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伸长了腿坐着吧?可能闭着淡色的嘴唇,屏住气息吧?
依照电话那头的指示,松开领带,解开扣子时,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应该是紧闭着眼,好像忍耐着什么一样。日下部那浓浓的睫毛,一定落下了深深的阴影。
水泽将衬衫扣子解到胸口一带,重新拿好话筒,轻轻地吐着气。
“医生,扣子解开了吗?”
没有回应。水泽又问了一次,另一头响起一个小小的,像叹息一般的声音。
“解开到哪里了?可以看到你的胸部吗?手掌可以伸进去吗?”
不行。一个居弱的声音回答道。水泽歪了歪嘴角,把手伸进衬衫里。
触模到胸口的手掌是冰冷的。
“我现在把手伸进衬衫里了。你有什么感觉?”
水泽模着自己坚实的胸膛,想像着彼端沉默不语的日下部的样子。
想像中的日下部把手伸进衬衫里的那一瞬间,话筒那一端传来深深的叹息声。
‘——好——冰哦!’
日下部的声音平板而不带感情。
水泽的胸口顿时绞痛起来。
这是什么样的痛啊?跟今天痛了一整天的胃痛是不一样的感觉,那是一种痛苦而悲切,无所适从的痛。
水泽用力握住那股痛感。
他还是这么地喜欢日下部。
真希望他不要离开,不要跑那么远。
可是,已经太迟了吧?日下部离开了这里,还把钥匙寄了回来。自己连同留在这里的行李一起被抛弃了。
水泽轻轻地松开手,再度抵着心脏,感受狂跳的心。
日下部应该也在电话那头感受着自己的心音吧?
现在虽然不能碰触到日下部,但是至少希望能透过电话感受他的存在。
“可是很快就会热起来的。你瞧,胸口的温度让手掌热起来了。手指头虽然还冷着,但是很快就会热起来了。”
水泽想像着把手伸进衬衫里的日下部的模样。他发现电话那头的气息微微地变法了。
不,这是自己的气息吧?
水泽轻轻地把手掌往下移,用手指头岸搓着皮肤底下看不到的骨骼。
日下部这里的皮肤落得像透明的一样。用力吸吮之后,马上就会出现红黑色的瘀痕。
“医生的胸口有我留下来的痕迹吗?”
水泽搜寻着星期一早上在明亮的房里看到的日下部身体的记忆。
吸吮的痕迹散布在左胸底下和月复部、腰骨底。
他还清楚地记得日下部那到处留下痕迹的身体的温度。连残留在两腿之间的干涸的白色痕迹也记得一清二楚。
“医生?留有红色的痕迹吗?请你回答我。”
水泽试着去回想散布在日下部身上的痕迹。他听到话筒那端传来无法忍耐似的叹息声。
‘还留着……’
语尾轻得几乎要听不见了。
日下部大概也想起留下那些痕迹时的事情吧?水泽敞开日下部的身体,在他身上各处吻着。他一定也还记得一次又一次被顶起身体,水泽在他体内释放的事情吧?
水泽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身体内部倏地热了起来。
他全身发着热,又模上还没有解开的衬衫扣子。
“那用你的手去模,衬衫的扣子还没有完全解开吧?”
没有回应,可是活商那边越发急促的喘息声让水泽知道日下部正照着他的话在做。
因九离得远,水择更能感受到那种喘息。
水泽知道自己在做蠢事,可是他无法抗拒。
他将衬衫下摆拉出来,抚模着应该还留在日下部身上的红痕。
手指头已经不冰了。
‘……水泽先生也在做同样的事吗?’
话筒那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日下部的气息已经紊乱得无法掩饰了。
水泽移动着伸进衬衫底下的手点点头。
“是的,我跟医生一起做。红色的印子都看到了吗?除了胸口和月复部之外,我还留在什么地方?”
水泽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可是他故意不说出来。
“还没有模到的痕迹在哪里啊?医生?”
一阵含糊的声音过后,水泽听到小小的声音。
“医生?我听不到,请你讲清楚一点。”
‘腰骨底下的……’
语尾又快听不见了。水泽差一点笑出来,赶紧咬住嘴唇。
第一次时是由日下部引导的。可是现在是我在引导日下部。
是日下部开始的,现在由我来做结束。
不,这不是我要的结束,或许完全要看日下部的心情。
既然如此,那干脆就用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情来做个了结吧?
“腰骨下方是模不到的,怎么办?”
‘水泽先生,这样……’
“医生,怎么办?”
水泽用坚持的语气问道。
话筒那端的日下部好像放弃了似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水泽隔着话筒听到松开皮带扣的金属声音和裤子摩擦的声音。
‘我看到了,看到水泽先生印上去的痕迹。’
日下部平板的声音瞬间消解了水泽心中的犹疑。
他也学着日下部,用一只手松开皮带扣,月兑下裤子。
将手模上日下部所说的腰骨底下留有红印的地方。
“医生模的地方就是这里吧?”
水泽一边吐着气一边问,他听到那一头的日下部吞了口气。
‘医生,怎么了?’
水泽一边模着腰骨上方一边问。
他知道,日下部的那个地方应该也开始硬起来了吧?
凭日下部的敏感度,不直接模那个地方,他应该也早前硬起来了吧?
水泽用力地闭上眼睛,想像着敞开衬衫坐在沙发上的日下部的样子。
阴暗的房间里腾陇浮起的白色衬衫和赤果的胸部,令人晕眩。水泽耳朵抵着话筒,将另一只手伸进裤子底下。
上下移动的手是在模瘀血的红印吗?或者正在模其他的地方?
日下部的气息越发地急促了。气息随着衣物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快。
水泽跟自己想像中的日下部一样,把手伸进裤子里动着。
手模着开始硬挺起来的要害,无意识地握住了。只要一点刺激就可以了。
日下部现在也正这样做吧?
好想直接抚模日下部的要害,好想让他在自己的手掌中迸发出热感。
好想用日下部分泌的水气涂在他的洞口,将自己高昂的硬块插过去。
好想在日下部体内释放。
“日下部医生……”
呼唤名字的同时,切都释放了。
一股热流进散在手中。液体从手指间滴落,孺湿了内裤。
水泽喘着气,握着已经变得无力的东西,缩起身体。他将手时放在膝盖上支撑着身体,同时听着日下部在话筒那边的喘息声。
日下部似乎也在同一时间释放了热流。他是否也感受到从手掌中滴落,渐渐冷却的液体呢?
同住一个屋檐下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让自己释放咄来的热液冷去。
虽然释放过了一次快感,可是还是好想抓起日下部的东西,含在口中,感受着日下部因快感而颤抖的样子。
为什么没办法做到呢?为什么日下部要走呢?
话筒那一头的喘息声渐渐静了下来,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好像要调整气息一样。
‘水泽先生,我有话没有跟你说,我的……’
“我不想听。”
水泽来不及多想,打断了日下部的话。
水泽在日下部还没再开口之前挂掉了电话。
耳边传来电话待机的声音。
刚刚还可以听到日下部甜美的喘息声的话筒,现在只是一具吸收了体温的机械。
水泽茫然地拿着话筒坐在沙发上。
突然他又打开了电话的电源,想拨日下部的电话号码,随即又停了手。
不懂。连自己都搞不清楚。
其实,他只要打电话到日下部的医院去问就知道了。可是他知道会听到什么话。
一定只是一些跟日下部留下的纸条上所写的一样,不具任何意义的话。
水泽将话筒丢在沙发上,任待机声不断作响。他粗暴地抓起皱乱的衬衫,走向浴室,将所有的衣服一股脑丢进洗衣机里。
什么都不想再想了。如果能将一切都忘了该有多好啊!
他打开经蓬头的开关,淋着热水,用力地闭起眼……。
不可能忘得掉的。
好喜欢日下部。
“……可是医生已经不在了。”
低吟的声音被水流声给遮盖过去,消失了……
早晨的阳光好刺眼,眼睛都睁不开了。
水泽坐在分公司的会议室内,低着头,企图躲开从窗口射进来的光线。
会议室里那张长长细细的桌子上放着一叠今人感到不悦的会议资料。
水泽用不是很清晰的头脑,看着这叠厚厚的资料,重重地叹着气。
“水泽先生,关于那些资料的改善,你有具体的方案吗?”
站在白板前面,继续说明资料的原田镇子严肃地瞪着水泽。
水泽赶忙正襟危坐,一双手急忽忽地摆着。
“啊,我还在想,对不起。”
哈哈哈!水泽刻意干笑了起来。原田镜子愕然地又转头去面对白板。
他了解她的辛苦。要将这一大叠毫无意义的资料整理得更简单明了,是需要绞尽脑汁的。
水泽斜眼看着那一堆分成好几种颜色的资料。
要直接将这些资料带去见代理商说明新商品,实在是太勉强了。
印好的图片和标语看起来都很漂亮。
但是,重点太过分散,反而有种津有重点的感觉,另外,品展示分割过度,也不容易看懂。
根据来自其他分公司的传言,负责这一带子公司的地方分公司里,好像有一个脑筋比较古板的高层主管,老是认为资料越多就表示对工作越热衷,到现在还大量制作这种纸上媒体。
水泽觉得这种作法实在跟不上时代的脚步,可是身为一个小子公司的小职员又能怎样?
会议室里明亮的灯光让水泽皱起了眉头。
真是的,真不知道该拿自己的身体怎么办。星期四一大早就开会,现在正是配合下个月开始的新宣传活动的重要时刻。
想到这里,水泽茫茫然地抬起头来。
他环视着美其名日会议室,其实只是堆置促销品的房间。
“水泽?你怎么了?”
坐在对面的须贺分店长狐疑地问道。水泽大吃一惊,转头看着分店长。
“啊,对不起。我正想这里有没有月历?”
“月历?”
“晤,今天是星期四吗?”
水泽不太有把握地说。默默地站在白板前面的原田镜子突然用手掌拍了拍白板。
“水泽先生!如果你没有心参加会议就请你出去,别妨碍大家。”
“啊,原田小姐,镇静一点!”
须贺分店长赶忙安抚原田镜子。坐在水泽旁边的三木一脸愕然,低声说今天是星期五。
水泽听到原田镇子又在向分店长抱怨什么,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又说不出话来。
正想站起来,却觉得眼前的长桌在摇晃。
“喂,水泽,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他听到三木的叫声,随即就到了极限。
双脚顿时没了力气,又跌回椅子上。眼前一片黑暗,头都抬不起来了。
怎么搞的?
身体感觉好奇怪,没办法按照自己的意思活动。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对大家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
他趴在桌上休息了一下,好不容易又抬起头来。在会议室里的四个分店职员都看着他的脸,问他还好吗?水泽嘴里说没事,可是没人相信他。
其中显得最担心的倒是原田镇子。原以为自己很不得对方缘的,这倒是让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水泽,你现在回去看医生。最近你一直没有好好吃饭,老是在加班,对不对?明知道自己胃不好就别硬撑着。”
须贺分店长搭着他的肩说。水泽调整了呼吸,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没事。只是突然站起来有点头晕罢了。”
“算了,回去吧!今天的缺勤就从你的特别支给中扣掉好了。”
须贺分店长刻意用轻松的语气说。四周的同事们也都起哄要他回家休息。
“……不是这样吧?我在这里会妨碍大家吗?”
水泽勉强站起来,环视着大家。大家都嗯嗯地点着头,害得水泽失望地垮下了肩。
“我知道了,我回去就是了。”
他故意垮着肩转过身。
非常有精神的三木还在背后鼓噪着:别去找女朋友,直接去医院哦!
水泽头也不回,只是抬了抬手,打开会议室的门。
只有五个职员的小分公司,一打开门就是办公室了。
水泽拿起桌上那个来上班时都还没动到的公事包。
今天第一个工作就是开会,所以公事包到现在都还没有动过。穿来的外套也随便挂在椅背上。
水泽披上外套,环视了整个办公室一圈。
本来以为没什么事的,现在想想还是先去一趟医院再说吧?
一提到医院就想起“那个人”。水泽摇摇头想拂去那个念头,一股晕眩又袭了上来。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不能摇头吗?”
水泽自言自语,摇摇晃晃地拿起公事包,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时钟。
差五分子点。
现在去森冈纪念综合医院的话,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医生啊?
水泽勉强自己将“那个人”从脑海里赶出去,离开了办公室。
远处有声音在呼唤着他。
水泽把外套和公事包放在膝盖上,茫然地抬起头来。
一个穿着白衣的女性拿着档案之类的东西环视着待诊室。一看到水泽就露出笑容来。
“水泽先生,请到二号门诊室。”
“……好”
水泽有气无力地站起来。她又叫着其他病患的名字,环视待诊室,然后又露出一张笑脸,走近一个坐在窗边椅子上的老人。
难不成她把每一个来内科看病的患者的脸孔都记起来了?
水泽望着满脸笑容询问老人最近情况的护士想着。
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吧?第一,自己也好久没到这家医院来了,上次来看胃病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
正当水泽愣榜地想着时,连接着通往诊疗室走廊的窗帘后面又有人呼叫他的名字。
水泽反射地应了一声,穿过浅绿色的窗帘。他低着头,拉开大大地标示着2的门。
“怎么了?”
这个女人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水泽大吃一惊,抬起头看着穿着白衣,坐在桌子前面的人。
她有一头及肩的头发和充满理性的脸,坐在没有靠背的椅子上的姿势,散发着清冽的美。
原本看着桌上的病历的她,将椅子转过来对着水泽,脸上尽是笑容。
‘哦们曾经在日下部医生的家前面碰过面吧?好久不见了。”
“……啊,你是那个……医生,结婚了吧?恭喜你,姓已经改了吗产
水泽语无伦次地说道,坐到诊疗椅上。
他只见过她一面。是她送喜帖到日下部的公寓时不期而遇的。
他是日下部的同事,记得她本胜应该是大森,上次并没有问她全名。
大森看着水泽歪着头说:
“我怕麻烦,所以工作上的名字并没有改。我听日下部医生提起过你。”
“他说什么?”
大森似乎没有发现水泽很慌张,冷静地翻阅着病历。
“初诊的症状、经过、注意事项。他还说尽量不要用内视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重要的是要改善生活环境,以防再度病发。你的胃很敏感,只要生活一不规律,胃病马上就会恶化。水泽先生,你有没有在听?”
大森正襟危坐,快速地说着话,让人没有插嘴的余地。水泽不禁感到愕然,赶紧重整姿势。
“是,我在听。”
水泽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的动摇表现在脸上,双手在膝盖上紧紧地握着。自从挂断电话的那个晚上之后,尽量让自己不去想的那个人又浮上心头了。
——和大森碰面的那一天。
当时如果跟日下部断得干干净净的或许会比较好,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饱受相思之苦了。
水泽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和大森在日下部的公寓不期而遇的情景却又浮上心头。
当时听说大森曾和日下部同居的事情时,着实受到很大的冲击,什么都没办法接受,逃出了日下部的家。
当他误会了大森而跑回自己家的那个晚上,日下部撑着一把伞来找他了。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这句话言犹在耳。
“水泽先生?你怎么了?很不舒服吗?”
大森问道,水泽猛然清醒过来,只见大森稿上病历看着他。
“啊,没有,只是发了点呆。”
‘是吗?后来病况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今天应该不是胃痛吧?”
她一边看着护士先行问诊过的看诊单一边说。
这一阵子记忆好像不太清楚,今天一大早就把日子搞错了,一切也是因为昨天的记忆太暧昧的缘故。所有的事情好像都罩上一层雾。
水泽看着眼前发问的大森,好不容易才发现对方在等着自己的回答。
“是的,胃并不痛。早上在公司的时候,一站起来就发晕,眼前一片黑暗,东西好像都在摇晃。”
大森默默地点点头。
她快速地指示护士帮水泽量血压,然后立刻要水泽撩起衣服让她听诊。之后又做了一连串看内科时会做的简单检查。
任凭大森摆布的水泽,又想起那个恐怖的经验。
那个吞内视镜的恐怖经验。
水泽不安地看着在病历本上振笔疾书的大森,战战兢兢地问道:
“医生,不会要我吞胃镜吧?”
“不喜欢吗?照胃镜才能把里面的状况看清楚。现在用的是最新机种,影像和色彩都很漂亮。”
“医生……”
水泽怯生生地叫道,原本不痛的胃顿时好像又揪紧了。
眼前一本正经的大森的脸,竟然整个松垮了。还没反应过来,大森就趴在桌上开始笑起来。
“大森医生……”
水泽不明就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看看四周,刚刚在一旁的护士也不见了。
“医生,你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对、对不起。啊,好好笑!”
大森勉强收起笑容,抬起头来。表情跟刚刚严肃地问诊的女医脸孔截然不同。
“水泽先生果然跟晓讲得一模一样!”
医生直接称呼日下部的名字。
水泽想起第一次见到大森时还为她直呼晚这个名字而感到嫉妒。
“日下部医生到底说了我什么?”
水泽忍不住要问。
大森压住胸口,好像要调整一下笑岔了的气。
“他说什么是个秘密。”
“秘密?大森医生!”
水泽情不自禁地站起来。
大森若无其事地朝着隔开诊疗室的门帘后面叫了一声。一个拿着银色盆子的护士应了一声出现了。
有不相干的人在场就不方便再讲私人事情了,可是,水泽仍然逼问一胜无辜的大森。
“医生,那个……”
“水泽先生,看你的门诊单,你几乎什么都没吃嘛!难怪会头晕。今天先打一瓶点滴。我会写好处方筹,请到附近的药局去拿药。”
“医生,我们活还没……”
水泽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被护士拖也似地带出诊疗室,然后推进有一张简单的床和莫名其妙的器具排列着的处理室。
水泽忍着昏昏的头,被护主推倒在床上,卷起袖子。
“对不起,这个点滴?”
“不要担心,两个小时左右就好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护士满睑笑容,企图安抚怯生生的患者。
来不及反驳,手就被固定住了,点滴的针头刺了进来。
连痛都来不及叫。
护士开朗地说:有什么需要请叫我,然后消失在门帘后面。
水泽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一旁的点滴和底下伸出来的管子。
这些无色透明的液体是什么啊?还来不及问就被打了点滴,最近医疗业界不是一再鼓吹要把治疗内容详细跟病患讲解清楚吗?这种观念好像不适用于这家医院。
水泽看着缓缓滴落的点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放弃一切似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再多想也无济于事。
可是为什么老想到日下部呢?
是因为大森讲了语带玄机的话吗?不,就算没有人说什么,他也会一直想着日下部。
他突然就走了,还把钥匙寄回来。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又害怕他说起分手的事,因而挂了他的电话。
干脆就听他说分手的事好了。或许就不用再想这么多了。
水泽一边在心里反刍着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一边渐
渐地坠入不知不觉中造访的睡梦中。
早上天气明明还那么好的,过了中午却开始罩上马云了。
水泽坐在计程车后座,望着快要下雨的天空。
“……好像要下雨了。
他茫然地前哺说道,那个心情似乎非常愉快的司机很客套地应了他一声。
从上了这部在医院前面等乘客的车之后,司机就一直显得很高兴。找到话题就自己讲个没完,连现在水泽随便讲了一下天气,他也可以扯上老半天。
水泽左耳进右耳出,突然听到一句话,隔着后视镜看着司机。
“气象预报说会下雪吗?”
司机隔着后视镜看着把手搭在前座上的水泽,很夸张地点点头。
“是呀!真是的。对滑雪场的人来说,不下雪是攸关生死的问题,可是在都市里生活,雪就只是一种麻烦了。晤,其实我也不是讨厌雪,雪也挺漂亮的,只要难一点雪,就可以把所有讨厌的东西都遮掉了……”
水泽敷衍着滔滔不绝讲个不停的司机。隔了车窗看着又黑又重的云,突然觉得自己把车子留在医院是一大败笔。
打点滴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因为觉得疲倦,就把车留了下来。
可能是好梦正酣时醒来吧?打完点滴,被护士摇醒的时候,医院也快接近中午午休时间了。
或许是打了点滴,还睡了一觉的缘故吧?头不再觉得晕眩了,可是老觉得全身俯懒,于是就把从公司开来的车停在医院的停车场,搭计程车回家了。
医院离所住的公寓并不远,开车一下就到了,如果愿意,甚至还可以走路回家。
可是水泽却没有开车回家的心情。结了帐拿了处方笺,就跳上在医院前排队候客的计程车。
直接回家的话距离太近,水泽便请司机先顺路到车站前的药局,然后再开回公寓,这个心情极佳的司机一口就答应了。
现在水泽的膝盖上就放着装在药局袋子里的药。司机先生不但截他到药局,还帮他去拿了药。
他觉得这个司机好亲切,可是这如洪水般的聊天方式却让他敬谢不敏。
水泽适度地附和司机的话,很快地就到家了。
在阴暗的天空下,有珍珠白外观的公寓看起来好耀眼。
水泽道了谢,付完车资就下了车。
他站在人行道上,抬头看着公寓。
真不想回来。
不想这样回到日下部的公寓。
可是,水泽的行李还没有完全从日下部的房子搬回自己的家。
这几天忙得连今天是星期几都不知道了,也没心吃饭,几乎快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了。
在这种时候根本无暇想到要搬走自己的行李。虽然不想待在这里,却又在这个有着日下部气息的房子里一天度过一天。
——现在日下部医生不知怎么样了?
他正在新医院里忙着吗?工作时的日下部机灵得跟平时的迷糊样简直是判若两人。因为他几乎是面无表情,一点也不和善,甚至可能会被误认为是个可怕的人。
可是,日下部其实是一个常常发呆却又大胆的人。有一张漂亮得让人几乎移不开视线的脸孔。
水泽站在人行道上,看着乌云低垂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