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事情,无非记得与忘掉,常常到头来,忘掉的比记得的多,许多以为自己永生难忘的爱与恨,事过境迁以后竟然云淡风轻,在脑海里几乎难以找到一点痕迹,彷佛不曾经历过一般。
或者可以说,记得就是为了要忘掉,每一件被我们记忆在脑海里的事情,也注定了会被我们的记忆放弃。
但忘掉了也没什么不好,很多事情记住了只是平添痛苦,不如忘记它,别再想起它,前方的路这么长,何必这样背着包袱?
她是这样安慰自己的,毕竟她忘掉太多事情了。在混乱的记忆里,她已经拼凑不出应该有的顺序,她也不太记得自己做过了什么,她常常想起许多片段画面,却说不出画面里的场景从何而来,好像那是前世的经历。
但是她很坦然,忘记就忘记了,她隐约觉得,忘记比记得还要好,她很庆幸自己是忘记的,好像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是多么的痛苦与折磨,所以不如忘记吧……
忘记曾经记住的一切,卸下一切的重担。
可是她忘记的能力已经对她的生活造成了影响,正如现在的她,坐在小公寓小套房的玄关门前,看着自己已经着装完毕,及肩的长发也梳理整齐,但是她就是忘记了自己现在要做什么?
模模头,「我……我现在要做什么?」
好苦恼,自从车祸以后,她的记忆力就变成这样,常常在一分钟前还不断自我提醒要做的事,下一分钟转过头就忘记了。
不过这已经算是好的,记得她在车祸刚醒时,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还是靠自己身上的证件,这才知道她叫作纪敏秋。
医生说,她伤到了脑部,依照症状看来,伤势并未影响到智商,可是却让她的短期记忆能力与长期记忆能力都受到了影响。
医生说……医生还说了什么?
老天!她忘了……好!没关系,反正她总会想起来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想一想自己穿了衣服和袜子,是打算要做什么。
现在上午十一点,快要中午了,中午要吃午饭,午饭……对!她要去干妈、干爹的店里帮忙,干妈和干爹开了一间面店,她在那里工作。
纪敏秋的脸上终于不再苦恼,露出灿烂的笑容,赶紧穿上鞋子,站起身,准备出门。
时间已经太晚了,她得赶快骑着脚踏车去上班。骑脚踏车……那她的钥匙呢?没有钥匙,怎么把脚踏车的防盗锁打开?
笑容不过一瞬,再度陷入苦恼,她的钥匙不知道放哪里去了,找都找不到……于是她东翻西找,把不算大的小套房都翻遍了。「怎么会这样?钥匙呢?」
就在此时,小套房的大门被打了开,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探进头来,看见了纪敏秋慌乱的模样。「敏秋,怎么了?」
纪敏秋看见来人,很不好意思,「干妈,我找不到钥匙……」
本来打算帮她找,可是瞄向她的第一眼立刻看见,那名中年妇女只能苦笑,走向纪敏秋,然后帮她将早就已经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拿下来。「妳把钥匙挂在脖子上。」
纪敏秋很无奈,又很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忘了。」
「没关系,这是小事,别太在意。」牵着她的手,「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那走吧……幸好我有来看妳,不然妳一个人又忙得团团转。」找东找西、想东想西,还没展开一天的工作,就先累死自己了。
两人一起走下楼,纪敏秋边问:「干妈,我今天真的要到外场服务吗?」
「敏秋,我觉得让妳接触客人,替客人点菜,能够帮助妳训练记忆力,妳应该试试看。」
「可是,我怕我会记不住。」
「试试看,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来到公寓门口,纪敏秋左看右看,差点忘记脚踏车停哪里,昨天也是同样的状况,她一路找到距离公寓一公里远的公园,再跑回公寓时才发现脚踏车就停在公寓前面。
干妈立刻就帮她找到了,纪敏秋笑着直道谢,干妈却很感慨,眼眶微湿──当年那个夜里,要不是她跟她老公急着赶回家,才会开车撞到敏秋,将敏秋撞成这个样子。
更让他们夫妻俩难过的是,敏秋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靠着当时她身上带着的身分证件,只能得知她的名字,得知她的父母双亡,联络她住的地方,发现原来她是一个人住。
那时的敏秋,两只腿都断了,休养了好久才复原,最可怜的是,敏秋的记忆力严重丧失,她也听不太懂什么短期记忆与长期记忆,只知道医生说,敏秋不只记不太得以前的事,以后恐怕也很难记别的东西。
正当他们夫妻俩哭着打算卖房子来赔敏秋时,敏秋却摇摇头,她不要他们的赔偿,只希望……他们给她一份工作。
敏秋不但不怪他们,还认他们为干爹、干妈,这两年来,一直都在他们的面店里工作,而他们也决定要好好照顾这个可怜的女孩。
纪敏秋骑着脚踏车,干妈则骑着摩托车,两人一前一后,经过三十分钟,终于到了面店。
将脚踏车停好,回头看见干妈把机车停在一旁,两人一起将店门打开,这时干爹也来了,还有另外两个员工。
纪敏秋很开心自己能够有个工作,她现在记忆力很差,真要出去外面找工作,大概也没有人要她,所以她很珍惜能在这里工作。
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两年前车祸,醒过来后听到干爹、干妈要赔她钱,她会说不要,反而提出要求,如果真要赔她,等她身体恢复健康,给她一个工作就好。
或许跟她脑海里隐约的画面有关……她不太记得以前的事,对于这一点她并不难过,她甚至有种感觉,忘记也好,把过去抛去,就利用这场车祸,当作新开始,走出新人生。
而工作,便是她新人生的证明。「干妈,我到后面去帮忙喔!」
干妈笑着点点头,看着纪敏秋慢慢向店里后头走,心里已经不只是歉意,还有着心疼,她总觉得,敏秋如果没有受伤,一定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一定学什么都很快就上手。
纪敏秋来到后面,直接就到洗碗槽前洗碗,这是她最常做的工作,她做得乐此不疲,但是就这样简单的工作,她也花了好多时间才把步骤记起来。
她努力挥汗,将里头的碗盘一个个洗起来,边洗甚至还边唱歌,显得很开心,尽管汗如雨下,依旧笑容满面。
一旁其它的同事问:「敏秋,妳以前是做什么的啊?」
「啊?做什么的?老实说我不太记得耶……好像是……」记忆里的画面很模糊,甚至也很难拼凑出全貌。
「是什么?」
没办法,敏秋感觉太神秘了,或者说大家心里都很好奇──敏秋在还没有受伤之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好像在一间办公室里面待过……」
「所以妳以前还是个女强人啰!」说着笑,但似乎有点不太相信。
「女强人……」突然一句话语,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妳很厉害,妳是个女强人,妳以看到别人痛苦为乐……
心莫名的一痛,不能理解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反应,纪敏秋摇摇头,但是下一秒钟,她的头也开始痛了起来。
停下了洗碗的动作,一手按着太阳穴,头好痛,旁边的同事还说得很开心,没有发现她的异状。
终于那个自顾自说话的同事发现了敏秋的异样,惊声呼叫,「敏秋,妳流鼻血了!」
两道鲜红色的血液从纪敏秋的鼻子流出,她没有惊吓,这种事情常发生,她只是仰起头,怕鼻血沾湿了自己的衣服。
这时,干妈跟干爹也走了进来,看见敏秋这样,吓了一跳,赶紧扶着她坐下,一人帮她将头仰起,一人赶紧去拿冰毛巾。
纪敏秋仰着头,看着天空,脑海里彷佛又想起了什么,可是她的头好痛,不想再想了。
很多事情她都记不得了,但是她也不想去想──能忘记最好,过去的记忆彷佛痛苦万分,彷佛无底深渊,能够跳出来,能够获得一丝一毫的安息,不再为过去所苦,这样就值得庆幸。
她唯一清楚记得,更不想忘掉的是,她现在走的是自己的路……
***
漫步在街上,看着车水马龙的街景,晚上九点半,都市的街道车潮、人潮依旧扰攘,但可以感觉得到,每个人、每辆车都是归心似箭的。
只有他褚彦刚,一个人走在马路上,身上穿着西装衬衫,领带半扯,还挂在脖子上,手里抓着外套,在街道上散步。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更不知道自己今晚为什么选择不回家,而宁可在街上乱晃,他只知道,他好烦。
订婚半年,他一直在躲避结婚,最后没有当然结成,婚约也已经取消,他恢复了自由身,人生竟然可以这样犯错,竟然能如此幼稚,拿自己也拿别人开玩笑。
他的心里一直有个不能说的秘密,一直有个人的影子,两年来,他没再见过那个人,更不知道那个人到哪里去了,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怎样了……
走着走着,他觉得饿了,中午一直在开会,他什么都没吃,晚餐只吃一个面包就解决了,难怪现在他会觉得饿。
来到一家面店前,他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虽然心里一度迟疑该不该吃这种路边摊,可是肚子已经在跟他抗议了。
他走了进去,面店老板抬头立刻喊声欢迎光临,可是老板眼里一阵讶异,眼前这个英俊挺拔的男人,气质与一般上班族不同,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打烊了吗?」先问清楚,免得打扰到人家下班。
老板笑着摇头,有生意上门,就算他们十点就要打烊了,也会好好招待来客,做生意想要赚钱,千万不能有准时下班的想法。
「先生是一个人吗?」
「是。」
「请坐。」老板亲手帮他将桌子擦干净。
褚彦刚坐下,其实心里有点紧张,外表看起来更显得有点局促。说实话,他出身有钱人家,很少吃这种东西。
他并不是那种会瞧不起路边摊的人,只是真要他在这里点餐,他还不知道该怎么点。
就在客人看着菜单仔细研究时,一旁的老板娘推着一个女孩来到桌子旁,过来的途中还不断交代。「这个客人给妳服务,看看他要点什么,然后跟厨房说。」
「可是我……」
「试试看,不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于是她只好站定,心里很紧张,看着这名男客人低头研究着菜单。只是,从一开始的紧张,到后来很狐疑,这个客人怎么看菜单看这么久啊?「先生,你要点了吗?」
他听到声音一惊,立刻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眼前这个女人戴着口罩,戴着防止落发掉进菜肴里的帽子,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个声音好熟悉,只是不可能是她的,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有这样一双纯净的眼睛,甚至她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工作?
应该只是个长得像的人,只是巧合……
「先生?」纪敏秋眨着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里突然一愣,脑海里又闪过了一些画面。
好奇怪,她竟然觉得他好面熟……
褚彦刚赶紧收起思绪,将注意力放回菜单上,他可不想被当成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子弟,连到这种小吃店点菜都不会。
「我……我要一个鱿鱼羹面,一碟豆干,一碟烫青菜,一颗卤蛋,还要……」他就这样?哩啪啦的点了一堆,也不管自己吃不吃得完。
纪敏秋赶紧在心里默念,一遍又一遍,确定自己将点菜内容都记起来了,赶紧鞠躬说声谢谢,回到厨房。
「敏秋,怎样?」
纪敏秋一看见干妈,脸上的笑容洋溢,可是就这么一瞬间,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眉头都皱在一起。
「怎么了?」
这么会这样,不到一分钟耶!她……她就忘记了……
眼眶一湿,泪水开始流下,她好难过,觉得自己好差劲,什么都记不起来,身体甚至因为哭泣而发抖。
干妈好心疼,抱抱她;干爹在一旁看着,也很难过。干妈安慰她,「敏秋,没关系,拿着纸跟笔再去问一次,这一次把它记下来。」
「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去吧!别让客人等太久。」
纪敏秋拿起干爹交给她的纸和笔,努力止住自己的情绪,也停住自己的泪水,擦干眼泪,深呼吸。
纪敏秋再度走回餐桌旁,那个男人一看见她又走了过来,有点愣住。但是下一秒钟,他更是震惊。
这个女人竟然对他鞠躬,「对不起,先生,你可不可以再重复一次你点的东西,我……忘记了。」
直到这一刻,纪敏秋这才得承认,要说出自己的记忆力不好是件很丢脸的事情,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再度一红,泪水又要流出。
「不要哭、不要哭……忘记就忘记了,有什么好哭的呢?」
「对不起……」
「没关系,我再重复一次就好。」于是褚彦刚将他刚才点的东西再重复一次,让纪敏秋有时间一样一样写在纸上,甚至还容忍她跟自己复诵了两次。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容忍这样月兑线的状况?
以前……或者说在那个女人的影响之下,他很注重时间与效率,绝不能容忍有任何人浪费时间,同样的话再说一遍,确实是在浪费时间……可是,他竟然因为眼前这个女人的泪水而允许她反复的问着、反复的确认,他一点愤怒都没有。
或许是她的泪水,或许是她那双纯真的眼睛,更或许是她那与那个女人很相像的声音。
纪敏秋终于将菜单确认,这一下已经是九点五十分了,她赶紧跑到厨房,让厨房将东西准备出来。
所幸厨房动作利落,不到十分钟东西就端上桌,褚彦刚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东西还出乎他意料的好吃。
半个钟头后,褚彦刚用餐完毕,拿着卫生纸擦嘴,起身准备离开,他来到柜?结帐。「不好意思,拖延到你们打烊的时间。」
「不会,我们才要不好意思,」老板娘说着,「我们的服务人员不是故意的,她……以前出过车祸,脑袋受过伤,记忆力不太好。」
挥挥手,「没关系,我不介意。」拿钱给老板娘,找回零钱,褚彦刚往店门口走,准备离去。
身后的小吃店关掉了灯,确实准备结束一天的营业。
他站在外头的走廊上,动动筋骨、伸伸懒腰,自己不但吃饱了,甚至还有点吃太多了。没想到这种小吃店的菜分量十足,自己还真是有钱人家的乡巴佬,才会笨到点这么多。
时间已经快要十一点了,身后的小吃店拉下一半的铁门,就在他准备离去的此时,小吃店内传来了一声呼喊──
「敏秋,妳先回家好了,不要等我们……」
「没关系,我等你们。」
褚彦刚迅速转过身,脸色略显苍白──他刚刚有没有听错,他们叫的是敏秋吗?是他认识的那个纪敏秋吗?
想起那双眼睛,想起方才点菜时那女孩的声音,愈来愈觉得似乎真的是她,真的是那个女人……
他想要回到店里确定是不是她,但不巧的是,小吃店的铁门在此时完全关闭,他不得其门而入。
他站在店门口发呆,心跳瞬间失速,他很紧张,甚至有一点兴奋,整整两年没再见过她……
可是,如果那个女人是她,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为什么她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他努力的方向,他总在她身后追赶着她,甚至以打倒她为目标;也因此,在他的心目中,纪敏秋是最聪明,最有办法,最成熟冷静……但也是他最厌恶的人……
她到底变成怎样了……又怎么会变成那样……
她出过车祸?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都不知道,他不是……不是要威叔给她一笔钱吗?
种种谜团无从解答,褚彦刚只能站在那里,等着她出来,等着答案浮现。
***
又过了半个小时,将近午夜时分,纪敏秋终于骑着脚踏车从后面的巷子出来,她的脸上有着轻松,终于结束了一天辛苦的工作,回去以后,她要先洗个澡,然后再睡觉,虽然以她的记性,她很可能最后会忘记自己想要做什么。
刚刚真的很不好意思,因为她的记性不好,害那个客人重新点了一次,可是那个客人人真好,没有指责她,还容忍她把菜单念了两遍。
叹息,她其实很想要把东西记起来,可是她是真的记不住。一想要用力记,头就好痛。
她好怕,怕会让干爹、干妈丢脸,让小吃店没生意,所以她才会哭了出来,可是干爹、干妈只是不断安慰她,希望她努力练习,总有一天可以记住。
踩着脚踏车,离开厨房后,她把口罩跟帽子都拿掉了,露出了她的脸,一头及肩长发也索性不绑了,任由风吹散着。「啦啦啦……」哼着不知名的歌曲,准备回家休息。
但就在此时,路旁竟然有人窜了出来,一把挡住她的脚踏车,就站在她面前,着实将她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这才知道原来是刚才那个被她烦了很久的男客人。站在路灯下,纪敏秋看清楚他的脸,发现他长得很好看。
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如刀刻般的脸庞,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为什么会觉得他好眼熟?
这种觉得面熟的感觉,比刚刚在店里看到他时,感觉还要强烈!好像是从脑海里那一片混乱的记忆里翻出了什么,可是她弄不清楚,他究竟是属于她记忆里的哪一个片段?
褚彦刚看着她,确定了她就是纪敏秋,就是离开两年、消失两年的纪敏秋。他心里一阵复杂滋味,不知是喜还是悲。
「先生,我们打烊了喔!你……如果想要吃,要等明天喔!」
「……」默然无语的看着她,不太能接受她以这种陌生的模样跟他说话,一时间,他还以为她只是因为不肯认他。
也难怪,两年前他否认了两人的关系,近乎决裂的将她赶离创圣集团,将公司里属于她的势力全部斩除,外界一直认为,他为了夺回企业的主导权,将纪敏秋彻底的斗倒,他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事实上,那只是一半的原因,她必须离开创圣的另外一半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他本想带着这个秘密永远走进婚姻的坟墓,却发现秘密不死、心也不死,婚姻根本困不住他!
那多年前的一夜在他的心里始终难忘,怕是此生都忘不了那种感觉,他知道自己很可恶,让她带着这样的伤痛离开。「妳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纪敏秋当然听不懂,她只是觉得脑海里更混乱了,她开始找到好几个画面,与眼前这个男人有关的画面──
画面里,他好像对她吼着、对她生气着……看来,她是真的认识他。
「我以为凭妳的能力,妳可以到任何一家公司去,妳可以成为创圣最害怕的敌人,妳可以对我报仇……可是妳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我?」他把她说得好厉害,她有这么厉害吗?
「纪敏秋,妳会什么会在这种小吃店工作?妳没有钱吗?当初我不是要威叔拿钱给妳?妳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褚彦刚沉声问着,这些都是他不解的地方。
但事实上,更让他不解的是,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纯净的眼神?那眼里再也没了当年的算计,这样的她,究竟还是不是纪敏秋?
「我……我不知道……」
「纪敏秋,妳……」褚彦刚有点愤怒,「妳到底是在假装什么?这样根本就不像妳!」
她有点生气了,眼前这个人到底是在干嘛啊?她根本就不认识他,就算脑海有些他的画面,她也绝不承认。「你到底是谁啊?我根本不认识你,讲这么多干什么?」
「妳……」
「走开啦!我要回家!」才想踩下脚踏车,又被褚彦刚挡着,她好气,就这样瞪着他,以为比他凶就可以把他吓走。
可是褚彦刚动都不动,毫无反应,看着她,似乎想分析她、猜测她,他唯一能肯定的事,她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她。「纪敏秋,妳真的不记得我吗?我是褚彦刚……」
纪敏秋看着他,眼眶一红,泪水又掉落,摇头,「我不记得了嘛……我想不起来了,不要逼我好不好……」
她的头好痛,她真的不想再想了,现在的她不是很好吗?过去她是谁又怎样?她不想再去想了……
褚彦刚看着,竟然一阵心疼、一阵失措,就这样放开了手,任由纪敏秋踩着脚踏车离去,没有拦住她,更不知道该怎么拦她。
看着她的背影,他突然有一种感觉,除了那张脸以外,她彻底变了,她留起了长发,她在他面前哭泣,她脆弱、她无助……
该死!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这样……
车祸!刚才老板娘说敏秋出过车祸,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他都不知道呢?
这两年,他不曾找过她,但内心总是想着,凭她的能力,她会过得很好,可以找到自己的一片天空;她不会过苦日子,有他给她的那笔钱,再加上她自己的优异表现,她到哪里都能如鱼得水,一定能闯出一片天。
他从没想过她会变成现在这样,她好像折了翼,再也飞不起来,他从来没想过她会像现在这样,像个孩子一样。
怎么会这样……
而骑着脚踏车离去的纪敏秋,边踩着脚踏车,边看着前方的路,可是路好模糊……因为泪水持续模糊她的视线。
她为什么要哭,她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内心有着莫名的强烈痛楚,只知道在她脑海里那些片段的破碎记忆里,竟然绝大部分都是那个男人!
她不认识他,甚至叫不出他的名字,可是他让她想哭,他唤起了她脑海里许多混乱的记忆,每一个画面,她都想哭泣!
她忘记了,忘记了他,忘记了他的名,忘记了曾经的喜欢与眷恋,忘记曾经的冲突与对峙,忘记了曾经被厌恶,忘记了自己曾经一个人孤独且无助的面对一切。
忘记……忘记………如果能彻底忘记就好了……
一个画面都不留,一句话语都不存,让她剩下空壳、淘尽灵魂,彻底忘记过往的一切,也好过现在,时而用眼泪来提醒曾经经历的过往。
会流泪,就没有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