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
因为撕毁报纸,扰乱治安,他被拘留了三天,然后赔偿了报贩的钱被放了出来。
出来后的第一件事,是回到舞厅,和艳姐好好算了一笔账。然后,悄悄来到温柔家,连续数天地守候在她的家门外。
她一直没有出过门。任何一个女人,受了这样的打击,这样的伤害,怎么还能出门,怎么还可以走到街上,面对别人无情的目光。
守在她家门外的几天里,他几乎没有睡觉,眼中布满血丝。可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能做什么,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只是悄悄地守候,默默地凝望,看着那窗子里的灯亮了又暗,暗了再亮。
猜测着灯下的人,会有多少烦恼和忧伤,会怎样伤害自己,折磨自己,许多次升起一种冲动,想要打破她家的门和窗冲进去,看看那个要强而聪明的女人,是不是真的什么事也没有。
却又一次也无法真正再向她的家,多走近一步。
他只是默默地守候,让脸色越来越灰败,让眼睛里红丝越来越多,直到,温柔在这样一个夜里走出了家门。
他的眼神,也在黑暗中忽然亮了一亮,然后,不假思索地远远跟在她身后。
看着她美丽婀娜的身影,也更清晰地可以听见一些行人认出温柔后说的闲话,更明白地看见,某些人远远的指指点点。
温柔一步步前进,他的心,一点点抽紧。
痛惜懊悔的感觉,让他想要大喝出声,又恨不得狠狠打自己两拳。
然后,他亲眼看见何芷冲出来,亲耳听见何芷对温柔肆无忌惮的侮辱。
他双拳紧握,红着眼睛,忍了又忍,可是满街都是不屑的眼神、指责的声音,何芷的话越来越无礼,越来越伤人。
他终于忍无可忍,理智的弦在脑子里发出清脆迸断的声音,他像一只猛兽,冲了过去。用全部的力量,发出喝止的声音,握住何芷挥在半空中的手。
他强健的身体、可怕的容貌,吓得街上不少人都在倒吸气,所有的低语、议论,立刻消失得一干二净,人人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远远躲开,快步走开。
温柔听到声音,惊讶地回头,看到萧凌居然以一种野兽想要撕碎一切的气势抓住何芷的手腕,连她都惊讶地瞪大眼睛。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专门跟她作对,认定她是十恶不赦坏女人的正义使者,居然跑出来,转而为她主持公道。
何芷受的惊吓比温柔更大,刚想要发脾气,看到萧凌发红的眼睛,像野兽一样凶恶的表情,身子就不受控制地颤抖,“你、你这个黑社会,你想干什么?”
“我是黑社会分子,我是流氓,你又是什么东西,你这种大小姐,卑劣无耻得连我都不如。”萧凌死死瞪着她,差一点把牙齿磨得咯咯响,“如果不是我从来不打女人,我早就把你揍成猪头了。”
何芷色厉内荏地喊:“你不要太过分,你……”
“你骂啊,把你刚才骂别人的劲头拿出来啊,你再骂骂试试看。”萧凌冷冰冰地说,脸上的刀疤因为愤怒而抽动着,异常可怖。
何芷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惊吓,全身发软,痛哭出来。
“我这次放过你,下回,你要再做这种伤人的事,就不是哭两声可以解决的。”萧凌恨恨地把手一松,何芷掩着脸,跌跌撞撞地转头就跑,动作飞快,刚才追着温柔不放的气势,早就不知到哪里去了。
萧凌横眼四周,大声喊:“看什么?”
他壮得像头牛,脸上的刀疤又吓人,当街一站,就先让人心寒了三分,这一大喝,那些胆子稍大,想要看热闹的人,个个忙着往后退,店堂里的人跑回店里去,街上行人,步伐匆匆地离开。
只有温柔,还站在十几步外,静静地望着他。
因为所有路人的回避,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阻隔,十几步的距离中,只有他们彼此,对视的眼睛。
温柔的神情平静,目光深而长,很专注地望着萧凌。
萧凌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景,刚才只是控制不住,一时冲动才会跳出来,至于跳出来,骂走何芷之后,应该干什么,也完全没有打算。
刚才怒气冲冲地对着何芷,什么别的念头也没有。现在面对面望着温柔,却忽然间有些手足无措,本来因为生气而铁青脸色,居然隐隐开始有些发红发烫。心里想要避开她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双眼又一直和她对视着。
两个人就这样望着对方,足有三分钟,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作,两个人心中都充满了奇怪。
温柔奇怪,这个男人,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为什么刚才还气势汹汹,一副黑帮老大的可怕杀气,转眼却红了脸。
萧凌更奇怪,这个女人不是要强好胜绝不吃亏而且有非常明显的暴力倾向吗?碰上自己这么个大仇人,居然没有尖叫着冲上来,又打又踢。
在沉默地对视了好一阵子之后,温柔扬了扬好看的眉头,沉静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萧凌望着她,没开口。
“如果你没有话说,我就走了。”
萧凌仍然望着她,没有动弹。
温柔摇摇头,笑一笑,笑容纯净美丽,然后转身,走了。
一分钟之后,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温柔没有回头,微微偏头,看看沿街的玻璃门,在灯光下,隐隐约约映出和自己仅隔三步,闷声不响,紧紧跟着自己的的萧凌。
她忽然间又轻轻笑了笑,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和他无言的长久对视。
漫漫长街,所有的路人都自动褪成灰色,她和他之间,全无阻隔,默默凝视彼此良久,真是像极了电视电影里,情人之间,在街上含情的对望了。
她一边笑一边摇头,然后忽然发觉,身后的脚步声不见了,街边玻璃门上,也没有他的身影。
她立刻回头,身后行人无数,就是没有萧凌那特别显眼的身影。
她皱了皱眉,微一犹豫,就开始快步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四面张望。然后,在走过一条小巷口时,她看到了萧凌壮硕的背影。
一切就像是警匪片中演的,黑暗的巷子深处,无恶不作的黑社会分子正在肆无忌惮地挥拳痛揍另一个和他相比,显得弱小许多的人,拳拳到肉,拳拳有声,惨叫声不断响起,可是目无法纪野兽样的男人,却毫不手软。
温柔整个人就像定在了巷子口,本来在这美丽夜色下,觉得明暖的心,忽然间,冰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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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凌活了这么大,心思从来没有这么乱过,守在温柔家门外,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跟在温柔身后,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一时冲动跳出来,把何芷吓得跑掉,把街上的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却又在和温柔对视之后,自己变得不会说话,不会动作了。
他愣愣地看着温柔转身离开,愣愣地跟上去,仍然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想说什么,却隐隐知道,必须追上去。
于是,他默默跟在她身后,看她走动的身影,细听她的脚步,满街灯光闪烁,到处都是热闹的车声人声,一颗心,莫名地有些安定了。
发现温柔总是偏头往侧面去看,于是他也忍不住追随着温柔的目光往街边上看,正巧看到街边,一处小巷子里,熟悉的几个人影,然后,他浓眉一皱,心火猛得往上一蹿,一时也顾不得温柔,转身大步向巷子里走去。
小巷里四五个人正围在一起,不知要说什么,萧凌忽然冲过来,一伸手,在人中间拎出何宇来,脸色紧崩。
何宇惊叫一声:“老大。”
萧凌理都不理他,眼睛凶狠地往四周一扫,“你们都给我滚。”
其他几个人早知道萧凌这个大块头的强悍和力量,谁也不想跟他对着干,一个个脸色灰败,一声不吭地走了。
何宇叫着去扯萧凌的衣服,“凌老大,你听我说。”
“我听你说,我听你说……”萧凌咬牙切齿,“你先听我的拳头说吧。”
话音未落,已经一拳对着何宇的肚子恶狠狠地打过去。
何宇惨叫一声,吃痛得缩成一团。
萧凌毫不心软,挥拳如雨。
这时,温柔已经来了口,被他这凶恶残暴的样子,吓得呆了一呆,回头对街上的人大喊:“你们没人看见这里有人施暴吗?”
萧凌像是完全没有听见温柔的大喊,不断地挥拳痛打,每一拳都奔着要害去。何宇痛得在地上打滚,惨叫连连。
温柔站不下去,看不下去,听不下去,冲了过去,伸手想要捉住萧凌的拳头,“你快住手,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萧凌满眼通红,满脸凶恶,只一挥手,就轻易把温柔甩开,继续痛打。
温柔被萧凌大力挥得跌跌撞撞连退四五步,怔怔望着像发疯一样的萧凌,听着地上受虐者哀哀的惨叫,她的脸越来越白,眼神越来越冷,然后冷冰冰地说:“萧凌,我看错了你。”
说完这句话,她伸手到皮包里,取出手机,拨打了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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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凌在极度的愤怒下痛打何宇,完全没有听到温柔的叫声、温柔说的话,更没有发觉温柔已经报了警。
直到警车刺耳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他才呆了一呆,然后收起拳头,一手把地上的何宇拎起来,大吼:“快跑。”
何宇鼻青脸肿,口吐白沫,鼻下流血,软绵绵地望着他,有气无力她喊:“凌老大。”
“警察要来了,你还不跑,真想跑去告我打你,是不是?”萧凌瞪着眼大吼。
何宇摇播晃晃转过身,踉踉跄跄地往巷子另一头跑。
温柔忍不住高叫:“你别走,你不要害怕他,去警察局控告他。”
她越是叫,何宇越是跑得快,有好几次险些跌倒,但身影却终于渐渐消失在黑暗中了。
萧凌转过身,脸色冰冷,盯着温柔。
温柔从没有见过他这样冷漠的眼神,却比以前专门针对她的愤怒,还让人震动,甚至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然后猛然惊觉,重又上前一步,瞪着他,同样冷冷地问:“你是不是还想像打他一样打我。”
萧凌眼中忽然流露出深深的痛楚,却又只是一闪而过,快得几乎让温柔以为这是幻觉。
“我不打女人。”他的声音平静得出乎意料,可是温柔却又明明看到他的拳头,悄悄在腿侧握紧。
警车停在巷子口。
警察走了进来,“怎么回事?”
温柔指了指萧凌,“他刚在这里,以暴力严重伤害另一个人的身体。”
萧凌站在原地,没有跑,没有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深得看不见底,黑沉沉的,像这个夜晚,这个连灯都没有的巷子。
在警察电筒的照射下,看得见地上出血迹和呕吐物,两个警察看向萧凌的脸色都不好。
“受害人呢?”
温柔下意识地回避萧凌异常沉静的眼神,然后说:“在他的胁迫下,离开了。”
“请跟我们到局子里走一趟。”
警察的声音,沉稳而威严。
萧凌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点点头,在两个警察一左一右的挟持下向前走,走到温柔面前时,脚步一顿。
两个警察都有些紧张地望着他,担心这个明显不是善类的大块头要蛮性大发。
温柔却没有动弹,没有后退,静静地直视萧凌的眼睛,等待着他愤怒的暴发。
可是萧凌没有任何过度的动作,任何过激的语言,甚至连他的声音都是平稳的:“对不起,我上了朱自强的当,冤枉了你,还有意败坏了你的名誉,对此,我很抱歉。”
温柔当场呆住。她报警让警察抓他,他却对她道歉。
刚才的他疯狂暴力像个野兽,现在的他,却冷漠理智得像个机器人。这就是他的道歉,这就是他为她出头,紧紧跟随她的目的。只是,本来,这句道歉,应该不至于这样冷漠,这样毫无情绪起伏才对。
温柔愣在原地,无法反应,无法回答,也无法有任何合适的动作,直到警察对她说:“这位小姐,麻烦你跟我们去做个笔录,好不好?”
温柔这才愣愣地抬头,再看看萧凌毫无表情的脸,然后,有些迟钝地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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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警察局出来,已是深夜,街上行人非常稀少,路边的店也早已熄灯关门。
一辆辆空荡荡的计程车从眼前开过,温柔却没有一点想要坐车的意思,就在这样深的夜,默默地独自迎着风向前走。
夜晚的风很大,却总也吹不去胸中莫名其妙的烦恼,还有脑子里混乱无比的思绪。
迎面吹来的夜风里,似乎夹杂了一个人的叫声。
“温柔!”
声音的腔调有些怪,温柔抬头往前看,前方,街灯下,站着一个人,满头的血,鼻青脸肿,怪不得说话漏风,声音不正常。
温柔脚步一停,“是你?你是萧凌的手下,被萧凌打的那个,为什么到了这里,为什么不去警察局指证萧凌,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被他打打骂骂?”
胸口越来越闷,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不客气。
何宇跌跌撞撞地向她冲过来,“你闭嘴,你害惨了凌老大,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凌老大是冤枉了你,可是他也付出了代价。”
温柔向旁边一让,躲开他扑过来的动作,“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何宇指着她,“因为你报警说舞厅有人服用毒品,警察上门捣乱,害得凌老大被关了一夜,受监视好几天。凌老大后来跑去在那些记者面前胡说,是对不起你,可他也吃过苦了,他当天又被关了一夜,后来知道真相,很后悔,不愿意让那些胡说八道的报纸满街卖,撕了人家的报纸,又被关了两天。是,我们是混混,我们是流氓,我们没其他的本事来解决这种事,可凌老大,已经尽了他的力了,他自责了很久,你为什么还要害他?”
“我和他之间的误会是另一回事……”发觉自己的声音居然然也有点颤,温柔忙深呼吸一次,极力保持平静,“但他这样打你是不应该的,我报警不是为了我的私仇,只是因为看不过他做这样的事。”
“他打我,那是我和他的事,要你多什么事?”何宇瞪大眼睛怒吼,“他打我,还不都是为我好。是我不成器,是我不听话,他再三说怎么都好,就是不许碰毒品,可我还是吸上海洛因了。他气得半死,把我绑起来打,强迫我戒毒,好不容易快要断根了,我又偷偷背着他和卖毒品的人见面,他发现了,当然生气。他就是这样的人,不会说话,不会讲道理,他关心我,只会抡拳头,我每一次毒瘾发作,每一次想找卖毒品的人,他就是这么打我的,打得我全身是伤,动弹不了,什么都干不了,也就不怕我背着他,再去做毁了自己的事。你为什么跑来管这样的闲事?”
他越说越激动,一步步向温柔逼去。
温柔心乱如麻,一向要强好胜,不肯示弱的她,居然也一步步后退,“为什么,我没想到是这样,我没想到他,这样打你是为了你好,就算为了戒毒,他也可讲道理……“
“讲道理?”何宇带血的脸露出惨笑,“小姐你懂不懂什么是毒品,什么是海洛因,你以为坐下来讲道理就可以不用吸毒吗?你知不知道凌老大每一次打了我,都还会打他自己一顿,骂他自己不好,没有当好老大,没有照顾好我们这些小弟。像你这种人,怎么会懂我们道上的兄弟,在你们眼里,我们是流氓,是混混,你什么都不懂。”
温柔惊慌地闪避他凶狠的眼神,心慌意乱地说:“可是,可是,他没解释,他什么都不说,警察怎么问,他都不开口,他还要叫你跑,为什么?”
“他当然要叫我跑,我吸毒,买毒,藏毒,又有前科,被警察抓住了,能有好果子吃吗?他除了一个人担起来,还有什么办法。”何宇激动地全身发抖,也不顾全身的伤痛,再次扑向温柔,“可我不能让他受这样的委屈,什么也不做,你这样害他,我总要为他把这债要回来。”
他这样凶狠地扑过来,温柔却反而不慌了,大喊说:“想要萧凌没事,就站着别乱动。”
何宇一呆,居然真没再动,“你说什么?”
温柔没理他,再次打开手机,按动号码:“姐,是我,可以让沈逸飞帮我一个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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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逸飞在警界的影响力的确非常大,在他的过问下,当天夜里,萧凌就被放出来了。
从他被带进警察局还不到两个小时,接到释放命令时,审问室里针对他的审汛还没有结束。
他就忽然被通知,可以走了。
然后他莫名其妙地站起来,莫名其妙地走出警察局,看到警察局外,清清月光里,淡淡街灯下,温柔美丽的笑脸,他就更加莫名其妙了。
他呆呆地站住脚步,呆呆地站在警察局门口,呆呆望着温柔。
他就像被一根钉子钉住一样,站在原地发呆,一点没意识到,自己是站在警察局的门外。
温柔微笑,笑容温柔得就像天上的明月,满街的灯光。她一步步走向他,低头给他鞠了一躬,认认真真地说:“对不起,是我太主观,如果不是何宇对我解释,我真不知道,是我冤枉了你。”
萧凌立刻手忙脚,心慌意乱。
活了几十年,被误会,被冤枉,不是第一次,但是第一次,有人会这样正式,这样诚恳地向他道歉。
以前接触的多是欢场的女人,道上的男人。男人之间有什么磨擦,有什么误会,严重点,摆桌酒,平常些,见面说一句,笑一句,互相一拳打在对方肩上,什么事都淡忘了,要是和女人有什么误解,一阵香风扑过来,抱住他,亲一下,模两下,笑说一声:凌哥,你大人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他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这一回,这个和他几十年所接触认识的都不同的女人,以一种,他完全陌生的方式来向他道歉,他当时就像烫着了一样,全身不自在。
心慌意乱中,选择了以前常用来对待女人的方式,粗声粗气地说了一句:“一句对不起就好了吗,怎么样也该亲一下吧。”
温柔一呆,抬头,愕然望向他。
萧凌话出了口,自己先就呆了,然后同样瞪大了眼,愣愣地回望温柔。
接着温柔轻轻地笑了,凑近过来,她的气息温柔,她的脸容美丽,她的唇,温暖得让长夜的风都不再有凉意。就这样,轻轻在他脸上一触然后迅即分开。
萧凌的身体在一瞬间紧崩,眼瞪得更大,拳头紧握,想要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沉闷的异声,只有脸上那一点热,迅速蔓延开去,转眼整张脸都滚烫一片。
温柔含笑退后两步,看萧凌还是直愣着眼睛看着她,涨红着脸,什么话也说不出,觉得更加好笑,不是亲眼看见,真是想不到,这个怎么看,怎么像黑社会分子的可怕男人。居然会有这么纯、这么笨的时候。
她一边笑,一边继续退开,“好了,歉也道过了,我走了。”冲他摆摆手,转过身,姿势洒月兑地离开。
后半夜的大街上,静悄悄一片,她悄悄竖起耳朵,一边在心中暗暗数秒,一边等待着他的脚步声。
萧凌呆呆地望着温柔一步步远去,后半夜的大街上,整条街,就只有她一个人,脚步声响起来,空空落落的,身影被街灯拉得老长,有一种孤寂的味道。
他眨了眨眼,然后冲下警察局的台阶,快步追到温柔的身旁,然后放慢脚步,却总是紧跟着她的步伐。
温柔低着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地笑了,然后默默地等,等了半天,没等到他开口,只好叹口气,侧头望向他,“有什么事?”
萧凌更加粗声粗气地说:“现在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单身女人走路不安全,我送你回家。”
温柔看他的眼神更加柔和,唇边的笑意渐渐扩大。
萧凌却不看她,他抬头,低头,四面转头,看天看地,看空无一人的长街,看关门上锁的店面,就是不看她。然后,就在目光到处乱扫时,看到地上两个人影,并在一起,叠在一处,竟像是两个人,互相紧紧依偎相拥着走路一样。
心中忽涌起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眼睛,却仍然没有看向温柔。
街,仍然冷清,路灯,依然闪着温柔的光芒,他走在她身旁,他的影子叠着她的影子,他的脚步声伴着她的脚步声,异常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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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家,并不近,就这样漫步闲走,居然走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可是,在感觉上,像是转眼就已经到达。
望着眼前的大门,萧凌甚至有些发愣。
而温柔则微笑着问:“进来坐吗?”
多么简单俗套的客套话啊,萧凌在心里居然笑了一笑。
已经是后半夜了,屋里的灯光竟然一直亮着,屋里她的亲人,依然在守候着她吧。
这么温暖的地方,这么温暖的灯光,好像不适合自己这种人啊。
所以,他居然也用很平常很客气的语气说:“不用了。”说这话的时候,他也笑了一笑,笑得非常客套。
然后,他点点头,转身,一个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