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总久,当她迷迷糊糊醒来是时,外头已经是日落西山了。她乏力地眨了眨双眸,发现自己被腾空抱起。
是西泽尔,他一双具有魔力的绿眸带着不容错辩的温柔与怜惜,深沉地望着她。
突然,扶桑感到一阵心安。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离去的身影使她好不容易熟悉的孤独滋味,再一次变成她最害怕的梦魇。
她展现欢颜,寂寞的恐惧正如氤氲般急速消失。
“你回来了?”
西泽尔什么也没有多说,俯下头,牢牢地攫诠她甜美的樱唇。
即使他负气离开,也躲不了想念的心情,他不停地想她,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所以,他回来了。
“我的桑桑……”他的叹息之声不绝于耳。
扶桑纤细的皓腕圈住了他的颈项,任他的吻引领她再一次领略他们之间销魂般的激荡。
他将她放进柔软的床上,困在他的身下,才不舍地离开了她甜美的双唇,双眼瞅着她犹带泪痕的美眸。
扶桑迟疑地伸手抚上他贵州化、英挺俊逸的脸庞,以手指游走在他的眉心、挺直的鼻梁,与性感而深具魅力的唇间。
她叹息般地呓语着:“为什么回来了?”
“因为我走不开。”他喑哑低语,“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
这句话无端惹得她落泪。从来没有人会对她这么说,连狄恩也不会。
“别哭……”他俯首吻去她的泪,然后轻吻她湿润的羽睫、翘翘的鼻尖,然后吻住她的樱唇,倾他所有的爱恋。
汹涌的情潮在他们之间翻腾,但是他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他仅是与她十指交缠,与她的手心相贴,无言地品尝这分契合的甜蜜。
过了好半晌,西泽尔结束了这个吻,温柔带笑地看着她。
扶桑喘息着睁开乌眸凝视着他,轻笑道:“我想……我有些饿了。”
对了,她早餐来不及吃,连午餐也错过了。
西泽尔噙着笑意将唇移了过来,却遭扶桑制止。她有些啼笑皆非道:“不是这种‘饿了’。我是指,我必须吃点东西,我还不想绝食。”
“去换件衣服,我带你出去吃饭。”刚刚在外面晃了一圈,他大抵知道有哪些餐馆。
这五百年来,整个世界变了许多,不光是建筑,连在陆地上跑的大铁箱都能载人,而且跑得比马还快。人们的衣服也和早上来参观城堡的游客,以及扶桑全一个样儿,奇怪无比。
扶桑拿疑惑的眼神看他,西泽尔笑道:“我有钱,记得吗?我是古人,随身携带的一些饰物非常值钱。你们现在的钱叫……什么‘美金’来着,我用我的腰带换来十万美金,两万元是现款,八万是一张盖着图章的纸。“
扶桑接过来看。
“那是支票。”
十万?不管买主是谁,都称得上非常狡猾,五百年历史的腰带居然才值区区十万美金。
“怎么会想到去换钱?而且,你什么时候有这条腰带?”她记得在遇到他的那天夜里,人身上可没有那多值钱的饰品。
“在这个时代这玩意儿好像挺好用的,入境随俗。”他接回那张支票,“不光是腰带,我还有一件铠甲,受了伤后,我月兑下那些累赘放在花园里。”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他又道,“吃过饭后,陪我去找裁缝。”
“裁缝?”
“我需要几套衣服。”身上这套衣服又别扭又怪异,而且质料很差。
扶桑笑了起来,道:“我们这时代的人都穿成衣,除非必要,否则很少人订做。”
“不量身订做,怎么知道衣服合不合身?”
“通常成衣工厂会制造各种不同尺寸的衣服……”扶桑发现这样解释下去大概没完没了不,所以简单地道:“吃过晚饭,我们上街去时,再解释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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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件衣服,扶桑与西泽尔两人安步当车地走着。
“那铁箱子为什么装了许多人?囚车?”西泽尔送过不少政敌往巴士底监狱而去,似铁箱子般的囚车里面也坐了不少人,不过有四到六匹马拉车,可是这个时代的囚车却没有马匹,奇怪,是怎么动的?
“一般的铁箱子叫做汽车,那边的大铁箱叫做巴士,那不是囚车,就像你们那时代的马儿一样,是一种交通工具。”
西泽尔露出颇有兴味的笑容,道:“叫汽车?它跑得甚至比马儿快。它吃什么?”
“它什么也不吃,它喝一种油,叫做汽油。”
“我想豢养它,什么地方可以买得到?”
扶桑微笑道:“哦,我劝你不要。买一辆必须花上数万美元,加上年年必须支付的牌照税与保养费用,我认为不怎么划得来。我承认它很方便,但绝非必须,而且你还不会驾驶它——”
“你是指驯服、驾驭它?”西泽尔笑笑,“我可以驯服一匹烈马,我相信铁箱子应该不比我的坐骑顽劣。”
“驾驶一辆车和驾驭一匹马完全不同,任凭你如何踢它、鞭打它,它就是不会听命于你,驾驶一辆车子有一定的程序,这和骑马完全是两回事。还有,并不是能开车的驾驶就能上路,你必须去考驾照……”
“驾照?”对西泽尔而言,那又是一个新名词,“那又是什么?”
“是一种证件,它可以证明你的确通过测验,是个守规则的驾驶员。”
“哦,是吗?”西泽尔挺不以为然地提着呼啸而过的跑车,道,“只在能像他那样驾驭汽车,就是个守规则的驾驶员?那并不难。”
扶桑开始觉得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忽略了意大利人开车速度之猛,足以媲美恶名昭彰的纽约客。
“其实……也不每个拿到驾照的驾驶员都守规矩——”
“你的意思是……只要在测验当天守规矩,之后如何都没有人会过问?”
“只要不遇到警察,差不多是这样没错……”
西泽尔扬了扬眉,点点头道:“这和我们那个时代很像,只要在路易面前循规蹈矩,你爱在你的封邑中如何狂放也不会有人过问。”
扶桑笑了起来,这倒是个有趣的比喻。
可不是吗?不管世界怎么改变,科技如何发达,人类的素质也不会变迁多少。
走着走着,西泽尔突然停住脚步,凝视天空微微一笑道:“你们这时代,喜欢在鸟儿身上挂灯火吗?”
“什么?”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她只看到一架飞机飞过,哪来的鸟?“什么鸟?在哪里?“她也没见过身上挂灯火的鸟耶!
西泽尔伸手一指。
“不就是那只大鸟?”
搞清楚了西泽尔语意为何,扶桑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那……那个是……飞……飞机啦!”扶桑差点笑到岔气。因为在晚间飞行,所以机翼亮起灯来,没想到被西泽尔误码率以为挂着灯火的大鸟。
“飞机?”
“也是种交通工具,可以载着你在天上飞。”
“飞?很有趣,它飞去哪里?”
“它哪里都去。欧洲、亚洲……你听过亚洲吗?”
“我知道,中国有一个皇朝,在十四世纪时曾经侵略过威尼斯东北一带;中国就是在亚洲。”尽管是由史书上得知,但剽悍的中国民族令他印象深刻。
扶桑眼睛发亮,道:“你说的是元朝的‘蒙古西征’。西泽尔你知道得不少嘛!”
西泽尔不以为意地轻笑道:“我拥有全意大利半岛最大的私人图书馆,而那些可不是用来摆着好看而已。我喜欢看中国人写的兵书,那对我统一整个意大利半岛的梦想大有助益。”
扶桑一怔,道:“你说……你想统一整个意大利半岛?”好大的野心!
西泽尔笑笑。
“有何不可?我拥有强大的军队,有一颗天生为军事政治家的脑袋,取代路易十二有何不可?”
“可是,路易十二不是相当重用你吗?甚至还赐你最广阔的封邑,封你为范伦提诺公爵,你却想造反。而且……你不就是因此而送命的吗?”
“造反?”西泽尔冷笑数声,“我若顺利将路易送上断头台,那将会叫‘革命’。”西泽尔原本握着她柔荑的大手转而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俯首在她耳边低语着,“还有,我并没有送命,我仍然活着,真正做古的人,是路易十二。”
“你为什么执意与他为敌?”扶桑仰首看他,认真地问。
“因为我不想当他的战棋,更因为我是个私生子?”西泽尔带着深深恨意,一字一字道,“在当时,如果毫无地位的私生子想要在宫廷立足,除非有过人之处,否则就等着沦为奴隶!他征用我,不过是需要我为他打江山,只要我没了利用价值,我就会被送进巴士底监狱,就像那些被我送进去的政敌一样!”
扶桑沉默片刻——为他的过去而心疼。
“对不起,我不该多问……”
她根本不了解当时的社会,为什么还要自以为是地指责他的背叛?她们在伤害他啊!
西泽尔搂紧她,回答:“不,我希望你知道我的过去——真实的过去,而不是像来参观圣安基罗堡的游客们……只关心我的风流韵事。“
最后一句话,西泽尔是打鼻腔里不悦地哼出的。
扶桑被他不屑至极的模样给逗笑了。
“人哪!都是喜欢挖别人的隐私,听别人的八卦的;这是人性,你不能否认它,对不对?”
“敢情你也是其中之一?”
“嗯……答案我可不可以保留?”
“顽皮!”西泽尔宠溺地笑了。他仰首仰望星空,道,“有机会的话,我想去坐一次飞机。”
扶桑摇摇头道:“不可能的,西泽尔,你没有身份证,没有护照,出不了境的。”
西泽尔不悦地挑眉道:“怎么?一个人的存在与否,也需要经过测验通过,才发给证照的吗?”
“哎呀!身份证跟驾照不一样啦!记得吗?你是十六世纪的人,算是‘幽灵人口’,那当然是不会有证件可以证明你的存在的嘛……”
喔!好难解释啦!看来,这顿晚饭要不得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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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泽尔带她到一间具有复古风味的餐厅。讲究的布置,以及别致的十六世纪风格,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所以西泽尔独钟这一家吧?
踏进餐厅,浓浓的意大利咖啡香味与女乃酪香便扑鼻而来,扶桑这才发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侍者引领他们坐下,点了一份牛排与通心粉后,西泽尔开口:“喜欢这里吗?”
“很特别。”她来过意大利这么多次,怎么都没发现有这么可爱的餐厅呢?
西泽尔微微一笑道:“这里让我有回到十六世纪的感觉。”
扶桑扬扬眉。这一点倒是无庸置疑的。
“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任谁都会想要寻找一些自己熟悉的回忆,抚平自己的不安。”
“你认为我不安?”
“看得出来你不怎么欣赏二十世纪的一切。”她笑答。
“嗯,的确,除了你之外。”他握起她的手,送到唇边轻吻了下,漂亮的绿眸有着放肆的挑逗。
他对这个世界的女人一无所知,但他确定,没有女人像那般,可以挑起他以为早已麻木的知觉与保护欲。
多可笑!他有着数了数不清的红粉知己,他可以弃王妃凡妮莎于不顾,却惟独偏宠琉克勒茜,他发誓要保护她,但是,他不知道他对扶桑也有如斯心情。而且,比起琉克勒茜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欣赏我?”扶桑满脸不认同,并且蹙起黛眉,怪声怪调地道,“爵爷,我不知道你欣赏的定义是什么,不过,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放话要扭下我的头吊在城门上供人瞻仰的时候,可曾想一你会有欣赏我的一天?”
西泽尔笑了。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因为你的特别与美丽,让我想要与众人分享?”
“谢了!”扶桑夸张地做了个敬谢不敏的表情,道,“与其用那种方法,我宁可自私地把我授命蒙起来,只让自己观赏。”
美味的餐点送上来了,所以他们暂时鸣金收兵,专心对付眼前热腾腾的食物。
香醇的起司混着杏仁片与意大利通心粉,扶桑的三魂七魄全被香味给勾走了。也许是师傅手艺好,也许是她饿昏头了,总之,眼前利的通心粉美味得只怕她尝过一次便终身回味无穷。
不过,西泽尔的表情却完全与她大相径庭——他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样。
“怎么了?不好吃?”扶桑倒是很大方地递出自己的通心粉,道:“我跟你换好了,通心粉很好吃。”
西泽尔耸耸肩,任她调换。
扶桑尝了口牛排,道:“咦,还好嘛!”又香又多汁,蛮好吃的呀!
“肉质不够鲜女敕,火候也不够。”西泽尔端起红酒酒杯,啜着甜淡的葡萄酒。
对喔,她忘了以西泽尔尊贵的身份,早已被美酒佳肴养刁了胃口,难怪对现今的牛排不存好感。
“西泽尔,你再这么挑,当心会在二十世纪饿死。你确定你还想活吗?快把通心粉吃了。”
西泽尔笑笑道:“我对这个没兴趣。”
每天的餐桌都少不了通心粉,光看就倒足了胃口。
扶桑开始伤脑筋了。
“那你想吃什么?”法国菜?不行,他大概也习以为常了,一定会很挑。那就中国菜好了,保证西泽尔没吃过。可是在意大利找中式餐厅,可得碰运气了……
“你。”他的眼眸露出淡淡的。
“我?什么?”
“我想吃了你。”他俯近她,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低语诱惑她。
扶桑当场红了粉颊。低下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知道——她不能再相信别人亲密的话语,因为那会是她日后的致命伤。
两人之间有着短暂的岑寂。扶桑没有抬头也知道西泽尔正凝视着她——又来了!那双带着狂野与灼热、极度魅惑的绿眸!
在这个时候,餐厅内柔和地流泻出古典的意大利风乐曲,扶桑朝西泽尔勉强一笑,希望能借着谈话来打破僵局。
“啊……我听过这首歌,是意大利宫廷舞曲,对不对?你或许也曾听过吧?你喜欢音乐吗?”
西泽尔走到她的面前来,握住她的手,拉她起身滑入舞池。
“西泽尔……”
“我能请你跳支舞吗?”他搂住她的纤腰,迷人一笑。
都把人家拉过来了才这么问,真没诚意。她嗔了他一眼。
他拥紧了她,拉近彼此的距离,温热的呼吸吹拂着她的耳鬓道:“我只是不想与你隔着一大张桌子,隔空喊话。”
扶桑这才恍然大悟他的居心,开始有些慌了。
“可是,我不会跳这种舞,我看我还是——”
西泽尔低沉一笑,道:“又准备逃避了,嗯?”他的视线追逐着她闪躲的眼眸,追赶得令她躲避不及,只能无可奈何的受困于他侵略的眼神下。
然后,他湛绿色的眼眸峦深了,低语:“正视我们之间无形的牵引,你不会损失什么。”
“你不要乱说,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
拜托!放过她吧!她那伤痕累累的心,已经禁不起再一次的碎裂了。
“没什么?”他猛地狠狠箍住她柔弱娇躯,“那么,这样呢?”如鹰隼捕食云雀般纠缠住她的唇舌。
“唔……”扶桑来不及闪避,因为他托住她的后脑,定住她的双手,在反抗不得的情况下,她只能放任他予取予求。
西泽尔的吻狂野且具百分之在的侵略性,像是要一举攻占她的心,摧毁她辛辛苦苦武装起的高墙。但是,他的吻又是如此甜蜜,当她放弃抵抗,专心投入后,他的吻变得轻柔,似乎在珍惜、怜爱着她。
泪水迷蒙了她的杏眸。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残忍地剥去她仅存的武装?那是她唯一的防备呀!正因为她可以感受到那股无法抗拒的吸引力,所以才更加小心翼翼。她宁愿假装一无所知,也不要面对将来也许会发生的心碎,她再也不能坐视所剩无几的心加速支离破碎!
西泽尔尝到她咸咸的泪水,像是感应到她的心般,喑哑低语:“我不会玩弄你的真心,桑桑,我对你是认真的。是的,这份感情来得太快,但是你不能因此而否决它,把你的心给我,好吗?”
扶桑张着泪雾的氤氲乌眸,楚楚可怜地望着他道:“你已经忘了为你而死的妹妹了吗?”
拥着她的手僵了僵,西泽尔重重地闭了闭眼睛,才睁眼道:“我没忘,我怎么能忘?我不能磨灭我的过去,也无力改变我与她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事,因为那是真的。琉克勒茜是我的宝贝,可是,桑桑,你拥有我的灵魂哪!如果我能够早些认识你,我与她之间,就仅止于兄妹而已了,你能明白吗?我不要你为此而难过,因为我在乎你的感受,我不想见到你因为害怕别人可能对你造成的伤害,而封闭自己的心。”
扶桑重重一震!他怎么可以看穿她?
“为什么……”为什么他能了解她的感受?
“因为我们的本质,基本上同样的。”
是的,他孤独惯了,除了琉克勒茜,每个人接近他的动机都不单纯,他只好选择封闭内心,塑造冷硬无情的假象。所以他能明白她的感受,是她使他封闭的灵魂再次复苏,使他有制品的生命化为一个完事的圆。
扶桑再也控制不住在睫毛上摇摇欲坠的泪珠,放任它滑下脸颊。
“我……可以相信你吗?”她不想伪装坚强,将小脸深深地埋进他温暖宽阔的胸膛,颤抖地低语,“如果有一天你丢下我……我怕……我会承受不了再一次心碎的滋味的……”
他怜爱地捧住她美丽的小脸道:“我不会离开你,我不会。”说毕,他温柔地吻住了她。
就让她赌上这一回吧!
扶桑开启她柔软的樱唇迎接他的爱怜,终于在他面前宣布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