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这绝对是她生命中最悲惨的一天了!‘
尉澄浅坐在年久失修的破庙里,两手环抱住弯曲立起的双膝,将头枕在其上,哭得淅沥哗啦,好不伤心。
「佛祖,澄浅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要害死娘的意思,绝对没有」尉澄浅抬首瞥见了破庙中仅存的一尊佛像,像是找到一个倾诉的对象,连忙爬到布满灰尘的案桌前,对着佛身斑驳不堪的神像哭诉着。
「祢在天上一定也看到了對不對?澄淺是個很孝順的女兒,從來沒有害死娘的念頭娘和澄淺相依為命的,她是我所有的依靠,我要她病好都來不及了,怎可能送她上黃泉路?」尉澄淺將心中的話一古腦地全吐了出來。
「嗚澄淺已經很努力的哀求大夫了,我向他跪下、給他磕頭,他仍不為所動,就是不肯給娘看病嗚他說要錢,可是我真的身無分文了,前天給娘抓藥,錢全用光了澄淺要娘活著,不要娘拋下我一個人,我沒有害死她,嗚林大嬸、陳大娘她們都誤會我了」
尉澄淺發洩似的落著淚,連有人靠近了仍不曾察覺。
一個男子抬起手,行進中的隊伍倏地停住。「聽到什麼聲音沒有?」那男子轉身問著身後的貼身侍衛。
「好像是姑娘的哭聲,從破廟裡傳出來的。」
「你先帶著大家回去休息,我進去看看。」
「這」貼身侍衛深怕會是什麼陷阱,他家主子雖為朝廷做事,但順了哥情失嫂意,平日可得罪了不少人,他擔心會是仇家前來尋仇。
男子勾起嘴角笑了笑,那對銳利眸子卻少了和煦的溫度,「我也許不是身懷絕技,但也不至於只有三腳貓的功夫,應該不會有人動得了我才是。何況這兒已是我的家鄉了,鄉人有難,豈有不伸出援手之理?」
「還是讓屬下去吧」
「你一定要我板著臉對你下令嗎?」男子有些不悅了。
「是,屬下這就帶大家回去。」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他這個貼身侍衛這會兒是貼不主子的身了。
男子踏進了塵埃滿佈、蜘蛛網觸目可及的破廟裡,方才難過的啜泣聲,這會兒更加清晰了。
發現背對著自己的女人仍未察覺他的到來,他清了清喉嚨,柔聲的出口道:「在下這麼康突的進來,是否冒犯了姑娘的隱私?」
尉澄淺背脊突然挺直。
有人來了?
「姑娘為什麼哭泣,是為了男人嗎?把他的名字告訴我,我可以幫妳教訓他。」男子試著想拉她遠離悲傷的困境,故意逗趣的說道。
大概也覺得身後的男子沒有惡意,尉澄淺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緩緩的轉過了身子。
當她的視線一往上對著了來人,就再也挪不開了。
他大概是她所見過最典雅的俊男,無疑是個權勢在握的男人,其氣勢不僅見於他質料極佳的衣袍──
他的下顎輪廓鮮明,有著挺直的鼻子,飽滿的額頭光亮無瑕,濃密的眉毛及如子夜般的銳利雙眼──那雙看著她的眼眸顯然對女性非常了解散發著親密的光芒。
「姑娘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願不願意說出來,說不定在下能夠幫妳的忙。」男子在正面目睹傷心人兒的盧山真面目後微微愕愣,原來不是個女人,而是名女孩兒。
那張年輕細緻的粉臉上顯露出未脫的稚氣還有矛盾的成熟?!若不是那對靈活生動的大眼睛鑲嵌在一張頗具古典美的臉孔上,他一定會錯認。
尉澄淺彷佛從八千里遠的關外被拉回了魂,倏地羞澀的垂下了頭。
她究竟著了什麼魔,竟不知羞的一直盯著他看,而她敢說他一定注意到了。
「我娘死了」這句話似乎提醒了尉澄淺不少事。她幾乎無法原諒自己居然在這肅穆的時刻,竟因看到一個男人而傻了眼、失了魂。
「那妳怎麼會一個人在這間破廟裡哭?」一高一低的對話方式顯然令男子有些不習慣,遂蹲踞在她的身旁。
傷心事就這麼又被他勾了起來,尉澄淺的眼淚再次撲簌簌地滾落,「街坊鄰居都責怪我的不是,說娘是我害死的,可是真的不是啊!是大夫不肯給她看病他說窮人沒有生病的權利,而娘的病需要錢來醫」
也不管兩人僅是初次見面,她抓著男子的衣袖,拚命的尋求依靠,心中有種感覺,她知道這個男人不會像別人一樣誤解自己。
「別哭了。」男子大略明白了她難過的緣由,知曉她承受了怎樣的委屈,他塞了條白色方巾到她手裡,「試試看,據說它很有效,保證能擦乾的眼淚。」
不知怎地,她盈淚的眼眶竟是如此揪疼了他的心。
「娘走了,她留下我一個走了她說過要親眼看著澄淺嫁個好夫婿,跟澄淺保證,有天我也可以替自己做件新嫁裳,而不是總在縫製別人的嫁衣她說過澄淺要嫁人的那,她的病就會好的她騙我,現在她死了,要辦喜事的人家怕招晦氣,也不敢找我做嫁衣了,我連幫娘斂葬的錢都沒有,也許王大嬸她們說對了,我真的是個不孝女」
「那些鄰居沒人肯拿錢出來幫妳嗎?」男人憤怒的掄緊拳頭,孤苦無依的她遲早會被那些三姑六婆逼得尋短以求解脫。
他壓根于曉得,從不為任何人、事、物而左右自已淡然情緒的他,兒竟為了一個陌生女孩而產生了同情心,為她打抱不平
「他們都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
「好了,別哭了,他們不幫妳,我幫妳!」
男子心疼的替她拭去眼淚,卻驚見她的睫毛居然是如此不可思議地濃密,它們在她的臉頰上造成了流穗般的陰影,像是閃耀著珍珠光澤的彩蝶羽翼。
她本身那股純真且睿之美,使她猶如初春的花蕾般嬌柔而不造作。在那嬌柔的氣質之下,他也察覺到一股少有且令人讚嘆的堅毅性格。
也心房的一個小角落在此時悄悄淪陷了。
尉澄淺的腦子終於在此時恢復了正常的運轉,她急忙推開他,「那怎麼可以,我們根本不認識」
「妳是本地人嗎?」
「嗯。」她不曉得他為何有此一問。
「既然都是在同塊土地上出生,這點小忙算什麼。」
「你人真好我以後一定會報告你的!」尉澄淺咬著下唇,忍住悲傷不眼淚滾落下來。
「只要妳別再哭了,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男子十分清楚自己,他從來就不是什麼遊戲人間的放蕩男性,但她的眼淚卻燙著了他的心,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令人忍不住的想好好呵護。
怔忡的望著他的笑容,尉澄淺不禁納悶人究竟可以屏氣多久而仍能活下去。他真的長得好好看
瞧見她那嬌澀的羞樣,男子亦迷惑了。
她鼓舞了他蠢蠢欲動的心,放肆的手指終於一償宿願,貼放在她的下顎,「妳叫什麼名字?」
「尉澄淺」他以慢動作挑起她的下巴,她敢發誓動作之慢她都可以謄一遍唐詩三百首了。
「有沒有人說過妳很漂亮?」
尉澄淺搖了搖頭,除了她母親,再也沒人說過她漂亮了。
「他們的眼睛都瞎了。妳可有夫家?」男子嗤笑自己的咬舌,他同時和人說話結巴、緊張過了?
回應他的又是一記晃腦。
男子凝入她的眼,慢條斯理的唸道:「蓬門未識綺羅香,擬託良媒亦自傷。誰愛風流高格調,共憐時世儉梳妝。敢將十指誇鍼巧,不把雙眉鬥畫長。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
他一唸完,尉澄淺又哭了,「這是唐朝秦韜玉的貧女,娘生前常常唸給我聽」
他明白她的心事了,這首詩道出弓她娘生前常懊悔於沒將她生在富貴人家,而讓她跟著窮書生的父親受苦
他唸詩時的黑色眸子裡,像蘊藏著無盡的祕密及承諾,催眠了她,像是要令人溺斃其中;他唸詩時的嗓音有著獨特的魅力,性感而醉人
「怎麼又哭了?」男子微皺起雙眉,不喜歡看到她愁苦的表情。
「我好感動」
「感動也可以笑啊,誰規定一定要哭的?」
失去依靠的尉澄淺,一下子尋覓到溫暖的港口,將所有男女有別的觀念全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你的人好好,好好」
她忘情的摟抱,教男子的自制神經一下子崩解,情難自己的朝她欺近,雙唇覆在她冰冷的額際,「告訴我,有男人這樣吻過妳嗎?」
「沒有」尉澄淺感覺到他溫熱的唇,身子一顫,她知道自己應該表示抗議,但她的身體卻背叛了她的意願。
他的唇下移到她的眉心,「這兒呢,有人吻過嗎?」
「沒有」
當他伸出舌頭舌忝舐尉澄淺的鼻尖時,腳底似乎踩了空似的。
「我想這兒我亦是第一個品嚐的,是不?」男子見她沒有反抗,一心只想領略她的甜美,教他的動作愈加的肆無忌憚……
「尉家的女儿尉澄浅,妳在哪儿?有人上门讨债啊,妳可不要避不出面」
呼唤声由远而近,传入了双臂仍在尉澄浅身上游移的男子耳中,满腔的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他顿时清醒了不少。
俯视着身下的人儿,他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事?!
他居然像一头野兽般,孟浪地逗弄着她的纯真。
他或许称不上柳下惠之辈,但何时竟沦为色鬼之流了?
他竟对一个天真善良的女娃儿下手,利用人家对他的信任!
她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女孩,不是他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啊!
迅速的穿回自己的裤子,他拍了仍双眼紧闭的尉澄浅的脸颊,「有人来了,妳快点将衣服给穿上。」
「什么」
尚未从陌生的中找回游离的心神,尉澄浅一脸茫然,眼神涣散。
「尉澄浅,妳到底在哪儿?」
呼唤声已近在耳边,男子只能尽快替她将衣服给披上,然后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拿这些钱将妳母亲给葬了,顺便把债务还清!」
没遇过这等的荒唐事,向来冷静自持的他登时也慌了主意,只能选择离开现场,以避免过多的臆测与流言。
但他显然错估了乡人接近的速度,一步出破庙,迎面而来的几名男男女女见着他莫不张口结吞。
「对不起,失陪了!」男子尴尬一笑,飞快的离去。
「奇怪,那个男人怎么好面熟似乎在哪儿见过?」好半晌,一名村民搔了搔头,拚命的思索。
「对啊,我也觉得他的名声很响亮,可是怎么就是想不起来?」
「等等,他不就是啊──」边往破庙走去,村妇才想将那个令大家骄傲的名字宣之于口时,就让眼前所见给吓得尖叫出声。
而这一叫,将大伙的注意力全集中着凌乱、发丝沾上稻草与蜘蛛丝的女孩身上。
「澄浅,妳怎么会这么狼狈?」
「妳跑到这儿做什么?」
所有的疑问,都在大家的整理之下,得到了解答。
「莫非妳和天啊,妳娘才刚死而已,尸骨仍未寒,妳就这么不知检点的和一个男人在破庙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妳怎么那么不要脸?」
听着大家的责骂与嘲讽,在那一刻,尉澄浅感觉到周遭的世界像是崩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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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嘉兴镇
「小姐,我求求妳走慢一点,好不好?」杏儿气喘吁吁的追赶着主子的脚步,上气不接下气的直抚着胸口。
「为了配合妳,我已经尽量放慢脚步了,妳怎么那么不争气啊?」尉澄浅没好气的端着一张横眉竖目的俏脸,别过头去等着丫鬟。
好不容易跑到了主子跟前,杏儿松懈的吐出了一口长气,「不是我不争气,是小姐太争气了。」
「不要以为拍我马屁,多说几句好话我会饶过妳,这个世界上哪有主子等奴婢的道理?」
「又不是人家的错,是妳那两只脚走路的速度真的无人能及嘛!」杏儿不满的咕哝着。
「妳说什么啊?要不要再说大声一点?澄浅白了她一眼,她哪不知道她在发啥牢骚。
杏儿急着撇清责任,头部以惊人的速度左右晃动,「我什么都没说」
「那就好。」澄浅露出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表情赞赏她,「走吧,我们继续逛市集!」
「小姐用错词了吧,妳这哪像是逛街,妳根本在赶路嘛!」所以当她听到主子邀她逛市集时,她的双腿就很自动的呈现状态,因为她老早就预料到会是这种下场了──小姐在前面走着,而她在后头拚命追赶,向来都是这样的。
「要不然妳倒告诉我,何谓逛街?」
「逛街是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啊!」
「妳又哪双眼睛看到我不是这边看看、那边瞧瞧了?」
「小姐是看了,也瞧了,但全都是走那看花,哪有人逛街是用眼睛逛的,好歹也凑过去摊贩前模模东西、问问价钱吧?」说到这杏儿可理直气壮了,因为她说的全是事实。
跟她家主子逛市集是天底下最无聊的事情,她说的可一点都不夸张,不但好吃的无福消受,好玩的连碰也没机会,径是走来又绕去的,无聊至极!
澄浅也有自己的一番解释,「我又没有要买,干嘛去模人家的东西,去问卖多少钱,占人家做生意的时间?」
「反正妳所谓的逛街就是出来散心、透透气就对了!」知道辩不过她,杏儿举白旗投降。
为她拍了拍手,澄浅一脸笑意的搂着她的肩膀,完全没有主仆之分,「没错,杏儿,妳真是愈来愈聪明,愈来愈深得我心了!」
杏儿苦笑着,「小姐,妳难道就没有一天比较不忙,可以好好逛一逛的吗?」
她知道主子像赶场一样的速度,全是心系府上的工作使然,她怕自己会好逸恶劳而忽略了分内的职责,教太爷失望可是,怎么可能嘛,太爷赞许她都来不及了,怎会对她不满?
「杏儿,妳若觉得服侍在我身边太乏味,明天就放妳一天假,妳来市集尽兴的绕绕吧!」
须臾间,澄浅明快的表情黯淡了一半,她知道自己的压力感染了随侍的丫鬟了。
「不,杏儿没有觉得乏味,没有小姐的陪伴,杏儿一个人逛有什么意思,我还是等小姐忙完再逛好了。」怕小姐不开心,招来太爷的责罚,杏儿忙着澄清。
事实上,她从来不觉得陪侍在小姐身旁的日子很难熬,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羡慕她的工作,因为她侍奉的主子是最体贴下人的辛劳,也是最具幽默感的一个,更毫无架子可言,亲切的很。
「大将军回了,神策军大将军回来了!」
一阵兴奋的叫喊声,此起彼落的打破了两人间差点僵凝的气氛。
「大家让让,大将军的座轿来了!」
突然间,像是整个嘉兴镇的村民全涌至了市集里,人潮愈聚愈多。
「小姐,小心!」杏儿以自己的身体阻挡了人群的推挤,将主子护在身后。
「杏儿,这是怎么回事?」澄浅纳闷眼前人潮的拥济,庙会游街也没见如此热闹过。
「我也不晓得,好像是什么将军来了!」
「那是谁?」不过是个将军而已,需要这般招摇吗?
杏儿知道主仆俩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无法猜出来者何人,只好向身后的小贩询问:「这位大伯,你知道轿上的将军是谁吗?」
卖肉包的小贩狐疑的拿眼反看着她们,「妳们真的不知道吗?」
「大伯,我们若是知道,还需要问你吗?」澄浅不喜欢他打量人的目光,好像她们是惺惺作态似的。
「尉小姐,此人是我们嘉兴镇的骄傲。」小贩记起了仇太爷的交代,收起了无礼的注视,态度转为毕恭毕敬。
「而且他和妳的关系匪浅呢!」他意有所指的对她眨了眨眼。
这么说没错吧,他既没得罪、冒犯她,也达到了自己讥嘲的目的。
相信现在全镇上的人皆抱持着和他相同的心态,大家都等着看好戏,一出迟了三年方要上演的好戏。
「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曾和什么达官贵人打过交道?」她平日除了府里就是制窑厂,何时结识那些官人了?
澄浅还在百思不得其解,略侧着头思索时,赫然被眼前几张脸给吓得险些晖过去,她匆匆的对贬着眼睛直盯着自己瞧的几人扯了扯嘴角后,马上转回头,却又让对街放在她身上的暧昧目光看得模不着头绪。
她拉了拉一旁的丫鬟,压低嗓子问道:「杏儿,为什么大家的眼神都那么诡异?」
一种不好的预感盘踞了她的心头。
「小姐,我也觉得很奇怪,大家的注意力好像都在我们不,是妳身上。」
「怎么可以,我又」
澄浅的声音还在喉咙里,一个带刀侍卫已走到她的面前,「这位姑娘,麻烦妳退后一点,大将军的座轿来了。」
他伸出手将她的身子往后推,没料到毫无准备,思绪恍惚的澄浅就这么被他给推倒在地。
「啊──」
「小姐!」看到主子就在自己的面前跌倒,杏儿惊叫出声。
原本就吵杂的市集,因这突如其来的插曲,更是人声鼎沸了,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位官爷,尉小姐不用让吧,人家她和大将军可是多年的好朋友呢!」人群中有一个声音铿锵有力的扬起。
「是啊!」
「很特别的那种朋友喔!」
刹那间,村民全将仇太爷的嘱咐忘得一乾二净,附和的声音不绝于耳。
「李恕,发生什么事了?」轿内的男子见行进骤停,两侧百姓的吆喝声愈来愈响亮,微微拉开轿帘问道。
「回将军,侍卫不小心推倒了一名女子。」
「怎么这么不小心?」男子掀开帘子下了轿,打算自己亲自去道歉,他不可希望让村民误以为他是个恶霸。
当男子一进入围观群众的视线,鼓噪声更是响彻云霄了。
「小姐,妳要不要紧?」杏儿见搀着自己手臂的主子,一直爬不起身子,心急如焚。
「杏儿,我的脚好像扭到了!」脚踝稍微一拉扯,澄浅眉头不禁紧蹙。
她今天究竟走了什么楣运啊?
「小姐,那个什么大将军的,从轿子里走出来了,他还一直
朝咱们这儿走来!」杏儿霎时像块本头似的杵着,一动也不动。
「小姐,这怎么可能,将军不是都很老吗?为什么这个将军会这么年轻,又长得这么好看?」忘了自己还有个受伤的主子,杏儿呆愣在原地,全身上下只剩嘴巴还能使用。
「姑娘,妳没事吧?」
低沈的男性嗓音令澄浅浑身一僵,猛然自失魂世界跌回现实。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天爷不会开她这种玩笑!可是一旦什么事情都搭上线,她发一垷自己竟可悲的无法抗拒命运的捉弄。
她终于明了为什么大家会以那样的眼神瞧她了,而她怎会如此后知后觉,竟到此时才意会出轿上男人的身份?!
男子走至她的面前,有礼的伸出援手,「姑娘,请原谅我部属的无心伤害。」
强迫自己抬起头来,澄浅看着自己整整恨了三年的男人。
他的肩似乎仍宽阔得不可思议,他的腿比她记忆中的还长,太阳的光线太强,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毌须目睹,她心中早已清楚地烙下他的面容。
她永远无法忘记,无论她有多么想要遗忘。
三年前她上他虚伪骗局的当,三年后,她绝不会还傻呼呼的接受他假惺惺的安慰与帮忙!
「不用你假好心!」她愤恨的拍掉他的手,「杏儿,扶我起来!」
见身旁的丫鬟许久未有动静,她生气的拧了她的大腿一把,「杏儿!」连她也着了他的魔!
杏儿吃痛的叫了声,「小姐,妳干嘛捏我?」
「扶我起来,我要回家了!」
「是!可是小姐妳站得起来吗?」
「就算站不起来也得站起来!」澄浅使尽吃女乃的力量,不畏剧疼的站起身,恶狠狠的瞪视面前的男人一记,然后才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去。
「将军,你没事吧?」李恕不知道方才的小姑娘哪来的勇气,居然敢对堂堂的神策大将军出手。
「我没事。」仇寘无所谓的笑了笑,「不过那个女孩儿还真泼辣!」
他从没看过那样的眼睛,火腾腾却又冷冰冰的,两种情绪,在黑幽幽的瞳心里冲突、交错!
望着那抹背影,他不懂为何自己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出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李恕望着主子,只觉得将军真是有闲情逸致,连这当口也能吟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