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先生!」门内的逐日看清推门而入的客人之际微微一愕,随即扬起迷人的笑靥,连珠炮似地道:「你是陪月炎一起回来看看老朋友的吗?怯儿可想死她了呢……」他的话声在瞧见辛辙身後一片空荡荡的同时隐没。
「老板在吗?」辛辙现在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奔月身上。
「请进,少爷在里面。」逐日在他走进店里之後,还不死心地往门外探头瞧了瞧。「月炎呢?她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这就是我来这的原因,她不见了。」他坦承道。
不见?「你是说月炎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逐日诧异地问。
原本在房间内的月泱和月怯儿听到逐日与人的交谈声,好奇的跑出来查看。
月怯儿听到他们的对话,立时又泪盈於睫,「炎不见了!她怎么会不见了?泱,怎么办?」她的话声里带著一丝哭音。
「先别著急,别自己吓自己。」月泱较为冷静,「先把炎失踪的原因弄清楚再说。」
逐日点头同意,「嗯,炎又不像怯儿是个路痴,一出去就会迷路。」
「逐日……」月怯儿跺了跺脚,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逐日无辜地耸肩,「呵呵呵……一时嘴快控制不住……」他的话锋旋即一转,「辛先生,请坐,请你说一下月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她不见之前在做什么?」
面前这几张脸都在等著他的回答,他也知道他们都很关心月炎的情况,但是……「能不能先把老板叫出来?」让他先确定月炎没有迫切的危险,再来详细解说当时的情形。
「辛先生找我?」奔月优雅地漫步而出,长发束在脑後,俊美的脸庞苍白依旧。
辛辙急问道:「今晚我带月炎去看电影,电影看到一半,她说要去上洗手间,这一去就没再回来,她究竟会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奔月垂眼思忖了一下,「你回家去看过没?」
回家?他想也不想地就否决,「我们看电影看到一半,就算电影再怎么无趣,她也不可能会把我丢在电影院,自己一个人跑回家。」
奔月深知月炎的个性,「她当然不会故意把你一个人丢在电影院,然後自己回家,不过,她很可能遇到什么意外,所以就先回家了。」
遇到什么意外?又为什么会先回家?他不懂他的意思。「月炎会不会有危险?」这是目前他最关心的重点。
「她应该已经回到家了。」
「嗄?」他一愣。
奔月吩咐道:「逐日,你现在到辛先生的家里去瞧瞧,看炎是不是已经平安回去了。」
「是。」咱的一声,逐日变身成为一只蝙蝠,振翅飞出。
奔月摆摆手,「稍坐一会儿,逐日很快就会回来。泱,麻烦倒两杯茶过来。」
「好的。」月泱转身走进房间。
月怯儿多看了辛辙一眼,才跟了过去。
奔月似笑非笑地望著辛辙不语,辛辙则是因满心牵挂著月炎的下落和安危,根本没有注意到奔月的目光。
月泱端来两杯茶搁置在茶几上,月怯儿还是跟在他身後。
奔月微微笑地道:「辛先生,请喝茶。」
「谢谢。」他道了谢,却没有伸手去端的意思,他的心情慢慢地浮躁了起来,坐立难安。
奔月像是看穿了他的烦躁不安,安抚道:「辛先生请耐心点,逐日很快就会回来了。」逐日虽然才离开四、五分钟而已,不过对辛辙而言恐怕是度秒如年吧。
不一会儿,一只蝙蝠飞进来,逐日现身——
「少爷,炎已经回到辛先生家里了。」
她真的先回去了?还来不及放下心,辛辙立即察觉出逐日的神情有点异样,「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月炎她……她受伤了。」他迟疑了一下才老实说。
「炎她受伤了!」月怯儿闻言立即红了眼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疼。「泱……我们去看炎……」晶莹剔透的泪珠已经顺著脸庞滑落。
月泱拍拍她的肩膀,「先听逐日把话说完,我们再去看炎。」若是炎真的有生命危险,逐日又怎么会抛下她自己飞回来,这其中应该有……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停伫在辛辙身上。
「严不严重?」从她离开电影院才两个小时,怎么会受伤?
难道真让他猜中了,有高人要收她?!
「她说她不碍事,不过她身上有好几个伤口都在流血,本来我是想先帮她把伤口处理好再回来,可是想到你们大家都还在等著我的消息,所以我就先回来了。」
这下辛辙再也坐不住,他立即长身而起,「老板,抱歉打扰了,我先回去了。」说完後,他匆匆离去。
「慢走,不送。」奔月从容优雅地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让茶叶的清香在他的口中散发开来,感受茶在他的喉咙慢慢地回甘。
「逐日,你快说炎她……」月怯儿的忧心和著急的话语,被逐日突然爆出的一阵大笑给打掉。
「哈哈哈……」他笑不可抑。
奔月也不急著问清楚,气定神闲地品著茶,反正等逐日笑够了,他自然就会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果然没错,月泱确定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
月怯儿一脸困惑地看看这个、瞄瞄那个,「你们谁要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完全在状况外。
「哈哈哈……」逐日控制不住,还在笑。
「逐日,你不要再笑了,炎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她的伤要不要紧嘛?」月怯儿又气又急。
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将漫在胸口的笑意抑下,「炎她……她是受了一些伤,不过……不用担、心,只是一些皮肉伤……」
奔月将茶杯放回茶几上,「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知道炎是怎么受伤的吗?」不能亲眼看到辛辙在得知炎放他鸽子的原因时的表情,真的太可惜了。
奔月顺著他的话问:「怎么受的伤?」
「被猫抓的。」逐日的眼笑成弯月形,被猫抓伤,这对月炎来说可是毕生的奇耻大辱啊。
「哪一种猫?」月怯儿简直不敢相信。炎她不去欺负猫就已经是万幸了,哪一只猫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打伤她?
逐日笑著指出,「就是路上随处可见的普通猫咪。」嗯……机会难得,他不能错过辛辙精采的错愕表情。「少爷,我要去看辛辙和炎……」
奔月没等逐日将话说完,就倏地起身攫住他的手,瞬间消失。
月怯儿好奇地问:「泱,奔月和逐日要去哪里?」
月泱浅笑,「奔月有话要跟逐日私下谈。」
「哦。」可是他们要私下谈谈也该说一声再走嘛,哪有这样一声不吭就闪人的?「泱,我们去看看炎,好不好?」
他笑笑地道:「不急。」
不急?她都快被弄糊涂了。「我们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吗?」
他摇头。
没有?「那为什么不去看炎?」她想不通。
「我们这个时候去会打扰到他们,反正炎只是受了一点皮肉伤,没什么大碍,所以我们晚点再去看她也一样。」月泱转过身,「我做了番茄蛤蜊面,你要不要尝尝看?」
「好。」既然月泱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照做。
「少爷,你为何带我到你的房间?」逐日看清所在位置之後,一头雾水地问:「我和怯儿还在说话耶!」
奔月转过身来,一步一步地逼近,俊美绝伦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的不悦,「你不觉得你花太多时间在炎和怯儿的身上了吗?」
逐日怔了怔,呐呐地道:「有……有吗?」
「有。」他斩钉截铁的语气里有一丝遭受冷落的不甘。
逐日的心思应该放在他的身上才对,但他老爱模鱼、捡回一些流浪猫、狗啊、乌龟之类的动物回来,他绝对不是一个称职的仆人。这些他都还可以容忍,他也心甘情愿地替他收拾善後,但是,他太过关切炎和怯儿的事,就让他看不顺眼了。
「呃,我们是朋友也是家人,本来就应该互相关心啊。」逐日的心跳陡地漏了一拍。
他将逐日困在墙壁和自己之间,「是这样子吗?」
「当、当然。」逐日有些慌乱的回道。
「你不会是喜欢上怯儿了吧?」奔月猛地俯低脸在逐白红艳艳的唇瓣前停住,只差一公分就可以吻上他。
逐日全身僵硬像个木头人似的,不敢移动分毫,就怕彼此的唇瓣会不小心重叠在一起。「怎么可能?怯儿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少爷靠得这么近,近到他都可以感受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还闻得到他身上独特的味道。
「不会最好,因为你只能喜欢我。」奔月把玩起他颊畔的一小绺短发低语。
逐日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少爷怎么能理直气壮地说出他只能喜欢他的话。
奔月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逐日的思绪有些紊乱,头有点晕。
他诱惑地道:「就说你爱我,如何?」
「少、少爷……」逐日差点迷失在他施展的魅力之中,他定了定心神,「少爷,你答应过不会逼我的。」
奔月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颓然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你究竟还要我等多久?」他究竟已经等了他多久,一百年还是两百年?他自己也记不得了,一段无止境的漫长等待,就因为当初一个错误的决定。
一步错,全盘皆没。
「我……」逐日轻蹙著眉,无言以对。
少爷的心意和情意他都明白,但是他没有办法给他一个明确的回应和期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他的感情。
毕竟两个男人……
奔月轻声叹息,转过身背对著他。「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他就是不忍看他为难的样子,所以一次又一次地任他逃避。
「是。」逐日应声,狼狈地退出奔月的房间。
「月炎、月炎。」辛辙一路飞车赶回家,打开大门,发现偌大的屋内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回应,似乎没有人在。
他直接走向月炎的房间,敲了敲门。「月炎,你在里面吗?」
不等回应,他就打开门直接走进房间,抬眼在房间内兜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月炎。
他转回走进厕所,但同样没有看到她。难道她又跑出去了?他纳闷地退出厕所,在走向房间门口之际,不经意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小笼子,他跨出的步履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秒钟,脑中掠过一抹什么——有点不对劲。
他的脚跟倏地转了回来,在小笼子前打住,凑近脸仔细地瞧著小笼子里的摆设,忽然发现原本该是铺平的牧草竟有一坨小小的隆起。
一定是月炎。
「月炎,你是要自己出来还是要我把你揪出来?」
小笼子里的那一坨隆起仍旧没有动静。
好吧,那他自己来。辛辙动作迅速地探进小笼子里揪住黄金鼠的尾巴,将埋在牧草下的月炎倒栽葱地拎出来抛向床铺。「你为什么要躲我?」
黄金鼠在掉到床铺上的瞬间变成人形,她将脸埋在棉被里,闷著头说话,「你不要看我!」
他的目光迅速地浏览过她的全身,似乎没有什么严重的外伤,幸好。「你打算要闷死自己吗?」他的心情轻松多了,也有了开玩笑的兴致。
她静默著。
「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害他替她担心整个晚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闷闷地道。
他索性在她的身边坐下,「你在电影院放我鸽子,就只有一句对不起吗?」他难得有闲情逸致邀请女人去看电影,下场却是被放鸽子!
「我……已经得到报应了。」该死的猫,此仇不报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哦?」他挑起眉梢。「你能躲我躲到什么时候?把棉被拿开,抬起头看我。」她早晚都得面对他。
他说得没错。月炎咬牙抬起头来。
辛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再凝目细看,「你的脸怎么了?」她的脸怎么像大花猫似的,好几道泛著血丝的细细抓痕横过她的脸,那纤细的抓痕下像是女人的指甲造成的。
她恨恨地道:「被三只该死的猫抓伤的!它们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嘛!」
要是一对一单挑,她可不会输。
「是多多找同伴来寻仇?」
「不是,它现在连经过我们家门口都不敢,哪敢再来找我的麻烦。」她只消瞪它一眼,它就怕得浑身发抖了。
她用那张大花猫似的脸说著那么骄傲的话,让他忍不住想笑。「咳咳……那你的脸怎么会受伤?」
月炎盘起腿坐直身体,有点儿尴尬地道:「是被三只野猫抓伤的。」那么丢脸的事她不太想重提。
「那三只野猫为什么要抓伤你?」他相信事出必有因。
「因为……我坏了它们的好事。」不过她一点也不後悔。
他挑起眉斜睨著她,等著下文。
横竖都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她就不做无谓的垂死挣扎了。「电影院旁边刚好是菜市场,里面住了一对老鼠夫妻,它们刚生下六只鼠宝宝……」
她是故意要扯开话题吗?虽然他的耐性一向很好,但是那一对老鼠夫妻住在哪里、生了几只小老鼠,都不关他的事,他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只想知道你受伤的原因。」
「我正在说啊。」是他打断她的话。
他捺住性子继续听她说,「好,你说。」
「菜市场附近有三只野猫,它们正好发现了老鼠夫妻的家,正准备将它们一家八口当成它们的晚餐,老鼠爸爸和老鼠妈妈不得已只好带著它们的Baby逃亡,我去厕所的时候刚好听见它们的求救声,所以我就……」她最见不惯侍强凌弱的事,当然要拔刀相助了。
「所以你就不假思索地伸出援手了。」这是很像她会做的事。
「嗯。」她点点头。
好吧,他可以接受她的见义勇为,就算她救的是八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不过事情解决之後,她也应该回电影院找他才对。「後来呢?」
「後来……後来我就陪著它们去找新家,然後、然後就直接回家了。我想,过了那么久的时间,你应该也已经离开电影院了,所以就没有回去找你。」月炎越说越小声。
辛辙感到啼笑皆非又有点不是滋味,她竟然就为了那八只老鼠而放他鸽子!还让他担心了一个晚上,「在你心里,那八只老鼠就是比我重要,对吗?」
「不……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她急著想解释清楚,希望他别生她的气。她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仅仅是直觉地发挥同胞爱罢了。「我只是不忍心对同胞见死不救而已。」
她急切地想要解释的样子让他心里稍稍平衡了点,等等,心里平衡了点?为什么他会介意自己在她的心里是不是占了重要的位置?这……这意味著什么?
「你就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下一次不会了。」她拍胸脯保证。
辛辙愣了半晌,难道他对月炎的感觉不单单只是像兄妹般的情谊,还多了一丝什么吗?
月炎以为他不说话是因为还在生她的气,不打算原谅她,紧张地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然你骂我好了。」就是不要生闷气,不跟她说话。
没来由的,她就是不希望破坏两人之间原本和谐的关系。
是错觉吧!辛辙告诉自己,他只是把她当亲人、当妹妹一样照顾,应该没有滋生不寻常的情愫。没错,就是这样。他漾起一抹浅笑,「我没在生气,不过下一次不管有什么事,你都要先跟我说一声,免得我替你担心。」
他没在生她的气真是太好了!「好。」她一口应允。
「好了,你休息吧,我出去了。」他也应该想一想,自己是不是花太多心思在她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