗?」德焰快被她激得失去理智,她倒是挺伶牙俐齿的。
「我……我……」唯一的犯人跑了,要她去哪里找人?
「没有了吧?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有啊!王府里还有一个女人知道这件事。」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他斜睨她一眼,她居然还想诓他?
「我干嘛骗你?你以为你比得上一座天天都有金银财宝上门的後宫吗?」问兰不屑的说。
听到她的话,不禁令他为之气结,她竟然拿他跟钱财比?
「你认得出那晚的女人?」他的语气冰冷。
好吧,他就退让一步,也许是他求好心切,王府里可能真的有包藏祸心的女人。
「我……」事实上,她也没把握,因为她根本没看清那女人的长相,而且那女人一直低著头,她在屋檐上怎么看得到?
见她答不出来,德焰暗斥自己一声,亏他还站在这里跟她讨价还价,真是浪费时间。
「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一定会找出她的。」为了後宫,她一定要把那个女人揪出来。
「我凭什么要信你的话?」
「如果我找不出来,我任由你处置。」她豁出去了。
德焰挑起一道眉,冷笑。「你在跟我谈条件?」
「你不是最想查个水落石出吗?如果你误陷我入狱,而真正的凶手还逍遥法外,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包括後宫吗?」像这种害人的烟花之地,他要连根拔除。
「包括後宫。」问兰点点头,她绝对会查出来的。
「这倒值得考虑。」横竖只是晚一点去铲平後宫而已,他不介意陪她玩玩,反正她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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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焰带著问兰回到後宫。
「你想以什么身分进王府?」在问兰的房间里,德焰很认真的考虑起这个问题。
「随便,婢女、厨子,我都可以胜任。」反正她真正的目的是查出那个女人的罪行,又不是真要在王府里讨生活。
「你以为当婢女、厨子,就能查出线索吗?」如果真那么简单,王府里的东西就不会在武护院和总管的看管下,一个接一个不见。
「不然以什么身分比较适合?」
「你最好别敷衍我,要是三个月内没查出那个女人,我照样送你法办,连後宫一起。」他再次重申。
「你要我怎么做才肯相信我的清白?没有就是没有,你乾脆杀了我好了!」他的脾气怎么倔得像牛一样,偏偏她又打不过他,不然她实在很想赏他几个五爪印。
「我就先假设真的另有其人,为了引出她,你的身分就必须有点权力,而且可以在王府畅行无阻,嗯……你就做你最拿手的工作好了。」德焰想到一个方法,既然这个女人如此爱慕虚荣,只要朝她最弱的一点攻去即可。
「什么?」她最拿手的工作?她最拿手的就是照顾花了。
「做一个我专宠的女人。」这种身分够有分量吧?
「你说什么?」问兰失去一贯的优雅,尖叫出声。
他居然要她当他的女人,他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不敢啊?」德焰笑得邪肆。
「我只是愿和你找出真相,没道理要赔上我自己。」她居然也会有感到心慌的
一天。
「既然你不肯接受我为你安排的身分,那么……走吧,衙门在等著我们呢。」他有恃无恐的说。虽然丢了印信会吃上刑责,但总比被抄家要来得轻,早晚他都会得回印信,就看她的意愿。
而且要她当他的女人……嗯,他喜欢这个安排。
「你到底是什么身分,当你的女人为何能有那么大的权力?」不得已,问兰还是退了一步,她不能拿妹妹们的生计开玩笑。
「爵位的继承人,这层身分够尊贵了吧?」德焰说得仿佛今天是个好天气般轻松。
大哥的身子始终不曾好转,爹在生前早巳拟好遗嘱,要大哥找回失踪多年的他,让他继承世袭的爵位,继续为天子效劳。
问兰不由得倒退两步。
天哪!她居然惹了一个王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