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安西的北庭大都护府内──“哦!你的意思是,这次和亲的队伍行进的非常缓慢,目前仍未到云中都督府的势力范围内?”一名身穿裘衣、披发左衽的男子,冷冷的看着桌面的地势分布图,一脸傲慢的模样。他正是西突厥可汗的得意之子,也是极有可能继任下一任可汗的人选──阿史那弥。
“是的!叶护大人(位高同大唐王爷)。”
五咄陆颉静待阿史那弥的吩咐。他乃是阿史那弥的心月复及跟班。
沉默了半晌,阿史那弥犀利的眸子射放出冰冷的光眸。“五咄陆颉,你觉得此时依计进行如何?”
“这绝对是最佳时刻,叶护大人。”五咄陆颉朗声道,双眸激出闪耀的光彩。
“长久以来,咱们跟东突厥总是争执不断,而喀瑟乌税哈更是可汗的眼中钉,要是叶护大人您取了喀瑟乌税哈的项上人头,到时,不要说是咱们西突厥,连东突厥的领地也在叶护大人您的手心了──”
早些年,西突厥可汗便疾病缠身,终日卧病在床。西突厥的大业早已交由阿史那弥打理。他是个十分有野心的男子,位高权重,但拥有的兵权并不多,分布在各个族长手中。所以,他计划先并吞东突厥,到时各个族长便会服从他,再来便是入主中原了。
阿史那弥冷哼一声,手指缓慢指向一旁的画像,啧啧叹道:“真可惜啊!这么漂亮的人儿。”
“她是大唐皇上的义女,此次前来和亲的宁安公主,真正的身分是鹰扬府大将军卫刚的独生女,论人品、相貌实属一等一的。”五咄陆颉也甚觉可惜,进言道:“叶护大人,您若是中意的话,不妨留下做侍妾。”
“我说过,要做大事,绝不能有一丝妇人之仁。”阿史那弥轻喝道:“否则,不够资格为我做事。”
“那么,您的意思是……”
阿史那弥掏出匕首,轻易的将画割成两半──“做了她。”
他被骗了!而且是彻彻底底的被戏弄了。
一路上的乖巧与顺从,全是她刻意伪装出来的。他应该生气的,然而……“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尹阙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卫书娴换上一套棉衣布裤,长发系成两道发辫,一副小村姑的模样。
他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像是清丽典雅的百合花,不似以往高傲的剑兰,令人觉得高傲而不可攀。
现在的她,清新而迷人,让他的心蠢蠢欲动,想狠狠的拥住她。
“好看吗?”卫书娴快乐的转一圈,发辫轻轻的扬起。
世上会有如此高雅的村姑吗?理智急促的浇熄欲念,他屏气凝神,拉回焦躁的心神。
“小姐,你不该来这儿的。”虽然他奉命保护她的安危,但她不该在夜晚偷溜进男子的房中,这是极愚蠢的行为。“我送你回房去吧!”
哪知,卫书娴根本不理会他的担忧,兀自热烈的挽住他的手臂,笑道:“带我去看烟火吧!”
尹阙皱起眉头。这是不成的!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她贵为公主,要是被人认出来可就糟了!
“带我去嘛!”卫书娴骄蛮的嚷道:“驿站的掌柜同我说,今晚可是三十年一次的烟火大会呢!热闹的程度赛过长安,走吧!”
尹阙不免忧心忡忡。她是前来和亲的,可不是前来游山玩水,可以这儿逛逛、那儿晃晃的。
“没想到你还是这么的铁石心肠。”见他毫无动静,她气愤的甩开他的手,踱到一旁坐下,双掌托着腮帮子,独自生着闷气。“我们都已经来到这边界最后一家驿站了,再过两天就踏入东突厥的领地,到时,我不仅告别了故乡,也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爹娘了,你却连我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肯依我。”
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啊!我会在你身边的!尹阙多希望能道出心底的话,但,他不能!
“小姐,夜深了,你还是回房歇着去吧!”
为什么还是这些客套话,她都说出心底话了──“我不要听你说这些,我不要听!”她捂着耳朵开始叫道:“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小姐。”
尹阙顿时慌了起来。卫书娴叫得如此大声,这要是传了出去,让人家知道宁安公主夜访男子的房间,岂不是要让她的贞节蒙羞。
不顾一切,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纤柔的双手握入自己的掌中,口气也温柔几多,“我带你去。”
她看见了!在四目交接时,她望见尹阙眸中那丝不忍的神情。他是在乎她的!
这段感情,不是只有她一人在唱独脚戏。
鼻头一酸,趁眼泪未淌下时,卫书娴顺势倚入尹阙温暖宽阔的怀中。
就是这个怀抱,从小到大她一直都依赖着。是什么时候发现爱上他的,她自己也不明白;只知待她发现时,已发觉她不能失去尹阙了。
尹阙彷若遭青天霹雳般,轰隆一声,整个脑袋滋滋作响,想拥抱佳人的心底欲
念急促扩张,奔腾之快速连自己都无法察觉。
去啊!抱她,爱她。
胸膛急速的起伏,尹阙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就在他双掌即将碰到她的肩时,他由喉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吼声,双手紧握成拳──放了下来。
燥热的空气一下变得冰冷。
这种强烈的失落感吞噬了她整个人。尹阙终究还是把持住了,不是吗?
毕竟,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
仰起头,她露出淡淡的笑靥。“我们走吧!”
尹阙轻轻的撇过脸,不敢望向她,深怕自己承受不了下一波的感情冲击。
其实他很明白,这段感情,看似他防守的如此坚固,实则却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
他转身拿起床上的披风,轻轻披上了她的肩,叮咛道:“这披风虽然大了许多,但外头风大,将就些吧!”
在别人眼中,尹阙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加上不苟言笑的性子和冷然的特质,成了一位不易亲近的大人物。但在对她时,他总多了一份温柔和贴心。
卫书娴拉紧了披风,将半张脸蒙在里头,轻轻吸了口气,嗅到属于他的味道。
“好温暖。”她觉得开心极了。
深怕自己沉沦,尹阙甩甩头,甩去杂乱的思维,催促自己尽快离开此地。
“快走吧!我们得赶在二更天时回到驿站。”
“嗯!”
卫书娴露出小女孩儿般娇羞的笑容来,几度欲勾住尹阙的手臂,但总被他礼貌性的推拒掉。不过,卫书娴死不罢手,最后终于让她得逞,扯住了他的衣袖。
这一夜,一股巨大的波澜在尹阙的心底盘旋着。怀中曾感受到的那般柔软,他想,这辈子他都不会忘却。
行程在即将抵达东突厥的领地──云中都督府之前,卫书娴身边意外的多了一个人。
是个道地的辽人,生得柳眉凤眼,小小年纪,媚态横生,说得一口标准的中原话,她名叫──官恬恬。
这算是和亲行程二十多天以来,卫书娴管得最大的一档子事了,她拯救了一位差点被雇主打死的女奴。
其实卫书娴并不似蔺少仪爱心-滥得无可救药,救了官恬恬并不打算要她留在自己身边。但一获救的官恬恬却一把抱住卫书娴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恬恬别的不会,服侍人最厉害了,好姊姊,你带我一块儿走吧!否则,我一定又会让人捉回去的。好姊姊,你可怜可怜恬恬吧!”
瞧她左一声好姊姊、右一声好姊姊,叫得好不亲热,一时恻隐心起便留下了她却替自己种下了麻烦的根源。
两天之后,卫书娴已快让这年仅十六岁的女娃儿给烦死,恨不得一脚踹她出去!
“好姊姊,我觉得好奇极了。”路途上,官恬恬不断试探着问:“你与那尹大人是不是……那个、那个呀?”她悄悄比了个相好的手势。
“才……才没,你别胡猜。”卫书娴脸蛋立刻全红了。
“没有吗?”她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为什么我老觉得你们对望时,有那么一点暧昧的味道,好似在眉目传情似的。”
这分明是郎有情、妹有意嘛!何必扯谎。
这一次,卫书娴不搭理她,恼羞了一张脸。
“你别瞎说了,小姐现在人不舒服,你静点儿吧!”小呆也讨厌官恬恬,对她说话从没好脸色。
小姐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却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老是问东问西,像官爷问话、盘查案子似的。
宫恬恬哼、哼两声,并不把小呆放在眼内,兀自笑道:“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话里有庆幸的味道,卫书娴顿时心中怦怦直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为好姊姊设想嘛!咱们可汗可是个的老头呢!又老、又秃,和好姊姊一点儿也不配。不过,好姊姊既无心上人,又是大唐皇帝允的婚,此后荣华富贵少不了,自是没啥好抱怨的了。”官恬恬笑咪味道:“而且,对我也好。”
小呆啐道:“小姐好不好,与你何干呀?”要不是碍于她脚伤未好,小呆早踹她下喜轿了!免得留她在这荼毒自己的耳根子。
“我觉得啊!尹大人虽冷漠的吓人,却是难得一见的好男儿郎,不仅长得俊,而且功夫高强,是多少女孩家梦寐以求的好夫婿!”她叹道。
卫书娴的脸立刻黑了一边。
小呆皱起眉,几乎是用瞪的瞪着官恬恬。“尹大人的好与坏又与你何干?”
“当然有极大的关系呀!”官恬恬认真地道:“要是尹大人是我的夫婿该有多好!瞧他,又俊、又帅,年纪轻轻的便身居要职,这样一个十全十美的夫婿,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呢!这可要多谢好姊姊,要不是好姊姊路见不平救了我,我也不会有这样的好运能跟随在尹大人的左右。”
卫书娴几乎要当场吐血了。想不到自己一片好心,反而引狼入室,无端引来一个情敌。
想她与尹阙之间的情感尚未明朗化,中间若再多个官恬恬,岂不是更乱了。
见公主脸色起伏不定,小呆急忙说道:“喂!搞清楚一点,尹大人可是钦差大人,不是你小小一个女奴匹配得上的。”
“喝!”官恬恬双手叉腰,义正辞严道:“我欣赏谁、喜欢谁、爱上谁,你管得着吗?我偏就喜欢尹大人,希望他成为我的夫婿,即使当个伺妾也成。”
这才是令卫书娴发狂的原因,官恬恬怎么可以在她的面前,大言不惭的说自己爱上尹阙;那么她呢?长达十年的情感,她又该向谁申诉呢?
痛啊!心底奔腾的强烈情感只能强硬压下,令她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尹大人早已心有所属了。”小呆简直受不了她,无奈的望向小姐,却发现小姐的脸苍白得厉害。“小姐。”
“停轿。”卫书娴紧紧的揪住自己的胸口。
小呆还在发愣,卫书娴已发狂的叫起来,“停轿啊──我说停轿──”
小呆连忙掀开轿帘,往外吼道:“快停下来,公主身子不舒服,要下来透透气。”
轿子停妥,小呆欲扶卫书娴下轿时,一旁的官恬恬却有意无意的说道:“唉!生来是千金小姐的命就是不同,坐着、躺着都有人伺候,这么大的成亲排场,十年难得一见哟!想我以前从没坐过轿子呢!还是一次可容纳五、六人的大喜轿。我成亲时,希望也有这等风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听在卫书娴耳里,竟全成了讽刺和挪揄,令她的心更不好受了。
才至一旁大石坐下,媒婆便大摇大摆扭着肥胖的身躯踱来,表情十分不耐,却硬陪着笑脸。
“我说我的好小姐、好公主哟!这二十余日来,你三不五时的下轿溜达、游玩,已耽误了好些个时日,要是再这么耽搁下去,我怕……会误了好日子的。”
“唉!去去去,你没瞧见公主不舒服吗?你到一旁去,别来烦人了。”小呆立刻起身赶人。在外人前,小呆都称卫书娴公主。
媒婆气冲冲的怒视小呆,最后仍只得无奈的离去,到喜轿前候着。
喜轿一停下,果然一如往常地,尹阙跃下马背往后头走来。小呆一见心喜,她想:这可好了,尹大人一来,公主便又可开心了。
可是,尹阙行至一半,却被刚下轿的官恬恬绊住,两人有说有笑的。
小呆回头一望,卫书娴果然看见了。只见她倔傲的眸子泛着水光,眼见又要伤心了。
小呆心生一计,扯开喉咙慌张的嚷道:“公主,你的脸色真难看,要不要紧?”
此计果然奏效,尹阙立刻奔来卫书娴的身边,直瞅着心上人苍白的丽容。
“怎么了?是不是一路上天气太闷了,你在轿内热得受不了?”
卫书娴内心激动不已,不知如何回答?答“是”不成,答“不是”也不成。
伊人无言娇弱的模样扯动铁汉的柔情,心中不设防的柔情立刻释出,尹阙纵容自己探手抚上她那憔悴的容颜,不舍的问道:“到底怎么了?”
有你的关心就够了!
卫书娴摇摇头不语,轻轻握住他的手掌贴偎着自己的脸庞,享受这一份偷来的暖意。
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她在心底轻轻的呐喊着。方才心中翻腾的痛苦,只待他一靠近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一辈子,她是无法失去他了。
呵!光看着两人浓情蜜意的模样便觉得幸福倍增,两人合该是一对,任谁也拆不开的。但为了安全起见,也替小姐着想,小呆决定趁着今夜找尹阙谈一谈。
“你想说什么?”
原本见卫书娴伤心模样而决意在房外守候一夜的尹阙,此刻却让小呆叫到客栈的后院来,不禁有些不悦。
小呆立刻跪下,“尹大人,奴婢明白自己僭越了,但为了小姐好,希望大人为奴婢解惑。”
小呆的忠心让尹阙缓了脸色。“起来说话。”
“谢大人。”
“到底有什么事?”
“奴婢冒犯了。”小呆深吸口气道:“不知大人对她有何看法?”
她?“谁?”尹阙一头雾水。
“官恬恬。小姐救的那一位女奴。”
“为何如此问?”
“这……”小呆硬着头皮说:“因为,大人对于属下通常都是不假辞色,而对于这位女奴,却异常的客气,实在是太奇怪了。”
“原来你们以为……唉!”他会对官恬恬有好感?尹阙实在有些气恼。
“正因为如此,小姐为此伤心不已,奴婢才斗胆想问明大人的心意。”
“你们误会了。”
“那……为何?”
尹阙只得将自个儿的忧虑道出──“这官恬恬言词闪烁、眼神不正,在这个节骨眼儿混到小姐身旁,我不得不多加留意,才会同她多说了几句话,想探清她的底。”他笑笑,拍拍小呆的肩。“你很敏锐,好好陪着小姐,多留心官恬恬。”
原来如此呀!小呆终于放心了。
“我明白了,谢大人,奴婢先行告退。”
“去吧!”
行至一半,小呆倏地回头。“大人,请原谅奴婢再冒犯一次。既然大人并不如大家所言的冷酷无情,对小姐更是关心备至,为何独独对小姐的深情……如此淡然视之呢?”
尹阙望了她一眼。“你不明白的。人活在世上,受到的羁绊何其多,而我和她之间,更是有着一道道跨不过去的阻碍……”
他的话似低语,随着风,消失在夜里。
隔日一上路,小呆便将昨晚听到的,一五一十的转述给卫书娴听。
“尹大人的话真是深奥。又是羁绊、又是阻碍的,听得我一头雾水,想了半夜,仍是悟不出一番道理来。”小呆扁着嘴抱怨着。
卫书娴轻声道:“我懂。”
“还是小姐聪明,一听便明白尹大人话中含意。奴婢要是有小姐一半聪慧便好了。”想想不对,她连忙改口道:“不对,不对,奴婢太贪心了,我只要有小姐十分之一的聪明便很了不起了。”
尹阙的话,卫书娴自是明白得很,横隔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岂只是皇令而已,更关系着两国的存亡与否啊!兹事体大,或许,只有蔺少仪的法子可行了。
只要东突厥的可汗一死,这和亲便不作数,她也能再度回到洛阳陪着爹娘,更要紧的事──能和尹阙长相厮守,一辈子都不分离。
可是,二十余日了,为何至今音讯全无呢?莫非……暗杀行动失败了!
喔!不,她简直不敢去想,只能一日一日祈求奇迹出现。
愈接近东突厥可汗的领地,她就愈害怕,愈恐惧明日的到来。她不要成为别人的妻子,除了尹阙,她谁都不嫁啊!
可是,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呢?
“何……何时会到达云中都督府?”突然,她有种不好的预感,非常不好。
“这……”只要一到达,便判定了小姐未来的命运。小呆尽管不愿惹小姐伤心,但仍坦言道:“昨儿个听媒婆提起,说……照咱们这速度看来,大概是……三天后。”
三天?这么快!卫书娴的心直往下沉。
近秋的季节对这漠北根本毫无影响,路途中,除了黄沙狂风不断,便是酷暑的盛阳,磨去了所有人的耐性。尤其这一带自古以来盗贼不断,为首的尹阙更是提高警觉,不许自己有一丝松懈。
主餐除了硬馍馍、干粮,还有稀少的水,而身为公主的卫书娴和女眷较为幸运,多了些热呼呼的肉汤。
由于艳阳的照射,加上不明刺杀计划成功与否,令卫书娴更加不耐,脾气变得烦躁易怒。
明天,明天她就会成为别人的妻子了。
事到如今,她真后悔──当时为何会冲动地向皇上要求,自愿出嫁到塞外,现在,后悔已太迟了。
“要怎么样才能逃出去?”
喜轿内,卫书娴咬着手指喃喃念着。一颗心全慌了,恨不得立刻逃到天涯海角。
“小姐,你要逃?”小呆诧异道。
“废话,再不逃便来不及了,你以为我真愿意嫁给那个可汗吗?”心慌之下,她将自己的心意全泄漏了。
原来如此!小姐根本没有认命,根本没有下嫁的决心,从皇上圣旨下达那一天起,小姐的冷静,都只是强作镇定。
想想小姐,再忆及尹阙。
“小姐,趁时候还没到,你同尹大人一块儿逃吧!趁现在还来得及。”小呆口
出惊人之语。
但能逃到哪里去?卫书娴脑海里不期然的浮现爹娘的影子,乍现的勇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要是她这一逃,不仅罪连诛九族,更甚者会挑起两国的争端哪!
只要战争一起,到时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她能够允许自己成为世上的罪人吗?
无处可逃!她真的无处可逃了。
泪,无言的落下。
“没法子的……一切的一切,全是我咎由自取,全是我的错……”卫书娴掩面啜泣。
一生没见过主子如此这般脆弱,小呆不禁也惊惶失措了。
她只能笨拙的安慰着:“小姐,你别哭,别哭啊!你一哭……奴婢、奴婢也想同你一块儿哭了。”
“你跟着哭什么嘛!”气急的卫书娴扯下头上的凤冠扔到地上,狠狠的用脚踩着。“我讨厌……讨厌……讨厌……”
这……将凤冠扔到地上可是不祥的,但,主仆俩这会儿完全顾不了。
“看我的,小姐,这凤冠惹你不快,我一定将它踩得碎无全尸。”小呆忿忿的加入战局。
而此时,领在前头的尹阙根本没发觉这喜轿内小小的骚动,一颗心全提防着身边的女子。
太可疑了!这官恬恬自称为女奴,却没有一般庶民的粗俗,尤其一双眼透着犀利的神情,笑时虽嘴角挂着甜美的笑靥,但却眼露精光打量着,似在计量什么?
尹阙可以感受到官恬恬无加害卫书娴的意图,那,她混进来图的是什么?
“尹大人,你别对恬恬的话充耳不闻嘛!好歹你也答上一、两句呀!”
这几日来,官恬恬待脚伤好后,成天“黏”在尹阙身旁,私底下总有人称羡,羡慕尹大人好大的艳福,无端多了一位美娇娘在身旁伺候着。
事实上,尹阙认为官恬恬在研究他,至于研究些什么?他没兴趣去问清楚。
“尹大人,你不觉得恬恬美吗?”官恬恬踢了下马月复,策马逼向尹阙的坐骑。
何者为美?何者又称之为丑?
“美。”尹阙看都没有她一眼的答道。在他心底,除了犯罪者,其他皆是美的。
“什么嘛!一点诚意也没有。”官恬恬佯装嗔怒,小嘴噘得高高的。“尹大人,你对我一点好奇心也没有吗?你不怀疑我吗?传闻中的尹校尉,鹰扬府鹰扬郎将最得意的左右手,竟是如此粗心大意之人?”
“时候到了,你自然会表明来意。”目前他可以确定的是,官恬恬不会危害卫书娴。
未料到尹阙会作此回答,官恬恬顿时纵声大笑,大叫道:“说得好,处之泰然,稳若巨擘。官恬恬敬佩尹大人的冷静。”
倏地,一阵狂风袭来,伴随着黄沙滚滚,刺眼的沙化成了利刃,令人不得不遮就在一刹那间,官恬恬拿出藏在发中的粉末,和入了狂风中,吹向后边的禁卫军。
尹阙眼角瞧见她这小把戏,待欲一把抓住她时已来不及了,粉末全吹向了后方“你下了什么?”他太大意了,竟让她使了这把戏。
他使劲力气将她扯下马背,力气之大,疼得官恬恬差点哭爹喊娘。
“说了你也没辙了!这乃西域的十香软筋散,要不了他们的命,顶多两个时辰动不了。”她揉着手腕,嗤哼道。
“为什么这么做?”
“借你的人用用。”
尹阙剑眉一拢,“什么意思?”
“我要……劫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