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炵前往高雄出差两日,晚上刚进饭店房间准备休息的他,突然接到一通电话。
他听了惊愕不已,仓皇奔出饭店,急忙招揽了计程车。
终于有了小静的消息了!
在她消失整整九个月后,终于得到她确切的行踪。
匆匆离开饭店,欧阳炵打电话给秘书取消隔天的行程,坐计程车前往火车站,搭上莒光号的末班车,从高雄直奔台东。
到达台东车站,已是半夜十二点,他走出车站,叫了计程车前往徵信社提供的地址。
司机一看地址,竟是位于台东最南端的达仁乡,且还是山区偏远村落,三更半夜,又是路况不熟的长途距离,一度拒载。
欧阳炵于是掏出十数张钞票,请求司机务必将他送到目的地。
司机因高报酬而妥协,接载了他这位贵客,却也事先告知,这段路程肯定要花上数个小时才能抵达目的地。
虽告知司机不赶时间,但坐在车上的欧阳炵,却紧张焦虑,恨不得早一刻见到宁静海的身影。
原来她人一直在台湾,只是躲在东部的偏远山区里,在一所位于半山腰的小学教书。因她身处的地方交通、通讯不便,才让徵信社难以查出。
进入山区后,四周更是漆黑荒凉,再也看不到其他车辆,只剩他所搭乘的这辆车,朝无尽的黑夜蜿蜒驶去。
欧阳炵双眼直望着前方,心付在黑夜的尽头,白日来临前,他将看见点亮他心中的那盏光芒。
已经整整九个月了,这段时间她过得好吗?一个娇柔的女人,如何在偏僻的山区生活?
这段时间他经常在梦中和她重逢,握着她的双臂,低头向她深情说爱。她清澈的眼眸落下泪,小巧的唇角开心上扬,欣然接受他的真挚告白,原谅他曾经的冷漠伤害。
然而,当他醒来,胸口闷疼,更加忧伤空虚,因为她不在身边。
她还爱着他吗?会欣然接受他的感情吗?她肯给彼此一个重来的机会吗?
如果……她断然拒绝,他有勇气面对她的冷淡吗?
一想到见了面,她可能出现与梦中截然不同的反应,他内心顿感忐忑。
望着依旧深沉的暗夜,愈接近她,他竟愈感焦虑不安。
司机建议他可以闭眼小睡一下,距离目的地还有一大段路程。
但即使眼睛酸涩、精神紧绷,他也不肯闭眼片刻,脑中不断播映着一幕幕关于她的影像画面。
他收紧拳头,双臂盘于胸前,内心除了焦虑,更盈满炙热情怀,他好想抚模她、搂抱她,好想见到她!
因为山路真的不好走,司机一度迷路,多绕行一大段迂回崎岖的山野小路,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凌晨四点半,远方的山间天际由黑暗转为灰白,不久要日出,又是崭新的一天。
“先生到了。”司机提醒坐在车上呆望着窗外的客人。
“谢谢!”欧阳炵回过神,赶忙跨下车。
他站立在被群山环绕的小学外,透过老旧的铁栅门,可看见狭小的校区景物,正前方是个两百公尺的泥土操场,操场的升旗台后方,紧邻一排老旧的两层楼教室。
据调查,在这里任教的小静,就住在学校提供的教职员宿舍内,想到她此刻身处在前方建筑物里的某个空间,他已迫不及待想去见她。
一看学校大门仅是一道低矮的铁栅门,连个守卫室都没有,而环绕学校的围墙并不高,一般成人皆能轻易攀爬而入。
想到她一个人住在这种毫无安全保障的地方,他不禁忧心仲仲,伸手攀住铁栅门,翻身跨进校区内。
他快步穿过操场跑道,穿过操场中央的篮球场,球场两边的篮球架早已生锈,连球框也已扭曲。
穿过老旧的小升旗台,近距离看见老旧的房舍,欧阳炵更为讶异。一排仅有六、七间教室的建筑物,每间教室的窗户皆不完整,失去玻璃的便用报纸、纸箱挡着,甚至直接让它空着,可以直接瞧见教室里的景象,老旧的木头桌椅、倾斜的黑板,别说冷气,连支吊扇都没有。
欧阳炵拢起眉头。这种宛如废弃的学校怎么能教书?更遑论住人。
小静这九个月就住在这种鬼地方?
他愈想愈难以接受,为她的困境心疼不舍。
当他要走往楼梯,上二楼教室探看时,突然听到从教室后方传来声响,他于是从楼梯间的走廊快步穿越到建筑物后方。
蓦地,神情一怔。
他看见一个女人背对他,一头短发,身穿短袖上衣及休闲裤,手里拿着一盘饲料,正在喂养鸡鸭,而旁边紧跟一只猛摇尾巴的黑狗。
鸡舍两旁,几棵高大的美人树伫立,秋天开花的美人树,茂盛的枝干缀满绽放的粉色花朵,数只早起的麻雀与白头翁停在树枝上跳跃,叽喳啁啾。
不远处的山峦,天际早由灰白变幻为桔红色彩。
忽地,晨光乍现,耀眼的晨曦,迤逦万丈光芒于群山幽谷间,映出苍翠清新的山林景致,宛若世外桃源。
他想起小静曾教唱的闽南语童谣,描述纯朴恬静的乡野晨间,眼前的景色,比幻想的更为幽美罕见。
站在女人身旁的黑狗,忽地发现他的侵入,朝他的方向吠叫起来。
女人一转身,蓦地瞠眸怔愕。
“小静!”欧阳炵没料到眼前的女人正是他要找的人儿,霎时也惊诧不已。
方才她的身影置在清晨的白雾中,还有些灰蒙蒙,这会儿朝阳初升,映出一张在他梦中出现无数回的清丽容颜。
“炵、炵大哥?!”宁静海不敢置信,怀疑眼前的他只是常在梦中出现的幻影。
欧阳炵跨步上前,无惧一旁龇牙吠叫的黑狗,他张臂便将她搂紧怀里。
“小静,我找你好久。”他汲取她的发香,感受她的心跳,害怕怀里的她仅是幻像。
“炵大哥……”被他紧拥在怀里,她既讶异又紧张。他怎么会找到她?又为什么来找她?
“小静,对不起,跟我回去好吗?”他声音轻颤的问。千言万语想向她倾吐,想乞求她的原谅,却更急着想将她带回家。
宁静海忽地听到细微的声响,她连忙推开他,转身便朝建筑物奔去。
被硬推开的欧阳炵怔愣在原地,见她仓皇逃开的身影,他的心被狠拧了下,痛苦万分。
然而这次他不会让她就此逃开,更不允许她再躲避他。
迈开步伐,他跟着走进建筑物,跟着她上二楼,转进一间房间。
站在门口,他瞠眸怔愣。
宁静海正柔声安哄怀抱里的婴儿。
“小佟乖,不哭喔!”她轻轻摇晃啼哭的婴孩。“肚子饿了吗?妈妈喂你喔!”坐在床沿,她便要解开胸前的扣子喂哺孩子,这才惊觉门口有人,停下动作。
刚刚一听到孩子哭啼,她马上冲来探看,竟忘了这是不愿让他知道的事。
“你……这是……我们的孩子?!”欧阳炵无比震惊。从没想过她竟然为他生了孩子。
“不,不是。”宁静海别开脸,心虚地否认。
“老天!你为什么要瞒我?”他竟然当了爸爸!
宁静海背着他,喂哺孩子,不愿回答。
“小静……”他走近床边,低头凝视在她怀里吸女乃的白胖婴孩,他伸出手想碰触,她却缩了体,转靠向墙角,不想让他和孩子接触。
“我们离婚了,孩子跟你无关。”她哑着声道。他的出现令她惊喜,但稍稍冷静后却想到他们曾经不愉快的婚姻,现在的她只想跟孩子平静生活。
“我没有答应离婚,你在法律上一直是我的妻子。”即使父母认定他们已有离婚之实,媒体也报道他们的婚姻破灭,但他始终相信有一天能与她重逢,重新修补之间的裂痕。
“既然你不爱我,请不要再为难我了好吗?”好不容易得到宁静的生活,她不想再被破坏。
“不,我爱你!”欧阳炵突地大声告白。
他的话教宁静海惊讶,瞠目转头看向他。
“小静,我爱你,我早发觉对你是男女之情,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表达。”
只因他伤害她在先,令他之后难以坦荡对她表达真情,之后又阴错阳差错过了告白的机会,继而造成她的出走、失踪,令他无比懊悔。
“这段时间我找你找到快疯了,你不该误解我跟杜琍苹旧情复燃,我和她早在她丢弃订婚戒指那一刻就恩断义绝了。”他慎重澄清,还他清白的报遵。“跟我回去好吗?让我好好照顾你跟孩子。”他情绪激动,双手握着她的肩头,千言万语也无从表达内心盈满的深情和憾动。
“不……”宁静海抿唇摇头,努力压抑内心的波澜汹涌。
“我现在过得很好。”她试图平静表示。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太教她意外震惊,难以相信他的话。
他怎么可能会爱上?
“你过得很好?住在这里怎么可能过得好?”她的拒绝令欧阳炵感到无比受挫。
他瞥一下只有十多坪大小的空间,所谓的宿舍只是在一间破教室里摆放几件简单的家具。
房间里只有一张双人木板床,床边一个旧摇篮、一个旧衣橱、一个旧书柜、一套木桌椅、一个小冰箱及一台旧电扇。
就连他家的佣人宿舍都比这里好上数倍,他无法接受她跟孩子在这样简朴粗糙的环境中生活。
“虽然没有豪华陈设,但在这里生活没有任何压力,我过得很舒坦自在。”一个人住在学校,没有任何保全设施,但她丝毫不需担心惧怕,这里的村民对她非常和善及照顾。
“小静,你真的要放弃我们的婚姻,放弃对我的感情?”
“我……”她抬眸看他,撞见他忧伤阴郁的瞳眸,心揪扯了下,鼻头一阵酸楚。
突地,不远处传来一阵啪答啪答上楼的声响,一个原住民妇人,位着大嗓门喊道:“老师,我给你炖了鸡汤!”
古妈妈提着鸡汤来到门口,见里面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陌生男人,不禁愣住。
“老师,他是……”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一大清早怎么出现一个贵气的男人?
“朋友。”宁静海有些尴尬。
“老公。”欧阳炵出声纠正。
“咦?!是朋友还是老公?”古妈妈眨了眨眼,很是惊诧。
“前夫。”宁静海轻抿唇改口。
“现任丈夫。”欧阳炵黑眸一眯,语气坚定表示。
“啊?算了,前夫或丈夫都无所谓啦!”古妈妈挥了挥手,无意介入他们的婚姻问题。
她知道宁静海来这里,是为了远离不愉快的婚姻关系。刚开始她请求兼任人事主任的校长,对她的聘雇使用假名,之后逐渐跟这里的居民熟稔,她才稍微透露一些无奈的经历,虽没说明夫家身份,但大家全站在她这边,为怀孕的她加油打气。
“老师,先喝鸡汤吧!我帮你抱孩子。”将鸡汤摆放在木桌上,转而接过她怀中的婴儿。
“一大早就进补不太好吧?而且我月子早坐完了,不用再这么麻烦。”宁静海笑着向她道谢,对将她当女儿般关怀的古妈妈感激不已。
“你太瘦了,不多补些,女乃水哪够孩子喝。”古妈妈古道热肠,对她充满感激之情。
因为宁静海的教导,改变了才小六的儿子,她年纪大才生孩子,跟儿子间代沟颇深,直到宁静海出现,逐渐让经常跷课判逆的儿子喜欢上学,且还写了篇关于母亲的作文,让她看得感激涕零。
她虽带着身孕来到这所小学任教,但她对每个孩子都非常用心,她诚恳认真的教书态度,活泼的与孩子互动,让每个家长都对她赞誉有加。
“我们这里很需要宁老师,你可不许把她带走!”古妈妈转而对一旁的欧阳炵警告。
这所小小的小学,全校仅有五、六十位学生,而教职员除了校长和工友,仅有四名教师,只有宁静海是从外地来任职的,其他都是当地的原住民。
其实这里一直都有职缺,只是外地没有人愿意来到这所深山小学,所以宁静海的到来很受到欢迎,加上她是难得的好老师,轻易便赢得学生的爱戴。
欧阳炵没想到宁静海这么有人缘,稍后又有一个原住民妈妈提着一袋自家摘的水果,送到门口来给她。
他以为她一个人在这里过得很贫困拮据,但实际上似乎并非如此,这里充满热心的人情味,许多和善的人都很关怀照顾她。
原本打算见到她,便要将她带回去,但现在恐怕难以达成,她不会放下这里的学生、放弃她的工作,跟他回去,而他也不能用强硬的手段逼她。
他要自己耐着性子,给她几天时间考虑,但眼下他想抱抱才出世不久的孩子。
只是小静似乎无意让他接触孩子,像她下楼去上课,便把孩子交给古妈妈,对方竟将他当蛇蝎般,连他伸手要模孩子,都立刻闪得远远的。
欧阳炵感觉很挫败,突然得知有孩子令他惊喜万分,可直到现在,他连孩子的性别、名字都不清楚。
趴在二楼走廊的围栏,他向下望着操场上参加升旗典礼的学生。
小小的校园,少少的学生,稀少的老师,声音宏亮的唱着国歌,声音传递在幽静的群山间,朝气蓬勃。
结束升旗典礼,他看见小静将一群学生带进一楼教室,于是下楼想观看她上课情形,可又怕引起不必要的骚动,他绕行到教室后方,倚靠在一棵凤凰树下,透过窗户,看向教室内站在讲台上的她。
他听见她活泼的教学内容,看见她神情愉快地教学生带动唱,教室里充满欢乐的笑语,学生们抢着举手发表意见,虽然没有新教室及好设备,但感觉这里的学生却比都市孩子还好学。
第一次亲眼目睹她上课的情景,令他非常欣慰与钦佩,她果然适合教职工作,她是个非常有爱心的好老师。
只是这个认知让他为难起来,该如何对她离开这所学校,跟他返回台北,重新生活?
欧阳炵静静地在窗外看她上完一节课,在下课声响时,悄然地离开。
周三只上半天课的宁静海,中午返回二楼宿舍看孩子。
“他走了?”上楼没看到欧阳炵的踪影,她纳闷地问帮忙带孩子的古妈妈。
“放心,我没让他模到孩子一下,他眼巴巴的想抱,我赶紧把小佟背出门溜溜,他就一脸失望的走了。”
“喔。那没事,谢谢你的帮忙。”宁静海抱过孩子,内心却怅然若失。
她其实没打算阻止他接近孩子,但古妈妈却误解了,直接将他从孩子身边驱离。
喂过女乃后,她把孩子带到一楼办公室哄睡,然后批改学生的作业,并准备明天的上课教材。
偶尔她会抬头看看一旁摇篮里安静睡觉的儿子,他白胖的小脸、恬静的睡颜,令她心生爱怜,但一想到欧阳炵,她的心便再度泛起酸疼。
他的出现,轻易搅乱她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湖;他的告白,令她惊诧得难以置信;他的不告而别,更令她心绪纠结,无法专心准备上课的讲义。
下班时间,她不禁望着远处,即将西沉的太阳,高挂在山峦间的火红夕阳,依旧闪着灿灿光芒,可她内心的黑夜却提早到来。
她一直说服自己,即使离开他身边,也能像过去靠着暗恋他的心情,知足过活,但他突然出现、轻易离开,却让她的心阴郁忧愁了起来。
她轻叹口气,摇摇头,要自己重新寻回平静。
一转头,却直接撞上一堵肉墙,让她吓了好大一跳。
“你?!”一抬眸,她瞪大了眼,他何时紧贴在她身后,她竟毫无知觉。“你不是回去了?”
“没有,只是到附近逛了一逛,了解周围的环境。”欧阳炵微微一笑。
方才见她凝望夕阳,一脸神情落寞,他差点忍不住从身后将她紧紧搂抱住。
“你的腿伤痊愈了,真是太好了。”她低头看着他站立稳妥的一双长腿,之前他出现时,便已惊喜地发觉,却没有适当的时机表达。
而他方才凝望她,展露的一抹温雅笑容,令她内心悸动了下,忙调开视线,故意用他腿伤的事转了话题。
“小静,为什么不愿让我碰孩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他问得有些难过,对她隐瞒怀孕之事,其实有些不谅解。
“我没有……”她想解释并没有交代古妈妈不让他抱孩子,但现在把怀中的孩子推给他,又有些突兀。
“当初被杜琍苹背叛,确实令我大受打击,得知你对我感情不单纯,也令我很意外,一时无法接受,我因为喝醉,意识茫然下竟把你当成她,粗暴地占有你,醒来后万分懊悔愧疚,更是无颜面对你装作若无其事的笑颜,只能板着一张脸,不敢注视你的眼神。”
宁静海望着他眼底的阴郁及愧疚,轻抿唇,沉默不语,却仍泛起一丝心疼。
“因为我卑劣的伤害了你,让我一看见你,便会想起自己的丑陋恶行,只能逃避你,选择冷漠以对。”
“无法再将你当妹妹疼惜,更不知如何与你当夫妻,令我非常苦恼,你毫无怨尤的付出,更令我感到心疼。”
“我想学习去爱你、去正视你的感情,那时的我尚未意识到其实早已经不知不觉爱上你。”
“你带学生参加露营活动,在山里短暂失踪那一晚,我听到消息,惊惶地跑去山里找你,在深山暴雨中狂窜,终于发现你的踪影,只能任由那个人背着你离开。”欧阳炵幽幽说着,语气中充满无奈。
“你去山里找我?!”宁静海听了讶异,两行热泪瞬间滚落。
“为什么……不告诉我?”害她误以为他不信任自己,所以派人跟踪她。
“因为当时的我太过狼狈,不想让你看见,更对自己的莽撞行为难以认同,最后选择静静离开。”
“回家后,躺在床上,我思索了一夜,听到你失踪,奋不顾身去找你,那惶恐至极的恐怖感,夺去我全部的理智,那异常的感受,才让我深刻了解到,原来我早已爱上你。”欧阳炵低头望着她的泪颜,深情真挚的道。
她仰脸望他,心口温热,两串泪掉得更凶。
怎么也没想到,他在那时就爱上她了。
“隔天见你平安归来,我情绪激动,恨不得向你倾吐心情,想搂抱你,热切爱你,没想到……却被你推开拒绝。”他黑眸微暗,即使此刻渴望搂抱她,他仍不敢躁进。
“我以为……你再次把我当成杜琍苹,那时我看见你书桌上堆满她的照片及婚纱照,还有她的婚戒。”她细声说着。
她的话令欧阳炵征愣了下,才想起当时的情况。
“我把照片抽出来,是打算全部丢掉;留着她的东西,不是念念不忘,只是忘了处理。”他没想到会令她产生这么大的误解。“我以为你拒绝我,是想起不愉快的初夜,对我心存恐惧……”
无论过了多久,那仍是他对她最不可饶恕的罪行。
“我……没有真的怪过你,我只是难过心伤,却不曾怨怼你,反而是你一直相敬如冰、坚持分房,才让我更加难受、更感孤寂……”她垂眸,语气幽幽。
她的原谅,令他被罪恶感捆绑已久的心得到一丝释放。
“所以,是我们误解了彼此。”欧阳炵这才敢伸手,温柔地拭去她满脸泪痕。“对你的伤害跟冷淡,我很抱歉,更不该胡乱吃醋,造成争吵。其实从香港出差回来,我就直接去学校接你,却刚好见到高明远挺身护你的意外插曲,吃味不已。”
“又因为接到电话,得知自己被杜琍苹利用,成为绯闻的主角,我只好赶忙搭计程车离开,要去了解事情缘由,没料到此事会造成我们严重争执,气你对我的误解,才无法理性的向你解释清楚,本以为隔天可以跟你详谈,你却选择离家出走,让我完全找不到人。”她失踪的这段漫长时间,他备受煎熬。
“我选择离开,不仅是误解你对我无心,对杜琍苹痴情难舍,更是害怕你的抉择、害怕再次与你怒目相向、害怕将来会怨怼你、无法再无怨无尤地爱你,所以我逃离,宁愿只把你放在心里,继续爱你,也不愿再赖在你身边,因得不到回应而落寞心伤。”
“离开后,我才发觉已怀孕两个多月,怕动摇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我不敢把行踪及怀孕之事让我妈知道,只能趁你上班时跟她联络,报告近况,让她放心。”想起因误会造成的伤心出走,她不禁语带哽咽。
“小静,对不起。”他张开双臂,将她及她怀中孩子轻轻圈抱在他臂弯里。“是我的疏失,才让你受苦,让你一个人默默地生下孩子。”他对她跟孩子亏久太多。
他的告白令她的心深深撼动,他温柔的轻搂,令她的心湖满溢温暖柔情。
她抬起脸,含泪的眼眸不再忧伤,唇角欣慰地轻扬。
“他叫小佟,是个男孩,出生满两个月又五天。”将怀中熟睡的婴儿交给他。
欧阳炵伸出双手,小心翼翼接捧过儿子。
他低头,仔细凝望粉女敕小脸,孩子如天使般的恬静睡颜,令他心头炙热,情绪激动。
“小佟长得好可爱!”他抬头看着她,傻笑起来。
他乐开怀的模样令她意外,许久未曾见过他的笑容。
欧阳炵怀抱婴儿,与宁静海坐在操场前的大椰树下,观看远山的落日余晖。
这一晚,他留宿她宿舍房间,却是选择打地铺,躺在坚硬的地板上,和她轻松聊起过往。
听着他沉稳的嗓音,回忆两人的点滴,她的心泛起甜甜的暖意。
闭上眼,在万籁俱寂的深夜,伴着远处近处的虫鸣唧唧,她沉沉地睡去。
欧阳炵陪着她到天亮,和她迎接曙光后,他告知晚点再过来,便独自返回台北。
不舍他离去,她一度想开口挽留,却理性作罢,她原以为要再见到他,应该要等三五天之后,没料到他真的晚点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