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洛阳
洛阳三人名人,即是医神一一慕天耀,师神——蔺少秉,和武神——卫刚三人,并称“洛阳三神”。
而在洛阳城中,最脍炙人口的便是“武神”卫刚的“鹰扬府”了。
说起这鹰扬府,可真是了不得,募得的兵近两万人,是唐朝境内最具规模的兵府。
卫刚身为禁军统帅,常年驻守皇宫,保卫天子的安全。他个性严厉,教导属下时亦非常严格,对待两个儿子亦是如此、唯独对独生女特别疼爱,以至于造成女儿卫书姻的个性刁钻,稍不如意便使大小姐脾气!
而他两位挺拔杰出的儿子,更是众家千金恨不得拥有的夫婿。长于卫子云身为鹰扬郎将,为人正直,擅长骑马、射箭。
次子卫子俊则为鹰击郎将,个性不若卫于云稳重,浮躁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爱玩、爱闹是他改不掉的坏习惯。
鹰扬府占地近千坪,大得令人咋舌,但仍是容不了两万士兵居住,所以,除了主要的将领外,不论是扩骑或越骑,均在北边的田亩旁搭篷而居。另外,府内有一露天广场,是专为训练士兵而设。
南边有一道小小的门,通往鹰扬府的内邸,通常府内的仆役皆由此进出。
而现在,前方的小巷子内步出三位少年的身影,这三人一出现,就仿佛三道不同的光环,耀眼得令人侧目。
一旁的街角有一家小小的茶店,店内的客人皆因这三人的出现而忘了饮茶的动作,愣愣的望着、看着他们。
“可真是、好极了——”青衫着发出愉悦的笑声,清脆悦耳,像跳跃的音符。“光是看他那粮极的表情,就够我值回票价,不枉走这一遭了。”
揭衫者挑挑眉,不以为然道:“这专门骗吃骗喝的呆子,仗着自己模过两本书便想摇撞骗,真是令人不齿2”
“可是……”紫衫者犹豫不决,呐呐地道:“你们不觉得,咱们成天这样拆别人的私塾,会不会…——有失厚道啊?他们毕竟也要吃——”
剩下的那个“饭”字,教另外两人射来的“眼刀”给削为片片,硬吞下月复了!
青衫者挥开扇子,边朝自己扇呀扇的,边摇头叹息,“你呀!就是太妇人之仁了。”
褐衫者点点头。“我有同感。”
“你们——”紫杉者气红了-白的俏脸,握拳便要打人。“我这可是一项美德呀!”
他们两人哈哈大笑往一旁闪去,紫衫者气不过,便在后头追着。
瞧他们轻盈跳跃的身子,像是长了翅膀似的,快乐的乐章在他们身畔奏起,真是羡煞旁人!直到他们身影消失在那一扇门后,众茶客们才从怔忡中回神。
“真是俊俏的小伙子哪!”一名老者叹息广小二呀!你可知他们是谁?是鹰府的人吗?“店小二摇头。
另一名流里流气的茶客搓着下巴的胡碴子,道:“真是可惜了这三张姣好的脸蛋,若是身为女儿身,将会有多美、多迷人呀!”
“是呀!是呀!”店小二陪着笑脸道。
“我呀!是打长安来的。”坐在中间骠悍的剑客道:“听说‘洛阳三神’个个皆是传奇人物,又闻这三神均有未出阁的闺女,所以,大老粗我便来见识、见识,这三位千金是不是个个都挺美的。你见过吗?”
当然……见过。
扯上这个话题,大伙都……“呵!呵!呵!”的低头喝茶去了,谁也不愿多说一句话。见过三位千金之人,只有三句话:相貌平平、才学平平、气质……也是平平。人家心中默认的“三平千金”是也。
问题是,谁敢乱嚼舌根得罪慕、卫、蔺这朝中三位权贵呢?所以,店小二识相的端来重新泡好的热茶,斟上,道:“客倌,喝茶,喝茶啦!”
***
“小姐,你们晚了半个时辰回来。”八铜人般,从未流露半点感情示人。卫书娴猜想,他八成连脑子也是空的,才会一点情绪也没有。
“尹阙,我要回房休息了。”
尹阙一愣,随即拱手道:“小姐,你稍等一会儿,我去差一女仆送你回房。”
笨哟!猪脑一个。
卫书娴双手环胸,美艳的眸子直盯着尹阙瞧。“何必这么麻烦,你顺道送我回去不就得了。”
尹阙-避她的注视,出口的话仍是不高不低。
“小姐!尹阙乃粗人一个,实在不宜靠近小姐的闺房一步。而且,卫大将军曾吩咐过,除了女仆之外,其余用杂人等若是跨近一步,必定断四肢、挖双眼,绝不轻饶。”
又来了!你会不会说点别的。她翻了个白眼。
“我爹现在人在长安,你管他说了些什么?反正我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要你送、我、回、房!”卫书娴有些恼火的强调着。
这只不解风情的大笨猪!
尹阙一窒,终于点头,并伸出手比出“请”的姿势。
卫书娴明白,这已是这铜人最大的让步了,她满足的向西厢房走去。
另一方面——
蔺少仪拉着快喘不过气来的慕紫缨,火速地冲入内院的一间厢房,才打开门,就看见两名穿戴华丽的女子在房内踱来踱去。
一看见她们回来了,其中一名开心得简直快哭出来了。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你不在时,姑爷来问过两次了。”小喜焦急的嚷着。
蔺少仪一瞪,哇哇大叫:“谁是姑爷了?你别在那乱喊乱叫,乱没气质的。”
殊不知,她才是那个最没有气质涵养的人。
“可是……”
“你还可是?快将衣服月兑下来,我好赶快换一换,溜回府去。”转身锁上门,她七手八脚的扒去小喜身上的华美衫裙,便往自己身上套,还一边嚷道:“缨缨,你快一点,我可不要又他给逮着。”
“知道了。”
随即,慕紫缨换上小丫鬟小春换下的襦裙。她动作虽慢,但比蔺少仪忙中不断出错要好得多。当她换好坐着休息了好一会,蔺少仪这才系上腰带,别上坠子。
“慢着,小姐——”蔺少仪正想开溜时,小喜拉住她,递给她一条绳子,尴尬的笑道:“别忘了在脚上系上带子。”
对喔!她差点忘了,没了这条绳子,旁人又要说她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谢谢!小喜。”
她坐在椅子上,弯身将绳子的两端各系在两只小腿上,当系好后,她静下来侧耳听着,远方还传来鼓声,这表示,士兵们的午训尚未结束,而鹰扬府的鹰扬-将卫子云该还耗在广场上吧!
终于,她露出愉快的笑容。
“小喜,咱们回府吧厂
蔺少仪洒月兑的说着,将门使劲一开,霎时,笑容立刻僵在她菱形小巧的唇上!
卫子云挺拔的身躯,宛如一柱擎天般堵在门口,午后温暖的阳光完全偷不得半点细隙进来。
***
内苑的小凉亭上,静静仁立两道人影,一个高壮挺拔,一个窈窕纤细,余阳的光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好长。
“你有没有在听?”
微愠的嗓音有浓厚警告的意味。卫子云双手环胸,颀长的身于斜斜靠着柱子,冷冷的睇睨着眼前娇小的可人儿。
“有——”蔺少仪胡乱的点头敷衍,无奈的声音拉得老长,脸上失去往日明亮的神采。
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答得极不甘愿。
卫子云压下满腔翻腾的不悦,努力使额上快黏在一块儿的眉毛拉出一些距离。
“我同你说了哪些?说来听听。”瞧这丫头神游的表情,他真怀疑她的魂魄还在不在脑壳里。
这还不简单,她扳着手指数着——
“不可晚归、不可泄漏身分、不可过于张狂、不可……”蔺少仪吐吐粉红色舌瓣,低声嘀咕道:“罗哩叭唆。规矩比天长,你比我爹还要烦
卫子云根本不把她的嘀咕放在心里,听过便忘。
他闷声道:“今天出去,为什么刻意将侍从甩了?”三位如花似玉的俏丫头在大街上溜达,真不知会惹来多少登徒子的觊觎。
你真是蠢哟!三个男人上街干嘛带侍从?笨!
“带着他们?麻烦死了。”她哇哇大叫着。最重要的是,一点自由也没有。“反正……以后别再派人跟着我们了。”
“那好。以后你们也别想出去了。”卫于云冷言道。
这可是问题的关键耶!
“不行,我们私底下说好的,你不能反……”接收到卫子云射来冷茫的光线,她赶紧改口,嗫嚅道:“好啦!我们以后不会再甩开侍卫,可是,你可不可以把六个人减成两个人?你知不知道身后跟着六个巨人会是什么滋味?我想,只要两人便行了,其实,一个人会更好。”她喜孜孜的说着。
“身后没人才是最完美境界,多自由啊!”冷不防地,卫子云冰寒的嗓门传来。
蔺少仪一听到这句话,脑子完全没有意会话中风雨欲来的威势,她乐得大喊:“对呀!你怎么知道?你真是了解我。”
“蔺、少、仪!”他大吼着。是呀!他真是“了解”她,才会任她在外头胡作非为,气得自己快脑溢血。
哦喔!狮子发威了。
“当我没说。”蔺少仪立刻机灵的以双手捂嘴,只剩那一对圆滚滚的杏眼直盯着卫子云瞧。
全城敢这么“瞪”着他看的,大概除了他爹卫刚外,就只剩蔺少仪这不知死活的小姐了。
卫子云用食指揉着眉心,想擦掉自己的怒气,最后,只得长叹一口气。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长进点,脑子不再钝得少根筋,才会了解……唉!不说也罢。”说了,也一定是现在这号表情一一不解。
什么意思嘛!什么钝?她在她爹的心目中,可是全城最聪明的学生,可以举一反三呢!
“你根本就是拐个弯在骂我来,对不对?你就是这个意思。”蔺少仪激动的朝他逼近,根本忘了脚踝上系着绳子,步伐必须踩得比平常小,这一冲,便失去了重心,在她挥着两只手才哇哇“大叫后——
刚刚好,不偏不倚的趴到卫子云怀中。
“你这丫头……真是的!”
卫于云顺势搂着她,享受她难得展现女性的娇柔。正巧微风徐徐吹来,吹起蔺少仪的发丝随风飘扬。
事实上,他爱煞她的秀发,虽不若书中所述那般乌黑亮丽,但红褐色的发丝轻柔的随风飘扬着,宛若上千只小小的蝴蝶争相飞往宽广的天际般,真美!
“怎么了?”卫子云察觉她的不对劲。若是以往,她绝不会赖在他怀中不起来,绝对会像碰到火热的烙铁般急速将他推开,至少保持三公尺距离,以策安全。
蔺少仪紧抿住下唇,晶莹的泪滴在眼眶里转呀转的,最后淌入他的衣袖中。
“是不是扭伤了脚?”他的声音柔了几分。
她点了点头,吸吸鼻于。“好痛……”一副可伶兮兮的模样。
卫子云无奈的叹口气,抱她坐在石椅上,轻柔的抬起她的脚丫子一看,不禁皱起眉头。
“好端端的,干嘛绑着自己的脚?难怪会跌倒了,真是无端找罪受。
“娘吩咐的。娘老说我走路没一个女孩子样,像个十三、四岁不正经的小伙子。”
的确很像。卫子云颇有同感。
解下绳子,月兑下鞋袜,他这才发现,商少仪的脚踝肿了一大块。唉!能将脚扭成这副德行,卫子云也只能佩服她了。
“尽快嫁过来好了,我不会束缚你的。”瞧她泪涟涟的,他真是心疼极了。
“我才不要厂她回答得又快又急。
卫子云皱眉,“为什么?”
我才不要多个爹来管我。她在心里回答。不过,她可没勇气说出口。
蔺少仪红着脸,扭过头去,拒绝回答。
也罢!他不知被打了多少次回票。
“你这伤得上药水推拿一番才可以。”他弯身欲抱起她,却教她一只小手挡着。他只好再叹道:“你要自己走?你不怕还没走到内苑就已疼死了!告诉你真话,扭到这地方一一很、疼、的。”
迫于情势,蔺少仪只好点头妥协了。
卫子云才将她抱起,她立刻嚷着:“我告诉你——”
“我知道。”卫子云立刻无奈的接下去,“你只是因为脚伤的关系,才会委屈让我抱你回内苑疗伤,我们之间,没半点暧昧关系。”
“知道就好。”蔺少仪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转而警告道:“你可不能同我爹乱嚼舌根,让他老人家误会。”前一个误会已经够深了,可别再火上加油。
有未婚妻如此,他又能如何呢?卫子云呀卫子云,你真的只有叹气摇头的份了。
***
“夫人,老爷回府了。”女婢阿银来报。
“真的?爹回来了?”
最关心的就属蔺少仪了。只见她从绣房的椅子弹起,兴奋的嚷着。
“坐下!没将这幅鸳鸯图绣完,不准离开绣房。”蔺夫人也就是王芸芸,她冷静的说着,虽然丈夫回来她亦是喜上眉梢,但自小教育即是立不摇裙、笑不露齿。尽管再兴奋,她也只是唇角微扬。
况且,她这做母亲的,可是打心底知道自己女儿的习性,只要老爷一回来,少仪眼中便没了王法。
“噢——”
蔺少仪万般不情愿的将俏臀挪回椅子坐好,盯着自己绣的枕头,真是三分不像鸳鸯、七分倒像长坏的丑鸭子,真是丑毙了!
再瞧瞧娘绣的,瞧这凤凰和翔龙栩栩如生,仿佛活月兑月兑就在她跟前飞翔翻腾着,真是美呆了!
“别瞧了。”蔺夫人斥道:“你呀!还不快练习。这等粗劣的绣功,将来要如何端到子云面前让他瞧,真是的!一想到这,娘就担心死了。”真要拿出去,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丢人现眼。
“谁要给他瞧!”她嘀咕着。
“什么?”蔺夫人耳尖听到了。
“没…没有啦!”蔺少仪打着哈哈,忽地念头一转,道:“不如这么办吧!娘,你帮我绣吧!如此一来,娘不必为我感到丢人,而我嘛……则少受些皮肉之痛。你瞧,两全其美,多好!”
“好——才怪!”商夫人瞪她一眼,心中则想:自己怎会生了个思想怪异的女儿!“别说了,我见你爹爹去。你好好在这磨练你的绣功。阿银,找人来看着小姐,没绣完,不准离去。”_蔺少仪忿忿地哼一口气。绣就绣,谁怕谁?她干脆绣两只大乌龟给卫子云好了!
蔺夫人在正厅上见着正在饮茶休息的丈夫——师神蔺少秉是也。
“芸芸,咱们那小丫头呢?”蔺少秉是个怪人,心中有话便直说,毫不扭捏,是以在众人面前,仍爱唤妻子的小名。
商夫人端正的坐下,饮下一口茶,润润喉才道:“她呀!在绣房里。”
“绣房!”蔺少秉相当讶异,依宝贝女儿的性子,这不要了她的命才怪。她苦肯安安静静坐上一位香时间,天肯定要塌下来了。
“你别想去救她出来。”
妻子认真的神情,让蔺少秉当下打消念头。
蔺夫人叹道:“当初应了少仪的要求,十九岁才让她出阁,一方面是因为我想趁这不到两年的时刻将她教一番,才答应的。没想到,一年过去了,这丫头的性子半点也没长进,依旧活泼好动。难道……我真的没有能耐教出一个温柔娴淑、人见人夸的好女儿?”
蔺少秉本想当场回答她——你呀!别妄想了
可是,怕伤及爱妻的自尊,他婉言道:“别操这个心了!人各有命,宫贵在天。瞧咱们这宝贝女儿虽好动了点,倒也挑到了一门好亲事,不是吗?”
不讲还好,这一讲,商夫人更是忧心。
“就凭子云长得一表人才又是鹰扬府的鹰扬郎将,是多少名门闺秀暗恋的对象。再说,去年子云领兵出番时,落青公主不是对他挺有意思的!我是怕啊!这公主若硬要求皇上赐婚,咱们少仪往哪边站?”
说到这,忧心如焚的蔺夫人已红了眼眶。
蔺少秉只得拍拍她的背,功道:“你呀!是担心过了头,再说,咱们女儿可是长得如花似玉,还怕没人要吗?子云这小子的个性我了解,他的一颗心让咱们宝贝女儿拴得紧紧的,只怕踹都踹不走啊!”说完,他仰头哈哈大笑。
蔺夫人这才破涕为笑。“老爷,你,咱们女儿真的长得如花似玉吗?”
蔺少秉一愣,不解道:“为何这么问?”
“我是觉得奇怪。”蔺夫人望了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才悄悄说道:“咱们女儿虽许配给卫家了,但……一般人家的女儿在及笄后,便有人上门求亲,为何……从来没有媒婆踏上咱们蔺府一步?”
闻言,商少秉仔细推想着,不免也觉得奇怪,甚至有些恼怒,道:“确实奇怪,怎么从没有人上门求亲过呢?莫非洛阳的青年眼睛全瞎了不成,竟见不到少仪的美好。”
“不可能呀厂商夫人摇头道。”少仪一个月内会去进香四次,没理由见不着呀……“
商氏夫妇想得人神,完全没察觉原本端来茶点的小喜此刻已往回走,慌忙转交给一个新进的丫鬟送去后,便忙奔向绣房。
完了,夫人已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劲了!要是让人知道每次卫、蔺、幕府三家千金一块去进香均是由丫羹假扮的,那还得了!更甭说三位小姐女扮男装跑去逛大冲,拆人私塾,学一般庄稼男于玩斗鸡、挎蒲等游戏,就只差没进窑子看妓女。
一奔到绣房外,小喜看见小姐因绣得不耐烦,已整个人趴到桌上。看她弧形优美的翘得高高的,小嘴频频打着呵欠,小手晃呀晃的就知道
小姐又去会周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