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涟漪将前一日未进馆旅客的订房卡整理成两份名单,连同订房卡让人送到订房组,然后打起精神开始一天的工作。
最近绛色一直在忙系上展览的事,忙得没时间和她见面。她知道他在忙着正事,不是在玩乐,她知道自己应该体谅他,但是每每回家之后她却感到寂寞,很想见到他。
就连她打电话想约他星期日出去走走,他也说学校一整天都有活动走不开。
星期日是她二十六岁生日,她原本想和他一起过,不用浪漫的烛光晚餐、不需要昂贵的礼物,只要他能陪她一起度过就好,只可惜天不从人愿。
她大绛色四岁,她应该成熟一些。
下了班,左涟漪拉紧外套在站牌旁等候,等了将近十分钟公车才来,她挑了个后面的座位坐定,心不在焉地望着车外的景物。
他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学校忙着?
她不自觉地掏出手机,想打电话给他,但是又伯打扰到他,所以终究只是想想罢了,又将手机放回皮包内。
公车行经市区最热闹的地段,道路的两旁名牌店、精品店林立,绽放出令人炫目的光芒,那是许多女人梦想的圣地。
不过,不是她的。
她对名牌商品、精品没有迷思,也不觉得一个人的价值是由身上的名牌精品来衡量评断,她当了丹霞会馆的柜台两年多,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见识过,曾经有某个富商带着他的红粉知己入住总统套房,虽然从头到脚都是价值不菲的名牌衣物、饰品和珠宝,依旧掩盖不了她身上俗不可耐的风尘味。
咦,那是────
忽然,有抹熟悉的身影跃入她的眼帘,狠狠地震住她,脑海里霎时一片空白,停顿了三秒钟之后,她才按了铃迅速起身,走向驾驶座。
“司机先生,麻烦你我要下车。”
司机先生从后照镜瞥了她一眼,“小姐,下一个站牌还没到。”
她急切地恳求,“拜托你,我是真的有要紧的事必须马上去办,再到下一个站牌去就来不及了,拜托!”
司机先生嘀嘀咕咕地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任性?公车只能在站牌停靠上下车,又不是计程车,说停就停……”虽然碎碎念,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把车子靠边停下。
左涟漪下了车,感激涕零地道:“谢谢你,谢谢。”
公车又缓缓驶离。
她转过身往回走,心情烦躁、思绪紊乱。会是他吗?
越靠近那家精品名店,她的脚步就越显得沉重,刚刚在公车上惊鸿一瞥的身影会是绛色吗?
她希望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左涟漪惶惶不安地跨向前,凝目细看店内那一抹俊逸绝伦的优雅身影,是他!
她的胸口仿佛挨了一墼,痛楚迅速地进射开来。
她不愿意相信绛色会做这样的事,但是他的确是和一个年轻女孩到这家精品名店来选购项炼,他们……是什么关系?
诸多怀疑揣测像蚂蚁嚼咬着她的心,咬得她的心伤痕累累。
她说服自己,也许他只是陪朋友或同学出来买东西。
她安慰自己,绛色不是那种脚踏两条船的人。
但是,她心中的不安却还是迅速地壮大了。
找出手机,她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拨了绛色的电话号码。她站在玻璃窗外的一隅凝视着里面。
她瞧见他接了电话────
“你下班了?到家没?”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异样,安适如常。
“还…没。”
“还在公车上?”
“嗯。”她含糊地回应。
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你的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的,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大概是天气太冷了。”她顿了一下,才屏息地问:“你在哪里?”
倘若他老实说,那就表示他行事光明磊落,没有鬼祟、没有不得告人的秘密,若是……
“我在学校,你回去之后……”
他的话好似一把锋利的斧头将她的心劈成两半,疼痛难当。他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她再也听不下去。
“我要下车了,你去忙吧。”
“小心点。”他温柔叮嘱。
她的心却益发地痛苦,“嗯。”她生怕再多说一句话就会泄漏了她的伤心。
他为什么要骗她?左涟漪痴望着玻璃窗内沉静耀眼的身影,一股酸涩陡地涌上喉咙,眼里一片雾蒙蒙。难道他也和禹棋一样,禁不起诱惑?
心痛得无法呼吸,她应该进去当面质问他,如果他真的背叛了她,她就给他两巴掌,然后走人。
但是,她迟疑了,没有勇气去证实,她害怕他真的背叛了两人的爱、害怕她会失去他……左涟漪凄凄惶惶。
店内的保全人员注意到她不寻常的举止,出来探询,“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她摇了摇头,转身迅速地离开。
如果他不是真心爱她,为什么还要特地追到她乡下老家去,把她逮回来?
如果他不是真心爱她,又怎么会让他母亲大老远飞来见她,就为了抚平她心底的不安?
如果……只是再多的如果都无法消除她心中迅速滋生的疑虑,她一慌,蓦地没了头绪。
系上的展览终于在星期日下午完美地结束,唐绛色将剩余的工作交给系里的其他同学,立即驱车前往左涟漪的住处。
管理员闻声抬头,“唐先生,你来找涟漪小姐吗?她不在。”
不在?他的脚跟一转,看向管理员,“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早上,看起来心情好像不太好。”管理员热心地道。
心情不太好?为什么?“她有说要去哪里吗?”
管理员摇头,“没有。”
唐绛色立即打电话给她,只响了两声就被切断,他不死心地又试了一次,结果仍是一样。
她不接他的电话!怎么回事?
他把手机号码留给管理员,“麻烦你,涟漪一回来就通知我。”
“没问题。”管理员一口应允。
接下来他开着车子在大街小巷中穿梭,找寻左涟漪的身影。
他一头雾水,完全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为什么生气?他做了什么事惹她生气?
偏偏她又不接他的电话,根本无从问起。
他身上的手机忽然响起────
是童靓紫的声音,“绛色,你和涟漪姊姊怎么还没到?我们都在等你们耶!”
从凡尔赛学院到涟漪姊姊的住处,再到“扑朔迷离”来,就算开车龟速一个半小时也该到了吧!
“她出去了,不在家。”
“打电话给她啊。”
他很无奈也很无辜,“打了,她不接。”
“咦?”童靓紫一愕,不接?“涟漪姊姊生气了呀,为什么?”
唐绛色叹息,“我也很想知道。”他现在就像无头苍蝇似的团团转。
“现在怎么办?”童靓紫思忖了一下,“对了,深蓝家的蓝焰盟里多得是人,只要他一声令下,肯定很快就有消息了。”
好一个借花献佛!一旁的耿深蓝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随即拨了通电话吩咐下去。
天色暗了,华灯初上。
左涟漪茫茫然地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天。
望着眼前一对亲亲热热、一对嘻笑走过的情侣,她的眼睛忽然刺痛了起来。
今天是她二十六岁的生日呢!为什么这么悲惨?
冰冷的风从领口灌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滴滴、滴滴、滴滴……”讯息的声音。
她看了看讯息,全都是绛色的语音留言────
“涟漪,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很担心你……”骗人!
他现在满心满脑都是那个和他一起去精品名店的女孩吧。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装蒜!
虽然她还在生气,不想跟他说话,但是他的声音仍旧拥有酥软她意识的魔力。
“涟漪,你在生什么气?即便是我做错事,你要定我的罪,也该给我个原因吧。”还想继续耍她吗?
偏偏她太在乎他、太喜欢他了,根本没有办法狠下心来恨他。
“我们说好了,不管有什么问题都要一起面对……”他却偷偷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
“天色越晚温度越低,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她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该怎么处理这一团乱的关系。
“涟漪,我爱你……”可恶!这个时候才跟她说这三个字,好卑鄙。左涟漪吸了吸鼻子,眼眶泛红起雾。
“您没有新的留言,要听取前一个请按*字键……”
没有了……她难掩失望地瞪着手机直瞧,等了好半晌却迟迟没有新的留言进来。绛色他……失去耐性了吗?他是不是……
“滴滴。”讯息忽然又传来。
她赶紧拨了语音信箱进去聆听,“笨女人,你想躲到哪里去?我说过了,不管你逃到哪里去,我都会把你逮回来。”
她浑身一震,蓦地抬头看了看正前方,斜眼瞟了瞟右边────
“滴滴。”
“我在你后面。”
左涟漪惊跳起来,转过身,果然瞧见唐绛色从转角阴暗处现身,笔直地走到她面前。
她的眼眶红红的,很明显哭过。“现在你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为什么跑得不见人影?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交代?她又气又伤心地朝他怒吼,“我都亲眼看见了,你别想再把我蒙在鼓里。”
“亲眼看见什么?”他不明白。
眼泪又不争气地淌下,她胡乱地抹去,“你和宋禹棋一样……”
和宋禹棋一样?这个罪名可大了……唐绛色眸底陡地亮了起来,饶富兴味地看着她,“你亲眼看见什么?”
她红着眼瞪他,“我……看见你带一个女孩子去选购项炼。”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果然没错。“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失笑地拉起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很冰。
“去哪里?”她不想去。
他搓搓她的手,“真是的,这么冷的天气还在外面闲晃,想冻成冰棒吗?”
她的鼻头一酸,他明明就有新女朋友了,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
唐绛色将她塞进车内,十分钟后抵达“扑朔迷离”。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挣扎着不肯进去。
他将她推进去,店里立即响起生日快乐歌。
左涟漪傻了眼,愣在当场。
诺大的PUB里没有其他客人,到处是彩色的气球、彩带,还有可爱的布偶,布置得非常漂亮。
真是麻烦,为了布置这里替大姊庆生,“扑朔迷离”非但得休息一天,还得全体员工动员,他这个朋友算是很够义气了。
耿深蓝弹了弹手指,一名服务生推着大蛋糕走出来。
她怔怔地望着唐绛色,“这……”他怎么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
他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物,“生日快乐!”
“谢……谢。”她又红了眼:心里却很甜蜜。“其实……你不用送我礼物
他似笑非笑,“拆开来看看。”
她拆开包装纸,打开锦盒,一个设计精美、手工精细的银色镶钻手环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她看见手环上有那家精品名店独一无二的图腾,“这一定很很贵,我不能……”
他不由分说地拿出手环,“喀”地一声扣上她的手腕,“这样子你就跑不掉了。”话锋倏地一转,“那天晚上你看到的女孩子是我的同学,我载她出去帮同学们买晚餐,顺道要她陪我去买个礼物。”
原来他是为了替她买生日礼物,而她还误会他……左涟漪很歉疚,“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他大人有大量,“只要你往后好好表现,我就原谅你。”
“好好表现?”表现什么?
“赶紧嫁给我,帮我生几个可爱的小Baby。”以往,母亲逼着他去和那一些名门千金相亲,赶紧结婚生小孩,他总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但现在对像换成涟漪,他倒是开始期待她的肚子里孕育他的骨血。
童靓紫像听见天方夜谭,“绛色,你想结婚了?”
他不置可否。
“你才二十二岁耶!”大学都还没翠业,昏头了吗?
“那又如何?”其他的都不是问题,只要他和涟漪准备好了即可。
“大姊,许愿切蛋糕了。”耿深蓝递出刀子。
左涟漪许完愿之后才接过刀子切下第一刀,然后由服务生接手将蛋糕切成一小块一小块,让所有的人一起享用。
唐绛色笑笑地凑近她,“你许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她忽然惊呼了一声,“啊!靓紫的脸怎么……怎么淤青了?”
耿深蓝吃着蛋糕,“被女人打的,往后你会常常看到,习惯就好。”
被女人打的?可是……可是感觉很像家有贱狗里的那一只贱狗耶!左涟漪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童靓紫神情哀怨地道:“涟漪姊姊,我已经这么可怜了,你怎么还忍心嘲笑我!”
她很努力地忍住笑。
至于,童靓紫脸上的淤青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