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犯下任何罪过。
结束了为期二周的新人观察之后,堂野被分配到了N监狱的第八工场。
‘上午先看一下你要工作的环境吧!’
被看起来明显年纪比自己小的看守这么命令道,堂野乖乖按指示站到了工作台旁普通桌子的左端。
这个工作间有两间教室合起来的大小。被十字的通道分隔成四个部分,那条通道大概有二十厘米左右的宽度。
第八工场是以缝制为主,数十台缝纫机整齐排列着发出“哒哒哒”,“哒哒哒”气势如洪的声音,仿佛要引导地震一般震耳欲聋。
只是站立着不动,背上就全是汗水。
九月初,气温还很高。工场里满是男子集团特有的体臭。左侧被间隔成小格的窗倒是有全开,但是,风一点也吹不进来。当然,工场里面也没有风扇之类。穿着灰色工场衣满头大汗的男子们一心一意缝制的,是女用的皮毛大衣。
‘报告!’右手高高举起,四十岁前后的男人在缝纫机前大声说道。
站立在担当台上的看守看过来时,男人还及时的说道“补充棉线。”。在得到许可之后,呈碎步急行状快速的跑到了工场后方的架子旁。丝线拿到手,那个男人再次‘报告!’的这么请求启示。
新人观察的时候,被交付了监狱生活里的一本生活指导小册子。里面记载了整日的生活流程,在杂居房内,在工场内的注意事项等等,禁止事项都被繁琐地一一记下。堂野知道如果没有看守的许可,即使是工作的事情也不能自由走转。尽管经过长时间的拘留生活在被束缚这一点上适应了,但是这里的一切都表现的更加严厉一般。——就算有新人来,也眼皮不抬一下持续缝制的身姿,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
在缝纫机的声音充斥的空间,只能听见隐约的蝉声。也没有因为眼前的景象而涌现要劳作的,堂野只是凝视着眼前的现实。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地方。看着满头是汗,专心缝纫的男人们?‘为什么是我?’
——这是从被逮捕开始到在拘留所度过了一年半的时间里,几百回,几千回,几万回被重复思考的疑问。
无法忘却的去年的春天,三月十六日的下午七点过后,工作返回的途中,下了转乘车站月台的堂野,突然从背后被抓住了手腕。回过头一看,一个女人站在他身后。二十多岁的样子,短俏的头发有着一张漂亮的脸。
“这个男人是。”女人大声的呼救。
周围人们的视线,一下都被吸引了过来。可是自己并没有这个记忆。堂野否认道“我什么也没有做,你没有弄错人吗?”。
“你不要骗人了。”女人显得非常奋亢,连带周围的其他年轻女子也开始说道“我也看到了。”之类。包围着自己的是不安的空气。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周围的视线却好象都在说“难道不是你吗?”
“真的不是我。”
“……请你们跟我来。”
被女人抓着手的同时,堂野被带到了车站事物所。无论对站员说了多少次“我没有做。”也没有被听进去。不一会警察官来了,“请去警所配合一下问话。”。因为没有真凭实据,堂野想着如果好好弄清楚就一定能明白,但是警察却一口认定“一定是你做的吧!”,一点也不相信堂野说的话。
就这样被拘留了,在调查期间不被允许回家一次。刑警深得糖加皮鞭的要领,先是“是你做的吧,快点坦白。”这样怒吼着,接着又柔和的劝说“快点承认吧,这样只要交罚金三万就可以结束了哦。”但是堂野就是不喜欢承担莫有的罪名,而一直“我没有做过的。”拒绝认罪。
仿佛噩梦般的每一天。因为压力过大头发也掉得厉害,也患上了胃疼。体重至少减了十斤。“一定是你做的吧!”这样被反复责问着,意识渐渐变得奇怪了。好象自己真的有做过性骚扰这样的事情一般,堂野对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十分害怕。
没有证据,有的只是女人的证言。只要自己不承认,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被起诉。堂野的想法是:只要过了二十日的拘留期就可以被释放,回家去了吧。
在拘留期的最后一天,堂野被起诉了。眼前一片黑暗。无论申请多少次保释都被驳回。在有罪判决出来的一年半之间都在拘留所度过了。三叠踏踏米大小的房间里,一个人,在判决日到来的日子内持续苦恼着“自己为什么会遇上这种倒霉事”。
最终堂野被判决了2年的有期徒刑。因为一直都在坚持否认着自己没有做,所以还被说为“没有反省。”裁判官心中也有了先入为主的不好印象。再加上女子“每天都被那个男人骚扰”这样的证言,被判决是“有常识性的”“计划性的恶劣性质”就算是初犯也没有进行执行轻处。
通常,未决拘留日数,也就是到刑罚确定之前被拘留所拘禁的期间,都会在刑期里被扣除。不过,也被考虑过八个月的刑法是否太轻,于是最终决定了实质十个月的服役。
被起诉的时候,辩护律师“你不承认罪行吗?”的这样劝说堂野。因为既然被起诉了,那么无罪释放的机率就几乎等于零。一直否认罪过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刑罚加重。
很明白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想持续作战下去的堂野的心情,但是这就是现实,“就算说谎也好如果认了罪,执行可以给予延缓,这样你就可以从拘留所出去了不是吗?”劳累的心情真的不能坚持自己的说法了。到了这个地步,有了想认罪的心情……但是到了不得不去监狱的那一天,堂野有想过自杀。
被解雇了,被迫在狭小的空间内度过一年半的时间,也被留下了前科。那一天,那个时刻,自己只是乘坐了满员的电车而以……而且,如果自己真的做过,也还不至那么的不甘。
叮叮叮叮的钟声在工场里响起“作业结束,列队”看守员那么命令道,机器的声音在一瞬间都消失了。全员很快都在通道上集好队伍,接受点检。
“145号堂野。”
被站在台上的刑务官吼道,堂野因惊吓背部都跳动了一下,慢慢回过头来。
“跟着三班去食堂。三班班长,芝,举手。”
站在左端五十过半的眼镜男刷的一下举起右手。
“往那边走吧。”
在走近那位举着手的男人的过程里。脚几乎要缠在一起摔倒。被叫做三班班长的那个男人闭上眼睛,偷偷的笑着。
“跟在那高个子家伙的后面,食堂的位置也坐在那家伙旁边吧。”
跟在那个好象有190身高的高个男人后面,队伍很快就行进起来。进入食堂,大家无语的在位置上坐好,堂野也像被吩咐的那样,在高个子男人的身边坐好。工场刑务官的一声令下,大家一起开动了起来。菜式是萝卜煮乌贼,还有煎蛋,配上盖了烫菠菜的麦饭。味道很重,而且分量也不多。
堂野因为没有什么食欲,剩下了差不多一大半。在“我吃饱了。”的整齐话语中结束了吃饭时间。把食器洗放好之后,之前的沉默就好象骗人的那般——被杂谈和电视声音打破了。也有坐在位置上看书的人。堂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那么盯着还留有残污的饭桌,因为拘留所都是一人一间房,所以如果不是和家人会面的话就根本没有和人谈话的机会。明明想着无论是谁只要能讲话就好,但在来这里的途中这份心情也被打消了。这里的大家都有着一张感觉莫名相象的脸。这是当然的,因为在这里的都是真正的“犯罪者”。
“哟!”
堂野抬起头,坐在对面的四十岁左右,马面斜视的男人正盯着自己。
“第一天很紧张吧?但是啊,很快就会习惯的。”
虽然在工场的时候没有留心,但现在还是峥峥感觉到了周围露骨的视线。
“说起来你,多少岁?”
明明有一段距离,那男人的口臭还是袭来。好象鱼腐烂了一般的气味。没有多想就皱起眉头。
“三十。”
男人“吾~”的笑了一声
“那么,是犯了什么事?”
“我什么也没有做过。”
用很小的声音回答了,男人却依然笑着。
“如果什么都没有做的话那是不可能到这里来的吧?盗窃?还是其他什么?”
“我是被冤枉的。”
男人“哈?”的一声耸了耸肩。
“我是被冤枉的。”
一瞬间周围都安静了下来,但很快又恢复了杂吵。斜视的男人说道“又是这样吗?”然后扬头大笑了起来。
“什么也没做却进了这来,可真是奇怪啊。”
嘻嘻,哈哈周围响起了下流的笑声。堂野低下头,膝上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即使这样躲避还是有两,三人在笑着议论。堂野放弃了一般索性趴在桌上装睡无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