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如燕明顯地發現她的上司樊曉薇變了。
從不出錯的她一連多次出了好幾個錯、也變得鬱鬱寡歡、不再是談笑風生,尤其是在第一天收到一個包裹,很奇怪的裏頭竟是一雙鞋子,並沒有屬名,樊曉薇看見後臉色更白,一向不大發脾氣的她竟要她把包裹丟掉,而她更是不要命的熬夜加班。
阮如燕被她嚇到,但又問不到任何風聲,她只有趕緊打電話給在美國的段珮如要她縮短行程回國,樊曉薇和段珮如是無話不談的死黨,她會有辦法的。段珮如一接到電話,馬上OK,搭隔天的飛機回來。
段珮如到公司的第一句話:「誰欺負妳了?」
「珮如?妳回國了?」樊曉薇吃驚地抬頭起身。
「對,剛到。」段珮如把隨身行李隨便往一旁的沙發椅一丟。
「我記得妳後來告訴我要延後半個月回來的,不是嗎?」樊曉薇坐在段珮如對面的沙發問。
「對,但我臨時改變主意了。」她直盯著樊曉薇的臉瞧。
「妳為什麼這樣看我?」
「妳瘦了……」
「謝謝妳的讚美這樣表示我不用減肥了!」她試著擠出一笑。
「樊曉薇,妳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為什麼?」段珮如好心疼,離別一個半月,本來都好端端的,為何現在……「妳多心了,我還不就是原來的我。」
段珮如搖搖頭。「我還不了解妳嗎?我們高中就認識了,同學、同事、室友、夥伴,我們相處了快九年的時間,我了解妳的程度不輸妳的姊妹們,況且……」一陣敲門聲,阮如燕進來了,但頭一直低低的。「如燕早告訴妳的狀況了……」
「如燕……」樊曉薇皺著眉。
「呀!不好,我忘了我要發一份傳單,告辭了!」見阮如燕逃得飛快,樊曉薇真是拿她沒轍。「她亂說的!」
「樊曉薇,妳知道我是擔心妳才回來的……」
「妳現在怎麼越來越肉麻了?別瞎猜,我才沒事呢!只是最近比較忙而已,現在妳回來了,有些事就可以交給妳處理,那我就輕鬆許多,看來公司還是少不了妳呢!」她輕快地說,段珮如並沒有接話。
「是大集的關毅展?」
「他是誰?妳認識?」樊曉薇裝蒜。
「你們怎麼了?」段珮如繼續問。
「妳在說什麼?」她反問。
「大笑話!」
「他是不是把妳傷得很重,不然妳……」
她裝作沒聽見。「妳在美國的行程如何?AP的企劃案如何?」
「妳在逃避什麼?為何妳不敢談他?」
「他不關我的事,我比較關心妳在美國的接洽、設計的過程。」
兩人僵持不下,段珮如先舉白旗,決定以退為進。「走,陪我去吃個飯,吃飛機的餐點快把我給餓死了?」
樊曉薇總算輕扯一笑。「好。」
段珮如吃飽飯後,樊曉薇要她先回去休息個一天再到公司,她點頭,確定樊曉薇走後她才撥大哥大打關毅展的手機,關毅展不太高興會議被打斷。「喂?」
「我是段珮如。」
他先是揚起眉後是皺眉頭。「丫頭,妳總算想到我了,去美國也沒跟我說一聲,又搞那種飛機給我,存心要考驗我的脾氣是不是?」
「展,我早跟乾媽報備過了,現在我要你馬上出來。」
「丫頭,我現在沒空,我正在開會,而且妳不是還在美國……」
「我剛到台灣,今天撥個時間給我。」
「幹麼?」
「出來才告訴你。」
他停了一下。「好吧!晚上七點晶華見。」
「OK!拜!」
段珮如又撥給關毅展的秘書打聽一些消息,才回家睡個美容覺。
晚上七點,段珮如準時赴約,關毅展正在大廳內和人說話,見她來便結束談話。「歡迎回國,等會兒我順便幫妳洗洗塵。」
「謝啦!」
兩人點了菜,段珮如和他聊著在美國的事情,等兩個人都吃的差不多的時候才切入正題。「你認識樊曉薇?」她發現他眼中閃過幾個表情。
「之前接洽過,怎樣?」他平靜地問。
她故意說:「沒什麼?她人很漂亮,你有沒有發現。」
「漂亮的女人多的是,而且當個花瓶不漂亮成嗎?」他越講越冷峻。
段珮如咀嚼他的話。「你的意思是……樊曉薇是個漂亮卻空無大腦的花瓶?」
他浮出譏諷的一笑。「有一點妳錯了,她不是空無大腦,她是個城府很深、專門玩弄男人的蛇蠍女人。」
「你們到底怎麼了?」段珮如越聽越不對,關毅展似乎很氣她,為什麼?
「是她跟妳說了什麼是不是?」
「是又怎樣?」她不動聲色地反問。
「那種女人表裏不一、滿口謊言,妳還是早點把她辭掉算了。」
「我沒那麼大架子請走她。」照乾媽之前告訴她他們兩人走得很近的消息看來,她實在很懷疑她說的可信度,再說他若跟樊曉薇走得很近,怎還會不知她在公司的身分?
「她有靠山?」
「差不多。」
「哼!」
「你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
「她又勾搭到哪個有錢的冤大頭了?」
「展,不能亂毀謗,你可有憑有據?」
「憑我對她的了解就足以證明一切!」他咬牙切齒!
「你未免錯得太離譜了!」
「我哪裏錯了?」
「我認識她九年,比你更熟稔她,她……」
「妳頭昏眼花了。」
「她是很好的朋友、夥伴,是我工作上的一大助手……」
「妳頭殼壞掉,她一無是處。」
「不,她不是!我不知你為何對她有這麼多偏見,但我可以坦白告訴你,你的想法幾乎全都不對……」
「我沒錯!妳若知道她如何……」他火大地說,突然打住。「我不想再談她了,妳要談她,妳去找別人談,我先走一步,妳改天別忘去找我媽,拜!」
「展……」段珮如想像不到一向斯文有禮的大哥,會因為樊曉薇而不顧一切地拋下她在這兒,她咕噥:「想不到曉薇有這麼大的本事把他氣昏頭,那這事一定大條了?」
回到公寓,聽見淋浴聲,段珮如好整以暇地泡杯咖啡等著故事中的女主角。樊曉薇一出來。「妳跑去哪,本來我還想替妳洗塵呢?」
「我剛去找關毅展。」
她明顯地僵了一下。「妳去找他幹麼?」
「因為妳,我想向他討回公道。」
「我們又沒怎樣……」
「他講沒幾句就氣得是人,你們兩個到底怎麼了,而他到底在氣些什麼?」
她嘆了一口氣,坐在沙發。「不要怪他,一切都是我的錯,他怨我,我沒話說。」
「但妳在乎他對不對?」
「在乎又如何?他根本不能原諒我的欺騙。」
「起因是什麼?」
「若不是因為他一開始就把我當淘金女郎、小偷、花瓶,最後又……」
「嗯?」
「他把我當成蕭文李的情婦。」
「這就是主要原因?」
「對。」樊曉薇解釋當時兩人的情況。
「難怪他如此生氣……」段珮如大笑著,樊曉薇此時卻繃著一張臉看向她。
「他現在是氣頭上,過一陣子就好。」
「不,妳不知道他知道的那晚很生氣,我第一次見到他那麼生氣、冷淡,他不可能原諒我!我已打算放棄了……」
「這不像妳,妳不是那種輕易放棄的人。」
「對他,我沒信心……」他並不愛她,這才是最大的原因。
「曉薇,過陣子等他氣消點我幫妳跟他說情……」
「妳拿什麼跟他說,算了,他只會更生氣的。」
「他敢吼我,我……」樊曉薇揚起眉,段珮如才覺不對。「就憑我的口才及纏功,我不信他鬥得過我。」她沒答話,段珮如說:「曉薇,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妳愛上關毅展了嗎?」
「愛不愛有關嗎?」
「有,我想知道。」有的話她就赴湯蹈火,替樊曉薇出一口氣,她是重友忘哥型的。
樊曉薇苦笑地點點頭,就是因為愛上了她才會如此傷心呀!
「OK!」段珮如一副胸有成竹地應諾著。
第二天,段珮如去看乾媽。
韓婕一見到她好高興。「丫頭,回家了?」
「對呀!乾媽,人家好想妳喲!」
「妳就是會說話!來,坐。」韓婕親密地摟著她入座。
「好。」
「怎麼苦著臉?」
「還不是展和曉薇的事。」段珮如告訴乾媽大概的緣由。
「毅展怎麼這樣,真是的……」
「乾媽幫人家啦!」
「好是好,但就怕他不聽,那個笨兒子有時真是聰明得過火,有時卻笨得可以。」
結果,說服了乾媽出馬,但毅展的反應卻更激烈,還帶別的女人一起去見乾媽,乾媽氣得不跟他說話,於是,一氣之下,韓婕乾脆去香港陪丈夫省得被自己的兒子氣死。
「該死的!」段珮如快受夠!受夠關毅展的應付政策,自從上次後,關毅展就一直躲著她,電話也不接,而且他也知道乾媽出馬是她的主意,不用想就如她是站在樊曉薇那邊。他更過分的是以女伴為由對她說沒空、很忙,且每晚的女伴都不一樣,她真的會被他氣死!這若給樊曉薇看見、知道了,那還得了!笨蛋!難怪乾媽老愛叫關大哥及小哥笨兒子,還真是名副其賞!
一晚,蕭文李約樊曉薇吃飯,她知道他是來跟她談那幢大廈的事,只好赴約。
在酒店一樓大廳內,蕭文李一見她便慈愛地摟著,見她略微蒼白的臉,他皺起眉說:「怎麼了?丫頭?」
「沒事的,蕭伯伯,我們不是要進去嗎?」
「對,好,那走吧!」侍者帶他們入座,蕭文李發現她的表情不對,伸手輕碰她手引起她的注意。「曉薇,妳怎麼了,不舒服是不是?那我們……」
「不,沒有,我很好,真的。」樊曉薇搖頭,她突然變臉的理由是她左手邊前方坐的正是關毅展,他一旁還有個漂亮的女人正和他親熱地打鬧著,此時她覺得她的心好冷、好冷……一直以為時間可以讓她忘了他的存在,但沒有,她一直是記得他的,只是強迫自己忘掉、不去想罷了!她咬緊牙,她不能走!就算今晚她會因心痛而死,地也不讓他發現他是多麼傷她的心。
「點餐吧!」她招來侍者,告訴自己不看他,但他的位子好巧不巧就是在她的正對面,除非她一直低著頭,不然她一定會看到他的。一整晚她幾乎沒有意識、食不知味地吃著,他實在是太過分了!竟當著她的面吻那個女的,她緊緊地握住拳頭,他絕對是故意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她坐在這裏,他一定要這樣當眾把她的心切成千片萬片的嗎?
幾分鐘後,她的胃起了一陣翻騰,她再也受不了他一再地和那女的卿卿我我,她衝向洗手間!
在一陣嘔吐之後,她抬起頭來,看著鏡中過度蒼白而嚇人的臉,難怪蕭伯伯一直很擔心她,原來她的表情根本藏不住任何心思,她苦笑了一聲,想不到一向鎮定如山的她,一樣不能理智地揮刀斬情絲。
她深吸一口氣才走出去,快結束了,她一直反覆地告訴自己:再熬幾分鐘,就可以走了!
猛然,樊曉薇被人一抓,她驚訝地回頭,是他!她在背後握緊拳頭。「你怎麼會在這?」
「陪女友來吃飯。」
「喔!」他一定要這樣傷人嗎?
「妳又開始跟舊情人吃飯?」
「不關你的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我好歹也算是妳的入幕之賓之一!」他知道不該傷害她,但他就是不由自主地說出這些惡毒的話來。
他一定要說得這麼不堪嗎?「喔!太多人了,我記不得了。」她轉身就走。
他擋在她面前。「或許我該喚起妳的記憶,我印象中妳是個相當熱情的『伴』。」
「你想幹麼?」她臉色更蒼白,他只把她當成風流史中的一個伴,她心好痛。
「妳說呢?」
「別這樣……」
他蠻橫地扯住她,強吻著,半晌,他用力地甩開她。「妳的情夫們能忍受妳的冰冷、毫無反應嗎?」
「放手!這輪不到你操心!」
「蕭文李還沒拋棄妳?」她已不想回答了,她的心已傷痕累累了。「蕭文李若知道我們上過床,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她手腳發冷。「你不准!你不准去告訴他!」蕭伯伯是她敬愛的家長,她不希望他知道她和關毅展兩人發生了什麼事。
「妳怕了?怕他知道我們的關係,知道妳是個表裏不一的女人?」
她甩他一掌,他也回一掌。「別以為我不會對女人下手。」該死!他竟然打了她,雖然他已放鬆了力道,但她的嘴角滲出血絲:她倔強地注視著他。「不管你怎麼想,我很尊敬他!」
「狗屁,妳要的是他口袋中的錢?」
「隨你怎麼說我,我不在乎!但你得答應我不准告訴他我們的事。」
「妳要如何賄賂我?」
「你要多少錢說吧!」
他看她良久道:「妳願意再陪我一晚嗎?」她久久不語,眼眶不自覺的紅了。
他說:「妳身體不舒服?」
「沒有!我很好。」
「剛才開妳玩笑的,我不會再要妳的……」她握緊拳告訴自己不能昏倒。「對了,若妳有身孕時,別忘了通知我一聲……」
他的話如一詞晴天霹靂。「什麼?」
「妳不會忘了我們那天忘了做避孕措施吧!」他的眼神一直看著她,心中其實好心疼!他知道她瘦了、知道她蒼白了許多,但他告訴自己不許心軟,她在作戲,她一直知道如何要得人團團轉的。
「天啊!」她眼前突然一陣昏眩,他本能地扶著她。
「曉薇……」他脫口而出。
「不,你走開!我不要你假好心。」她搖著頭推開他,她承受不了他再一次的傷害了!「夠了,我受夠了!你一定很高興傷害到我了吧!你滿意了吧!」她哭著跑開。
「曉薇……」他喃喃自語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內心百感交集。他還真是個大混蛋,明知她已是強撐著身體,還一再地諷刺她,不管她是不是在作戲,他的心比誰都痛。他一開始的確是想傷害她,他在他們一進來時就見到她了,所以他故意跟女伴卿卿我我,見到她一臉慘白,他在一開始的確是有很大的報復快感;但看著她一陣青一陣白的容顏……他心卻抽痛了,本來是想來探問她如何的,但大腦就忍不住說出那些話……該死!
樊曉薇硬是拭去眼淚,回到座位,告之想先走,蕭文李點頭。
當車子到了她公寓樓下時,蕭文李終於告訴她今日的目的。「我們公司經過再三的考量及評估,你們公司以最高票得到這件CASE了。」
「是嗎?」她沒有一絲絲興奮,這消息來得太晚了……「妳不高興嗎?」
「不,當然不!我最近不太對勁,過一陣子就好了。」
「好,那我期待你們的作品。」
「嗯。」
「明天就會有人到你們公司談細節的。」
「好。」
「曉薇,容蕭伯伯說一句話:我希望妳不要參與這次的設計案。」
她吃驚地抬起頭。「什麼?」
「聽我說完,這個案子不急一時,前前後後加起來很耗時的,若妳要參加這CASE的設計,我要求妳先休個長假,我不相信妳現在的樣子會設計出什麼好作品來。」
「蕭伯伯……」
「這不像妳,我不知道妳發生什麼事,但現在的妳蒼白的嚇人!去休個長假吧!四處看看,心胸才會開闊,眼光才會放的遠、不要一直鑽牛角尖。」他意味深長地說。
「我知道了!謝謝蕭伯伯的用心良苦。」
「我期待再看到的是精神奕奕、伶牙俐齒的妳。」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