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闵柔与被她救回的男子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在他的伤势及内力恢复前,她必须想办法让他爱上她,否则,他就会毫不留情地离开。
只要一想到他若离开,而她并未将他给医治好,她的心里就会不由得产生一丝愧疚感,毕竟,身为大夫,她本该尽责治好他。
再者,只要在他每日的膳食里加上一点药,他的内力就永远都无法恢复过来,只不过,这是违反道德及良心的事,她压根做不来。
她要凭自己的真本事让他臣服,让他爱上她,心甘情愿留在她的身边。
不是出自真心的感情,她一点儿都不想要。
虽然,她私心希望他能够留在自个儿的身边久一点,毕竟她真的孤独太久了,希望有个人可以陪伴,可是,她仍然希望他能尽快恢复记忆。
于是,她再次来到他坠崖的地点寻找蛛丝马迹。
顶着烈阳,她边走边留意着周遭的景物,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后跟了一个人。
男子即便失去记忆,内力也尚未完全恢复,但他的身手仍然了得,上乘轻功使得毫不含糊。
他边走边咕哝。「这名女人又想做什么了?一个妙龄女子独自上山,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她怎么一点警觉心都没有?」
她若真的非上山不可,可以告诉他,要求他在一旁保护她,最起码安全无虞。
可是,她却什么都没说,自己私自上山,根本就不把他看在眼里,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
亏她之前口口声声地说想要他的心,结果,连像这样可以趁机培养感情的机会都不懂得把握,实在有点愚蠢。
好不容易爬上山后,她小心翼翼地来到昔日他坠崖的地点,在山洞的附近绕了好几圈。
突然间,她不小心踩到一颗松动的石头,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跌个倒栽葱,原本以为自己会摔得鼻青脸肿的,没想到,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被一双结实有力的双臂给揽进怀里。
迎面扑来一阵熟悉的男子气息,她马上察觉出来人是谁。
「虽然妳是一名大夫,但如果不小心跌落崖底,还是有可能会伤重不治的。」他冷然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然而,话语里却又夹杂着关心之意。
「你、你来做什么?你故意跟踪我吗?」她微微推开他的胸膛,站直身子,脸上的表情既气恼又羞愤。
他怎么可以一声不响地跟在她的身后监视她的行动?
「妳能来,本大爷就不能来吗?」他环起双臂,云淡风轻地回答。
她来此地到底有何目的,她不说他也猜得到,无非就是想找出有关他真实身分的蛛丝马迹。
难不成,她就这么希望他早点离开吗?
就算要离开,也是由他自己决定,轮不到她来赶人。
「你受了伤,就该好好地待在医庐里,不应该随便乱跑。」她双手插腰,端出身为大夫的架子训斥他。
不愿意让他重游旧地,只是顾虑着,若他是因为仇家的报复而受伤,他的再次出现岂不是会让仇家再次找上门来,危及他的安全。
「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劳妳费心,更何况,若妳是为了寻找有关本大爷的真实身分而上山,劝妳打消念头,本大爷不想欠妳更多人情。」他不留情面地冷哼一声。
他再不济,也轮不到一名小女人来帮他。
「谁说我是为了你而上山的,本姑娘是想上山采药,不行吗?」即便脸上的红潮已经证实了他的说法,她仍然硬着头皮耍赖。
「采药?妳的竹篓子呢?丢了?」他凉凉地反问。
他没想到,她是这么好面子的人,不肯轻易地在他的面前示弱。
她的个性实在很不讨人喜欢。
即使如此,他还是放心不下她,非得跟在她的身后不可。
「要你多管闲事!本姑娘兴致好,想上山赏景,这应该没碍着你吧?」她嗤笑着。
他未免也管太多了一点。
「赏景当然行,只不过,下次妳可以找个安全一点的地方赏景,妳是本大爷的﹃恩人﹄,万一妳发生意外,本大爷岂不是有恩无处报吗?」若要论耍嘴皮,他可不会输给她。
「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本爷只是给妳忠告,要听不听随便妳。」他耸肩摊手,一脸无所谓。
像她这么执拗又古怪的女人,他压根不想招惹。
若不是看在她救他一命的分上,他才不会在意她的死活。
「本姑娘对这座山及山路熟悉得很,就算模黑上山也不会有事。」她自信满满地说。
「是吗?」他冷哼一声,眼中写满疑问。
她未免自信过了头。
但他没将心里的不以为然说出口,只怕说了,两人会斗嘴斗到太阳下山为止。
「姑娘一人独居,难道不怕遇上什么危险吗?」他之所以会这么问,纯粹是出于好奇心。
舒闵柔却误以为他是在关心她,双颊微微酡红,小脸的温度不停地往上升。
她若无其事地别开眼,不敢正视他深邃的黑眸,那会不小心泄露她微微波动的情绪。
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会主动关心其它人的男人,也许,他是个面恶心善的男人也不一定。
「公子大可不必担心,本姑娘既然会解毒,也就会使毒,寻常人是伤不了本姑娘的。」她得意地扬高下巴。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安然无事,靠的就是自己会一点防身的武功,会使毒及摆阵。
虽然她不是个中高手,却总是能适时地化险为夷。
男子不想再继续贬损她,以免将气氛闹僵,他选择暂时噤口。
舒闵柔在山洞口四处梭巡着,终于在一块岩石后方发现一把短刀,刀鞘镶上了罕见的宝石,刀刃闪烁着亮眼的白光,一看就知道这把短刀价值不菲。
「这把短刀是公子的吗?」她将短刀举起来,让他瞧个仔细。
男子接过短刀,大手在刀鞘上来回抚模着。
「我记不得这把短刀到底是不是本大爷的,不过,这把短刀的确让我有似曾相似的感觉。」他闭上眼睛思忖,无奈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关于这把短刀之事。
「这刀鞘上刻了一个应字,该不会就是公子的姓氏吧?」舒闵柔大胆地推测。
「或许吧!」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不知为何,他对寻找自己真实身分的事,一点儿都不积极。
他甚至不想追究,他到底是怎么坠落山崖的。
想必,事情的真相曾经让他感到痛苦吧!
「以后,本姑娘就唤你为应公子,可以吗?」她仔细审视着他脸上的表情,发现他并没有显现出不悦的神情。
「随便。」他满不在乎地撇嘴。
现在的他,真的不想花费太多心力去寻找自己的身分。
世事难料,说不准,他真的是无恶不作的大坏蛋,届时她大概会离他远远的,一步也不敢靠近他。
「应公子,这把短刀应该物归原主。」她真心道。
「不必了,这把短刀妳不如留下当防身武器。」他想也不想地就月兑口而出。
「那怎么行?搞不好这把短刀是你很珍贵的东西。」她兀自猜测着。
这把刀,连她这个门外汉都知道价值连城,或许,这把刀对他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也说不定,他不该这么随随便便地送人。
「小姑娘,妳的想象力太丰富了。」他一笑置之,平静的心湖却为了她这句话而泛起一丝涟漪。
其实,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对于过去,他目前还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如果,他的过去令他感到难堪,他该怎么面对她才好?
「应公子,你真的要将这把短刀送给我?」她大喜过望,却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她不是没收过礼物,只是,他送给她的礼物,让她莫名地感到惊喜。
只因为,他看起来不像是会送礼物给女人的男人。
「反正,这把短刀也未必是属于本爷的东西,妳是最先发现它的人,它理当归妳管。」他说得理所当然。
然而,舒闵柔却像是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似的,从头凉到脚。
这男人还真是扫兴,连一句好听话都不肯施舍给她。
说些好听话,让她高兴一下也不行吗?好歹,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犯不着对她如此苛薄吧!
「那就先谢过应公子了。」她微噘嘴,怏怏不乐地朝他福身。
「甭谢了,就说这把刀……」话未竟,他就听到四周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来人朝山洞的方向急奔而来。
「应公子?」见他倏地止住口,眉头微拧,她察觉出事有蹊跷。
「嘘!别出声,有人来了。」他拉住她的手,快步走进山洞里,蹲在一块大岩石的后方。
他将舒闵柔护在身前,大手捂住她的嘴巴,免得她因为惊慌失措而喊叫出声音来。
来人到底是敌是友还不知道,他们不能暴露行踪,让对方知道他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舒闵柔感觉到后背抵在一堵温热的胸膛上,那热度透过她的背部,传达到四肢百骸,让她的心不禁为之颤抖着。
她从未与任何男人如此靠近过,靠在他的胸膛,她竟然感到莫名地心安,好想就这么永远地依偎着他。
只不过,两人目前温馨的气氛只是短暂的,她没忘记他眼底眉梢全写着对女人的轻视,也没忘记他如果恢复记忆就会离开她。
但她只想把握眼前难得的融洽气氛,哪怕不久之后两人就会分开,她至少还可以保有值得回味的记忆。
来人有两名,一男一女,他们正站在洞穴前小小声地谈话。「师兄,咱们至今还找不到大师兄的尸体,他是不是还活着?」
女人的声音清脆悦耳,但却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很难说,大师兄从那么高的山崖坠落,是死是活很难论断。」被唤为师兄的男子抚着下颚忖度着。
洞穴里的舒闵柔被男子抱在怀里,不甚自在地挪动身体,脚下不小心踩着一颗小石子,发出声响。
男子皱起眉头,将她揽抱得更紧。
她一直动来动去的,是存心让两人的行踪暴露吗?
万一来人不怀好意,连她都会一起遭殃的。
洞穴外的男子马上耳尖地说道:「师妹,洞穴里好像传出声音,为兄进去看一下。」
女子马上拉住他的手臂制止他。「师兄,还是不要进去了,说不定洞穴里躲着野生的熊或虎,太危险了,咱们还是到别处找找吧!」
「好吧!如果大师兄还活着,他自会回到驭剑山庄。」男子表面上装得义薄云天,事实上,他希望大师兄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
洞穴外的一男一女走后,舒闵柔马上吁了一口气,并赶紧远离他的怀抱。
「应公子,刚才你为何不出去跟他们相认,他们应该是来找你的。」她纳闷地拧眉。
「咱们对那两人的来意为何尚不清楚,如果贸然出现,只会让自己陷于危险之中。」他不悦地皱紧眉头。
假使那两人是他的仇家,以他现在的功力,根本不足以对付那两人,这才是他最担忧之处。
他自己的安危倒还是其次,若将她拖下水,实非他所愿。
「可是,依本姑娘看来,那两人似乎不像坏人。」她直接道出心中所想。
男子拍了一下她的额头。「妳涉世未深,很容易被骗,光凭一个人的长相,是无法断定善恶的。」
「是是是,大侠所言甚是,小女子受教了。」她气呼呼地直抚着额头,心里相当不服气。
看他如此瞧不起她的态度,让她实在觉得很呕。
她可不能让他给瞧扁了。
就在她恍神之际,男子正色地提醒她。
「别打什么歪主意,本大爷不会让妳一个人去驭剑山庄的。」
她的小脑袋在想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的。
「奇怪,你是会读心术不成?」舒闵柔微张着小嘴,纳闷地咕哝。
不解他怎么会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妳在想什么,全写在脸上了,根本不需要什么读心术。」他直言道。
「是喔?」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这么容易被看穿的人。
这么说来,以后,她不就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走了,回去吧!关于本大爷的身分问题,我自己会解决,不劳妳费心。」他说得云淡风轻。
在回程的路上,他思忖着,一定要找个时间探一探驭剑山庄。
那一男一女的形迹实在太可疑了。
他会是驭剑山庄的人吗?
月明星稀,夜阑人静,只除了虫鸣唧唧声伴随着平稳规律的呼息声。
一身黑衣及蒙面布巾的男人站在舒闵柔的床前,审视着她柔美的小脸。
月光洒落在她的脸上,衬托出她的天姿绝色。
看到她沉睡的模样,再焦躁不安的心也会稳定下来,他说不出为什么,她那张脸,就是有安抚人心的效果。
其实,经过她的细心调养,他的功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除了记忆这个部分。
有时候,他竟然希望自己的记忆永远都不要恢复。
目前这种与世无争的生活好像也挺不错的。
看了她好一会儿后,他才施展轻功离开。
就在他刚走不久,舒闵柔就从床上坐起身,锦被滑子,露出她身上的外出服。
原来,她只是在装睡,目的就是为了尾随在他的身后,夜探驭剑山庄。
「想丢下我自己去驭剑山庄,门儿都没有。」她边咕哝边穿上绣鞋,尾随他急奔而出。
若论脚程,她当然是比不上他的,但是,她知道通往大街的快捷方式,所以,她不会落后太多。
驭剑山庄守卫森严,男人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得以进入庄里。
对于驭剑山庄,他有一股熟悉感,只不过,山庄里弥漫着一种诡谲的气氛,让他深感纳闷。
他来到主厅的屋脊处,听到屋里的人正在谈话。
「全师兄,你认为应师兄是不是真的坠崖死了?」女子语带担忧。
「绣萍,别担心太多,大师兄若没死,恐怕也成了残废,关外的毒很厉害,会侵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变成一名废人。」全兆志眼露杀意,目光凶狠。
「师兄,咱们这么做……好吗?」刘绣萍一脸惧意,话语带着迟疑。
「绣萍,事到如今妳还在犹豫?难道妳真的想嫁给那个冷血无情的杀人魔?他根本视女人为玩物,只知道宝贝那些窑子里的花娘,完全不将妳看在眼里。」他忿恨地咬牙。
「师兄,你别忘了,咱们也是双手染上鲜血的人。」刘绣萍淡淡地提醒。
「别自贬身价,咱们跟他是不同类的人。」他不悦地怒斥。
「可是,我背叛了他……」
「妳没有错,咱们都没有错,要怪就怪大师兄做人太失败,由他当首领,只会引起天怒人怨而已。」全兆志神情冷峻,脸上丝毫没有悔意。
接下来,两人说了什么,男人完全听不进去。
听到两人的谈话,他猜测,他应该就是两人口中的大师兄。
身为他的师弟及师妹,他们两人竟然连手背叛他?
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引来了杀身之祸?而且,这驭剑山庄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为什么两人的谈话,让他感到胸口闷闷的,极不舒坦?
察觉自己不该再久待,他身子一跃,利落地翻身下屋脊,落在驭剑山庄的大门之外。
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手,完全没让守门的守卫发现任何不对劲之处。
就在他即将离开之际,他瞥见山庄围墙外,有一名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附近徘徊。
从来人的身形看来,他一眼就认出那人是舒闵柔。
「可恶!她跟来驭剑山庄做什么?」他咬着牙,飞快地朝她飞奔而去。
他得在她被守卫发现前将她带走。
否则,万一她落入那一男一女之手,他的行踪势必会暴露。
他从她的身后猛地抱住她,一手摀住她的嘴巴。「别动!再动就没命了。」他刻意压低声量,让她听不出他的声音来。
突然被男人抱住,舒闵柔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一时慌了手脚,只能靠着本能拚命地挣扎着。
「谁?是谁?快放开我!」她的声音虚弱且颤抖着。
男人以布巾蒙住她的双眼,还将她的手脚绑起来,将她扛到破旧的山神庙里。
他非得想个办法教训她不可,他必须让她明白,年轻女子随便在外抛头露面有多么地危险,尤其是像她这种天姿绝色。
而且,就算好管闲事,也该有个限度。
她的行径,让他既气恼又忿怒,还夹杂着无可奈何。
她为什么就不能听话一点,当个乖顺的女人。
他又再次为她的自作主张而发怒。
来到山神庙,他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抛丢在地上,她吃痛地喊叫了一声。
「好痛!」双手被绑,她连动作都变得十分僵硬。
「知道痛就不该半夜在外面游荡。」他仍旧压低声音,话语夹杂着讥讽之意。
「是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要畏畏缩缩的,快将本姑娘的布巾拿掉,让本姑娘看看阁下的庐山真面目。」虽然心里惧怕,但她嘴上仍想逞口舌之快。
男人在心中暗嗤。
啧!无故挑衅,还故意激怒敌方,真是不明智之举。
她的反应,只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他今日若不让她吃点苦头,她以后是不会学乖的。
「不让妳看大爷我的真面目是为妳好,大爷长相凶恶,脸上还有刀疤,只怕妳看了之后会吓得浑身发抖。」他故意啐了一声。
「长相凶恶,脸上还有刀疤?你……你是盗贼?」她已经在脑海中想象着他的面容,而且还越想越害怕。
男人往前走了几步,用极轻极缓的声音道:「大爷我不仅是盗贼,还是采花大盗。」他呵笑几声。
「采花大盗?」她的脸色倏地刷白。
心下暗忖,完蛋了,她今夜是在劫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