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丰钰带着打石进宫探望皇上的病情,这三年来他上哪都携着她,这次却没带上她,高月心知为什么,是不愿让她再见到皇上对他的逼婚。
她瞧着外头的天色已近晌午,却不确定他是否会回来用膳,但她还是命人准备着,以防他出现喊饿。
皇上身子益发不好了,昏厥的次数也逐渐增加,皇后与丰钰都忧心不己,就怕他撑不住了……
而她何尝不忧虑,丰钰坚持不愿娶刘洁儿之事已触怒龙颜,连刘家人都倍感羞愤,已放话不愿意支持太子。
然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申璟的同母妹妹在这时候嫁给掌有京城禁军大权的将领,这代表于申璟的势力已深入京城禁军,若皇上在此时倒下,以现今的情势,丰钰想顺利登基,比先前更危险十倍。
太子会这么坚持不接受刘洁儿,她是罪魁祸首,因为她,所以他宁可让自己处境艰难,也绝不负她。
她眉头深锁,想要劝他,但又不知如何劝起。
她抗拒了他很久,就是不愿意面对今日她不想与人争夫,所以不肯接受他,可不管她愿不愿意,他都执意要她,而他也明白,只要他一旦成亲,她便会离开,所以他才不愿意放手,不接受刘洁儿。
难道要她说出她愿意做小这种谎话,来骗他暂且接受刘洁儿吗?
非得这样才行吗……
「高女官,尚书府的千金刘洁儿持着皇后的手谕来见太子。」宫人来禀,打断了她的思绪。
「刘洁儿来了?」她霍地由椅子上跃起。那女人竟然来到东宫了!「可是太子目前人不在——」她莫名有些心慌。
宫人见一向稳重的她难得出现不知所措的模样,赶紧道:「奴婢已经告知刘小姐了,但她手上有皇后手谕,奴婢不敢擅自接下,还请高女官出面接旨。」
她努力镇定下来,不禁懊恼起自己怎么一听见刘洁儿到人就乱了。「好的,刘小姐被安顿在哪?」
「在东阁。」
「好,我这就过去。」她很快的整理了一下仪容,才举步往东阁走去。
东阁是东宫用来接待宾客之所,那千娇百媚的高傲身影就立在阁里。
高月带着一抹复杂的心情走进去。「下官见过刘小姐。」
刘洁儿见是她,向前走了两步,面色略微不悦。「是你来接皇后手谕?」
「是的,太子不在,只好由下官出面代接。」
「你不过是个九品女官,何以代表东宫?」明显瞧不起她的身份。
她这气焰颇教高月不舒服,但还是不卑不亢的道:「高月虽品阶不高,但蒙太子信任,得以全权处理东宫的大小事。」
她出现了惊讶的表情。「你是说,太子将东宫交由你管理?」
「正是。」高月宠辱不惊的颔首。
这让刘洁儿暂时压下高傲的气焰,东宫女官得宠之事她早已听闻,但高月毕竟只是女官,并非太子妃嫔,所以就算再怎么受宠她也不放在心上,还想着将来自己若成为东宫正妃,说不定可以将之拉拢,为己所用。
可这会儿她竟掌有东宫大权,又想起去年夜宴太子与她表现亲昵,这让她不得不有所怀疑,对于太子来说,高月真的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官而已吗?她手中捏着皇后手谕,一股醋意与警觉油然而生。
皇后要她送来手谕,只不过是找个借口让她来见太子,可不巧他不在,太子去见皇上,皇后不应该不知道,所以皇后这是刻意让她来会会这名女官的……
莫非太子之所以拒婚,与她有关?
「好,皇后的手谕你可要接好了。」她傲然的取出手谕要交给她。
高月立即伸出双手要接过,但就在她即将触碰到前,刘洁儿手松开,手谕就这么落地了。
她一愣。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丢弃皇后的手谕,该当何罪?」刘洁儿倏地出声喝斥。
她神色一沉。这女人为何要故意陷害她?
「刘小姐,是你松手手谕才掉落的,怎会是我丢弃?」她沉声道。
「你胡说,竟敢污蔑本小姐,我们到皇后那去说分明!」
高月愣住。找皇后?皇后已觉得丰钰拒婚是受她影响,对她极为不满,这时去找她,不是正好让她可以拿这事将她除去……看着掉落地上的手谕,她心中顿时雪亮。皇后就是要她这么做!
刘洁儿拉住她的手腕。「走,咱们见皇后去!」
她甩开她的手。「这事等太子回来再说。」她不能单独去见皇后,这也是丰钰的交代。
只要她坚持下与刘洁儿离开,这里是东宫,她也不能拿她如何的,她打定主意等丰钰回来解决这事。
刘洁儿冷笑。「别以为你不肯跟我去见皇后,我就奈何不了你,我这就即刻去向皇后禀报这事,让她亲自派人来拿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但行到了门口却猛地顿住脚步——
「二……二皇子!」她惊呼。
高月听见倏然转身,见申璟竟站在门边挡住刘洁儿。
他的身后还站着那名通知她刘洁儿到来的宫人,瞧那宫人的神色便知是她将申璟领到这儿的。
这名宫人是想申璟可以帮她吧,但申璟怎会突然造访东宫?带着疑惑,她走上前,朝他行了宫礼礼。「二皇子万安!」
「高女官不用多礼,你可是皇兄跟前的红人,这般对我行礼,我真是有点受不住了!」他这话是说给刘洁儿听的,她听了果真面色不佳。
「再说,你我也不是没交情,用不着来这套吧,月儿。」他竟亲昵唤她。
高月顿时傻住。他在搞什么?
「刘小姐要走了吗?」他当没见到她有多错愕,迳自又对刘洁儿问道。
「奴婢现在要去找皇后——」
「去告状是吧?方才的情况我也瞧见了,正好陪你一起去,可以将事情对皇后说分明,走吧!」他笑说。
「方才……二皇子瞧见了?」刘洁儿心惊。
「是啊,好巧是不?」
这下她连唇色都刷白了。
「走吧,你不是要去见皇后吗?难得本皇子有空可以陪你走上一趟,怎么不走了?」
刘洁儿恼恨的咬住白唇。「我想,可能刚才真是误会,这事、这事就算了,我也不追究了!」说完就心虚慌张的想即刻离去,但他却挡着不让她走。
「刘小姐,这女人是我的人,你最好别想招惹她,否则后果自负!」他竟对着她狠声说道。
闻言,她狠狠倒抽一口气。「她不是太子的——」
「她现不是太子的女官,可未来未必还是!」
她神色大惊,不可置信的瞪向高月,宛如在控诉她脚踏两条船。
高月焦急的想解释,刘洁儿却已在申璟让后奔出东阁。
「二皇子不该胡说八道的!」她也大怒,不懂他为何敢当着她与刘洁儿的面说出这种话?
「你该先感激我救了你,而不是指责我胡言乱语。」申璟说。
「你!」他说的没错,他是救了她,但他所说的话实在气人,让她怒得想先劈死他后再道谢。
瞥见一旁的宫人正胆战心惊的看着他们,高月倏地一惊,立刻压下火气,打发宫人离去。
「二皇子是来找太子的吗?」宫人走后,她板起脸重新面对他。
「我刚见完父皇,知道皇兄还在父皇跟前奉药,想你一个人在东宫,所以过来陪陪你。」他说得极为轻浮。
高月气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今天只是来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话?」她正色的直视他,只希望他说完快滚,她对他一点好感也没有,更惧怕他身上不时散发出来的侵略气息。
他是丰钰的敌人,她不可能跟他沾上任何关系,真不知道他为何对她和太子的关系仿佛甚为妒恨?
申璟举步朝她欺近,她谨慎的往后退,他见了眼底隐隐含怒,寒意渐深。「我是来告诉你——」
*
夜深时分,高月不知睡了多久,躺在床上的她忽然黑睫颤了两下,有些心悸的猛然睁眼。
眼儿一睁,直直望入眼底的是一双乌黑瞳仁,她一阵屏息后,蹙起眉心。
他回来了?但他从来不曾在夜里出现在她寝房里,见他眼神复杂的紧紧凝视着她,莫非——
「皇上他……」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声音竟哑得难听。
「父皇入睡,我才回来的。」丰钰笑说,又恢复了平静淡定的笑颜,他执起她的手,「瞧你今天画了不少兰,手酸了吧,我帮你捏捏。」正好借机模模她又白又女敕的小手。
晓得他定是回过书房,见到她因心情烦躁而画了一桌子的兰。
这几年他按摩的力道拿捏得越来越好了,小手在他的长指下被珍惜的揉捏着,非常舒服。「皇上的身体状况让太子很忧心吧?」
「嗯。」他回应的点了头。
尽管天家人间的亲情淡薄疏离,但丰钰是个异类,他重情重义,虽与皇上间隔着一块天家之地,让他们彼此不能真正靠近,但在父皇生死交关之际,他很希望能跨越那条鸿沟,真正尽些为人子的孝道。
这些她懂的,她懂他的心意。
她握住他轻揉的手,用双手裹住那只大掌。「会没事的。」她哑声说。
丰钰深深回望她,白玉面庞散发着淡淡莹光,眼眸里头像一泓被细石投中的水潭,一圈圈的涟漪缓缓散开。他紧抱住她,双眉渐舒,终究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宛若她是定心丸似的,抱着她久久不放。
「太子……」教他这般激动的抱住,又是在暧昧的床上,她雪肤上全染了细细红晕。
她别过头想稍微拉开两人的距离,可这一转头,嘴却正好擦过他的唇,她惊愕的一颤,他却是眼眉上挑,嘴角噙笑,简直比旭日还要光耀,害她的心头小鹿再度狂乱的撞个不停。
「小月儿,我喜欢你的主动,很喜欢!」
她又羞又窘的急忙摇头否认,「我不是——」
「没关系的,你以后想,就尽管来,我随时可以配合,你别客气。」
「我说那个……方才真的、真的不是,太子误——」
「瞧你都急得语无伦次了,我晓得,我晓得的。」他重新将她抱紧。
她在他怀中松了一口气,他没误会就好。
「我晓得女孩儿脸皮薄,以后我会主动的,你若想要了,只要暗示一下,我立即就来……」
他在说什么啊,她是「想要」什么?她差点昏死在他怀里。
「小月儿……」他将脸全埋进她颈窝里,直接贴上了她赤果敏感的肌肤,如此亲昵的接触,教她全身立即一僵。
「我不负你,绝不负你!我等了好些年了,才将你抱在怀里,若负你,对不起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人说天家人是天底下最自私的人,所以自私有理,我绝不负自己,绝不!」他五指牢牢攥住她的手腕,那样的深切与坚定的说着。
这番强烈的宣言还是第一次由他口中说出,就像夏日炽热的阳光,照耀逼退她心中那些名为犹豫与迟疑的阴影,一股结实的力道压向她,那与夏日阳光一般炙热的唇吻住了她。
丰钰眼波翻涌,情动地伸出手抚上她的衣襟,当他温柔的手指游移在牡丹团扣上时,灼人的流光却逐渐隐入深沉的眼眸中。
滑开手,翻身将她抱个满怀。「小月儿,我累了,别管什么礼数,让我咪一会吧……」他蜷到她身边躺下,搂着她的腰,在她暖暖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
丰钰己三天未曾回到东宫,打石随他去见皇上,也无任何消息传回,高月心情不定的多次派人去打探消息,但却无只字片语传回。
到了第四日,她已心急如焚,再也按捺不住,亲自去了龙延殿。
当她终于见到他由殿内走出的那一刻,立即教他的样子惊得说不出话。
他向来光华如玉的容颜仿佛蒙了层乌云,眼内红丝密布,整个人憔悴不堪,全身散发着一股深沉的哀伤。
「您一直侍奉在皇上身边,难道都没歇息过吗?」高月心疼的问。
他默默的点头,看着她的眼神竟是千丝万缕,目光复杂。
她微讶。「太子,您——」
「你先回去吧,晚些时候会有消息送到东宫。」他面无表情的吩咐着,眼里有着罕见的寒意。
怎么说没两句就要她走,好歹告诉她现下的情形,好教她放心呀。
「我问您——」
「什么都别问,回去吧!」他冷冷的打断她的话。
她有点儿错愕,不由得傻立着。
「你没听见太子说的,他要你离开吗?这里并不需要东宫的女官!」由殿里蓦然走出来的刘洁儿嘲讽的瞟了她一眼,目光绵里藏针。
高月眉头锁起。漠非刘洁儿这几天都陪在他身边吗?她略微吃惊的望向丰钰,贝跳神情莫测,她一时半刻也分不清他是什么意思,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什么解释也没有。
刘洁儿瞪着她的眼神越发像饱含毒液的毒针,令人胆寒。「这是龙延殿,不容闲杂人等进出,你不走,难道想要太子派人拿你?」她气焰嚣张的道。
高月僵住了,只见站在一旁的丰钰眼底飞快闪过一道冷光,,却不发一语。他竟连句相护的话也没有?这算什么!她不敢置信的扭过头,心中有气。
「太子要下官回去,下官这就回去,没必要让刘小姐发号施令吧!」她气恼的说。
丰钰眼眸更为深沉。「高女官,本太子要你即刻就回去的话,你当成耳边风了吗?」他终于再度发话,但却是加重语气的指责她。
她心头一惊,他从不曾拿太子的身份威势对待她,可今日竟然在刘洁儿面前摆出来了。
这是要让她在她面前难堪吗?
抬眼见到刘洁儿那得意傲慢的脸庞,高月委屈的垂下面容。几天前刘洁儿送皇后手谕的事,她虽并未亲口告诉他,但东宫里其他的人应该也会向他禀告,她以为他会护着她的,显然她错了!
她忍住委屈和怒气,规矩的朝他以及刘洁儿行了标准的宫礼,白着脸的离开他们的跟前。
什么嘛?跟着刘洁儿在一起三天,连个消息也不给,还摆脸色给她看,他到底哪根筋不对了?
他要她回东宫等消息,等什么消息,难道是等他与刘洁儿的好消息吗?
真是呕死人了!
一肚子气,高月用力踏着脚步往前行。早知道就不来探他了!
搞得好像是她坏了他的好事似的,过分!她心里酸得不得了。
「高女官!」
才转出龙延殿,『她听见有人唤她,是打石,他正奔向她。吓,他来得正好,她正好问清楚,那人到底哪里不对劲,为何拿她发脾气?
「打石,我问你——」
「高女官,有问题您也先别问!」他在她面前打住身子后,马上截断她的话。
没料到连打石也这么对她,她呆了半晌。
「高女官,奴才不是奉太子之命来的。」他神情古怪,一开口就强调。
她眉心一寸寸收拢,心思也跟着发沉了。
「是打石自个儿有些话想先让您知晓,只是希望说了您别吃惊……」他眼神机警地不断张望四周。
高月眉头蹙得更深,默不吭声,知道情况可能不太乐观。
「主子也是不得己的,您应该要体谅他,皇上、皇上就在两个时辰前……驾崩了……」
*
隔日有消息传回东宫,不,应该说是皇后下诏广布天下,皇帝病重,太子需得立即迎妃为皇上冲喜,盼能挽回垂危的天子之命。
太子迎妃这事原无争议,只是妃子人选出人意料,并非原先皇后中意的尚书之女刘洁儿,而是平定北国的功臣陈敬之女陈芝贞,至于刘洁儿,皇后下旨册封为太子侧妃,丰钰太子一口气立下两妃。
高月打从昨日回来后,便将自己锁在房里。这就是丰钰要她等的消息?
还真是个好消息啊!
她的神情麻木,心却像教人割开一道血口,好痛,血仿佛从心里蔓延出来。
他说过不负她的,终究还是做不到!
瘫坐在床上,她紧紧捂住嘴,眼泪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出,指缝中细细传出吗咽的哭声。
清俊男子走了进来,眼中刻画着深切的痛、眸中尽是无力挽回的哀伤。
「小月儿,我对不起你。」他眼底的悲伤如江水奔腾,只能竭力克制却无法完全隐住。
他的话像一根刺,刺得她宛如遭受到钻心之痛。她摇了摇头,朝他绽出一朵苍白的笑花。
「不用这么说的,这是你应该做的决定,你没有做错!」她将酸楚埋进心中,藏进血流里,任其逆流成伤。
皇帝驾崩之事目前仍被隐瞒,消息锁在深宫之中不得走漏分毫,因为申璟的禁军就守在城外,一旦天子驾崩,必将立即引兵夺位。
因此,他得寻求有兵权的重臣相劝,而那人便是陈芝贞之父陈敬将军,这也就是他为何割舍刘洁儿立陈芝贞为正妃的原因。
那刘洁儿大概作梦也没想到,会有一个更强而有力的女子冒出来夺走她的皇后之位,这会儿该是气得跳脚了。高月怆然一笑,而她自己呢?又何尝不是为这变化而震愕。
丰钰缓步走至她身边,似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可是话到嘴边,却一句也吐不出来,只能怔怔望着她。
「身为帝王,为了社稷,为了天下,您做了一个非常好的决定,我……」她轻颤地抚丘他毫无血色的脸庞。「我……不怪您。」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顿时插入了他的心肺!
怪他吧!若小月儿肯大声对他咆哮,那表示他还有希望,若她能像往常一样痛骂他,更能教他安心,可是,她轻轻的一句原谅……他的血液仿佛停止流动,天地都为之变色,变得黯淡无光。
「小月儿……」太过害怕,他喉头滚动,连话都说不清。
她冰冷的手指抚上他的唇,脸上依稀有着浅浅笑容,那笑容却教他颤栗不安。
不要,他不要留不住她……
「我相信太子能顺利即位的,等您继位立后的那一日,我就会辞去女官一职,回去照顾我那大嗓门的爹,将来若有机会,我也会进宫来探望您的,到时候您可别耍天子威风不见我了。」她泪颜含笑的说着。
是谁说笑中带泪最是美?这样的美确实绝伦,但却生生刺痛了他的双眼。
她果然要离去了,他无声的凝视她,就如同在看着即将失去的无价之宝。
「这几年太子帮我在画作上题了不少字,这会儿没了工作,光靠爹那点薪俸度日太辛苦,这批有御笔真迹的墨宝正好让我可以发一笔横财,贴补家用,这就算是您给我的退职俸吧……」
丰钰红着眼眶的注视着眼前努力笑得灿烂的人儿,她不知此刻她的一颦一笑对他来说,都是点点心痛。
他绝望的眼神看不到一丝光明,他终究失去了她,失去了高挂在天边、最心爱的小月儿……
难道,他誓言想拥有的人真留不住了吗?
留不住了吗……
为何她就不能为了他妥协?
「丰钰,我爱你!」倏地,他心神一震,眼中灿若明星。
他没听错,没听错?
小月儿像是很不容易才说出这句话,可是她说出口了,他欣喜若狂,这意思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从太子大年初一特地为我送来红包时……也许是马车里你差点吻上我时……又或者,是从我被设计成为东宫女官那时就开始……或是更早,早在井底初识的那一刻起……我也不能确定,但却不想隐藏不告诉你,因为说了,至少在最后的时候,对你、对我自己都没有遗憾。」
最后的时候……他的眼神刹那间如星辰陨落,胸口的疼痛更胜前一刻。
「丰钰,你只要想着,高月曾经爱过你,这样就够了,你不要遗憾,不要不舍喔?」
一滴泪划过他脸颊,他的心,彻底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