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老师背过身去在黑板上写着字,国贸二班的同学们静静做着笔记。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打瞌睡,教室里非常安静,只是窗外飘落一片一片的落叶,有沙沙的声音。
小米坐在第一排。
她不时看向黑板,不时轻轻翻动书页,手中的笔不停地写着,好像要将老师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
戚果果怔怔地看着她。
这段日子小米瘦了好多好多啊,她苍白得像一缕轻飘飘的魂魄,仿佛只要一阵风,就可以将她吹得无影无踪。如今,小米每天都来上课,白天在教室里看书、做笔记,晚上到图书馆接着学习,每天都要很晚才回到宿舍,就算回到宿舍也依然是看书温习功课。她常常半夜醒来时,见到桌上的台灯仍是亮着的,小米瘦弱的剪影投在墙壁上,呆呆的,长时间地,一动不动。
戚果果怔怔地又转头向教室后面看去。
教室的最后一排,靠窗户的座位上没有人,桌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灰尘里有几只手指印,可能是谁想要打开窗户时无意中落下的。深秋阳光里轻轻飘荡的灰尘,淡淡的手指印,空落落的座位,忽然间有种黯然神伤的感觉。
戚果果长久地发起怔来。
所以。
她没有注意到望着黑板的小米也同样在发怔。
手指怔怔地握住笔,面容苍白透明,望着黑板,望着黑板上老师飞快地写出的字,小米怔怔地坐着,眼睛空洞而没有焦距。
树叶在窗外轻轻地飘。
阳光斜斜照在呆呆坐着的小米身上,影子拉长在地上,世界宁静无声,只有轻轻的风,只有轻轻的落叶。
所有的课结束了。
老师走了。
同学们走了。
戚果果喊小米吃饭回宿舍。
她笑着摇头,说前一段时间拉下了很多功课必须补上。于是戚果果把自己的笔记本全部给了她,然后无奈地走了。
空荡荡的教室里。
只有小米独自一个人在看书。
她低头看书。
阳光渐渐从明亮转为金黄。
渐渐的,金黄的阳光,晕红的晚霞,一排排空荡荡的座位,她怔怔地看着书,金黄晕红的光芒将她周身包围住,短发细细绒绒地仿佛闪着无数柔和的星星。
光线越来越暗。
校园广播的音乐声开始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回荡。
书页上的字渐渐有些模糊。
她怔了怔,终于慢慢将书合上,收拾起笔和本子进书包里。站起身子,漫天霞光中,她不由自主地怔怔向教室的最后一排看去。
窗棂上。
一只鸟儿啾啾拍打着翅膀。
空荡荡的桌子。
灰尘的颗粒在绚烂的晚霞中飞旋。
静静的。
空荡荡一排排的座位,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了。
门轻轻关上。
走廊里也充满了美丽的霞光,温柔如醉,和着夕阳的金辉,广播里的音乐轻柔地响着。
小米低头默默地走。
忽然——
一双修长的腿出现在前面。
她抬头。
修长的双腿,修长的身材,白色的衬衣,唇边柔和的微笑。绚烂霞光里,裴优微笑着模模鼻子,对她说——
“嗨。”
林荫大道上圣榆的学生们来来往往。道路的左边是篮球场,每个球架下都有男生们在打篮球,女生们聚在一起高声呐喊加油。道路的右边是一个小小的树林,树木挺拔高直。有的树是四季常青的,枝叶郁绿丰茂,有的树上叶子早已全部金黄了,风一吹,沙沙地一阵一阵飘落。树林中,有些长长的木椅,一些学生远远看着对面篮球场里的比赛,一些学生在低声谈笑,几对情侣在喃喃细语。
地面上落满了金黄的树叶。
静静的长椅。
校园广播的喇叭在篮球场边,跟热血沸腾的运动的场面很不搭调,竟然轻轻唱着一首淡淡忧伤的歌。一片金黄的叶子在小米手里怔怔转动,她的嘴唇单薄而透明,裴优静静凝视着她,不想去打扰她,仿佛只要轻轻的一句话,就会使她重回到成阿姨刚离开那段日子的悲伤里。
霞光从树叶的缝隙间筛落。
安静柔和地洒在长椅中他和她的身上。
过了好久好久。
她的手指怔怔捏紧落叶金黄的叶柄。
“他……还好吗?”
“还好。”裴优轻声说,“凡是护士拿来的药,他都会吃掉,不再拒绝医生的治疗,也不再发脾气。”
“那很好。”她低下头。
“可是,他变得很沉默。”裴优顿一顿,声音里有轻轻的叹息,“有时候,我倒宁愿他象以前一样发脾气,任性不配合治疗,虽然很棘手,但是你可以感觉到他。而曜现在……沉默得好像一切都无所谓,沉默得好像他已不存在……”
她的手指僵住。
静静地。
校园广播里在飞舞的落叶中沙沙低唱着忧伤缓慢的歌曲。
裴优的眼底有淡淡的沉痛:
“为什么不去看他?”
她的身子也僵住。
裴优轻轻地说:
“你应该知道曜想见你。”
她的脸色苍白了,怔怔望着远处篮球架下奔跑着的男孩子们,金黄的落叶在她的手指间轻轻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