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问以为自己回到家里就能看见关奕杉,可是,并没有。
说话不算话!
是他自己说:我不要回去,但我会待在家里等你。她没勉强他,因为她知道奕杉和女乃女乃之间的感情,需要花时间慢慢培养。
是他说:等你回来,我们去北海岸散步。
也是他说:放心,野餐里面一定有你最喜欢的番茄汁和粉圆豆花。
可她回来了,带着满肚子的委屈,打算投奔到他怀里,他却不在家。
终于,她再也抑不住泪意,垂眸,湿了眉睫。麝香猫,快回来吧,她真的、真的需要他的怀抱。
问问坐在关奕杉床上,抱紧他的枕头和棉被。
这里,有他们许多共同的回忆,从拐骗精子开始,在这张Kingsize的床上,她见证了他的「雄厚实力」。再下来,东窗事发,从愤怒火大到将就适应,再到他的温柔细腻、照顾疼惜……他对她的好,好到令她无以回报。
就连真正的丈夫恐怕都不会这样对待正牌妻子,她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他的专心宠护?
或许他疼惜的对象是宝宝不是她,但当他牵着她的手、环住她的腰,一面说笑、一面散步,当他把最好吃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当他不时用怀抱和亲吻解除她的不安全感……谁能怪她错认?
女乃女乃要她走,她没立场留,离婚协议书已签定,她宋予问现在什么都不是。
但连再见都不说,她未免太对不起他了,为人要厚道不能自私,好歹得听听他怎么说。
可,她希望听到什么?听到他用鸭霸到不行的口气说:「你,宋问问,不准始我离开半步。」
如果他真这么说了,那么即使对不住女乃女乃,她也会留吧。
是啊,要留,关奕杉会是个好爸爸,所有成长的生命都不应该让父亲缺席,孩子有权利、奕杉有权利,就让女乃女乃怨她好了。
宋予问在此发誓,倘若事情走到那个地步,不管付出多少心力,她都会哀求女乃女乃原谅。
问问握起拳头,用力朝枕头打过去。做好战斗的准备吧,虽然女子是弱者,然而为母则强,她,准备好了!
车子停在家门前,熄火。
关奕杉没下车,仰头,心情沉重……
敏玟同意嫁给他了。这句话,他等了十年,终于等到结果,没想到竟然发现,他不快乐。
为什么?章敏玟是他的啊。
自从知道敏玟因为流产,造成不孕的后遗症之后,他就确定敏玟是他这辈子的责任。
他花很多时间说服她,不管有没有后代,他都会爱她、呵护她,因为章敏玟是「关奕杉的」。
他不懂,非常不懂。心想事成,他应该感觉喜悦才对,为何会心情沉重?
「你确定宋予问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章敏玫嫉妒,漂亮可爱的脸庞浮上恨意。
「是。」他没打算隐瞒任何人,包括女乃女乃,他之所以没说破,是碍于大哥,否则他很乐意昭告天下,他马上要当爸爸了。
「你打算怎么办?」她扭着皮包提把,面露不安。
「什么怎么辨?」他们结婚和问问有什么关联?
「孩子出世之后呢?宋予问还要跟我们同住?」
「当然,孩子是我和她的。」孩子不能离开爸爸或妈妈,这件事在之前他们就有了共识。
「那你置我于何地?谁的婚姻可以容得下第三者?」泪水滑过脸颊,章敏玫低声轻啜。
「问问不是第三者,她是孩子的母亲。」
「所以我是第三者喽?」章敏玟抬头,眼底盛满委屈。
那个眼神,和当年她流产时一模一样,他的心软了,他记得,始终是自己亏欠她。
「我没这样说。」他放软口气。
「为了你,我愿意收养小孩,反正我已经生不出小孩了。」她非常明白,不孕这件事,绝对能刺激他。「我保证会疼他、爱他像亲生的妈妈,但是宋予问……她必须离开我的生活。」
「你要问问去哪里?」
「她不是你的大嫂吗?送她回去历方哥那里呀。」抹掉泪水,她浅浅笑着,彷佛刚刚的悲伤从来不曾存在。
笑容微微扩大,她清楚,宋予问再也回不去那里。
关奕杉抬眉,触上她甜甜的笑容,第一次,她的笑让他觉得面目可憎。
他不想和问问分离,他想要她待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就像这段时问,他们相处的这样。
他们的默契很好,他们的沟通很顺畅,他们观念很相像,就连教养小孩的态度都一模一样。他们是配合度这么好的一对父母,为什么要被拆散?
是敏玟错了,她太小心眼,容不下生下他儿子的女人吗?
他宁愿是敏玟的错,那么他就可以试着再沟通,可惜,为了证明错在敏玟,他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打手机询问过许多人,但他们一致回答——如果敏玟容得下问问,才是真的有鬼。
因此,他非把问问送走不可?
心被火烧到了,扭曲变形,剧烈的疼痛感几乎要把他的胸腔撑破。
这只是想像啊,他不过想像问问不在自己身旁,就痛苦得说不出话,如果她真的不在了,他会变成怎样?
关奕杉猛然回头。
是谁?是谁把他的心肝肠胃搅成一团,是谁挖走了他胸口最重要的一块?慌了、乱了,他泄恨地,双手捶上方向盘。
刺耳的喇叭声传来,问问放下枕头走到窗边。那是奕杉的车子,他回来了,可是为什么不进屋内?
她起身,扶着腰,像典型的孕妇那样,迈着企鹅步下楼,走到他的车子旁边。
她敲敲车窗,车窗里,有一张惨白的男人脸庞。他怎么了?心情很糟吗?看来今天是个坏日子,大家都不好过。
她拉开车门,迎接绅士下车。
绅士的行径很不绅士,一下车就把孕妇紧拥在怀里,也没想过,孕妇会不会因为过度拥抱而窒息。
「发生什么事了?」她像安抚大孩子似拍拍他的背脊。
他摇头,柔顺的黑发搓揉着她的颈项。
「心情很糟吗?要不要吃冰淇淋?冰箱里面有Haagen-Dazs。」
「不要,我想吐。」
「不会吧?想吐是孕妇的专利。」她试着挤出一丝微笑,捧起他的脸,让他正视自己。
「看在我当那么久的麝香猫份上,帮我一回行不行?」他的口气里有两分耍赖。
问问轻笑,明明是那么高大的男人啊,居然来这招。
「好。」她张开双臂,再度引他入怀。
他抱住她,紧紧的、牢牢的,好像怕她不见似的。
她知道自己傻气,她知道「宋予问是他儿子的妈妈」,层层推演之下,宋予问多少和「关奕杉的」沾上边,所以他不放手,她就会继续待在他身边,没有半分勉强。
就这样,他抱住她,五分钟、十分钟……不知道经过多久,就算她被抱得腰酸背痛了,也舍不得挪一挪身体。
终于,他放开她,转而握住她的手。
「怎样,感觉好点了吗?」
「再吃几口Haagen-Dazs就会好。」
「那我们进去吃,我记得还有草莓口味的。」
「那个很甜。」
「这样啊,好吧,那我找找看有没有香草口味。」
关奕杉定定的看着她,眼睛不移动半分。糟糕,只是看着、没有搂抱、没有变态亲吻,他就觉得被刨掉的那块东西又被补满填平,怎么办?若往后她不在,谁来帮他的胸口砌墙补砖?
「我脸上写字了,干么读得那么用力?」
她笑着捏捏他的脸,某些时候,他心里那个没长大的关奕杉会偷偷溜出来转两圈,就像现在。
「问问,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当然喜欢。」
「为什么喜欢?」
「因为你有很多的Haagen-Dazs,你的冰箱永远是满的,你的床很软,你的楼梯很贵,你的水晶杯很炫。」最重要的是你的怀抱很温暖、你的宠爱很明白,但后面这两句,她不说。
那些暧昧的话语,专属于情人,就算他们已不再是大嫂和小叔,但他们之间依旧困难重重。
「如果我的Haagen-Dazs吃光,床不软、楼梯很便宜,你还肯和我住在一起吗?」
怎么会问她这些?她的眉毛相偎,思索起他的言外之意。
是不是他公司经营不善,要从豪宅搬到平民公寓?没关系的,育幼院长大的她,在二十几个人的床上都挤过,不管住多么平民的屋子都为难不了她。
「回答我。」他催促。
「你会当个好爸爸吗?」她不答反问。
「会。」
「那么,好,我跟你住。」
问问的回答让他松了一口气,他找到办法了,他要买一栋新房子,把问问和儿子安排在那里,他要天天去陪伴他们,并且照敏玟要求的,让他们远离她的生活。
「走吧,去吃冰,我有话跟你说。」问问拉起他,他们一起进厨房,她拿调羹,他找出香草冰淇淋,他们向来合作无间。
问问给他一枝,自己留了一枝,她耐心等候他把冰淇淋打开。见冰淇淋开了,她轻声欢呼,迫不及待挖了一大匙。
好啦,轮到她了,她也有满肚子的话要对他说,从女乃女乃的调查报告开始,到她的抱歉,再到未来该怎么做……
但她未开口,关奕杉又抛出新话题。
「敏玟同意和我结婚了。」
啪嗒!问问汤匙里那坨好吃又昂贵的冰淇淋,落在十六万的餐桌上。
她怔怔地看着逐渐化成液体的黄色东西,那明明是冰淇淋,可她怎么觉得那是她的心?
软了、烂了、化了、不成形了……她的心……
那个感觉是痛吗?不确定;是酸吗?不知道;她只觉得全身无力。
大大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一阵温暖传来,她抬眼,看见他的关心。
「不必担心,我会找房子,我结婚之后,你就搬进去。」
嗯,很好的解决方法,只是,她还要骗谁啊,直到这刻,她才知道她对自己撒了多大的谎。
她说,没关系,只要他和章敏玟的爱情没有结果,她就可以继续待在这里。
拜托,谁的爱情没有结果,不是分手就是走入婚姻,她敢说她可以留在这里,不就是在赌一个可能性?
赌一路走到最后,奕杉倦了,决定放弃追寻多年的爱情?
她说,她和他是大嫂和小叔,他们是亲人不是情人。
白痴,不是情人,她怎会在他怀里寻求安慰,不想当他的情人,她怎能奢求天长地久?一个孩子,真能为她牵系起男人的一生?
她说,她不爱他,说爱情只是廉价谎话,她不需要,他也不必给。
可为什么,他才说出要和另一个女人结婚,砰!她的心脏炸出红花,满地鲜血……她找不到碎片,研究不了为什么心脏破碎。
她觉得冷,从头到脚都冷,分明地球正值温室效应,可她就是冷得牙关发颤。丝丝寒意从肌肤周围侵入,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触手,密密在她心底滋生蔓延,寒冷爬满她全身,冻得她的意识只剩下一片空茫。
是该拆穿了吧,拆穿她满口谎言,拆穿她从头到尾的自欺欺人。
爱情啊,她毕竟还是想望奢求的,她竟是用违心之论来欺骗自己啊,她要他、爱他,她是个贪心到不行的家伙。
好烂哦,宋予问,你居然是这种奥咖……
「问问?」
他不知道喊了她多少遍,她才想起来应该要回应。
「啥?」匆促问,她挤出笑脸,没有镜子让她自照,否则她会晓得这个笑容多么残破惨淡。
「你在想什么?」
「想……」想什么?哦,满肚子的话不必讲了,她终究不能留下,就算女乃女乃不说话,她也无颜。
难道要让他金屋藏娇吗?不,她不够娇女敕,她还想保有自尊,让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收藏,这算什么?
是啊,这算什么呢?就算他不结婚,他也不是爱她的男人呀。
她知道他的心悬在章敏玟身上,她知道他的固执会让他们的婚姻顺利,她知道他和章敏玟的感情不是半年三个月,他们之间已经过十年的淬链,她知道那么多事,却还在赌一个微乎其微的机会。
她已经让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收藏好久了呀,自尊早早丧失,骄傲也已荡然无存,赌输的宋予问,什么都不剩……
她是智障,她把自己骗得团团转,她还在不属于自己的圈子里,旁若无人地自以为幸福着,真是该死。
「问问!」关奕杉急了,他紧张的握住她的双肩,将她的身子扳过来。
「没事,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找不到合适的言词来祝福你,恭喜你,美梦成真。」
这个祝福缺乏创意,可是在失心的状况下,她哪能找到创意。
他拉过她,把她摆在膝上,偎着她的体温,她吓坏他了。
他以为她要反对自己的安排,以为她要离得远远的,害他才补起的胸口又出现缺洞。
他想告诉她,她的形容词不恰当,曾经,他以为那是美梦,可真正经历过后,才晓得梦已走样;他想告诉她,如果能够选择,他想用别的方式来补偿敏玟,只求能把宋问问留在身边。
但他不行!他是个自律甚严的男人,他不允许自己重覆伤害同一个女人,何况他曾经深爱过那女人。
曾经……他说曾经,所以现在已经不爱了?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心颤,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恍然大悟,难不成……这样的幸福感、满足感才是爱情?
他爱上问问了?这怎么可能,他只是喜欢和她说话、喜欢她的笑脸、喜欢在入睡前听她说故事、喜欢有她在的每一天……可如果,那不是爱是什么?
天,他爱上问问,却对另一个女人求婚?
可是敏玟是他不能卸下的责任,早在十年前他就发过誓,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违背诺言?
问问贴靠在他怀里,不知道他的心情变化。她想着,就要分开了,她知道虚伪被拆穿,留下变成遗憾,死捏住拳头,她逼自己不哭。
两个各怀心事的男女偎着彼此的体温,没注意到太阳缓缓西下,染红天边彩霞,他们的幸福也走入黄昏,即将没入黑夜。
「奕杉。」她从他怀里抬起脸。
「怎样?」他的目光温暖中隐含着宠溺。
「我想吻你,再侵犯你一次,可不可以?」最后的……最后的一次……她的心在泣血……
「你什么时候那么尊重我了?上次侵犯的时候,你有问过我可不可以吗?」他在嘲笑她,试图把哀愁藏在轻松背后。
「下次要侵犯男人时,我会记住礼貌问题。」
问问轻笑,笑容哀凄恍惚,她捧起他的脸,深深地吻上他的唇。
他的唇有淡淡的香草味,是她最爱的Haagen-Dazs冰淇淋,甜甜冰冰,像他对她的好,甜甜腻腻。
他反客为主,扣住她的后脑,加深了吻,辗转吸吮,他允许自己尽情。
恋上她的味道,不是从今日才开始,而是一天一点渗入,直到恍然大悟,他才晓得,她已在他心中深驻。
吻了好一会,关奕杉松开她,两个喘息的男女四目相对,她刻意让笑容张扬,再次挂上虚伪的面具,掩饰真心。
「我懂了,原来变态的感觉这么棒,难怪你不介意当变态。」
他点点头,伸手,「欢迎加入双人组。」
她没伸出手与他相握,只是细细地读着他的眉眼唇鼻。
问问暗地叮嘱自己,牢牢记住他的五官。
她要在若干年后,仍然不忘记,她曾经爱过一个男人,只是被谎言深深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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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奕杉回到老家的时候,关历方也在,而关奕杉会出现,是为了讨论和章敏玟的婚事。
书房里,女乃女乃端坐在书桌后方,目光冷肃,直视关历方。
意外地,向来温和的关历方指着女乃女乃冷声问:「这是怎么回事?我有说要离婚吗?你凭什么替我作主!」
离婚?关奕杉走到桌边,拿起问问签好的离婚协议书,没有赡养费、没有财产分配,这个婚,问问离得还真冤。
这是怎么回事?他没听问问提起过她要和大哥离婚这件事。
女乃女乃锐利的眼神扫过关奕杉,口气寒冽,「你回来做什么?要我同意让章敏玟进关家大门吗?办不到!」
女乃女乃知道他要来提和敏玟的婚事?关奕杉目光深幽,隐约察觉哪里不对劲。
「难道你要一直这样子,作主我和奕杉的人生?」关历方缓缓摇头。
「如果你们有点脑袋,我需要这么担心?」女乃女乃眉心微蹙,她老了、累了。
「谢谢你的担心,我们过得很好。」关奕杉和大哥站在同一阵线。
「好?你们两个兄弟还真齐心,表现爱心的方式很多,不必动不动就认别人的骨肉当孩子。」
「你在说什么?」两兄弟互视彼此。难不成女乃女乃知道了?
「我说,你们就不能清醒一点,天底下的女人何其多,为什么偏偏挑上只认得钱的女人。」
女乃女乃从抽屉里面拿出两份牛皮纸袋,分别丢给两兄弟。
他们望望纸袋、再看看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嘴边挂着自嘲。「怎么,连面对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关奕杉率先拿起面前的纸袋,关历方也跟进。
关奕杉打开袋子,抽出里面厚厚的文件,他越是往下看越是错愕,由满目惊怒转为失望懊悔。怎么会……
「关奕杉,看清楚了没?章敏玟是个怎样的女人。在你之前,她就让男人包养,穿名牌、用名牌,进出有高级进口车代步,一个乡下来的小女生把自己变成高贵公主,她能用什么来交换?」
他抽过照片,一张一张,每张都是章敏玟和男人的欲照,没有半分勉强,她笑靥盈脸。
「不对,她不是堕胎是流产,为此,她还失去生育的能力。」
他和敏玟再度重逢时,他想过先上车再补票这个办法,有了下一代,女乃女乃比较容易妥协,到时女乃女乃再不同意,也得祝福。没想到敏玟哭着告诉他,那次的流产导致她不孕,当时他就明白,这辈子,除了敏玟,他再不能有别的女人了。
「你为什么那么相信她,为什么不试着求证?」女乃女乃带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再抬眉时,神色已恢复淡定。「第一点,她十八岁时拿掉的孩子不是你的,我曾经透过关系,替被堕掉的胎儿做DNA比对,孩子是包养她的中年男人的。而她堕胎和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无关,是那个男人开出条件,只要她拿掉孩子,他就供她出国念书。
「第二点,她并没有因为堕胎而失去生育能力,因为她在半年前又拿掉一个孩子,我一样做了DNA比对,仍然与你无关。」
这竟然是事实?他被蒙在鼓里十年,整整十年的罪恶感……章敏玟居然这样欺骗他!
她的善良天真呢?她的体贴浪漫呢?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他真的难以相信。
「报章杂志写的事不全是假的,她用身体换珠宝、名车和豪宅,她和你交往的同时,跟十几个男人有亲密关系。不孕,是她最恶毒的谎话,她就是用这点牵制你的对吗?我没想到她居心叵测至此,资料里面有她的妇产科医生电话,不信的话,你可以联络他。」
「这些事,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我说过了,只是当时你认定我偏激、深信谣言。我只好雇人替我搜集资料,等找到证据时,章敏玟已经决定去美国念书,而你也坚持离开家里独立。我想,时间会平复一切。既然你们已经分手,这些东西就不再重要,但没想到你们又复合了,我才又开始找人调查她、重新搜集资料。章敏玟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而你被爱情冲昏头,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难道,他一再排斥否认的谣言才是真实的?章敏玟到底是用怎样的心态和方式在与他交往?多么可怕又多可恶……
在他对章敏玟的作为感到愤愤不平中,却也有一丝说不上来的轻松感,所有的罪恶感和沉病因此得到释放,现在他迫切想要回家,告诉问问,她不必走了。
轮到关历方把纸袋压在桌上,指着女乃女乃愤然问:「问问和章敏玟完全不同,她单纯真实、从不害人,她把你当成自己的女乃女乃尊敬爱护,你为什么要找人调查她?你有没有想过,这种行为有多伤人?」
「你以为这份资料是我去调查来的?不对,这些是章敏玟拿来威胁我的,她要拿你和罗育翔是同志的消息来交换我让她进关家大门,她还要求百分之三十的股权,否则她将要对外公布这个消息,让公司的形象受损。」
天!敏玟竟敢威胁女乃女乃,她还有多少阴暗面是他不知道的?
兄弟俩互视一眼,他们都不敢相信,她看起来那么天真纯洁……
「可如果不是你,问问为什么要签下离婚协议书?」关历方问。
「我把这个拿给问问看,她亲口承认你们之间没有夫妻之实,孩子也不是你的。」
「所以你就赶她走?」
走?不对啊,问问还在家里,关奕杉拉住大哥,凝声问:「把话说清楚,问问哪有走?」
「她早上过来,把弄弄接走,然后只留下一封信,育翔回家看到信立刻通知我,我才会在这里。」这几天,弄弄参加演讲比赛,所以特别住到他那里,让育翔给她做特训。
「也许她把弄弄接回我那里。」
「没有,我来之前打过电话,管家说她一早就出门了。」
「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回去。」
「就我对问问的了解,她会留下信,感谢我们这段时间的照顾,就是打定主意和我们一刀两断,我保证,你回去也会有同样一封信在等你。」
若不是决定结束这一切,问问不会连五百万都还给他,关历方很焦急,他已叫育翔留在家里试着联络阅阅和闪闪,他们不能让一个孕妇和未成年少女流落街头。
「我们分头找。」关奕杉拉起大哥就要往外走,他连片刻都等不了。
「先别急,等联络上阅阅和闪闪再说,也许问问会去找她们。」
「她倒是跟你们兄弟的感情很不错,还两边游走?」
女乃女乃冷嘲热讽的口气激怒了阅历方,他倏地转身,走回女乃女乃的办公桌前,灼灼的眼光毫无收敛。「女乃女乃,问问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孩。」
「哪一种?可以用五百万买断的那种?」
「她要五百万,是因为她要帮育幼院买下土地,接回那些被分送出去的院童;她不是出卖自己,而是她不相信婚姻。她很满足于嫁给我,很满足于多了许多亲人,她看重亲人甚于爱情,她愿意就这样和我们过一辈子。
「至于孩子,那是你的希望,她想要满足你,因为你是她最崇拜的女乃女乃,所以她不介意让自己受孕,给关家生下新一代。可惜我下孕,她只能从奕杉那里借到精子。是的,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奕杉的,你亲手把你的曾孙给赶了出去。至于那五百万……」他从口袋里掏出问问留下来的信,平放桌前。「五百万在这里,她还给我了。」
听着关历方的话,女乃女乃的目光有了变化,从震惊到懊恼,原来事情不是她想像的那样,原来问问事事为她着想,原来问问真的把她当成自家人,就像她对问问的感觉一样……
她一把压住桌子,猛然起身。「你说……孩子是奕杉的?」
「没错,事实就是你听见的那样。」望着女乃女乃的懊悔,关历方叹气。「女乃女乃,你太武断、太主观了,如果当年,你不要逼迫敏玟,奕杉不会对她深怀愧疚,他是个多么负责任的男人你不是不知道。如果当年,你让他们继续交往,或许奕杉早就看清楚章敏玟的真面目。」
关奕杉握紧拳,可不是吗,他让罪恶感蒙蔽,他对章敏玟的不贞视若无睹,他始终认定她是自己的责任,现在,他松了口气……
他走回女乃女乃身边,看着她的满头银丝和皱纹。问问是对的,女乃女乃老了,她应该做的是含饴弄孙,而不是在事业上继续操劳。
他的手贴上女乃女乃的肩膀,轻声道:「女乃女乃,章敏玟的事,我有错,我不会让她威胁到公司,过去这几年我太固执,很抱歉让女乃女乃难过了。之后我会带着我的团队回公司上班,至于问问,她和大哥离婚也好,因为找到她之后,我要娶她。」
「什么?」女乃女乃和关历方异口同声。
「我爱上问问了,以前为了对敏玟负责任而不敢承认,现在,她不再是我的责任。」
话说完,他拿起章敏玟的资料往外走,他会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不会让她有机会恐吓谁。
至于问问……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爱她了,再也不必戴上变态面具,而,已经和他们毫无关联。
这种感觉,真好。
女乃女乃看着奕杉离去的背影,眼眶微微灼热。他们这样……算是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