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得很急,穿透了薄薄的外套,给身体带来一丝丝的凉意。
林月靠在顶楼天台的围栏上,看着天空,满天的星星,闪烁着夺目的光彩,让人为之眩目。俯视可见满地的灯光,在黑夜中散发着与星子争辉的耀眼光芒。很美的夜景,天空与地面,都是那么的明亮夺目,而唯独他的心却是黑暗无比。
利用人性的弱点黑暗,而达到他自己的目的,他或许已经是个恶魔了。
“你满意吧?”林月对着天空喃喃地说着,他知道天空深处,住着万恶之源,操控着所有邪恶的恶魔。
袋里手机悠扬的音乐声,让他皱了皱眉,伸手从外套的衣袋里取出手机,看着熟悉的号码,嘴角的笑容更加苦涩了,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按下接听键,林月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兴奋:“喂,林家澄先生,你好啊!收到我的东西了吗?”
……
听着电话那头咬牙切齿的声音,林月的声音里带起了一丝愉悦的笑容,而眼泪却在眼角慢慢地滑落:“林先生,您觉得照片拍得怎么样?相当清楚吧……”
……
“见面?好啊,时间地点,都随林先生的便。”林月笑得很大声,在空旷的夜色中显得有些阴森可怖,“要我说?”
林月抬起头,看着天空的星星,嘴角的笑容更深了:“那么,就现在吧。你可以到云山路的金辉大厦顶楼,我会等你。”
挂断电话,林月静静地俯视着地面上明亮的灯光。来了,终于来了。他把妈妈出轨的照片寄给爸爸的时候,同时还寄上了自己的电话号码。他知道,爸爸会打电话来找他的。这就是爸爸爱妈妈的表现。
明明知道了爱人背叛自己,可是,却还是不愿意让爱人知道,而偷偷地打电话给自己,私下解决这件事情。可是,就算是现在不在意,他就不相信,爸爸会永远不在意,这件事情,会像一根刺一样,卡在爸爸的心头。作害与被伤害,背叛和被背叛,岁月的流逝并不能抹去那种刻骨的痛楚,这是他对他的父母亲的报复。
有些时候,他也在问自己,妈妈只是抛弃了一个不可能触模得到的灵魂而已,真的就那么得可恨吗?
可是,如果不恨,他就没有了继续存在的理由,林月,将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有的,只是叫做凌宇飞的男人。他的父亲不叫林家澄,他的母亲不叫林家喻,他的弟弟不叫林重生。他也不是一个出生一岁就死去的灵魂,有的,只是一个叫做凌宇飞的男人。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啊。
虽然,人的生命很渺小,但是,起码每一个人都有存在过的记忆,一张照片,一个名字……如果他放弃了报复妈妈,那么他连名字都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必要……
林月,将会彻底地消失……
或者,从来不存在……
所以,他恨妈妈,恨妈妈放弃了他。因为,只要妈妈还在乎他,他就是一个活着的灵魂。
所有的激烈的手段,只是因为,他不想消失……
最终会变怎么样?他无法知道,只是,他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再回头了……
“你要出去吗?”家喻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拿起外套的男人,那个英俊的男人回过了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看著书的自己,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有点事情,出去一会。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早点睡吧。”家澄轻轻地靠近那蜷缩在沙发上的男人,在那光洁的额头烙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茫然地注视着那双注视着自己的温柔眼睛,家喻轻轻地叹息着,这个男人太温柔了,所以他才会觉得不真切,轻轻地应了一声,目送着那个男人走向玄关,然后蹲穿鞋子。一阵不安忽地涌上心头,家喻跳下沙发,跑到玄关,看着站起身把手放在门把上的男人。
“有事吗?”林家澄转过头,看着急速地冲到玄关的家喻,松开了放在门把上的手,慢慢地转过身,从一旁的鞋柜上拿下一双毛拖鞋,然后蹲,握住了家喻的脚,“你看你,又没有穿拖鞋,大理石地板很冷的,这对你的身体不好。”
静静地套上拖鞋,看着那个俊朗的男人,家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家澄,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说什么?”家澄的笑容是温柔的,眼神温柔地可以醉死人,“如果要说的是下午说的那些话,我想不用再说了,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静静地看着那个男人打开房间离开,所有的话语全部都咽回了肚子里,家喻苦笑着慢慢地踱回沙发。家澄,好温柔……可是,他无法再面对家澄,因为他背叛了他的爱人……忠诚,坚贞,相互信任……他做不到……
一定要说,他无法忍受自己这曾经被别的男人占有过的身体,陪伴在爱人的身边。一定得说。
“妈妈……”身后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迟疑,让家喻转过身。
重重不安地看着那呆呆地站在玄关处的妈妈,他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爸爸出去了吗?这么晚,去干什么?心头总有一团不安弥漫着,似乎今天晚上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重重,这么晚了还不睡?”扯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家喻转过身走到重重面前,抬起手抚模着那头柔软的黑发,“明天还要上学,不要太晚了,小心迟到了。”
默默地凝视着那双温柔的眼睛,重重张了张口,却又将所有的话语又吞回了肚子。可以说吗?真的可以说出来吗?
“想说什么?”温柔地注视着那张秀美的脸,家喻在心底轻轻地叹息着,这个孩子太单纯了,什么心思都表现在了脸上,“想说什么就说吧,妈妈知道你有话想要问妈妈。”
咬着下唇,看着妈妈拉着自己走回客厅,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没有焦聚的眼睛无意识地注视着超豪华的背投电视投射出的五彩光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打破沉默的是家喻轻柔的语音:“重重,你认为我是你的妈妈吗?”
重重转过头,看着那张秀美的脸:“您当然是重重的妈妈。我的妈妈只有您一个人。”
“是吗?”家喻喃喃地笑了,脸上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重重真的是一个很乖巧很听话的孩子呢!为什么重重不是他生的?
“是的,重重是妈妈您的孩子。”重重的身体蹲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将头轻轻地贴在家喻的腿上,眼泪慢慢地滑落。
轻轻地笑了,家喻低下头,吻着那头柔软的黑发,他乖巧,听话而又贴心的儿子呵……如果月月也活着的话,会是个怎么样的孩子呢?或许会让人操透心吧……
“听话,去睡吧。明天还要去上学。”看着半跪在地板上的少年,家喻轻轻地拍着那纤瘦的肩膀。
“嗯。”最终,没有告诉妈妈月月哥哥的事情,重重无言地站起身,慢慢地走向自己的房间,轻轻地拧开房门的一瞬间,重重回过头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男人,“妈妈……”
“什么?”家喻抬起眼睛,看向那个半隐在黑暗中的少年,笑容显得温柔而宁静,“有什么事吗?”
“妈妈,你不会离开我和爸爸的,是不是?”以着期待的眼神看着那双温柔的眼睛,重重心里好害怕,他总觉得温柔的妈妈会远离他们……
默然无语,家喻呆了片刻,好敏锐的孩子啊……慢慢地扯开一抹苦涩的笑空,家喻轻轻地站起身,走向那个孩子,轻轻地拍着那细瘦的肩,他笑着:“去睡吧,明天要上学了。”
妈妈没有回答他,重重低下了头。静静地走回房间,关上了房门。
站在重重的房门前,家喻的笑容慢慢地敛去,他无法回答重重。因为,他已经决定要离开了。他已经有了污点,就算家澄不介意,可是,这根刺却永远地留在了他的心里。他无法若无其事的面对家澄,没有办法……所以,他会远离家澄,远离他所爱的男人……
抬起头,看着客厅里的壁钟,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家澄会有什么事情呢?心神有些恍惚,为什么总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呢?慢慢地推开属于他和家澄的房间的门,他看着凌乱地堆放在墙角的箱子,那是家澄带回来的行李。
默默地提起行李箱,摊平在地板上,然后打开箱子。因为重重昨天晚上没有回家,四处雪找重重的他,根本还没有时间像往常一样帮家澄收拾好出差回来时的行李。现在,终于安静下来了……
“碰”的一声,箱子弹了开来,一眼就看到了放在衣服堆上的公文袋,公文袋的口开着,袋子有些皱了起来,好象是匆匆塞进箱子一样。拿起公文袋放到床头的桌上,电话铃忽地响了起来。他皱了皱眉,急忙拎起了床头的分机,这么晚了,谁会打电话来呢?
“喂喂,林宅。”林家喻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着。
“请问找哪位?”家喻感觉到一种异样,呼吸不自觉地粗重起来。
“嘟嘟……”电话那头的人,已经挂断了电话。
家喻拿着电话,发了一会愣,半天才把电话挂回去,是恶作剧电话吗?摇了摇头,家喻转过身,低把行李箱里的衣服取出放在床上,准备整理的时候,电话铃再次响了起来。急急地扑了过去,放在桌沿的公文袋因为他的动作而掉到了地板上,拿起电话,家喻有些生气:“是哪位!”
“林家喻先生吗?”电话那头的声音,似曾相识。
“是的,请问你是谁?”应该是相识的人吧?家喻有些紧张。
“请你马上到云山路金辉大厦顶楼。”电话那头的人,说了这句话之后马上挂断了。
家喻捏着电话,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这么晚了,谁找他出去呢?这深夜突如其来的神秘电话,让他有种不详的预感。放挂电话,家喻低身捡起公文袋,一沓照片从开启的袋里漏了出来,看清了照片上的画面,血色猛地从家喻的脸上消失了……
这是……
这是他在酒店里与那么姓高的财务经理的画面……
震惊地看着照片,家喻只觉脑中一片混乱,原来,家澄已经知道了他要说的内容,那么家澄怎么可以这么平静?还有,这些照片是怎么一回事?是谁拍的?这些照片又怎么会在家澄的手中?家澄这么晚出去,就是为了这些照片吗?刚才打电话来的男人,也是因为这些照片吗?
云山路金辉大厦。
身体猛地打了一个激棱,家喻从床上抓过一件外套,就急急地冲出了家门。他没有注意到,在他出门的时候,隔壁的房门轻轻地打开了,然后一个纤细的身影也跟着出了门。
挂断手机,林月听到了从楼梯里传来的脚步声。来了……
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一个英俊的男人,慢慢地走出了楼梯。星光下,那个男人的脸看起来有些阴沉。林月察觉到,这个英俊的男人看到自己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抹惊愕,也没有忽略那惊诧的声音所发出的声音:“是你……”
难道爸爸也认识凌宇飞?心中泛起一丝疑惑,然后紧接而来的就是一记重重的拳头和愤怒的责骂:“你不是喜欢家喻吗?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情!你他妈的不是人!”
小小的失误,林月一侧头,那记拳头打在了他的脸颊上,嘴里里涌起的浓重血腥味,让他难受地吐了几口唾沫,看着鲜红的血迹,林月轻轻地笑了起来,他哑着声音退后几步,看着那喘着气的英俊男人,真是可惜啊,爸爸的年纪大了,体力不好了,要不然再来一拳会更好一些。
“你这浑蛋!”林家澄看着星光下邪魅的男人,心里的怒气烧得更加旺了,他记得这个小子是家喻大学同学,而且还对家喻有爱慕之心,“你这小子,竟然对家喻作出这种事情来,你不配喜欢家喻。当年,我就应该不让家喻读那所学校,这样家喻就会不会认识你了!”
舌头抵在被打到的地方,林月轻笑着,凌宇飞要是知道了,也非得把自己揍扁了不可。只可惜,那个凌宇飞的灵魂,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了……
“你还笑!”林家澄愤怒地走上前,再次对着那张看起来英俊的脸狠狠地揍了下去,看着那张脸在他的拳头下变形,他的怒气才稍稍地熄灭一点。
没有躲避,也不想躲避。林月看着那个英俊的男人,这是他的父亲。成长的岁月中,他一直看着父亲。英俊高大,温柔体贴,为了让妈妈和重重过得更好而拼命地工作。他是一个很好的男人,如果可以,他也想做爸爸这样的男人。
“你为什么不躲?是感到愧疚吗?”林家澄疑惑地看着那个在星光下,依旧还在笑的男人,被他两拳揍得变形的脸,笑起来看起十分的可怖。
愧疚?
他不需要这个东西。
慢慢地后退了一步,背抵在了围栏上。慢慢地滑落在地上,林月从衣袋里掏出了香烟和打火机,风很大。香烟点不着。他把烟叼在嘴上,然后用手捂着火,十分困难地点着了烟。看着那个喘着气坐倒在他对面不远处的男人,他笑了笑,掏出一点烟扔了过去:“累了吗?你的体力可真差。”
接下香烟,林家澄瞪着那张变形的脸,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还是笑得出来。不痛吗?他很久没有打人了,这两拳几乎花去了他所有的力气。
“要火吗?”举起手中的打火机,林月笑得更深了,嘴巴里的肌肉因为这个动作再次出血,狠狠地吐了一口含血的唾液,他把手上的打火机扔向了那个男人。爸爸,能够这样和你坐着,也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就连你打我,也让我觉得很幸福。
接下打火机,林家澄并没有马上点燃香烟,他看着那个男人,眉头皱得紧紧的:“你不要以为你这样做就可以让家喻远离我,我不会放弃家喻的。”
是吗?轻轻地咳嗽着,还是不习惯抽烟,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喜欢抽烟,既污染空气又有碍健康。
“我和家喻之间,我一直是被动的接受的一方,我害怕接受家喻的感情,所以一度逃避。但是却伤害了家喻的心。后来,我终于和家喻在一起了。可是,家喻却因为受到伤害太多,而不信任我。而你竟然利用家喻的心理,而让他做出这种事情,你知道吗?家喻是个有着精神洁癖的男人,他接受你安排的男人,这就意味着他一步步地走向绝望。绝望的人会怎么样,你知道吗?”林家澄瞪着黑暗中一闪闪的火光,那个男人的眼睛看起来深黑而冷魅,不像是人的眼睛。
吐出一口烟,看着那烟在空中形成一个大大的圈,林月慢慢地张开嘴,肌肉牵扯时的痛楚让他皱了皱眉:“最多也只是死亡吧……”
话音还没有落,他的身体就被气急败坏地走过来的男人狠狠地踹了一脚,一脚刚刚踢过,又是重重的一脚,一脚接着一脚,肚子被踢得好痛,不会内脏破裂吧?林月下意识地勾起身体,将身体平躺在地上,眼睛静静地看着那气疯了的脸,呵呵地笑了起来。
被那诡异的笑声吓住了,林家澄退开几步,看着那蜷曲着的身体,躺在地上的男人,还在笑着。莫名的焦躁,让他有些不安:“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是为了钱吗?你要多少?我给你。”
“钱?”吃力地坐起身,他抹着再次溢出嘴角的血迹,钱对他来说不重要,“我不想要钱。”
“家喻我不可能让给你!”林家澄戒备地看着那个男人,他死也不可能把家喻让给这个男人,他的后半生,要用来好好地珍惜家喻,疼爱那个脆弱的男人……
“让?”单音节的发音,也让他觉得张不开嘴,林月将背靠在围栏上,单手按住了被踢的月复部,好痛,爸爸下手还真是不轻!他不要,他不要妈妈……他已经不要妈妈了,他要的是报复,他想看到妈妈哭泣,他想看到妈妈绝望……
“我不可能把我最爱的人让给你!”林家澄的脸上泛起一股戾气,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想要一个人死过,现在,他就想让那个浑身散发着邪气的男人死。
感觉到凶猛地杀气,林月笑了。很好!就是这个感觉。非常好,耳尖地听到了楼梯间传来的脚步声,林月笑了起来,妈妈应该来了。他打电话通知妈妈来了……
从衣袋里掏出了锋利的水果刀,递向那喘着气的男人:“你是不是想我死?这儿有把刀子,你要不要?”
林家澄倒吸了一口气,看着在星光下闪着耀眼光芒的水果刀,他的手颤抖着,慢慢地伸了过去。
“不要!”一声尖锐的声音,让林家澄猛地转过了身,他回过头看着站在楼梯出口处一脸苍白的男人,有些不敢置信,“家喻?”
“不可以,不可以!”叠声地叫着不可以,林家喻冲了过去,打掉了林月手中的水果刀,颤抖着的手子护在了林家澄的身前。
听着刀子掉在地上清脆的声音,林月抬起眼睛看着那张秀美的脸。妈妈,这是他的妈妈……好美啊……就算是一脸苍白,妈妈也还是很美。用美来形容一个男人,虽然有些怪异,但是,却非常恰当。特别是现在,那颤抖着的身体紧紧地护着比他高大的爸爸的时候,更是美得惊人。
“为什么不可以?”林月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着。
“因为,杀人要偿命。”林家喻看着那张被打得扭曲的脸,借着月光仔仔细细地辩认着,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拍那些照片,可是,那张脸已经被家澄打得变了形,他实在辨认不清是谁,“你是谁?”
他是谁?林月笑了起来,闷闷的笑,让他觉得胸口很痛,他什么人也不是。什么人也不是……
被那诡异的笑声,弄得毛骨悚然,林家喻下意识地抓紧了身后家澄的手,好可怕的笑声,冰冷刺骨,却又很悲伤。
觉得他可怕吗?妈妈的眼神是恐惧的,还有不自觉地抓住爸爸的手的那个动作,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愤恨,他抬起眼睛,狠狠地注视着妈妈的眼睛,为什么,这双眼睛看着重重的时候,就那么的温柔?为什么,在看着他的时候,有的只是害怕?
冷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可怖:“你应该认识我才对。”
害怕地退后一步,林家喻的身体轻轻地颤抖着,背部紧紧地贴在家澄的胸膛上,这才感觉到一点点安全。
“别怕,有我在。”林家澄紧紧地握住家喻冰凉的手,慢慢地走近那个蜷缩在地上的男人,他要保护他的家喻,不让他最爱的人受到伤害。
看着那个慢慢靠近的男人,林月吃力地支撑起身体,然后靠着背部的围栏,慢慢地站了起来。一双眼睛静静地盯着那慢慢靠近的脚步,一,二,三……
就在林家澄走到林月的面前的时候,林月猛地抬起手,狠狠地一拳打在了林家澄的肚子上,林家澄闷哼一声,昏倒在地上。爸爸这个时候不在场会好一点。
“家澄……”吃惊地揽住家澄往后倒的身体,家喻看着那喘着气靠在围栏上的男人,“你要做什么?”
“你好啊,林先生。”揉着隐隐作痛的拳头,林月笑着看着妈妈把爸爸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妈妈,一定很爱爸爸吧……爱,究竟是什么?
“你究竟是谁!”那个声音,似曾相识,他绝对曾经听过这个声音。
是谁?妈妈的记忆里,有的也只是凌宇飞,不是吗?而不是他林月,林月这个人根本就不曾存在于任何人的心里,不是吗?
循着星光,慢慢地辨认着那已经扭曲的脸,那眉那眼……猛地倒抽一口气,家喻惊叫出声:“凌……宇飞……”
果然,妈妈的记忆里还是只有凌宇飞吧。对于这种结果,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可是心为什么还是那么痛呢?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些照片是你拍的吗?还有……酒店的那件事情也是你安排的?”家喻苦笑着,他可以相信友情吗?曾经,莹莹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可是最终那个美丽的女孩背叛了自己;宇飞,这个大学里的同窗,曾经是那么地活泼开朗,而今也作出如此伤害他的事情,难道说他真的不可以拥有朋友吗?
“是我,是我安排的,你知道吗?我花了六十万买到高宇笙和你共渡一夜,你很值钱哪。”林月看着那变成铁青色的脸,尖锐的快意让他感到开心,“你想打我吗?打啊,这样你的怒气就可以减低了,不是吗?”
林家喻咬着牙,慢慢地靠近那个在月光下显得狰狞无比的男人,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变得那么可怕,为什么呢?他真的,真的好想狠狠地揍一顿这个男人啊。拳头不由得越握越紧,抬起手,就要向那张已经被揍得变形的脸击去。
“不要,妈妈!”一个纤瘦的身影猛地冲了过来,熟悉的声音,让家喻猛地后退一步,不敢相信地看着那纤细的少年。
“重重……”
星光下,那秀美的脸庞,正在他心爱的宝贝儿子,林重生。
“妈妈,别打他,别打月月哥哥,不要打月月哥哥。”重重心疼地看着那张被打得扭曲了的脸,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模着那高高肿起的脸颊,轻柔的嘴唇慢慢地吻着那被打伤的地方,“不痛,不痛,月月哥哥。重重帮你吹……”
“月月哥哥……”家喻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明明是凌宇飞,为什么重重却叫着月月哥哥……月月?
意外地看着扑到他怀中的重重,林月惊愕地看着那张秀美的脸,为什么重重会出现在这里?
“你是不是很痛?”重重觉得眼框酸酸的,打在月月哥哥身上,痛在他的心里,为什么爸爸打得这么重。就算是月月哥哥做错了事情,爸爸也不用打得这么重啊。不用打得这么重啊……
轻轻地推开了重重,林月粗声粗气地骂道:“滚开,我不需要你的假关心。”
眼泪情不自禁地掉了下来,重重眨了眨眼,不让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泛开勉强的笑容:“月月哥哥,重重不会离开你的,不会。你是重重的一切,重重可以不要爸爸,不要妈妈。但是不可以没有你。所以,重重不管你做了什么,不管你如何地伤害妈妈,重重都可以原谅你。只要你不离开重重。”
“林重生,你有没有骨气!你知道不知道我只是在玩弄你。”林月转过身,眼泪猛地往下流,他不愿意看到重重伤心的脸,重重,他可爱纯真的重重,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
“是,我没有骨气,只要对方是你,我宁愿自己没有骨气。我喜欢你,月月哥哥我爱你。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月月哥哥,你转过来,我看看你伤得怎么样……”重重轻轻地拉扯着那个男人的衣服,他不在乎,他不在乎月月哥哥的话有多么的冷漠多么的无情,他只知道,他的心里就只有月月哥哥这个男人。
“滚开!”反过身,想要挥开重重的手,却被另外的人抓住了。林月抬起眼睛,看到的是林家喻冰冷的眼神,“林先生,你想干什么?”
“重重,你告诉我,你为会么叫他月月哥哥?”林家喻另一只手拉开重重扯着那个男人的手,眼睛冰冷地注视着重重,他要弄明白,这个带着邪魅气息的男人究竟是谁。
“妈妈,他是月月哥哥,他是月月哥哥。”重重抬起眼睛,看着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他豁出去了。
月月……家喻转过眼睛,看着那个脸被打得变形的男人,这个男人明明是凌宇飞,为什么重重却说是他的宝贝月月?慢慢地靠向那个男人,静静地看着那张脸,这明明,是宇飞……
“你不相信吗?”林月忽然觉得好轻松,终于,不需要再背负着凌宇飞这个名字了,“你应该不相信吧,一个灵魂,一个被你抛弃的灵魂竟然可以再拥有一身肉身。你知道吗?当我拥有这个肉身的时候,我第一件想的事情,就是怎么样报复你。我既然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把我的灵魂拉到这个浑浊的世界?你知道吗?每天,每夜地看着家人幸福团圆的场景,那里面却没有我的位置,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如果单是这样,我也不怨你,可是,你为什么把我拉进这个世界以后,又是要抛弃我。重重就真的那么重要吗?他比我还要重要吗?……”
“啪。”林家喻的手掌狠狠地打在了那张扭曲的脸上,眼泪,慢慢地流出了家喻的眼睛,“这一巴掌,是为你这一句话作出的惩罚,什么叫做重重比你还要重要?你和他一样,都是妈妈的宝贝,妈妈有多爱你,就有多爱重重,月月,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我和他一样重要?”林月疯狂的笑了起来,他猛地将重重的身体拉进自己的胸膛,身体与身体的撞击所带来的痛楚,根本不算什么,最痛的是心里面,心,好痛!“什么叫做一样重要?只要重重健康幸福,我就可以消失了,不是吗?什么叫做一样重要,你不知道,不知道我有多痛苦,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无法拥抱,我的存在就像是空气,可有可无,没有人爱我,你们都不爱我……”
“不,不是!我爱你,月月哥哥我爱你!”重重激烈的大叫起来,“月月哥哥,你是我的一切,你可以抱我,可以侵犯我,可以占有我……随便你怎么样骂我,打我,我都不会离开你。如果,如果我的爱还不够,那么还有郎老师,你不是很爱他吗?那么我就叫他来,你可以问问他,你是不是他的一切……”
急切地转过身,重重跑向了楼梯间,一边跑一边笑着:“我会证明给你看,你不是空气,你是我们的一切!”
茫然地看着重重离去的背影,林月笑了起来,好痛……身体好痛……痛得不能呼吸了。为什么,重重会这么傻,明明说了只是玩弄他而已,好傻……
“胡说,胡说的……”林月滑坐在地上,他挥着手,凄厉的笑着,什么都是假的,他只相信他自己,“妈妈,你恨我吧。我指使高宇笙引诱你,然后又拍下了你和他在酒店的照片,然后又寄给了爸爸。妈妈,你恨我吧……我破坏了你的幸福……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声音嘎然而止,林月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林家喻,只见他蹲用身体包住了自己,好温暖……
他的月月,他的宝贝……
好温暖,这是妈妈的怀抱,所有的话语,全都卡在了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声音来。所有的恨,在这一瞬间,忽然全部消失了,有的只是依恋,好温暖的怀抱啊……妈妈,这是他的妈妈……在这一刻,他明白了,原来,他所做的一切,就只是为了祈求妈妈一个温暖的拥抱。
“对不起……”林月的哽咽着声音,猛地抱住林家喻的背,嚎啕大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在这一刻,他所能说的就只有对不起。他好寂寞,好寂寞……
“月月,我的宝贝。我的好孩子,妈妈才应该和你说对不起。月月,不用怕了,妈妈就在这里,妈妈就在你的身边,以后,有妈妈保护你,有妈妈爱着你。”林家喻轻轻地笑着,眼泪模糊了他的眼睛,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的月月回到了他的身边。就算是容颜已改,这个身体里住着的灵魂却是他最爱的宝贝,月月,他的宝贝……
感谢神,感受谢菩萨,感谢佛祖,感谢真神阿拉……感谢所有的神灵,谢谢你们把月月还给我……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我的月月,我最爱的宝贝……他的傻月月啊,为什么说自己不要他了,正因为太爱他,所以无法忍受他不在自己的身边,永远的从自己身边消逝啊……
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林家喻抬起泪眼,看着出口处,重重一脸慌张地拉着一个俊秀的男人,跑了过来。看到了在他怀中一片狼籍的月月,那个男人的脸色变得好苍白,眼泪流得更急了,可是笑容却变得甜密了,不管是重重也好,还是这个男人也好,他们都应该爱着月月吧……
他的傻月月呵,他的身边不是有很多爱着他的人吗?为什么说,没有人爱他……月月呵,为什么让恨蒙蔽了你的眼睛,为什么,你看不到这一切?
“月月,以后有妈妈爱你,有爸爸爱你,有重重爱你……还有这位先生爱你……月月,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你知道吗?”林家喻轻吻着那怀中乌黑的头发,眼泪怎么也阻止不住。
重重和郎子亚慢慢地跪坐在他们的两侧,眼神专注地看着那个痛哭着的男人。
郎子亚轻轻地伸出手,轻轻地覆在林月抱着林家喻背部的手掌上,声音轻柔无比,听起来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的一样:“我现在看不到那个霸道又邪恶的小恶魔的影子,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你原来也会哭,也会这样的伤心。以前,我对你的感情,惧怕占了多半,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林月。我觉得我爱上你了。”
“还有我。”重重纤细的手掌,覆盖在郎子亚的手掌上,同时也覆盖在林月的手掌上,“还有我,月月哥哥……不,林月,我爱你。你有妈妈的爱,有郎老师的爱,还有我的爱……你好幸福啊!虽然,以后我或许会猜忌你爱郎老师多一些还是爱我多一些,但是,我爱你,月月哥哥……”
默然不语,手掌上的温暖源源不断地涌进心底,心里面的丑陋与黑暗,忽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身体,好温暖,妈妈的体暖伴随着浓浓的关爱,消除了身体上的痛楚,好暖……
可是,为什么,妈妈的脸变得那么模糊?重重的脸也看不到了……子亚的脸也看不清了……
耳边,是声嘶力竭的呼喊声……
不要吵,不要吵我,我现在好温暖,好温暖……
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林月发现自己飘浮在半空中,脚下,是一间急救室。他的身体,不,凌宇飞的身体正躺在手术台上。眼睛一转,他看到门外焦急地走动着的爸爸,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的妈妈,还有相互握着手互相打气的子亚和重重……
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的内脏破裂,大出血,现在正在抢救中。”身后,阴冷的气息,让林月打了一个寒颤。他急忙地回过头,看到了一双张开的黑色羽翼,黑发黑眼的高大男人,带着邪恶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恶魔……
撒旦的笑容是邪恶的,他的黑眸静静地看着急救室外满脸慌张的男人们,他以为,结果会很惨……想不到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林月不是做了许多让人痛恨的事情吗?可是,为什么,这些人这么容易地就原谅他了?
这就是他心爱的天使所说的爱吗?
“你是来收回这个身体吧,然后,我的灵魂也会消失吧……”林月惆怅的看着手术台上被切开肚子的身体,看着血液不停地往外流。
撒旦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手术台上的身体。
“没有关系。”林月轻轻地笑了,他看着自己飘浮在半空中,呈透明状的身体,这个,才是他自己,真正的他,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只是一个拥抱而已,却让他心里所有的怨恨都消失了,“现在,我知道他们都是爱我的,我可以无怨无悔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默默地注视着那个灵魂飘到了那群守候在抢救室前的人面前,轻轻地在每一个人的额头烙下了一个温柔的吻……他看到了一双雪白的羽翼慢慢地展开……最终,还是成为了天使……撒旦轻轻地笑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灵魂成为天使,他反倒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不希望看到这些善良的人们受到伤害……
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变得这么善良了……轻轻地叹息着,他慢慢地从空中消失,看到这一幕,他忽然很想念他的天使……
“你看到了吗?”郎子亚轻轻地抚着额头,他看到了半空中,一个有着雪白翅膀的天使,正温柔地望着自己……
“我看到了……”
重重的眼泪,慢慢地滑落了,月月哥哥,一直,是他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