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魏葆宝挣扎的翻过身,头超昏沉的。她好累喔,能不能再睡一下?下意识的拿棉被遮住头,却发现今天没有刺眼的晨曦呼唤她起床。
她勉强着睁眼,瞧见落地窗帘被有心人士全数盖妥,不管外头日上三竿,室内还是跟夜晚一样漆黑静谧,她懒洋洋的撑起一个吃太饱的笑容,抱着厚厚的棉被,回想昨晚激情的一切。
她全身腰酸被偷过,觉得快解体似的……可是澄晋的热吻依稀还熨在她的肌肤上,酥酥麻麻的,相当迷人。
她发誓她昏睡前看见天空透着墨水般的深蓝色,想是即将日出的模样……他们花了一整晚在缠绵,睡睡醒醒的,每次只要她隐约转醒,就会有被彻底占有一次。
她娇羞的笑着,即使身边床榻已空,但是那种填满心窝的幸福感,依然妙不可言。
起身下床,拉开落地窗的帘幕。今天太阳没有多大,几乎都躲在乌云后头,现在算是冬天了,总是有些阴雨,无法像夏日那样的晴空万里。
瞄眼闹钟。已经十点多了,澄晋应该先去实验室了。
闹钟下压着一张字条,上头写着——
累的话,今天就别上班了,好好休息,晚上再继续。
爱你的澄晋
什么叫晚上再继续!
她羞红了脸,却还是雀跃的把纸条收好,上面有写到爱这个字耶!
她哼着歌进去浴室洗澡,再溜到孙澄晋房里瞧,发现他果然穿着情人T恤上班,更是满心欢喜。
所以她也换上微笑T恤,穿上牛仔裤,又端详了自己手上的戒指,才心满意足的准备出门。
临出门前,当她把手机放进包包时,才赫然想起她的另一只手机,她赶紧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好几天没看手机了,昨天是她生日,说不定妹妹有打来。
抽屉里躺着的旧手机似乎早些天就没电了,她先行插上冲充,坐在床边等开机。
她也半年没跟妹妹见面了,甚至没听过她结婚的事,她永远只说在工作,没空回家,然后定时汇钱回去。姐妹俩不常讲电话,通常都是用简讯,或是约好时间,她打到妹妹的同学家去聊。
其实她有机会可以接妹妹离开那个家的,但是妹妹还在读高中,她不知道可以用什么借口带走她而不会招来爸妈的反对,幸好再捱个半年,妹妹就要考大学了,等她考上大学后,她就能名正言顺的接她离开那个黑暗可怕的家。
果不其然,一开机,手机就震个没完,一堆未接来电和留言显示在萤幕上,魏葆宝才隐约想起,前些天在睡梦之中有听见手机的声音。
她赶紧收听留言,几乎都是妹妹打来的。或许是祝她生日快乐吧?
“姐,快点打回家,快点!”
“姐,爸爸跑去借钱,人家上门讨债了……好多好多钱喔!”
“姐,我想去找你……我快受不了了!”
“姐,一千三百万!我拿不出来啊……妈说要把我送去抵债,我好怕!”
魏葆宝瞪大了眼睛,赶紧再按下下一通。
“姐,我手机快没电了,我离开了,再联络。”
“救命!”
最后一通,是她生日当天早上,在十通未接来电后留给她的留言。
魏葆宝一片茫然,脑子组合着妹妹释放的所有讯息。爱赌的爸爸、酗酒的妈妈,他们又做了什么事?一千三百万是怎么借的?之前借的一千万她好不容易还了大半,为什么又多出那么多钱?
就算利滚利也不会这样,爸一定又去赌了……什么叫救命?这是什么意思?
魏葆宝立刻回拨妹妹的手机,但她没有开机。
她一通一通看着未接来电,赫然发现有一串既熟悉又陌生的号码,是昨天半夜打来的,她不假思索的打过去,听见电话接通时好感动。
“喂,我是魏葆宝。”她压抑声音的颤抖,“请问谁找我?”
“魏……魏葆宝?”对方是个妇人,“我是小琪她妈妈啦!喔,你是怎么了?我们都以为你出事了……”
“小琪的……”小琪是妹妹最要好的朋友,“我妹妹怎么了?她……”
“唉,她昨天还藏在我家,今天你妈就来要走人了,你也知道,这里没多大,她躲哪儿,你妈都知道!”小琪的妈妈叹了口气,“她离家出走好几天,你妈带警方来找耶,我还差一点被当成绑架犯……现在带回去了,你要不要快点回去看看啊!”
“谢谢……真的谢谢。”魏葆宝挂上电话,突然觉得世界变成一片漆黑的绝望。
出大事了,从小生长在那个家,她比谁都清楚,挨不完的打、还不完的债,新台币黑洞总是快填平了又出纰漏!这半年来,她一个月汇十五万回去都还是不够用,要是爸妈知道她身上有六百万,恐怕只会拿去赌而已。
六百万,也抵不了快两千万的债务。
这就是她觉得跟孙澄晋在一起,可以称之为奇迹的原因了。
她这种人,怎么配得上他?
他是俊逸的天才科学家,有健全的家庭,令人称羡的社会地位、经济条件,几千万的婚戒可以说买就买、说扔就扔。
她是什么?一个酒鬼跟赌徒的女儿,酒鬼每日借酒装疯,对她们施以精神暴力,赌鬼成天游手好闲,一有钱就赌博,借了数不清的债务,不顺心时更会打她们出气。
她不怕痛,妹妹也不怕,从小,她们唯一担心的就是爸妈把主意打到她们身上,所以她从国中就到餐厅帮忙洗碗赚家用,让爸妈觉得留着她们还有点用处,没想到,她们姐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但是她不信妹妹值一千五百万,对方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们家……现在她最怕的,就是一旦让爸妈或是债主知道澄晋的存在,她就会成为破坏澄晋名誉地位的老鼠屎!
她闭上眼就能想像,爸妈会怎么威胁恫吓他拿钱出来还债、要他给赔偿金,事情会闹得很大,而且未来的日子里,他们会不断拿她假结婚的事要胁,跟澄晋狮子大开口。
真是讽刺,她比谁都了解这样的父母,却还是不得不回去。
就到此为止吧,消失在澄晋的世界里,而且把这些日子来的甜蜜、幸福与快乐全部封存,一个字都不能对外说。
她突然庆幸昨晚的一切,能跟深爱的人结合,也算没有遗憾了!
魏葆宝强忍着想哭的冲动,月兑下情人T恤,把带来的行李整理好,多余的东西一件都没带,孙澄晋送她的所有物品也都放在原位。
然后她拿出那张签好的离婚协议书,放到他书房的桌上。
跟契约上写的一样,结婚半年后她可以采取分居……事实上,她才刚想要每天与他耳鬓厮磨,依偎在他怀里睡着。
她很爱很爱这个男人,所有绝对不可以做出任何不利于他的事。
留下一张纸条,填上新的转帐帐号,并写下“即日起分居,不要找我”九个字,这就是她跟孙澄晋之间最后的言语。
她还记得……唇上的吻,肌肤上的温暖,他抚过她手臂的触感,他吻上她颈项的热度。
她的身体会有记忆,记得他的每一字句,每一次的抚触。
这些终究只能成为记忆而已。
她的幸福之河还是碎了,她沉进漆深的冰河底下,或许有一片尖锐的冰片,刺穿了她的心。
她依然感激上天给过她这半年的幸福,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关上门,魏葆宝暗暗祝福着孙澄晋可以找到比她更适合他的女人,然后赶快忘记她这个平凡的代打新娘。
紧握着行李,她佯装无事的离开这间充满幸福的屋子,一直到坐上火车,她呆望着窗外时,泪水才缓缓的流下。
她的右手紧握着左手,泪水落在戒指上的玫瑰金爱心上,她唯一带走的,只有这枚戒指。
*********
一堆学生聚集在生物系助教办公室门外,手上拿着一堆着作,等着在办公室里头的贵客。
不知道是谁匆匆一瞥,发现了孙澄晋的身影,消息立刻传开来,许多人赶紧拿他的着作来要签名,大部分可都是原文书,他的确是学校的骄傲、学生们的偶像。
只不过,孙澄晋今天不是来聊天的。
“学生资料,”他冷冷地瞪着站在一旁的章佑森,“我只问你她家地址。”
“我只是个助教……不是,你跑来问我这个做什么?”章佑森愁容满面,“她跑掉的日期跟契约上写的差不多,你们不是半年后就准备要分居了吗?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章佑森!”孙澄晋打断他自以为是的想法,“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离开我,绝对是出了什么事!”
章佑森看着好友怒火中烧的神情,心里暗叫不好。该不会是魏葆宝溜走前还偷了什么东西吧?不!不会,她不是那种人,缺钱归缺钱,但她是个光明磊落的孩子。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你不要这么生气,我打个电话给她……”
“我打过了,两支号码都不通,除非你有我不知道的门号。”如果打得通,他有必要特地来找他吗?
“嗯……你要不要先喝杯茶,平心静气的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急的非找到她不可?”章佑森尽可能用笑化解这一室肃杀之气。啧,很难把这种形容词用在澄晋身上,因为他很少会发这么大的火。
“我们前一晚才买了新的婚戒,决定了那张契约不算数,而且还滚了一晚的床,她甚至说她爱我——”孙澄晋毫无隐瞒的挑重点说,“请问一下,这样她会无缘无故的跑掉吗?”
章佑森呆了,他手上甚至还拿着茶杯,完全石化的站在桌子旁边。
魏葆宝跟澄晋……假戏真做了?
喔!天啦!这简直令人难以相信……不,澄晋本来就很有魅力,只不过,若不是他主动追求,谁会喜欢上一个外在条件不差,却闷又宅的家伙?而魏葆宝的个性本来就还满讨人喜欢的,但是他一直担心她很吵,会让澄晋受不了……
想这些都无济于事了,生米已经成熟饭了,他还在揣测什么东西!
“所以在你们确定彼此心意之后,魏葆宝就跑了?”章佑森的思路很快回到正轨,“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一星期前。”孙澄晋很满意好友的脑子有在运作,“我回到家,她看起来什么都没带走,但其实带走了她刚搬去我那时的简单行李,我送她的东西一样都没拿,然后留了一张纸条。”
他边说,把纸条递给章佑森。
接过手一瞧,章佑森脑子里怎么转,都只能想到很不好的一面,魏葆宝的身世他是清楚的,那样环境长大的女孩比任何人都渴望幸福,没道理会把到手的幸福往外推,除非,她有苦衷。
“我觉得跟她家月兑离不了关系。”孙澄晋等了一星期后,也想得很周延。“她把旧衣一并带走,我送的却留下,完全不想跟我有任何联系,也没多带走一样东西。”
除了婚戒……
“是有这个可能……澄晋,魏葆宝有跟你提过关于她的过去、背景或是任何一件事吗?”章佑森假装无意的问着,事实上在试探魏葆宝到底告诉了澄晋多少。
“一个字都没提,但是我知道她家用钱凶,而且有家暴——不要再问这些我猜得到的问题浪费我的时间,我现在马上就要她家的电话跟地址!”
“我不能!”章佑森也开门见山说了,“魏葆宝不会希望我说出去的!”
“佑森!我爱她!她是我妻子,她搞失踪,你还不帮我?”孙澄晋也急了,冲着他就是大吼。
这话听起来真的很诡异,他不是不相信会有真爱发生,但是……澄晋半年前还跟段澐爱得死去活来啊!章佑森瞄了好友一眼,他该不会是把魏葆宝当救生圈了吧?
“澄晋,段澐对你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吗?”
“你现在跟我扯段澐做什么?”他嫌恶的皱起眉,“这个人对我而言怎么可能还会有意义?”
“可是我们都知道你爱段澐爱得很深啊!她逃婚,你受到伤害……这是很自然的事,你怎么可能在半年之内就忘记那个美丽的段澐,然后对我说,你爱着你的代打新娘?”
“为什么不可能?”孙澄晋坚定的望进章佑森的眼底,“我自己知道我的情感归属何方。”
“这可不一定,你受伤了,你是一个在大海里溺水的人,抓到救生圈就巴着不放。魏葆宝有疗伤的功能,很多人都叫她疗伤系女孩。”章佑森不是要机车,他试图保护魏葆宝也点醒好友,“或许只是一时的迷惘,你应该要冷静几天,仔细思考对她的感受。”
如果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那就该立即停止,让魏葆宝去处理自己的家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家的根本念不起,尤其有个无敌大的黑洞拼命的在卷钱。
魏葆宝如果想让澄晋知道她的家庭状况,早就说了,只字不提,绝对有其原因。
“她什么都没告诉你,就表示她不愿意让你知道一切……我只能保证她不是故意欺骗你的,因为她曾有过跟你类似的遭遇。”章佑森迎向孙澄晋狐疑的双眼,“没错,大一时有个大她十岁的男人说要娶她,结果后来跑了。”
孙澄晋皱起眉头。原来她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当初段澐逃婚时,她才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因为她太了解一个人的孤寂与痛苦!
结果那时的他还骂她自以为是?他的心蓦地一阵抽痛。
“既然如此,那我就更要找到她,因为我知道她是爱着我的。”
章佑森不语,很为难的别过头去。
孙澄晋沉吟了一会,缓缓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食指不客气的指着他。
“好,你不说是吧?真不愧是好友……我叫外头的学生帮我查,我就不信查不到!”
什么?章佑森跳了起来,飞快地冲到门口死命挡住孙澄晋。
“让开!”他眯起眼,英气这人的双眸有股锐不可挡的气势。
“好好……我给你就是了,有必要闹得这么大吗?”章佑森无奈的叹口气,“你这是何苦呢?如果魏葆宝想你知道,就会把地址和电话写给你了啊!”
“她觉得她配不上我,严格说起来,她认为自己是一个不值得拥有幸福的人。”他太了解宝宝了,所以她才选择默不作声的离开。
章佑森挑了挑眉。难得他也明白,既然知道,又何苦去烦她呢?
搞不好到了魏葆宝的家里,看到她惊人的父母,他又会选择离开,这样对女孩子才是伤很大吧?
唉,他想伤很大的应该是澄晋,因为魏葆宝的父母应该会拿他当摇钱树,把他摇到死都不甘心。
抄下魏葆宝的老家地址和电话,他把纸条递给好友。
“谢了。”孙澄晋这句道谢其实很不甘愿。
“澄晋,去之前,还是请你静下心来思考一下。”章佑森不忘苦口婆心,“你是真的爱魏葆宝,还是把她当疗伤的救生圈?还有,去打搅一个不想见你的人,真的好吗?”
孙澄晋没答腔,但是他用一种近乎睥睨的眼神瞥了章佑森一眼,接着出了门,毫不客气的拒绝外头鼓噪的学生,笔直的往停车场去。
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寻找魏葆宝,他在车上就先打了电话过去,结果不但没人接听,还变成空号。她住在中台湾的山上,他直接驱车前往,没有丝毫的耽搁。
他这七天来辗转难眠,甚至睡在客厅,期待门铃会响起。
甚至连那件他们没有机会一起穿的情人T恤她都没带走,它被折好放在衣柜里。
他想破了头也不明白为什么,唯一能联想到的只有她家里出了事,但再怎样也不该什么都不说的离开,她可以找他帮忙的,他——是她的丈夫啊!
这个想法让他惊讶,但是他没有逃避心里的烦躁与怒火。
当初段澐逃婚时,他除了怨就是失望,他想喝酒麻痹自己,想问段澐为什么,但是他始终都没有行动,反而是选择赌气般的继续婚礼,还娶了一个代打的新娘。
不知他是否命格特殊,此生大概注定被放鸟,跑来一个准新娘就算了,现在又跑一个真新娘,而且结婚半年,算得上是卿卿我我,两情相悦……至少他已经确定了对宝宝的感情。
他望见纸条时脑子一片空白,他笃定宝宝不会跟别的男人走,更笃定一定有问题。
他发现他对自己有强烈的自信,相信宝宝是爱着他的,甚至早在他发觉对她的感情之前。
这份自信却无法用在段澐身上,他不曾确定段澐会永远爱他……在结婚前就从未想过,因为他们彼此都有一段距离,他们都飘忽,都行踪不定,而且没有人会想长时间腻在一起、去融入彼此的生活。
那也是爱,只不过方式不同,但是,深度也就因此不同了。
宝宝在他心中扎的根很深,甚至一开始就往深处扎,一直到它们冒出心脏,开出美丽灿烂的花朵,他才惊觉那份美好。
三个小时后,他终于来到中部的一座山上,这儿的山不高,绕了几圈,车子终于在地址的门牌前停下,孙澄晋坐在车里,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门外非常混乱,一堆广告单和信挤在已满出来的信箱口,铁门上还有鲜红的喷漆,写着“还钱”两个字。
他下了车,出众的气质与外貌跟这里并不相衬。
“请问……”有个怯生生的声音在后头问着。
孙澄晋回首,是个短发的女学生,她紧揪着书包,疑惑的看着他。
“我来找人。”他简单回答,不想多惹是非。
“找谁?”小琪越过那部显眼的车子,来到铁门前,“找贝贝?”
孙澄晋蹙起眉,望向她,听出她的口气和语调似乎认识这里的住户,“这里姓魏对吧?你认识这里的人?”
话没说完,小琪呜咽一声,突然就哭了起来。
孙澄晋退一大步。她是在哭什么?弄不好别人还以为他一个大男人在欺负她咧!
“不见了!贝贝一句话都没说就搬走了,”小琪抽抽噎噎的说:“手机号码也换了,我怎么打都关机……她什么都没讲!”
“嗯……这位同学,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再说?”他实在没心思在这里瞎搅和,“我找的是魏葆宝,不是什么贝贝?如果你认识的话……”
“宝宝姐?”小琪抬起一双泪眼,“贝贝的姐姐喔……他们是一家子一起不见的。”
“你认识魏葆宝?”孙澄晋根本懒得听其他闲杂人等的事,上前一步就抓住女学生的臂膀,“她搬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嘛!上星期宝宝姐突然从台北回来,那一天晚上,我还有过来找贝贝,谁知道隔天起贝贝再也没有来过学校,全家一起搬走啦!”女学生越说越难过,“我好担心她们喔!一定是那些人又来讨债,不知道贝贝会不会被抓去抵债……”
“讨债?”孙澄晋听见了关键字。看来这位魏葆宝妹妹的同学,应该很了解魏家的情况。
然后小琪一古脑的把魏家的情况全跟孙澄晋说了。好赌成性的魏父把祖产败光,由“田乔仔”沦为打零工的,可还是赌性坚强,工资一拿到又跑去赌,赌输回家,便把妻女当出气筒。
魏母眼见丈夫不成材,转而开始喝酒逃避现实,喝久就上瘾,也不工作了,有时候酒瘾一犯,甚至跟着魏父一起打女儿要酒钱……
“不久黑道来讨债,说魏爸爸连本带利欠了一千三百万元,要他们赶快还……之前欠的一千万,宝宝姐明明都快还光了耶!”小琪忧心忡忡的说:“结果魏妈妈说把贝贝拿去抵债好了,因为他们连一千三百块都没有!然后贝贝就躲到我家来了。”
“宝宝每个月不是都有汇钱回来吗?”他是不清楚多少,但他记得有一次魏母打来要钱的电话,从那通电话,他听出宝宝有定期汇钱回家,甚至只要家里一打电话,她便必须想办法生出钱来。本来他不太担心钱的问题的,毕竟每个月一百万的款都有拨进宝宝的户头里,可是现在……
“根本一拿到就又拿去赌了!宝宝姐是很聪明,把钱汇到贝贝的帐户,但是魏爸爸压着贝贝去提款,她连偷留生活费都不可能。”
小琪带着怨怼说着魏氏父母,“魏爸爸会丢五千块给贝贝,说拿回去家用……一回家,魏妈妈就要钱去买酒。”
“所以……他们是为了躲债搬走的吗?”孙澄晋沉重的看着这已人去楼空的屋子。
想不到宝宝过的日子比他想像的还糟,甚至不如无父无母的孤儿,在育幼院至少不比忍受这种事。
“没有人知道,前一晚我还跟贝贝在这里说再见,隔天起,就没人见到他们了。”
孙澄晋望着铁门上鲜红的还钱两个字,有些触目惊心。
他沉吟着,将自己的名片交给小琪,请她如果有任何魏家的消息,立刻打电话给他。
日暮西沉时,孙澄晋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台北。
他有种被掏空的感觉,知道宝宝的背景并不如想像中的愉快。在她离家之前,她的情况应该就跟她妹妹一样,依照她那种“要为别人点灯”的个性,她更可能为妹妹挡下一切,不管是被打、被虐待,或是跟债主下跪磕头。这就是佑森说的,她很缺钱,但是很努力。
这岂是缺钱两个字可以解决的?她才二十二岁,就要扛一千多万的债务,还得应付这一家子的赌金、酒钱、生活费,难怪她连代打结婚这种工作都接。
知道这些,他其实更加心急如焚,因为这种家庭……宝宝一定是回去保护她的家人,或是跟债主约好还债的!
扔下他,可能单纯只是怕真实的自己难堪到无法面对他。
真傻,他爱上的就是这种环境出来的她!那种再悲伤也要笑着过每一天、那种为别人着想的天真,多么的令人怜爱啊!
电梯到了自家的楼层,无边的黑暗似乎把他的体力吸光似的,他异常疲倦。他必须换个方式找人,绝不让宝宝再次承受那种暴力的阴影与压力。
大楼的长廊上,他的屋子在走廊末端,远远的,他瞧见一道可怜的人影蜷缩在他家门口,状似凄凉。
他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宝宝!
“宝——”他冲到门前,喜出望外的看着蹲在地上的人影。
那是一个哭到泣不成声的泪人儿,她露出的手臂上有无数的瘀青和鞭痕,哭得红肿的脸上也有伤,一只眼睛甚至有明显瘀伤,四周布满血丝。
“澄晋……”她哭喊出声,猛然站起身,扑进他的怀抱。
孙澄晋被这冲击逼得向后踉跄了两步,及时稳住重心,紧蹙眉头,感受到贴在怀间的陌生体温。
“段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