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你现在觉得疼痛有没有减轻一些?”约翰面色凝重地注视着躺在病床上接受点滴注射的季薇。
虽然药物已令她下月复部的疼痛有了减缓的作用,但是刚才剧烈的疼痛已抽光了她全身的力量。
“我现在觉得好多了。”她虚弱得连说话都觉得吃力。
约翰凝重的表情非但没因她的回答而放松,反而更加地凝重。
“康太太,我希望你可以早日住院治疗,否则你的病情将会日益严重。而且我也希望你将你的病情告诉康先生,不该再隐瞒他了。”
“不,不要!求求你,千万不要告诉康诺我生病的事!”她情绪激动地哀求约翰。“康诺已经够心烦了,我不要让他再为我的病而担心!”
“康太太,纸包不住火的,你再延迟治疗,恐怕将危及你的生命,我希望你认真地考虑一下,接受我的建议。”约翰苦口婆心地劝着。
“医生,请告诉我,我还有多少日子可以活?”
“我不想隐瞒你,刚才我看了检验报告,发现癌细胞已经恶化蔓延了,如果你肯早日接受治疗,或许可以控制住病情……”
“但仍逃不过一死的命运。”她自嘲。
“康太太,其实你也不必气馁,以往像你这种病历,并不是完全没有治愈的机会”
“但我知道奇迹绝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如果你是来找康诺,那么你来得太不巧了,因为康诺他不在。”
面对叶芝羽这种近似无礼又蛮横的态度,季薇并不以为意,因为她太了解叶芝羽那浓厚的敌意完全是因为妒忌所致。
“康诺出去了?有没有说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季薇捺着性子仍十分礼貌地问。
其实她很少来公司找康诺。一来,她不想打扰康诺工作,二来,她不想面对咄咄逼人的叶芝羽。
“哈!”叶芝羽夸张地一笑,音调尖锐地道:“康太太,你连自己丈夫的行踪都不得而知,你难道不觉得太悲哀了吗?”
“叶小姐,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好悲哀的,因为现在是上班时间,就算我不知道康诺的行踪,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是在指责我这个秘书不够称职喽?”叶芝羽一副恨她入骨的模样。
“我没有这个意思,为什么你总要曲解我的话?为什么你总是对我充满敌意?难道我们不能心平气和地共处?”季薇相当有涵养地说。
“没有一个女人愿意与情敌共存。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我天天和康诺相处,会把他从你身边夺走?”
“我信得过康诺。”她明白叶芝羽在康诺心中并没有分量。
“话不能说得太自满,世事难料啊!”叶芝羽阴阴一笑。“季薇,你以为你这个康太太是怎么得来的我会不知道吗?”
季薇的下月复部彷佛被狠狠揍了一拳,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你……你知道了什么?”她不相信那一直保藏在她心中的秘密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你在怕什么?莫非你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吗?”叶芝羽丝毫不肯放松地紧紧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的表情获得些蛛丝马迹,来证实自己的揣测。
镇定!千万别自乱镇脚,叶芝羽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在套你的话而已。季薇告诉自己。
“我是康诺选择的妻子,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你的幻想力也未免太丰富了吧!”她挺直脊背,面不改色地回瞪着叶芝羽。
“我不知道我的幻想力是不是太过丰富,但我敢肯定一点,康诺爱的人绝不是你,而是你的妹妹季蔷。”她狠狠地打击着季薇。
面对叶芝羽这样的人,再好的修养、再好的耐性也会消失殆尽的。
“我应该庆幸康诺爱的人是蔷蔷。”
叶芝羽怔了怔,大感意外她的反应。有哪个做妻子的可以容忍自己丈夫心中另有所爱?
“你难道一点也不妒忌?”
“我有什么好妒忌的?我已经是康诺的妻子,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她的口气平静,但是内心已波涛汹涌。
若说不妒忌季蔷,那是骗人的,但是她现在连妒忌的权利也没有了。
“季薇,你少得意!不会下蛋的母鸡迟早会被淘汰的,而你根本不配当康诺的妻子!”她残忍地在季薇心上淌血的伤口抹盐。
“只要我活着一天,我都是康诺的妻子。”她咬紧牙根,不让叶芝羽见到她挫败的神情。
“是吗?”叶芝羽眼露凶光,冷哼了哼道:“那你可真要好好地爱惜自己的生命,否则……”
“否则怎样?”季薇的心上心志不安起来。
“为什么不让我们拭目以待呢?哈哈……”叶芝羽-下令人丧胆的狂笑离去。
季薇的脸色霎时惨白了起来,为叶芝羽的话而害怕不安。
也许她该庆幸自己已做了最妥善的安排……
如果我是个不负责的人,我就不会娶薇薇……
康诺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回荡在季蔷的耳边。
康诺到底要对季薇负什么贵?他娶季薇,只是为了负责,难道……
“蔷蔷,汤很热,小心烫口!”
郑美娟的警告拉回失神的季蔷,但仍迟了一步。
“哇!好烫!”
季蔷丢下手中的汤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连忙打开冰箱迅速地灌了一大口冰水。
“瞧你毛毛躁躁的样子,还说自己会好好照顾自己,真教我不放心。”郑美娟关心地注视着她。“怎样?烫伤舌头了是不是?要不要去医院给医生看看?”
“妈,没事的。”她为了伯父母担心,忍着舌头被烫伤的疼痛又坐回自己的位子,继续吃饭。
“咳!咳!”郑美娟轻咳出声,用眼神示意着一旁的季正中。
“蔷蔷,明天晚上你会在家里吃饭吧?”
季蔷停下吃饭的动作,不明白父亲为何会说这么奇怪的话?
“是这样子的,明天晚上你爸爸想请陈伯伯他们一家子过来吃个便饭、叙叙旧,我怕我一个人会忙不过来,所以希望你别出去,留在家里帮我的忙。”
用脚指头也猜得出郑美娟在打什么主意。
吃便饭、叙旧只是个幌子,而真正的企图是想来个相亲饭局。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会迫不及待想把她嫁出去?难道她已是过期的中秋月饼,要清仓拍卖了吗?
“爸、妈,我真的不想结婚。”她表明心意。
“说这是什么话!?”郑美娟不赞同地嚷嚷道:“男人当婚、女大当嫁,不许你有这么怪异的想法!”
不结婚叫怪异的想法?
“结婚有什么好?现在离婚率这么高,结婚对女人而言不再是个保障。”她说出自己的想法。
“是谁灌输你这么不正确的观念?”郑美娟反驳道:“瞧瞧薇薇和康诺他们过得多幸福、多恩爱。”
“您真得认为他们很幸福、很恩爱?”她心中充满椎心剌骨般的疼痛。天哪!如果康诺和季薇的婚姻真如母亲所说的,她应该为季薇感到高兴才对,而不是感到心痛呀!
“当然不是所有的事都十全十美……”郑美娟有所感慨地一叹:“康诺和薇薇的婚姻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到现在还未能有一儿半女,但是薇薇一向心地善良,上天不会亏待她的,一定会让她早日怀孕的。”
“美娟,明天晚上你说话可得小心一点,千万别在薇薇面前提起孩子一事,免得薇薇难过。”季正中细心地交代着妻子。
“什么!明天姊姊也要来?”季蔷真不知道明天将会是个如何尴尬又难熬的晚上。
“不只是薇薇要回来,还有康诺。他们小俩口已有好些时候没回来吃饭,明晚就趁机让他们也回来聚一聚。”郑美娟兴奋地谈着自己的计划,完全忽略了心情逐渐低落的季蔷。
叶芝羽特别改变自己以往穿着风格,挑了一件白色的洋装,更让自己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完全一改平时骄纵的模样,反而变得纤柔得让人想保护她。
她的改变只是为了让康诺改变对她的看法,经过她反复思考之后,她明白“以柔克刚”的道理。
“总经理,你的咖啡。”她连说话的口气都变得温柔。
然而康诺却仍理首于公文中,无视她的改变。
这着实令她咽不下这口气,若是以往,恐怕她已经开始发飘了,但今天——她得忍耐。
“总经理,下午一点要开干部会议,你没忘记吧?”
“嗯。”康诺仍没抬头看她一眼,但却有些不耐烦地说:“如果没什么事,我想专心地批阅公文。”
叶芝羽深吸了口气,压抑着胸口即将爆开来怒气。
“今天是我的生日,晚上我爸爸特地为我开了一个生日party,我希望你可以抽空参加。”
康诺终于抬起头,但是对她的改变却仍无动于衷。
“原来你今天生日,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我买送你。”他客套地敷衍。
“是不是我想要什么,你都会买给我?”如果可以,她希望他爱她。
“你想要什么?香水?衣服?”其实他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如果她的脾气不是那么骄纵,他并不讨厌她。
“这些我已经很多了。”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你……”为了怕引起康诺的反感,她连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可以参加我的生日party。”
她只提到“你”,根本把季薇摒除在外。
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何况她又是叶达远的女儿,于情于理,康诺都不该拒绝。
正当康诺要点头答应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薇薇……呃……好的,我会去的。”康诺对着话筒做了应允。
挂上电话之后,他对着叶芝羽露出歉疚的神色。
“芝羽,对不起,今天晚上薇薇要我陪她回娘家吃晚饭,我恐怕无法参加你的生日Party,不过你的生日礼物我一定会送的。”
叶芝羽的心凉了半截。她没料到在康诺的心中,她会输给季薇。
随即她的心又像烈火燃烧起来,她恨季薇,恨不得让她消失。
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她要拔掉季薇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即使不择手段,她也要做到!
季薇动容地看着在公园内玩耍、天真无邪的孩童们。
孩子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天使,而像她这样一个如恶魔般的女人,根本不配有孩子,所以上天惩罚了她。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再多的泪水也洗濯不了她心中的污秽。
“阿姨,请你帮我把球投过来好吗?”
一个稚音传来,只见一个差不多五岁大、长得如小天使般的小妹妹正笑咪咪地看着她。
“球?”她低头一看,才注意到脚边不知何时多出一颗球。
她弯下腰把球捡了起来,并未直接把它-回去,反而向小天使招招手。
小天使也不畏生地走向了季薇。
“嗨!阿姨把球球还给你,但是你可不可以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季薇把球交给她。
“我叫元元。”小天使不只长得可爱,连小嘴也像沾了蜜糖似的赞美季薇:“阿姨,你长得好漂亮。”
“谢谢元元的称赞。”季薇宠溺地模模地的头。“告诉阿姨,你和谁一块来玩的?”
“和女乃妈。”元元的小手指向一个正坐在公园椅子上打瞌睡的妇人。“女乃妈睡,不要吵醒她。”说完还煞有介事地对季薇做了个“嘘——”小声点的可爱动作。
“阿姨,你长得跟我妈妈一样漂亮,我妈妈跟你一样有长长的头发。”元元天真的一句话令季薇心中悸动不已。
妈妈——喔!她一直期盼听到的话。
“元元,阿姨好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叫我一声妈妈?”即使这一切只是虚假,她却贪心地想得到满足。
“妈妈。”元元这句“妈妈”令她今生无憾了。
“谢谢你,元元。”她忍不住紧紧抱住元元,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阿姨,我要去玩球球了。”元元听到有小朋友在叫她。
“明天你还会来公园玩吗?”她有些依依不舍,渴望再见到元元。
“我不知道……”元元瞄了一眼在打盹的妇人。
“元元去玩球吧!”季薇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才察觉到耽搁太久了。“阿姨该回家了,希望我们还可以再见面。”
“阿姨,我们可以打勾勾。”元元伸出小指一派认真状。
“好,打勾勾。”季薇与她似许了承诺,有些不舍地道再见,却仍然忍不住走一步回头一次。
正当她要走过马路时,忽然见到一颗球快速弹跳过她的身边滚到马路中央,季薇听见身后有小跑步声传来,旋身一看,竟是元元。
眼见元元为了捡球就往马路中央奔跑过去,而一辆红色跑车正疾驶过来,一切发生得那么快、那么地令人措手不及。
“元元,危险!”
季薇奋不顾身冲了过去,奋力将元元推向路旁,路人的惊叫声令她察觉到自己的危险处境,她想避开迎面冲撞过来的跑车,奈何她还是迟了一步……
“哎呀!蔷蔷,你怎么穿这样的衣服!?”郑美娟像见着了怪物似的瞪着季蓄。
“这样的衣服——哪里不对了?”季蓄低头检视自己身上的白衬衫……嗯,扣子没忘了扣,牛仔裤的拉炼也没忘了拉。
“我不是特地买了一件红色的洋装让你换上的吗?”
喔!让她死了算了。
一听到母亲提到那件红色的洋装,季蔷就忍不住对天翻了个大白眼。
那是一件“俗搁有力”的洋装,叫她穿——绝不干!
“妈……那件洋装根本不适合我。”除非她想荣登三八阿花的宝座。
“那件洋装哪里不适合你了?也好过你这一身邋遢的衣服。”
哇!她只听过形容牛仔裤配衬衫叫“酷”,什么时候又变成了“过遢”?代沟!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妈,我穿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嘛!”她知道要逃过母亲的数落,只有使出撒娇一招。
“平时这么穿是没什么不好,但是今天……”
“只是吃便饭、叙叙旧嘛!”她见招拆招。
“唉,你这孩子…!”郑美娟一副拗不过她的无奈。“去打电话给薇薇,提醒她别忘记待会儿早一点回来。”“Yes,Sir!”她正愁没借口开溜呢!
季蔷走到了客厅,正准备拿起电话筒时,电话铃声突然乍响,吓了她一大跳跌坐在沙发椅上,一个不小心碰倒了茶几上的花瓶。
“锵!”花瓶应声而碎。
完了!这可是母亲的精心杰作,竟毁在她的粗心大意。
季蔷了心急,伸手要去捡碎片,却反被碎片给划伤了手指,鲜红色的血滴在白色的碎片上,是那么地令人怵目惊心。她绷紧的心生起了不安的预感,强烈到几乎令她透不过气来。
“怎么了?蔷蔷?”郑美娟闻声从厨房跑了出来。
“呃,我不小心的……”此时,她才猛发觉电话铃仍持续响着。
郑美娟顺手拿起电话筒,只听见她“喂”了一声,脸色便逐渐地转变成死灰色,话筒也由她手上滑落,整个人瘫坐在沙发椅上,双眼空洞而无神……
“妈,您怎么了?谁打来的电话?”季蔷心惊胆战地问。
“医院……薇薇出了……车祸……有生命危险……”
季薇躺在急救抬上,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她困倦极了、想睡了。
忽然,眼前出现一道光芒——一位穿着纯白、头顶光圈、挥动着翅膀的小天使顺着光芒翩然而降。
上帝派了天使接她往天堂是吗?
她以为自己所造的罪孽将会坠往地狱,没想到上帝远是宽恕了她。
此时,她的心有了宁静。她缓缓地走向天使,忽然她的身体也变得轻盈,慢慢地随着天使往上升——
“薇薇……”
“姊姊……”
谁在呼唤她?
她回过身去——
隔着一层雾,模模糊糊地,她见到了父母、蔷蔷……康诺呢?康诺在哪里?
“姊,你睁开眼睛,求求你醒过来。”她认出季蔷的声音。
“薇薇,你别吓唬爸妈,我的好女儿,你千万不能死呀。”郑美娟哭号着。
死!?她就快要死了吗?
死对她是一种解月兑,不是吗?
季薇脸色惨白、呼吸微弱,医生已经无能为力,她的造血机能已经完全损坏,而凝血机能也起不了一点作用,她体内的血正一点一滴往外流,输血也无济于事。
她此时此刻只想再见康诺一面,她知道这将是最后的一面……
“薇薇!”康诺还是及时赶到了。
季薇睁开眼睛,但却无法见到康诺。于是她想伸手再握一次康诺的手,但她的胳膊不动了,想说些什么又发不出声来。
“薇薇,振作一点!”
康诺的头顶有了光圈,她终于看见了他,也再次握到了他的手。
但是她还是说不出话来,好恨呀!
“姊,你想说什么?”季蔷哭着问。
康诺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把耳朵靠近她的唇边。
“原谅我……我……爱……你……”她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发出微弱的声音,眼角滑下如珍珠般的泪水。
“薇薇……”
康诺吻去她的泪珠,季薇的唇边露出了笑意,眼睛也逐渐地合上。
冬末的第一个晴天,风虽不再冷冽,仍带阵阵凉意。
墓前,一朵淡黄色的玫瑰正在风中微微地颤抖着身躯,一小丛怒放的金盏兰陪伴在一旁。
一个白衣女子正迎风而立,她的黑发被吹乱了,身影呈现出无限的哀愁。她就是--季蔷。
泪水在她的脸上无奈地流淌着,滑过她的面颊冰封她的心。
姊姊,请你安息吧!
今天我是来告别的。我会遵守对你的承诺,到英国将孩子平安地产下。虽然你无缘见到他,但是他还是你的孩子。
季蔷在心中对着季薇墓前的照片许下承诺。
照片中的季薇彷佛露出满足的笑容……
窗外飘了一整天的雨,玻璃窗上的雨已经流成了一条条婉蜒的小河,顺着窗框往下淌!窗外的一切都模糊了,看不清,蒙蒙——的一片。
这是标准的英国天气。
季蔷坐在窗前看了一天的雨。此刻她希望自己是那丝丝小雨,没有牵挂,只是任其由天空落下,也没有目的地,就这样飘呀飘的。
不行!她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难道她忘了肚子里的孩子吗?
轻轻抚着微凸的小月复,感觉着胎动,她觉得自己好满足一种即将为人母的满足。
为了怕引起闲言闲语,她办了休学。为了怕引起房东太太的疑问,她特地重新找了个落脚处。
虽然这间公寓旧了一些,但是因为交通便利,四周环境又幽静,所以她毫不考虑地租了下来。
月复部微微地拱了一下,她知道“他”又在抗议她的疏忽了。
这些日子她的胃口变大了,原本害喜所引起的不适症状也逐渐在减轻。
她为自己烤了两片土司,压上两片起司,又煎了个金黄色的荷包蛋,外加一杯五百西西的鲜女乃。她的饮食完全是依照医生的要求,虽然已经是五个月的身孕,但是她将体重控制得很好,完全符合标准。不像前阵子她回到英国时,因严重害喜,加上又未能从季薇去世的悲伤中恢复。过来,她的体重一直猛往下掉,若不是医生提出严重的警告让她大梦初醒,她几乎忘了自己身上具有的重任。
“宝宝,妈咪要开动了,现在妈咪先喝口牛女乃,再吃一口蛋……嗯,很香对不对?”
这已经成为她日常生活的习惯了。不论她在做什么、走到哪里,她都会告诉月复中的宝宝。
虽然月复中的胎儿才五个月,但是却已经可以感受到他传达给她的讯息。
曾经有一位名教育家就是用这种方法培养出一个天赋异禀、智商高于一般小孩的天才儿童。
当然,她并不是想培养一个天才儿童,只是她希望可以和宝宝培养一下感情。
门铃突然响了。季蓄皱眉这个时候会有谁找她?在这儿她没有朋友,甚至因为刚搬来,和隔壁邻居也不熟。
她将一束落下的发丝别至耳后,走向门口。“是谁?”
“蔷蔷,是我,康诺。”
季蔷像被点了穴般呆住了。
“蔷蔷……请你开门,我有紧急的事要和你谈。”
紧急的事?莫非是她在台湾的父母……康诺声音中的迫切促使她回过了神,她解开锁,拉开门雨丝飘在康诺的身后,因湿气而呈一片蒙胧,他看起来也只是像个幻影,一点也不实在。
这该不会是她的幻觉吧?她深深地吸口气。
“蔷蔷……”她的名字宛若发自他体内的深处,令她在心慌之余泪盈于眶。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身子颤巍巍,声音低低地问。
“可以进屋子再说吗?”他注意到她的虚弱。
季蔷点点头,走进屋里。由于过度的震惊,她的双腿竟微微发抖,但她担心的不只是腿,还有她的心,以及疯狂的悸动。
“你想不想来一杯热茶?或者来一份三明治?我正好在吃晚餐……”她试着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是轻松自在的。
“别忙,我只想好好地看着你。”他的双眼只是紧紧地锁住她。
她振作起精神面对他,不明白到底有什么重要得让他必须赶来这里的事,莫非……不!她马上推翻自己的猜测,季薇死了,他不可能会晓得宝宝的事。
“是不是我爸妈他们……”
“他们很好。”
“是不是已经找到撞死姊姊的肇事者?”
当初撞死季薇的车主在闯下祸之后,畏罪潜逃,快速驾车离去,一直到她回英国之前仍寻获不到撞死季薇的凶手。
“肇事者还未找到。”他蹙紧眉心。
此时,季蔷才注意到他瘦多了,也变得憔悴。
未刮的胡髭在他的下巴附近形成一片阴影,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彷佛说明了他风尘朴朴。
“你为什么会来英国?”
“我是特地为你而来的。”
他的视线炙热地由上而下扫瞄她的身子,令她又热又冷,最后他的双眼定在她的月复部。
“为我……”直觉地,甚至还没来得及阻止自己之前,季薇已保护地将手搁在肚子上了。
“你难道没有事要告诉我?”
血色逐渐自季蔷脸上褪去,心乱如麻的她,张口无言瞪着他。
他不可能知道的,她狂乱地对自己保证,努力维持镇定。此时,她清楚感受到他身上辐射出来的紧绷,也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脆弱。
“叶律师找过我,我看见你签下的契约,也找过约翰医生证明你和季薇所做。”
他的话令她胃部一阵翻搅,季蔷申吟一声,怕自己又要呕吐了。
康诺睁大双眼,似乎发现情况不对,在他还没问明白她出了什么问题时,季蔷已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摇摇晃晃地一路跑向浴室。
她几乎把胃里所有的东西吐光,当她伸手抓上毛巾架时,感觉到一条毛巾压上了她的额头。
“别动!”康诺说:“清凉一下,会有帮助的。”
谢天谢地,那的确有用,但她不敢说话,甚至不敢点头,怕自己若移动半分,又会想吐了。
“你觉得好点了吗?”康诺过了一会儿问道:“需不需要找医生检查一下?”
她深吸了口气,挤出微笑拒绝:“这是很自然的症状,比起上礼拜已经好太多了。”
康诺想说的话梗在喉中,想到她所受到的痛苦,他的心就有如刀割。
“你的房间在哪里?我扶你上床躺一躺。”
“不用,我只需要坐一下即可,你扶我到客厅……”她的话还未说完,她的身子已被腾空抱了起来。
当她被他抱在怀中的同时,她不禁闭上了眼睛,泪水沾湿了她的睫毛。
“要不要喝杯热茶?”他把她轻轻安放在沙发椅上,彷佛她是个残破不堪的洋女圭女圭。
“谢谢。”她喃喃说着,抬眼望着他。
康诺注视着她原本美丽的晶莹双眸下,泛着一圈淡淡的黑影,也失去光采,而长睫毛更沾了他该负责的泪珠。
“你不欠我任何感谢。”他充满愧疚地注视它。“我欠你一声抱歉,你不该受到这种折磨的。”
“你全知道了?”她竟忘了叶律师以及约翰医生。
他点点头,幽幽地问:“你究竟想瞒我多久?”
“我……”当初她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个局面。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他强抑住想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你可知道当我明白所有的来龙去脉之后,我自责得无以复加,心疼你的傻,更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从未觉得我做了什么傻事,一切是我心甘情愿,与你无关。”季蔷凄切的眼神几乎拧碎了康诺的心。
“你怀的是我的孩子,我是孩子的父亲,你竟说一切与我无关?该死!”
“你是想来要回你的孩子的吗?”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顺着季蔷的脸庞滑落;这一刻,她的心情百感交集,又乱得可以。
康诺心疼地看着像个被扭断过的布女圭女圭的她,心疼不已。
他听说过怀孕的症状会使孕妇极为不舒服,而刚才他也亲眼见识到她所受到的折磨。
她显然需要安静地休养,否则不只是害了她的健康,也会影响月复中的宝宝。他的宝宝——是“他”?或者是个“她”?
康诺的视线忍不住又自动落在她的月复部,令他没来由地感到阵阵骚动的……兴奋以及骄傲。
他即将拥有自己的骨肉,而且怀着他的骨肉的人,竟是季蔷!
这样的安排是上天的垂怜吗?
“我怀孕的事,我爸妈知道了吗?”她难以想象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你希望对他们隐瞒吗?”他的话已经给了地肯定的答案。
“他们一定气坏了。”季蔷的、心情已经不是复杂可以形容。
“他们的确是气坏了,但是在看过薇薇的遗书之后,他们便可以体谅你的付出。”
“遗书?”她僵住了。“什么遗书?”
康诺从口袋取出一只白信封交到她手中。
“这是什么?”
“这是薇薇要叶律师转交给你的信。”
季蔷从信封中抽出一张浅蓝色的信笺蔷蔷: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你到了很远的地方。
不要难过,也不要哭泣,让我能走得安心一点好吗?
我知道你一直深爱着康诺,我和康诺的婚姻则是个错误。不要责怪康诺,这个婚姻的错全是我咎由自取的,康诺他也是个受害者。
你一定不明白当初康诺为什么会要我?那是因为我一心一意只想得到康诺,却忽略了你也爱他。然而,爱是自私的,所以两年前我无耻地设下图套陷害康诺,让他不得不对我负起责任而娶了我。往是两年来,我真正领悟到了一桩没有爱的婚姻是何等的可悲;我得到了康诺的人,但他的心却不属于我。
他一直是个尽责的丈夫、无可挑剔的丈夫,但是我爱他,却无法带给他幸福,只能带给他痛苦,我错了,而上天也惩罚了我。
我不但无法生孕,甚至得了子宫癌。当我得知上天对我的惩罚,简直有如青天霹雳,但我绝不怨恨上天,我只希望在我仅存的日子里,可以赎罪。
所以我到英国找了你,求你代我受孕,一切完全是我真心的要求,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我所剩的日子不多了,也许我来不及看到孩子的出世,但我会保佑你平安、顺利地生产。
今后,我不能再照顾你,也不能为你和孩子尽一丝心意,但是我相信康诺他会照顾你和孩子的。
薇薇绝笔季蔷因感染了信中字里行间的苦涩与无奈而痛哭失声。
康诺沉默地拥着她,任由她尽情地泄,不断地轻揉着她乌黑柔亮的发丝……
渐渐地,季蔷的哭声由嚎啕大哭渐渐转成小声啜泣,康诺才抬起她梨花带泪的脸,温柔地为她抹去晶莹的泪珠。
“别哭,蔷蔷,你的眼泪会让我心碎,而且你也不想让薇薇难过的是不是?”
康诺温柔地哄着泪眼汪汪的她。
“我不知道姊姊她这么痛苦,原以为我代她受孕生子就能带给她喜悦,没想到我太异想天开了、太自以为是了。”
“我没有看过薇薇写给你的信,但是我相信她所做的一切全是……”
“不要说了,即使她曾做错、她曾带给你痛苦,一切也该随她的去世而消失了,毕竟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爱你。”季蔷红着眼圈哽咽道。
“我明白,我知道薇薇她爱我,所以我更不能辜负她为我所做的一切。”
“什么意思?”
“我要带你回台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