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藤岛凝视着自己的眼神,似乎微带责备。
“你要问几次啊!”
透不爽地回应后,藤岛才闭上嘴。室内已经渐渐温暖,他白晰的手指却隐约颤抖着。
“……我明白了。”
藤岛瞄了他两眼。
“那我就把你忘记的这六年始末简单交代一下。……六年前,二十二岁的你因为交通意外撞到头部,把自己的姓名年龄……以及过去的记忆全给遗忘了,也就是丧失记忆。当时我刚离婚,经济方面还算宽裕,所以对你伸出援手。后来你到一家蛋糕店打工,开始对制作蛋糕产生浓厚兴趣,还到专门学校上课取得资格。目前在饭店的餐厅担任糕点师父。”
透皱眉眯起眼睛。他说的是谁?在说话的当儿,藤岛不断窥伺着自己的表情而数度中断,眼神仿佛在问他还记不记得。
“大概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想知道得更详细的事吗?”
透凝视着自己的双手,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手有那么灵巧,完全没有当上糕点师父的实感。而且说是经过六年,对他而言却像昨天的事情一样。
即使知道忘记的事又有什么意义?一想到自己居然白白浪费了六年时间,只会更生气罢了。
透从沙发上站起来,右脚踝又传来刺痛。藤岛担心地问他要做什么。
“我要睡在哪里?”
“啊……说得也是,你这么累了还拉你说话。你的房间就在门口进来的右边,想洗澡的话,浴室在走廊尽……”
透没把话听完便径自走去客厅,藤岛从后面追了上来。
“你的右脚怎么了?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
进到房间的透像示威似地摔上房间,藤岛当然没有跟进来。或许是他刚才已经先把空调打开,室内并不像客厅那么寒冷。他打开灯,看到跟自己两天前醒来同样的地方。煞风景又陌生的感觉……透一点也不觉得这里像自己的房间。
他仰躺在床上,用手捂住眼睛深深叹息。为什么会发生车祸……他打心底憎恨起自己的歹运。要是没出车祸就不会失去记忆,更不会浪费六年时间。
他原本打算再过半年,就可以辞掉工作进入摄影专门学校就读,申请书早已拿好,也存够了第一个学期的学费。但即使现在去上,等念到毕业自己已经三十岁了。其它有才能的人正在大展鸿图时,自己却要从基层努力做起。比起什么蛋糕,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啊。一想到这里,满心悔恨的透不禁眼眶泛泪。
或许这只是一场恶梦,明天一醒来就会恢复正常,失去的六年岁月又会再度回到自己手上。他这辈子活到现在没遇过一件好事,然而接触到摄影后,他一心想成为摄影师,为了实现梦想工作至今。没想到却为了这种说出来只会让人笑掉大牙的事而计划破灭。
这张床虽然比拘留所的床要柔软百倍,但内心完全被未知的不安所占据的透,还宁愿自己睡在那张冰冷的硬床上。既然知道了,就无法不去想,可是又想不出结论。往后的他该怎么办?他还是想当摄影师,而且一定要当,那学费呢?在没有钱的状况下,首先得去工作才行,梦想离自己又更遥远了。还有照相机……自己那台宝贝照相机,不知道在哪里……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没听到透的回答,来人径自把门打开。透慌忙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视着他。
“你干嘛随便进来!”
男人在门口停下脚步。
“因为没听到你应声,想说你睡着了。真对不起。”
明明在家里,藤岛不知为何还穿着大衣。他弯腰把一个纸袋放在门边。
“我一直担心你的右脚。家里只有几块药膏,你就自己敷上吧。……晚安。”
藤岛关门离去。直到脚步声消失在走廊上后,透才爬到门边。一打开纸袋,就看到药膏跟超商收据,上面打的时间是二点四十分,看来是他刚才特地出去买的。装温柔果然还是他的拿手好戏,但不管怎么示好,那男人的本质就是“伪善”。透比谁都清楚。
从他懂事以来,一直都是孤孤单单的,跟母亲相处的时间只有放学回家后的三个小时。一到晚上七点,母亲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去陪酒上班。透只能跟电视机为伴,而且还是个不会说话的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