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亲了小鹿!
哦不,不止小鹿,还有小兔子、小山雉、小松鼠……只要他帮每一只动物换完药,他都会亲牠们一下,连小猪都不例外。
童晚撑着双颊,坐在树屋下的大石头上,说不出一肚子的复杂心情。
前后短短不到十分钟,她才初萌的心动即被瞬间瓦解。
她承认,伏夜出色非凡的外表对她真的很具诱惑力,再加上他对她的态度一毫不设防,更是不断撩拨着女人与男人间天生原始的吸引力。他单纯的成长背景显然是让他仍保有自然性格的最大因素,但说真的,她实在很难不去在意他亲吻动物的行为。
这不就表示,在他眼中,她根本和被他捡回来的受伤小动物没两样?
怎么会这样?
真是越想越挫败!
童晚随手拔起一根杂草,嘲笑自己的神经兮兮。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了?竟然和一群小动物吃醋!
「它好好地在那边又没惹到妳,妳为何这样糟蹋它?」
一句暗哑的指控倏地插入思绪中,童晚惊跳了下,手上的杂草跟着掉落在地。才一抬眼,即见到一位发丝斑白的老婆婆已矗立在她眼前。
「可怜了……」
老婆婆捡起那根草,心疼的口吻指控了童晚「谋杀」那根草的事实。
「对……对不起。」童晚站起身,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就这样,要是故意还得了,放火烧山啦!」老婆婆教训道,态度明显不友善。
童晚吞了吞口水,不敢再随立息吭声,虽然她不晓得这位老婆婆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感觉似乎有些可怕。
「我见过妳!」老婆婆不客气地打量童晚,并开始绕着她转,只差没对着她东嗅西闻闻。
童晚对老婆婆僵笑,这种尴尬的时候,最好还是不好被认出她记者的身份比较好吧。
「妳就是那个——」
老婆婆紧盯着童晚,细长的双眼充满精明的算计。童晚只能猛吞口水。
「妳就是那个从崖上摔下来,又从树上摔下来的笨蛋!是不是?」
「应该.…:是吧……」童晚有些没志气地嗫嚅道。她才不是笨蛋哩!不过算了,反正她向来有个原则,就是不和老人家争辩,凡事就是他们说了算。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应该』?年轻人这么不干脆!」老婆婆轻斥道。
好凶哦!童晚缩缩脖子,噤若寒蝉。
「元婆婆,您这样会把她吓到啦。」
浑厚低哑的嗓音忽然出现在童晚身后。童晚再度被惊吓,回头,又见一团巨大的黑影。
喝!又一个神出鬼没的……黑熊?!
童晚倒抽口气,连退两步,差点撞上老婆婆。
「我看她比较怕的是你吧。」元婆婆冷冷瞟了眼出现的黑叔,便背着一包背袋直接爬上树屋,身手之矫健令人咋舌。
「她……?」
「她是夜火村里的元婆婆,每隔两、三天就会来一次。」黑叔尽量以他所能发出最温和的嗓音回答,以免又吓到她。!
可童晚仍是反射性和这彪壮的中年长者保持距离。
「看妳这副见鬼的模样,妳刚才该不会又把我看成是黑熊了吧?」黑叔忍不住扯开嗓问,将她的戒慎恐惧全看在眼底。
「没……没有啊,怎么可能把你看成黑熊?呵呵……」骗人,明明就有。
黑叔翻翻白眼。
「我还要谢谢你救了我呢——」童晚勉强挤出和善的微笑。黑叔明显比一般人高壮许多的身材真的非常有压迫感。
「这没什么,反正妳两次都是被我吓得摔下去,救妳也算应该。」黑叔冲着她猛笑,络腮黑胡中可清楚看见他的一口白牙。
不知道为什么,童晚觉得他的笑容有股说不出的诡异感。
「少爷人呢?」
元婆婆从树屋上下来,打断两人不协调的对笑。
「阿夜他……说要去拿水来给我喝。」童晚战战兢兢地答道,这个老婆婆感觉真的很恐怖。
元婆婆冷瞟她。「少爷的名字是妳可以叫的?」
「他说村人都这么叫他,要我也这么叫。」
「那么妳好歹也要加上少爷』两字,懂吗?」
「少……爷?」童晚瞪大眼,不可置信地一字一句道:「有没有搞错?妳要我叫他少爷?,我又不是……」
「在这里就是要这么称呼,没有二话。」元婆婆强势道。
童晚也忍不住有了些微火气,嘟起嘴和元婆婆怒目对视。这位老婆婆实在莫名其妙得很,干么老是对她说话这么不客气啊,她又没有惹到她。
「我就偏要叫他﹃阿夜』!阿夜、阿夜!怎么样?」一反先前的怯懦退让,童晚故意和老婆婆唱起反调,大声重复伏夜的名字。
哼,她童晚也是有脾气的!
「怎么了?妳为什么一直叫我的名字?」
捧着刚拿来的水,伏夜好奇地望着剑拔弩张的童晚和元婆婆。
「少爷啊,你怎么可以随便服侍别人?」元婆婆快步上前抢过伏夜手上的水碗,心疼咕哝。
伏夜摇了摇头,笑着纠正。「不是服侍,是她受伤了,我在照顾她。」
「照顾就是服侍。」元婆婆坚持道。哼,她照顾阿夜少爷(缺行)侍少爷二十几年,这两者是一样的。
冷冷地将抢来的水递给童晚,元婆婆便紧张兮兮地听伏夜拉到一旁。
「怎么样?她没有欺负你吧?」她抓着伏夜上上下下审视着,彷佛童晚是个怪物似的。
「放心啦,我没有拔他半根寒毛,也没有偷他一根头发,顶多……」蓦地,童晚想起他的亲吻。「顶多是……」她又脸红起来。
「顶多是偷他的﹃视线』而已,对不对?」黑叔笑看两人。
伏夜的视线大刺剌地停留在她身上,童晚更加面红耳赤。
元婆婆冷哼,充满保护欲地拉着伏夜到一旁树林。「来来,看婆婆今天带了你最喜欢的东西来喽!」
低头啜口水,解决了口干舌燥,童晚忍不住对黑叔发出疑惑。「奇怪,这婆婆干么这么怕他被欺负?他又不是小孩子了。」看来黑叔和元婆婆都是和伏夜亲近的人,任何关于伏夜的事,问他总是没错。
「在婆婆眼里,少爷永远都是个小孩子。」
「这种疼爱晚辈的心态我绝对可以理解,但会不会太过了?她……是伏夜的亲人吗?」
「妳想知道?」黑叔挑起眉。
童晚猛点头。当然,这就是她此行的目的,不是吗?
「可是,我怀疑妳有多少时间可以聆听少爷的故事?」
「什……什么意思?」
黑叔淡淡瞄了林间的伏夜,确定他正专心和元婆婆说话,并没有分神注意他和童晚,才继续道:「因为少爷不是一般人,他的故事是需要用﹃心』聆听的。」
童晚颔首。「我当然相信阿夜是特别的,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
黑叔模了模胡子!在他黝黑粗犷的面容上流露出一抹防备,但童晚却深刻感受到他出于真诚的慈爱关怀。
「我知道妳是电视台记者,不会无缘无故跑来这穷乡僻壤,我也猜得到妳这次来夜火村的真正目的,但是,除去查探采访跑独家,妳是否真的有﹃心』想知道少爷的故事,了解少爷的一切呢?」
「嗄?」
童晚如被当头棒喝,傻愣住。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少爷对妳好,我清楚原因,妳提出的任何要求少爷一定都会答应,包括采访这件事,但是妳有没有想过,就算妳得到这篇独家专访又如何?生活会更好?心灵「更满足」?
「这……」
「少爷一出生,我就保护他到现在,任何形式的伤害我都不允许,我不知道救妳回来这里到底是对是错,但我相信妳应该也是个有情感、有思想的女孩。」
黑叔定定看着童晚,经岁月洗炼过的眼神,有着一抹睿智的自信。
「妳很快就可以复原下山了,所以,我很怀疑妳有多少时间可以用心了解少爷,难道妳要的真的只是一个浮面的报导?」
「这……」她被他这」番话问得哑口无言。
黑叔意味深长地对她一笑。眼前这女孩是第一个闯入少爷心里的人,而一个会令少爷动心的女孩,想必有着最特别的潜质吧!身为伏家两代护卫,他无论如何都有绝对责任捍卫少爷的幸福,所以——
「妳不需要现在给我答案。因为,这个答案是需要花时间去寻找的,妳明白吗?」他意有所指道。
童晚虽不明白黑叔话中的真正意思,但她还是点点头,给了他一个真诚的微笑。此刻,她突然觉得高头大马、老是被她误认为黑熊的黑叔,已不再那么可怕了,相反的,他有条有理的言谈,完全打破她认定的山野莽夫形象,让她彻底改观。
「对了,妳在这里的消息,我已经告诉夜火村村长,也请他想办法和妳朋友连络了。」
「哦,谢谢。」童晚感激道。「我朋友他还好吧?」
「脚是受了一点伤,不过一切都还好,听说当初还是他自己月兑困走去村里求救的。」
「真的?!」果然是台内资深摄影记者,应变能力还不赖嘛。
「所以妳暂时可以安心待在这里养伤。」而这段时间也正是他观察她的好时机。
「谢谢你,黑叔。」
童晚第一次喊他,两人算是完成了感觉还算不赖的「第一次接触」。
此时,伏夜已和元婆婆结束谈话,正朝童晚走来。
「肚子饿不饿?」伏夜朝童晚露出一抹带着酒窝的笑容。婆婆带来的东西很好吃!也有妳一份。」
闻言,元婆婆随之冷哼道:「我怕人家都市长大的女孩嘴巴挑,吃不惯我们这种粗食。」
又来了,她是跟她有仇吗?童晚忿忿想着,这样她也有出息见?
再无法按捺什么敬老尊贤的道理,童晚忍不住反驳纠正道:「婆婆妳放心,我的牙齿好得很,再粗的食物我都能咬。而且很抱歉,我不是在都市长大的,我是在乡下长大的。」
「牙齿好,肠胃未必好,等一下吐了可别怪我没提醒妳。」
啧,她真是个会把别人逼疯的老人!
童晚嘟起嘴,正想开口时,伏夜忽然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向以天然石头和木材搭建出来的桌椅旁,道:「不会的,婆婆带来的东西很健康,吃了不会吐的,她只是吓唬妳而已。」
有伏夜少爷亲口背书上婆婆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转移目标,斜睨着童脸被伏夜紧紧握住的小手,大声对她嘲讽。「啧,男孩子牵妳的手,妳就这么随便让他牵吗?」
这老太婆真是够了!元婆婆的尖嘴利舌不但不能让童晚知难而退,反而引出重晚不服输的斗志。
只见她更加紧握住伏夜的手——
「不,因为是﹃阿夜』,我才让他牵的。」
说着,她故意转身,以她生平所能发出最撒娇的语气对伏夜说道:「阿夜,我好饿哦——我要吃婆婆带来的东西。」
结果,她换来的是黑叔的狂声爆笑,以及元婆婆青得不能再青的一张老脸。
☆★☆
天色渐暗,空气逐渐凝结冷雾。
结束一场气氛怪异的用餐,童晚算是初步模清了元婆婆的身分。
原来,也是夜火村原住民的元婆婆是当年伏夜母亲身边的侍仆,自从伏夜的母亲去世后,她对伏夜便呵护得紧,深怕他受到外来事物的伤害,而伏夜平常和村人也鲜少接触,全靠元婆婆当联系管道。
「婆婆好象很喜欢妳。」
当黑叔送元婆婆下山,树屋前再度只剩下两人时,伏夜心情愉快地做出结论。
「喜欢我?她那样子叫喜欢我?!」若真是这样,阎罗王都可以上天堂了!
童晚蹙着居,一脸怪表情。刚才用餐期间,她和元婆婆又来回大战了三百回合,她实在感受不到元婆婆哪里喜欢她了。甚至在临下山前,老婆婆还在对她评头论足、挑三拣四的,最后竟然嫌她是个「臭小孩」,提醒她该去洗澡了。
她承认她自受伤以来都还未洗过澡,这也已是她忍耐的极限了,但面对伏夜和黑叔这两个大男人,她怎好意思开口提出?况且她也没有换洗衣物啊……
「妳知道吗?除了我和黑叔之外,我很少看到婆婆和别人说这么多话,可见她是喜欢妳的。」
伏夜拉起童晚的手,真诚又温和地替元婆婆说着好话,略带野性的面容因笑而显得俊朗非凡。
该说他是单纯,还是迟钝?
又或者,是她视为理所当然的世俗逻辑,无法去理解他未曾受俗事污染的思想?
喜不喜欢一个人,与该表现出什么样的行为,真有一定的标准吗?
「你真的确定婆婆不是讨厌我?」她不确定问。
「当然,她只是关心我,并不是讨厌妳。」
伏夜用力点头,额前的发丝垂散而下,显得自然不羁。
「因为她对我母亲有过承诺,所以才会如此小心翼翼,我不能不顾虑到她老人家的感觉,所以……」
「看来你也满了解老人家的状况嘛。」她原以为他会像个封闭长不大的小孩一样,理所当然地接受旁人的呵爱,看来是她错了,他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童晚伸出手,轻轻拨开他垂落在额前的发丝,凝望着他,柔声道:「你知道吗?你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特别?」伏夜抿着唇,隐约露出稚气的酒窝,神情像个等待称赞的男孩。
老天,她如果真对他动心,肯定也会是因为他那迷人的酒窝!童晚思忖道,几乎又要被他摄去了心神。
「因为你的外表第一眼给人如雕像般冷峻的感觉,但你却有一颗柔软的心。」
「这样……会很奇怪吗?!」
「不,这不是奇怪,而是一种吸引力。」
话才月兑口,童晚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坦白似乎成了大胆的表白,再加上她轻拨他头发的动作,气氛暖昧至极。
但伏夜显然并没有特别察觉,仍很认真地响应她的话。
「妳知道吗?!妳也很特别。」
这算是他的告白吗?特别?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她呢。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因为当妳哭的时候,妳的眼睛很悲伤,可是当妳笑起来的时候,妳的眼睛却很……」
他蓦地停住话,只深深地凝望她。
童晚有些紧张起来。
「我的眼睛……怎样了?」
「妳的眼睛……」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眉、她的眼,然后,才缓声道:「很寂寞。」
童晚浑身一震,伏夜的话宛如一根细针,直直刺入她未曾深探的心底。
「怎……怎么会?你怎么会觉得我寂寞呢?」她不自然地猛笑,「我才不寂寞呢,我有很多朋友、同事,还有一群忠实观众……」
童晚突然伸手捧住伏夜的双颊.正色道:「我看,寂寞的人是你才对吧?」
伏夜蹙起眉。「我?」
童晚用力点头,彷佛在强调她说的才是正确的。「你一个人在山里生活,一定很寂寞吧?」
闻言,伏夜展眉笑了。「我不寂寞,我遇到了妳。」
「啊?」怎么样都没料到他会冒出这么一句。
「而且,我还有黑叔、婆婆,以及许多好朋友。」
「好朋友?你是指那些山里的动物?」
他颔首。「只要妳真心爱牠们,牠们会感受得到。」
「这我倒相信。」她想起他为小动物疗伤时温柔的神态
「所以、我也会真心爱妳,妳也一定会感受得到。」
他说得自然不做作,童晚却彻底傻眼——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这句话所代表的意义?这次,换成了伏夜捧住她的双颊,强调他所要说的话。「我喜欢看妳笑,但是不喜欢看到妳寂寞。」
她可以将这视为一种告白吗?
童晚全身燥热,心跳紊乱,但仍是强作镇定,别扭地干笑了两声。
「呵呵,我们怎么会讲到这个话题的?」她搔搔头,努力想要转换气氛。
好险,她差点就要被迷惑了。
他说了,他会像爱那些小动物一样爱她,一这就表示她并不特别代表什么,那她到底在欣喜个什么劲儿啊!不行不行,她不能再自作多情了。
「呃……我们之前在讲什么啊?怎么会讲到这里呢……哦对!婆婆!我们在谈婆婆,谈婆婆是不是喜欢我……」
伏夜微笑。「婆婆当然喜欢妳,只要妳和她相处久了,妳会感受得到的。」
说完,伏夜即突然转身上树屋。童晚正纳闷着,即见伏夜已拿来一个背袋交给她。
「这是婆婆特地带来要给妳的。」
「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妳打开看就知道了。」
童晚狐疑地打开背袋看了一眼,倏地,她眼眶一热,连忙合上背袋。
「怎么了?」
童晚摇摇头,吸了吸鼻子,勾起唇角,红着脸问:「你们这里……哪里可以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