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妤!”云艾虹闻声急忙跑到浴室门口,却看见令人惊骇的画面。
云思妤脸色苍白倒卧早洁白的瓷砖上,身下却是一摊鲜红骇人的血渍,从她皙白的大腿内侧不断渗出。
“思妤怎么了?”随后赶到的云俐姚见状,心口一震,险些晕眩。
“快叫救护车!”云艾虹忙跨进浴室,抽起大浴巾弯身将姐姐包裹住,倾身探她的呼息,虽然微弱但幸好没有休克。
匆忙间迅速将她送至医院急救,云俐姚在急诊室外跟她台湾的父母联络,而云艾虹也立刻打电话告知在广州的富单白。
一接到电话,富单白第一时间立刻搭飞机赶往加州。当他抵达医院门口,便一路跑到加护病房外。
“思妤……怎么样?”看见坐在病房外的两人,他喘着大气焦急问着。
云俐姚手握面纸,频频拭泪,云艾虹见他赶到,站起身走向他。
“孩子……没保住?”看见她脸色暗淡神伤,红了眼眶,富单白心揪扯着,酸痛不已。
接到电话刹那,艾虹告知思妤可能流产,没想到结果却更加令人难以承受。
“比流产更糟?”瞠眸一悚,“难道……思妤她……”他身体晃了下,忙伸手撑着墙面,才能站稳脚步。
他急忙走到加护病房门口,没穿隔离衣便急着想要闯入,却被云艾虹从身后拉住。
“思妤手术很顺利,她现在熟睡中。”猜想他可能误解了,她忙解释。
富单白转头看她一眼,然后有力吐了一口气,紧闭双眼道:“拜托,这种事不要吓我。”他真的以为她发生不测,有生命危险,双手仍因害怕颤抖不已。
“思妤没有生命危险,可是……”云艾虹有些难以开口。
“可是什么?拜托说清楚,不要让我提心吊胆。”他焦急追问。她说话一向直白,西欧那个不会期期艾艾的。
“思妤没有怀孕,她……永远不能怀孕了。”她忍不住眼眶泛泪,不敢想象姐姐醒来得知身体状况后会有多心伤。
“什么?”他顿时一惊。
“思妤因为恶性肌瘤出血不断,紧急手术拿掉子宫了。”坐在一旁不停啜泣的云俐姚哽咽道。
转身看着她,富单白心绪霎时一阵翻腾。
“思妤每年都做详细的健康检查,医生说可能是因为她体质较虚,肿瘤一产生便立刻迅速成长,连卵巢都受到侵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把右边卵巢也切除了。另一边卵巢虽没被癌细胞侵犯,却因体质异常已出现卵巢功能早衰现象,即使治疗后能维持荷尔蒙制造,但以她的状况,恐怕无法再产出品质佳的健全卵子。就算将来想尝试取出卵子用体外受精方式受孕,成功率是零。”
富单白听了,神情茫然。他跟她常谈论孩子话题,一起编织过无数的温馨可爱画面,竟因着一个突如其来的可怕病症,瞬间敲碎了所有一切美梦。
她,怎么能受得了?
“单白,思妤的爸妈很快会从台湾赶来美国,我想过几天他们也会跟你爸妈联系,毕竟这不单单是思妤的身体问题,你们虽订婚多年,但尚未结婚,事情还有选择余地。”云俐姚痛苦不已,却只能选择理性告知,万分心疼视如己出的侄女也要遭遇她所经历的痛。
“姑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云艾虹惊讶的看着姑姑,富单白也是神色讶然。
“不管情况如何,思妤是我的未婚妻,是我将来的妻子,富家的少女乃女乃,没有人能改变!”他语气果断,快步走往置物柜拿取隔离衣套上,进入加护病房。
他现在心中担忧焦虑的全是思妤,不敢想象她知道真相后会受到多大打击。
“姑姑?”云艾虹仍追问方才姑姑的话中之意。
“艾虹,姑姑当初不得不离婚的原因,是因为不孕。无法生育不是个过错,但面对大家族,大企业,那是无法想象的压力,思妤承受不起的。”闭上眼,她沉重的叹气。
“不能生大不了领养啊!”又不是古代的封建社会,难不成因此要休妻?
“事情这么简单就好了。”云俐姚红着眼眶,摇头感叹,“不谈这些,先等思妤把身体养好,恢复精神再说。艾虹,你跟思妤无话不谈,我想由你告知她的身体状况比较合适。”
富单白坐在病床边,心痛地看着面色苍白的云思妤。
他伸手轻握她插着点滴的柔荑,冰冷的手心令他难受,自责不已。
为什么他始终无法保护她?让她免于受病痛折磨之苦?
为什么上帝这样残忍,让她每个月经历一整日如地狱的痛楚煎熬还不够,最后竟夺走她当母亲的权利!
从认识她、爱上她之后,他每天都是心存感激,但此刻的他,却是替她忿忿不平。
思妤生性纯真善良,温柔充满爱心,经常参与公益活动,每年圣诞节前她总会选定一间育幼院,花一、两个钟头为孩童准备圣诞礼物,亲自写祝福卡片。
前不久,他跟她约定今年圣诞节要陪她去育幼院送礼物,而他们更曾热络地讨论过将来生几个孩子的问题。
这么喜欢孩子的她,为什么被迫失去孕育孩子的权利?
他替她难过,为她生气,虽然听到她无法生育的刹那,他内心也大受打击,因为他也盼望着与她生育孩子,拥有圆满热闹的家庭。
虽然遗憾无法成就那个愿景,但看见她保全了性命,比任何一切更重要,更宝贵。他此刻唯一在乎的是她的感受。
一直被他包覆的柔荑轻轻动了下,他看见床上的她缓缓睁开眼眸。
“单白……”云思妤看见他感到惊讶,只是全身瘫软毫无力气,只能气若游丝的轻喊。
“思妤,没事了,我会陪着你。”富单白握紧她的手。
“孩子……”她想起自己倒卧在血泊中的画面,顿时神情惊恐的问。她……流产了吗?
“思妤,你没有怀孕。”伸手轻抚她毫无血色的脸庞,他声音低沉道。
“那……为什么会突然大量失血?”她清楚那绝不是月经来的缘故。“我为什么会住院?”
她再问,感觉他的脸色非常沉恸。
“单白,是不是孩子流掉了……”她心一揪,哽咽问,眼眶霎时盈满泪雾。
他一定是不敢告诉她实情,一定是不忍心责备她的粗心大意。
原本,她还想着隔天验孕后告知他这个喜讯,却没想到……
“思妤,你真的没有怀孕。”温柔拭去她不断泛出的热泪,他如何对她告知真相?
“单白,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已经怀孕,为什么会突然流掉……”看着他紧紧拧眉心。神情黯淡,她心痛无比,怪自己没注意身体状况,更难过无声便逝去的小生命。
“思妤,别哭,你真的没有流产。”看见她悲伤的泪颜,他更加痛苦。一旦知道真相,她一定更承受不了。
“单白,不要对我说谎,告诉我实话。”云思妤看出他有事瞒他。难道……她身上发生什么变故?
月复部传来伤口的疼痛,她不禁伸手缓缓探入衣襟模索。
“我开刀吗?为什么?真的不是因为流产?”她轻声询问,真的想相信她没有失去一条无辜生命。
富单白摇头,却闭口不语。
“我……是不是得了绝症?是不是活不久了?”她蹙起柳眉再问。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痛苦阴郁的神情。“单白,拜托告诉我实话,我要你亲口对我说。”
她望着他哀求,再大的不幸,她都希望是由他告知她。
“思妤,手术很成功,不好的细胞都拿掉了,你只要安心静养,很快就能恢复健康,我会一直陪着你。”在她逼问下,富单白只能选择委婉地告知她病症,双手却是紧握着她的手。
云思妤听了,一双美眸怔愣望着他,霎时脑中一片空白。
“不……不可能……”她顿觉心痛如胶,眼泪簌簌而落,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不会的……不可能……你骗我对不对?”她声音干哑颤抖着,眼神空洞。
“我骗你的,你没事。”看见她一瞬间仿佛被抽离灵魂,他后悔不该对她说实话。
“不……”她轻摇螓首,紧咬着唇瓣,月复部伤口因麻药退去隐隐抽痛着,但胸口那股痛楚更紧拧揪扯着,几乎撕裂它的心肺。
她顿时呼吸困难,颤抖地抽泣。
没有子宫了!
怎么会……她跟他的孩子没有地方生长了……他们将来不会有可爱聪慧的孩子了……
她曾一度欢欣幻想月复部里爱的结晶,竟然是颗肿瘤!
这是恶梦,这一定只是场可怕的恶梦,她无法相信,更难以接受。
“思妤,我知道你很难受,世上原本就有许多遗憾,至少你保住了生命,其他都不重要,我们两个人还有很长远、很美好的未来。”富单白弯身,双手环抱着她,不停安慰着。
他知道不该在她身体脆弱时告知她真相,但面对她的逼问,他无法对她隐瞒,迟早她得知道一切,不如由他说出口,由他慢慢安抚治愈她内心的伤痛。
云思妤在加护病房住了一星期,然后转普通病房住院一个月后,办理出院。
这段时间富单白放下课业,日日夜夜守着她,云父云母来美国探望她几日后,云父因工作缘故返回台湾,云母则继续留下来陪她。
富单白的母亲在她出院前特地从台湾来美国探病,然后跟云父云母做了一番慎重长久的谈话。
云思妤坐在病房间外的阳台,看着栏杆上缠绕的圣诞灯泡。
圣诞节早过了许久,这些她亲手装饰的饰品却还没有拆下。
去年圣诞节前夕,因为她大病一场住院,第一次没有为育幼院的孩子们准备礼物及卡片。
她低头看着手中拿的东西发呆。
“思妤!”富单白叫了好几声,才发现她坐在阳台栏杆边。“思妤,你在做什么?”他忙靠上前,有些紧张。
以前,他喜欢看见她出现在阳台,不管是路过他的阳台,或从他的阳台向上望着她趴靠在栏杆与他对话。
只是,现在的他却害怕她一个人滞留在阳台,担心她一个晃神就会翻身坠落。
出院后,她一直郁郁寡欢,她并非整日愁眉苦脸,她会笑、会说话,但她的笑却让他觉得好苦、好痛。
“思妤,答应我暂时不靠近阳台好吗?”他弯身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单白,你看!”她拿高手中握着的小小红色袜子,对他微微一笑。“这是刘嫂教我用毛线勾出来的,还有绿色的。”
她转头缠绕栏杆的饰品中再拆下一支小袜子。
“刘嫂说我织得很漂亮,可以留给我们的孩子穿……”她笑笑的说着,却顿觉心头一揪,眼眶泛热。
富单白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有力的双臂紧紧拥着她。
云思妤突然泪水狂奔,大声哭了出来。
刚开始得知真相那几日,她经常伤心落泪,却是压抑情绪的哽咽低泣,之后,怕他担心,她更隐忍泪水,不再他面前轻易掉泪。
此刻的她,在他温热的怀里,却想放肆的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当妈妈?我好喜欢孩子,为什么让我失去这个权利?为什么?”她几近歇斯底里的气愤哭喊着。
“你可以,没有人有资格剥夺你想当母亲的权利。”富单白哄着、安抚着、见她情绪激动的表达悲伤,他反而感到松了口气。他宁愿她将内心的灰暗。
“不可能,就算科技再发达,也不可能让我受孕生孩子了。”云思妤从不对人事物感到埋怨不公,及时当初以为要被迫联姻放弃自己感情,她虽万分心痛无奈,却不曾真正怨忿过,然而这次事故,让她第一次对命运愤怒,心有不甘。
“思妤,你可以当母亲,等我们结了婚,你想要几个孩子我们就领养几个。你不是喜欢金发碧眼像女圭女圭的女孩吗?我们可以无国籍、无种族顾虑,当任何孩子的父母。”富单白真挚真诚的说道。
“思妤,你并不是失去什么,而是可以拥有更多、等多……”他低头吻着她的发,温柔地告诉她,学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颗相爱孩子的心。他们可以摆月兑狭隘的观念,放宽视野及生活态度,把需要爱的孩子当成己出,一起呵宠抚育他们。
“真的可以吗?”她抬起泪眼模糊的眼望着他,声音暗哑的问。
“可以,觉得可以。思妤,为我勇敢,为我坚强好吗?让我再看见你乐观开朗的笑容。”富单白大掌拭去她满面泪痕,知道她一直是对生命珍惜感恩的,不管遭遇再大的逆境,她也绝不可能产生一丝轻生念头,但他却害怕她伤心过度,晃神时不慎发生意外。
虽然现在天天陪着她,但他却无法时时刻刻目不转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昨天半夜她突然离开床铺,趴在栏杆边缘失神,着实吓了他一大跳。
“单白……”云思妤偎进他宽广安稳的胸膛低泣,双臂紧紧、紧紧的搂着他。
不能生育,她心很痛、很怨,但她却仍要感激,感谢上帝给她挚爱的人,可以无条件包容她、爱她,对她不离不弃的男人。
拥有他真挚深情的爱,她其实早比一般女人拥有更多、更多了。
云思妤虽因身体的缺失,一度沮丧伤心万分,却在富单白的陪伴安慰下,逐渐走出阴霾。虽然内心仍有许多的遗憾无奈,但她已逐渐坦然面对。接受事实,想用微笑乐观的态度和他计划未来。
只是她并不知道富单白的接纳不在意,不代表富家长辈、运价亲属不在意,他们的婚姻已出现重大变数。
半年后,富单白顺利修完博士学位,准备返回台湾。
晚上,富单白在房间整理行李,再过两天他将回台湾了。
原本曾打算拿到博士学位后,便跟爸妈谈论迎娶思妤的事,却因她动了一场手术,身心受创,考虑她身体及心情才恢复不久,他认为该给她一些时间宽心,让她留在加州良好的环境继续调养身体。
所以,他选择先只身回台,顺应父亲的安排先回集团工作,一方面再慢慢安排婚事事宜。
午夜十二点,卧房阳台外突然传出一声巨响,富单白惊诧地看向落地窗外,似乎有团黑影跌进阳台里!
他赶紧推开落地窗,蓦地一脸惊讶。
“艾虹!”弯身忙扶起趴跌在地上的云艾虹。“你喝酒!怎么醉成这样?”他蹙起眉头,很想训斥她的荒唐。
其实他住在这里的期间,曾有好几次半夜三更感觉云艾虹又攀爬栏杆,借过他的阳台,知道她只是单纯的爱玩,强势的个性懂得保护自己的安危,他便睁只眼闭只眼,不予告诫。
然而今晚的她却是半夜三更喝得烂醉,他不能不以姐夫的立场说教了。
“女孩子夜游晚归还喝得醉茫茫,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富单白语气严厉,蹲在她面前,双手握住她的细肩摇晃着。
云艾虹撑眸看着他难得的怒容,打了个酒嗝。
“艾虹,你最好给我一个好理由,否则我马上告知姑姑你的罪行。”他语带威胁道。
“小声点,我的头好晕……”她摇晃着脑袋,蹙起一双细眉。“接我待一下,我没力气爬上楼。”
方才,她勉强从一楼爬上来,险些失足滑落,他其实可以走大门回家不需要爬楼,但她却必须偷偷模模来找他。
为了来找他,说出她心中的重大决定,她把自己灌得烂醉,一整晚心情难受烦闷。
“喝成这样还敢爬楼!”她还真是胆大妄为,富单白决定不再纵容她借过他家阳台的危险行为。
他将坐在地上的她拉起身,搀扶进屋里,让她躺卧在他的床铺。
然后打电话给云思妤,告知她的行踪。
“呃?艾虹喝醉了。在你那里!”云思妤显得讶异。这个时间她其实可以偷偷从大门进去,为什么刻意爬楼?
从她们成年后,姑姑便放松她们的门禁时间,艾虹其实很少需要爬阳台走后门了。
“姑姑睡了吗?”富单白问道。
“嗯。”
“艾虹醉得连路都无法走,先留在这里,明天早上再让她回去,姑姑问起你就老实说,让她因贪玩受点责骂。”他站在床边手持手机和云思妤对说,躺在床上的云艾虹却爬了起来,突地往他的背部一靠。
“富单白,我要替你生孩子。”她声音因酒醉显得浓浊却是大声有力,教他一愣。
而手机那方的云思妤,更是听得错愕。
“让我替你生孩子!”她坐在床上,张臂从身后搂住他的腰喊道。
富单白撑眸惊愕的转过头看她。“你在胡说什么?不准乱开玩笑!”他斥责她一声,然后对着手机说:“思妤,艾虹真的醉到意识不清了,等她清醒,我会好好盘问她为什么喝得烂醉,你先去睡觉休息,我叫刘嫂来照顾她。”道声晚安后,他结束通话。
低头看着抱住他的云艾虹,他眉心蹙拢。
“艾虹,张开眼睛看清我是谁再告白。”他拉开环住腰际的手,确定她一定醉得黑白不分。
云艾虹抬眸,用力张大眼睛看着他。“你是富单白。”微微一笑。
“是你的姐夫。”他挣月兑她的手臂,走往茶几倒杯开水短会床铺递给她。“喝完水,我叫刘嫂帮你沐浴更衣后,先睡个觉,明天我再找你算账。”
富单白转身准备去叫醒已入睡的刘嫂,却被云艾虹拉住手臂。
“还是你现在就能跟我解释今晚喝醉的理由》你去哪里玩?跟谁喝酒?”
黑眸半眯,微露凶光的弯身注视着她。
云艾虹却是坐直身子,然后伸出双臂向前搂近他的颈子,直接吻在他的唇。
她一时唐突的行为没有任何情感,只是为了说服自己所做的决定,更为了抹除瞬间跃上脑海那张恼人热男人面孔。
落地窗外,云思妤跌坐在阳台上,双手捂着太过惊骇差点出声的嘴。艾虹怎么会对单白……
原本打算上床睡觉的她,仍是担心无端喝醉的妹妹,她的异样行为令她忐忑不安,站着阳台上片刻,看着二楼富单白仍亮着灯,她竟忍不住爬下楼探看,万万没想到会看到令她难以置信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