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无聊。」
「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
「你不搭话,是怕吵架?」
「你是故意找碴吗?」曦晨终于放下手上的书,抬眼瞪着坐在自己面前,一副穷极『无聊』样的雷钧,自从先前他『吓』走梁志信之后,她已经决定尽量跟他『保持距离』。
「在我伤好之前,我有预感会先闷死在这家医院。」雷钧抱怨道,一想到尹风遥和大票兄弟跑去外头玩牌,而他却只能愣在房里,他就恨不得能立刻离开这间医院。
「我刚才都准备『下海』陪你玩『不良娱乐』了,是你自己不要的!」曦晨微蹙颦眉,继续埋首沉浸于被打断的小说情节。
雷钧苦笑,经曦晨数度大发雌威之后,现在,已经没几个兄弟敢来他病房『讨骂』了。
「你觉得两个人玩排七会好玩吗?」他意态阑珊地说道,在他的牌局里,从来没有这么『小儿科』的玩意儿。
「我只会玩排七。」
「捡红点呢?你不会?」雷均不可置信地问。就他所知,梦妈妈店里那一票女孩子就很喜欢玩捡红点。
「是会一点,陪女乃女乃玩过。」曦晨点头。「你现在要玩吗?」
「不要。」雷钧毫不考虑。
就算无聊至极,他也不会『退化』到和她玩排七或是捡红点,万一传出去肯定会被兄弟们笑掉大牙的。
「如果你真觉得无聊,可以开电视来看嘛!」曦晨指了指那台日前才被阿雄辛苦搬来的十六寸电视。
「现在这个时间没什么好看的。」雷钧挑剔道。
「或者,你可以看看书啊!」曦晨突然发现自己这个提议挺不错的。
「看书太累,字那么多。」
「你可以先挑些轻松的来看。」她热心地建议,也许她可以从感化『老大』开始,慢慢去影响其他的人。「其实,我觉得你们没事应该多看些书,才不会每天打打杀杀的,我们的社会多少也会减少一些暴戾之气。」
「你的口气让我想起以前的老师。」雷钧的嘴角隐现出一抹淡笑。「他向来以教化我为他的终生职志。」
「看来他并没有做得很彻底。」郁曦晨诚实地说道,否则雷钧也不会变成角头老大。
「错了!就是因为他的关系,我当下就决定成立一个不用暴力解决问题的黑道组织……」雷钧微笑道。「虽然有时仍会事与愿违。」
成立一个不暴力的黑道组织?这算哪门子的志愿!
「我真替你的老师感到难过。」曦晨深感同情。她猜他以前在写作文题目『我的志愿』时——八成也和『黑道大哥』月兑离不了关系。
「你该替我感到难过才对,因为,我才是那个被逼迫的人!」雷钧讨赏似地说道。「我还记得他企图拿很多所谓的『史学名著』给我看,其中还包括外国作品,老天,简直要我的命。」现在想起来他还觉得恐怖。
「文学名著可以修心养性,多看无妨。」她想她可以体会那位老师的苦心。
「修心养性?」雷钧挑高了眉,一脸见鬼似地表情。「我看只会让人短命吧!像写罗蜜欧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莎士比亚。」
「对,就是他!老不让剧中人物好好讲话。」
「有吗?」
「他写的人物就是喜欢罗哩叭嗦讲一堆言不及义,又让人模不到重点的话。」雷钧翻了翻白眼道:「我看八成是老师怕我老是结党打架,所以才故意拿这种『钜着』给我看,想乘机多杀死一些我的脑细胞,好让我没脑筋做坏事。」
「听你胡扯!」见雷钧一脸促狭,曦晨忍不住笑了出来。
虽然莎士比亚的书确实咬文嚼字了点,但经雷钧这么一形容,好像莎翁他是个专门摧残人类的杀手似的。
「真难得。」
「什么?」
「真难得看你笑,你已经摆了好几天的脸色给我看了。」雷钧以十分『异样』的眼神直盯着她因笑容而散发光彩的双眸。
「我才没有摆脸色给你看,只是没有笑而已。」她低下头,随手翻着小说。
「一样的道理。」雷钧闲适地往床头一靠道:「依我看,你一定也是拜倒在莎士比亚作品底下的痴情女子吧!喜欢主角优美的说话方式和伟大的爱情。」
「伟大的爱情确实是满吸引人的。」曦晨偏着头,露出一抹浅笑。「毕竟,每个女孩子都希望拥有一段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爱情。」
「看不出你还有浪漫的一面。」雷钧坏坏地扯动嘴角,调侃道。她给他的感觉向来很理智。
察觉到他炙人的目光,曦晨有些不自在地说:「当然啦,现实生活中很难找到这样的爱情。」至少他说话一点都不优美,而且常常激怒她。
「所谓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爱情,通常都是以悲剧收场,你觉得这样很好吗?」雷钧问,在他印象里,多脍炙人口的爱情电影,男女主角最后都没有结合。
听他这么一说,曦晨抬眼看他,突然问道:「我猜——你一定不会像罗蜜欧那样为茱丽叶殉情,对不对?」
「当然不会,太愚蠢了!」好结实的一个钉子。
「那是一种深情的表现,怎么能说是蠢呢?」曦晨反驳道。虽然她自己也不喜欢看悲剧性的故事,但,不知为何,她就是在意他的观点。「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她问。
「不一定,那得看茱丽叶的魅力而定。」雷钧煞有介事地模着下巴,认真思考着。
「什么样的魅力?」
「如果长得美,我就拐她一起私奔……」
曦晨啼笑皆非。「那——长得丑呢?」
「很简单,直接让给马文才就行了,我是不会计较的。」他开玩笑道。
「马文才是『梁山伯与祝英台』里的人物耶!」她憋笑着纠正他。
「差不多。」雷钧耸耸肩。「反正都是一场乌龙悲剧。」
真是,古今中外两大最着名的爱情剧,竟然都被他说成『乌龙悲剧』,她真替这两部『钜着」的作者感到可怜。
不过,值得欣慰的一点是——至少这证明了他还看过几本『像样』的书。
这对『看起来』好勇斗狠、又『声称』不爱看书的雷钧而言,好歹也算是一种成就了,郁曦晨思忖着,靠向沙发,准备再度看她的小说。
「那么——你手上拿的又是哪位大师的名著?」他的语气调侃味十足。
「茱丽.嘉伍德的『守护天使』。」她答,顺势秀出小说封面给他瞧了一眼。
「『助力假我的?』」他挑眉。「没听过!」
她瞄了他一眼。「你当然没听过,因为她写的是爱情小说。」
「爱情小说?」他看着画有一男一女共同骑马的小说封面,双眉扬得更高了。
「依我看……比较像是小说,而且这个女主角的胸部昼得不好……」
「看封面不准的!」她急切地抗议道,耳颊泛红。「这种翻译小说,虽然有些情节……比较符合『外国民情』,但是,其实它的剧情结构还算相当完整精彩。」
「符合『外国民情』,嗯?」他的表情暧昧。「听起来好像不错。」
曦晨当然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男人就是这样,满脑子思想。
最后,她决定假装忽略他的反应,迳自道:「除了剧情之外,她描写的男主角也很不错,不但骁勇善战,更是温柔忠诚……」
「我知道,就是现实生活中很难出现的那种类型。」雷钧懒洋洋地泼她一盆冷水,他甚至还夸张地打了个大呵欠。
「总会有的。」她蹙着眉头,不甘示弱地回了句,随即低下头看小说,不再理会他。
她一定是某根筋不对劲了,才会在这里和一个大男人——而且是一个黑道大哥讨论『爱情小说』。
雷钧好玩地看着『专心』埋首于小说世界里的曦晨,心中更确定一点——尽管她平常口齿伶俐,可以举一反十地将众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阿雄,但是,一旦碰上令她感到困窘的话题时,她立刻就会两耳烧红,接着开始变得词穷……没一次例外!
不过,说实在的,她微愠、有些不好意思又试图故作镇定的怪模样,还真是理智中带点傻气——满可爱的;而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越来越喜欢和她说话。
「那堆密密麻麻的文字真那么好看吗?」雷钧开口问道,硬是拉回她对他的注意力。
「没办法,当看护以来养成的习惯——以小说打发无聊的午后。」她淡淡说道,眼睛仍然没有离开书页。「因为不是每个病人都像你一样——不睡午觉。」
言下之意,就是催促他多休息的意思。
殊料,雷钧闻言心头反而窜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他想起她以前一定也像照顾他一样,照顾过许多男病人。不由得,他心里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你——当看护多久了?之前照顾过几个病人?」他霸道地问道。
「不久,总共才照顾过十八位病人而已。」曦晨抬眼看他,丝毫没有发觉他语气的改变,仍然诚实地说:「你是第十九个,也是最浪费名额的一个。」
「浪费什么名额?」
「我本来打算在第十八位病人出院之后,好好放个长假,休息一阵子……会答应来照顾你,纯粹不在我的计划之中,所以,你浪费了我一个名额……」
「你没事替自己『设限』做什么?」
「因为我女乃女乃老是替我物色相亲对象,所以我已经答应她只要我照顾满二十位病人之后,就听她的话去相亲结婚……」
「相亲?」雷钧耸眉道,她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那么传统的人。「你理想中轰轰烈烈的爱情呢?」
「我说过了,现实中很难找到的。」曦晨仍然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醋意。
「而且——我相信女乃女乃的眼光。」她淡然道,心里其实也有某种程度的失落感,只是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自己的男人该自己找才对。」他沈声道。
「听起来好肉欲的感觉。」
雷钧微微扯动嘴角,看着曦晨再度泛红的耳朵,他忍不住兴起逗她的念头。「那么,我可以参加吗?」
「参加什么?」
「相亲。」
「拜托,别开玩笑了。」曦晨叫道,他一定是准备去看好戏的。
「如果,我在三天内亲到你,我是不是就有资格参加相亲?」
他果然是存心捣蛋!
这回,曦晨并没有忽略他眼中捉弄的光彩。只见她手持小说起身,带着平日常见的『微笑』,镇定地走向床边,以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道:「奇怪,你没发烧啊?」
「我是说真的。」
「别闹了。」她仍然不当一回事。
「天。」他坚定地道,两眼炯炯有神地直盯着她。「你敢不敢跟我赌?」
「我,不、赌、博。」她申明道。「而且——」叩叩!突来的敲门声打断他们的谈话。
「曦晨?」叶美萱从门缝中探了探头。「你现在有空吗?」
「没空,她正准备跟我签赌。」雷钧调侃道。
「你别听他胡扯,有什么事吗?」她随手将小说搁在小几上,走向门边。
叶美萱有些畏惧地看了眼雷钧,才轻声说道:「我现在正准备巡房,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下……」
「巡房还要人陪?」雷钧不可思议地道。
怪了,这是什么习性?以前在学校时,是听过女孩子们有相约一起去上厕所的怪习惯,倒是没见过.护士连巡房都要找人陪——而且还是找一个不是护士的人。
郁曦晨故意不理会他的大惊小怪,走上前去,低声问道:「是去三O二号房吗?」
「嗯。」叶美萱点头。
「好,我陪你去。」曦晨使命感十足地说,她是绝不会让三O二号房那位老伯有机会再对叶美萱不规不矩的。
「真的……可以吗?」叶美萱不放心地又看了雷钧一眼——他看起来似乎不太喜欢被人打扰……不,应该说他好像不太高兴郁曦晨离开病房,到处乱跑。
「没关系。」曦晨安抚她,随即转过身对雷钧微笑道:「我等一下就回来。」
反正只是去巡一下三O二号房,不会太久的,她想。
待她终于月兑身,再度看到雷钧时,已经是三十分钟后的事了!她没想到会跟三O二号房的老伯耗那么久。
才一回到病房,曦晨竟意外地看见雷钧坐在病床上专心地——看书?
真怪!三十分钟前他才发表过不喜欢看书的宣言,这会儿就见到他在看书?
而且还是看她的书!这令她更吃惊了。
「这本书——还满好看的。」他拿着她先前搁在床几上的翻译小说,抬眼对她露出一抹莫测高深的笑容。
「哦,是吗?」曦晨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你听听这一段。」他扬扬手上的书,朗声请道:「『他体内积筑的压力已远超过他无法忍受的地步,他抗拒着狂猛的,继续用他的嘴和手与她……』」
啪!
雷钧还未来得及念完整段,即被曦晨上前一『掌』合上书页。
「我还没念完,后面正精彩。」他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
「我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必念。」她迅速夺回她的书。
「『他知道她已接近解放的临界点……』」他露出恶作剧的表情,不怕死地补充『书里的形容句』。
「不准念!」曦晨胀红了脸,反射性举书朝他身上打下去。
「嘿!会痛!」雷钧大叫。
「谁……谁叫你满脑子思想。」她结巴道,好像下手太重了点。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书很『色』?」他故意抓她的语病,且还不忘发表自己的意见。「我倒觉得写得……嗯……满『符合外国民情』的,尤其是像什么『接近解放的临界点』……」
「你还念!」她再度举书朝他重重拍了下,随即气呼呼地转身离开病床——她才真要接近『崩溃』的临界点!
同样的爱情小说,男人注意的『重点』果然还是和女人不同。
郁曦晨将小说塞回背包,心里正不断犯嘀咕时,突然察觉到身后的雷钧似乎『异常安静』。
有些古怪!
郁曦晨放妥背包,疑惑地回过头,即看见雷钧正皱着眉头、不发一语地死盯着她瞧!
「原来你都是这样对待病人的。」他面部肌肉抽播着,一副她是『杀人凶手』的模样。
她不自觉地自喉间逸出一声轻呼,这才忆起自己轻率的行为——老天,她刚才做了什么?她竟然……动手打了自己的病人?而且还打了两次!
她从没这样『失控』过!
「我……打到你的伤口了吗?」她愧疚地探问,举步走回他的身旁。从他的表情看来,她刚才真的很有可能『正中要害』。
「你说呢?」他仍皱着眉,状似痛苦。
「对……对不起。」她嗫嚅道,小心翼翼地挑开他的上衣,审慎地检视伤口。
「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曦晨真心为自己担忧的模样,雷钧突然有点后悔开她玩笑,不舍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蓦地明白,其实他是不忍看到她秀眉深锁的模样;他喜欢看见她笑,而且是没有防备的,她的笑留有种类似寒冬中暖阳所带来的舒服感。
那是种很奇特的感受,但他不愿去多想其中的原因。
「放心,死不了的。」他舒展眉头,道。「只不过是被一本小说K到而已。」
确定雷钧缠在腰间的绷带没有渗血现象,曦晨才稍吁口气道:「谁叫你老爱讲些无聊的话。」
以她原有的脾气和「修养」,她本该对这种捉弄视若无睹才对,但……尽管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很抱歉,她还是这一切都是他惹的。
「无聊?我只不过是『转述』一段书里的句子而已。」他故作无辜,眼中却难掩笑意。
「诡辩!」她哼道,既然他还有精力开玩笑,一时之间,应该还死不了,只平白浪费了她刚才的同情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你害我伤口恶化,恐怕就很难月兑身了——」他含笑道。「到时,肯定会有一堆人强迫你对我『负责』。」
「我想也是。」她耸耸肩。「阿雄一定是第一个不放过我的人。」
「那倒是,而且他可能会以切小指来要胁你。」他大笑,却因腰际骤发的疼痛而岔了气。
「你不要笑那么用力,等一下伤口真的裂开就不关我的事了。」她嘴里虽轻斥道,目光却无法自他爽朗的笑脸上移开。
「怎么会不关你的事呢?」雷钧扬声道。「你是我的看护,我一天不出院,你就多一天的时间要看顾我,反正你是要对我负责的,我不在乎多缝一次伤口。」
「住院可不是在办家家酒,你不要没事诅咒自己受伤。」她度着眉说。她可不想再看到他受伤了!
「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他挑眉。
「不客气,就算我们常常意见不合,但好歹你也是我的病人。」她尽量以公式化的口吻说,并顺手为他拉好棉被。
「既然荣幸身为你的第十九号病人,我可以要求一件事吗?」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什么事?」
雷钧指指时钟,又指指窗外,说道:「在你下班之前,可以陪我出去透透气吗?」
「可是医生说你现在最好还是不要下床……」
「我可不是被医生唬大的。」他掀开被子,一副准备下床的态势。「我已经快被闷死在这间鬼病房里了。」
「你……你不要乱讲话。」她冲上前扶住他,心里忍不住嘀咕着,她最怕在医院里听到这种话了,什么鬼病房,还好现在天还没黑。
雷钧并没有忽略她微微的轻颤,只是觉得她的反应很……耐人寻味。
「你真的要下床?」问了等于白问,他已经穿好鞋起身了。
「死不了的。」他又亮出他的『名言』,并且伸手搭住她纤细的肩头,以支撑自己。
曦晨扶着他,努力顶住他施加在她身上的重量。
「我觉得我应该先去把轮椅推过来才对。」她费力道。才扶他走了不到三公尺,她就已经气喘如牛了,而他们甚至还没走出病房哩!
「唉?你要去哪里?」
雷钧正把她当『拐杖』般地柱往另一侧。
「我想先去一下厕所。」他说道,另一支手已扶撑在洗手间的门迈上。一撮不羁的头发,也因这动作而垂覆在他前额,模样煞是性感。
「你……要上厕所?」郁曦晨愣愣地重复他的话,全部注意力仍放在努力稳住脚步,一时之间没法意会这句话的意思。
「我可不是小说里的男主角,可以不用上厕所。」
他引用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企图用来说服他使用尿壶时的『至理名言』,并且对她不正经地眨眨眼。
不知是因为雷钧佣懒的性感模样无意间撩动了她的心弦,抑或是两人肌肤相贴时的炽热感所致,曦晨觉得全身正不自觉地发热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只隐约知道此刻体内不断涌出的这股热源,促使自己心跳加快……而那绝对不是因为她为了扶他、消耗太多力气所造成的。
「你好重,你知道吗?」为了掩饰困窘的气氛,她转移话题。
「是你太弱了。」他微微一笑,终于在她「瘪脚」的搀扶之下,跨进病房的专用洗手间里。
「我在门口等你。」曦晨不自在地丢下一句,遂匆匆地步出洗手间。
奇怪了,她又不是第一次搀扶病人如厕,为何唯独对他产生这种怪异的不自在感?她实在弄不懂!
为了不让自己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所困扰,在等待的同时,曦晨顺手将置于病房角落的轮椅装置完毕。
约莫过了一分钟,她才听到他叫她的声音。
待她走进洗手间时,雷钧已自行靠自己的力量走到了门边。
「小心点,不要勉强。」曦晨像支受惊的兔子,反射性跳上前撑住他。
「碰到伤口就不好玩了。」
「放心,死不……」
「还有,不要再说什么『放心,死不了』的傻话。」她打断他,眼底呈现的是一抹真挚的关怀与担忧。「你就跟女乃女乃一样,老爱把这句话挂在嘴上。」
闻言,他不由得倾身问道:「结果?」
「结果是——」曦晨叹了口气。「她动不动就受伤。」
「老年人行动迟缓,难免的。」他拍拍她的肩,安慰道。
「事情绝对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她摇头。「女乃女乃就是因为太好动、喜欢尝试新鲜玩意见,所以常常受伤……」
她顿住,偷瞄他一眼后,才继续道:「就跟你一样,其实,有些伤是可以避免的……」
「果然是个静不下来的女乃女乃,难怪会闲到帮你相亲。」雷钧朗声笑道。
话及此,郁曦晨这才想起自己完全忘记打电话回家查勤这件事了——这会儿,女乃女乃可能已经偷偷跑去高空弹跳了。
「等一下我可能要先去打个电话……」她举步维艰地扶他通过窄狭的心门。「一通很重要的电话。」她再三强调。
「什么重要的电话?」他倾身斜靠向她,口气听来有些不悦。「打给男朋友?」他是替她『解决』了梁志信,但他并不清楚她是否有其他要好的异性朋友。
「我没有男朋友。」曦晨急忙否认。「是因为我女乃女乃……」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似地,突然转口道:「奇怪,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那么多?」
她挺了挺身子,调整了两人的位置,他们正卡在洗手间门口,进退两难。
「哦——我知道,是准备相亲的事。」他更靠近她。
「对,就是相亲的事。」她昂高下巴,故意道。「现在,请你配合挪动你的脚步,否则我们很难走出这里,你不是要我陪你出去透透气吗?」她觉得他全身的重量似乎全放在她身上了。
「我改变主意了。」他扬了下眉,逼近她的脸,高大的身躯已完全将她困在门与他之间,让她无路可退。没错,她只是他的看护,但她老是对他采取『公事公办』的态度有时确实令他相当恼火。
「我决定现在先兑现。」他懒洋洋地说,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变得专注起来。
曦晨觉得心脏莫名地加速跳动,他呼吸的气息不断拂过她细致的脸颊,更是令地无法集中精神,思索该如何化解此刻怪异的气氛。
他的凝视令地分心。
「兑……兑现什么?」她努力以正常的声音说。
「当然是兑现——」他扬起嘴角,柔声道:「这个。」
冷不防地,他的唇像捕捉猎物般覆上她的。
曦晨吓得呆愣在原地,全身僵直,一双圆睁的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雷钧。
如果她没有头昏加眼花的话,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应该是……接吻。
没错,他正在吻她。
和他唇齿相触的感觉如此深刻真实,而他猛烈的占有更是令她招架不住。
曦晨自喉间发出一声轻哼,努力抗拒着内心狂涌的炽热情栗,她反射性向后退缩,而原本扶在他腰上的纤手,也抗议性地试图将他推开……殊料,这个动作不但不能立即结束这个吻。反而促使雷钧更具侵略性。
他一手扣住她的反抗,一手托住她的颈项,更加恣意而为;吻她的感觉比他想像中美好,他不想这么快结束。
不由自主的炙热喘息在两人之间扩散开来,曦晨开始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越来越重,但身体却越来越轻……她一定是快要缺氧了。
就在曦晨终于忍不住全身开始扭动时,雷钧才放开她。
「亲到你了。」他脸上挂着满足的浅笑,得意地欣赏着曦晨因他而双颊红星的模样。「我赢了!」
「我根本……没有和你打赌。」她尽力装出平常理性自若的模样,殊不知她通红的耳朵早已泄漏了秘密。
雷钧耸肩。「没错,你是没有跟我赌,但——我并没有说不亲你。」
这个人脸皮真厚!「可是……你不是说三天。」她指出。
雷钧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手指比着三,道:「我说三天之内,可没说不包括今天。」
「你耍赖!」她瞪他。
「兵不厌诈,在发动攻击前是不能先通知对方的。」
「那也不必选在……厕所门口。」她伸手挡在两人之间,想隔开点距离,她似乎听见房门外有隐约的人声。
「这样才有难忘的味道。」他霸气地笑着,双手同时撑住两边的门柱,更加倾身向她。「感觉不赖,对不对?」
「少神经了!」她再度推他,对逐渐靠近房门外的脚步及人声感到紧张困窘,她几乎已经可以听到阿雄的大嗓门了。
「这下——我可以参加相亲团了吗?」雷钧逗她,温热的双唇贴近她同样燥热的颊边。
「不行。」她全身僵直,抬起骄傲的下巴,尽力维持不苟言笑的态度。
「我想像你们这样每天忙着争地盘,一定不会对这种『无聊的男女会面游戏』感到有趣的,况且,如果你来参加,铁定、肯定会影飨到你在儿弟之间的威名,到时候被耻笑,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撂下她所能想到「最具杀伤力」的威胁。
岂料,雷钧闻言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无所谓,反正在我被你强迫喂饭那一刻起,我的威名就已经扫地了。」
「又不是我害你受伤的……」她确定她已经听到阿雄和易非贤、尹风遥的说话声了。「喂,你不要再一直靠过来……」她用力推他,天,受伤的人力气还这么大,任凭她如何使力,他还是不动如山。
「『他无法保持静止,没法给她时间适应他……』」他『正经八百』地引述,却对她『不太正经』地眨了贬眼牧地,响起门声。
「你说什么?这个句子有点熟悉,该不会是……」
此刻,房门被人开启。
「我从你那本『守护天使』小说里看来的,男友主角当时正在…」果然!
「无聊!」她怒道,并且使劲地推开他。
出乎意料地,这次,她不但成功地推开了他,还由于用力过猛,雷钧整个人往厕所门外退了一大步,正巧撞上开门进房的阿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