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琊无法自己的一怔,抬起犹带泪痕的小脸惊异的看着东方戟。
会不会……这是她的幻觉?东方戟,他嘲弄爱情、不需要爱情、也不懂爱情,因为他所获得的感情太多,所以他不必付出;对心仪他那么久的大美人他根本就不在乎,在他的生活里,女人和爱情是相等的;因此,女人在他的生命中根本无足轻重;军事、政治是他生活的全部,容纳不下爱情。
他对女人永远少了一颗心,除了那位哀求他垂怜的大美人之外,据东方戟的说法,是还有十几趟牛车都载不走的女人,从丞相府大门排到临安城外还绰绰有余。他应该是冷血无情的,但——为什么他会对她说那句话?莫非是她哭昏了,所以“耳误”?
“你……刚才说什么?”她屏息问道。
莫琊震惊的表情令他莞尔。东方戟凝视着她轻声道:“我爱你,莫琊。”他的声音低哑而温柔,深邃美丽的眼瞳溢满令人心醉神迷的款款深情。
“你……你是说真的?不是因为我是……”
东方戟猝然以他的吻堵住她的唇。
“不许疑心!”他英挺得教人心悸的脸庞是一片认真的严肃。
“原本找到‘景玉公主’是为了帮助爹自立为帝的一着棋,至少不会落得‘篡位’之名——只要你成为我的妻,那么,这一切便理所当然。当今局势,是赵氏拥有天下,但赵氏皇族在临安的生活日渐安逸奢靡,根本不思复国,只求短暂的偏安。而最具有继位资格的康王赵构在汴京被攻陷时便下落不明。”他顿了顿,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目前朝纲无人主持,赵氏皇族只知专权而不思改革变法,而北方女真部族却日渐坐大,这是相当危险的一件事,所以爹才有自立为帝的念头。春秋三传中有这样一句话:‘一字之褒荣于华衮,一字之贬严于斧钺。’史书对篡位者从不宽贷,为了杜悠悠之口,我才孤注一掷的找寻你。”
“那……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莫琊仍不怎么高兴。
“不是不肯,而是不敢。”
“不敢?你也有不敢的时候?”莫琊口气中有十足的嘲弄。
“当然有。”他将她的手包入自己的掌心。“不论告诉你的时间早晚,你都会有那样的想法,那么,我何必那么早对你说?我一直担心告诉你之后,面对的将是永无休止的争吵,那样我会受不了;除了选择隐瞒外,我能怎么做?原以为我与爹、朔绝口不提,你就不会发现,可是,还是被你翻出那幅画像了,不是吗?果真如我所猜想的,我们还是免不了要起一番争执,可见隐瞒你还是利多于弊的。”
“不知悔改!”莫琊以手指戳他的胸膛。
东方戟淡淡一笑,“另外,我和爹一连谈判了三天,坚持不再拿你来当作筹码,所以,不管你是不是景玉公主,对我而言都没有差别了。”
“呀!你……”莫琊又惊又喜。“可是……难道爹不生气吗?”
东方戟轻哼:“他气死了!我们父子总共僵持了三天,爹知道我的个性,只要我下定决心就不会改变,而我又是他的军师,爹也只好由我了。”
“那……他不再与赵氏皇族争王位了吗?”
“听说康王赵构已回到临安城。既然知道他没有死亡,而且,他本来就有这个气魄扛下复国重任,争夺王位又有何意义?还有谁比他更能名正言顺的坐上王位?”东方戟突然扳过她的脸,眉峰微蹙:“前几天来找你的那个男子是谁?”
“哦,你说……狄向濂?”
“他是谁?”他再问。
“一个朋友而已,偶然间认识的,和我挺谈得来。”莫琊奇怪的看着他:“怎么了?”
“不……没什么。他说话的气势和一般人很不一样,或许是我多心了。”
莫琊轻笑。“本来就是你多心了,狄向濂是北方来的商人,他走的地方多,当然说话的感觉就不太一样。不然,你以为他是谁?女真的少主吗?”
“少主”两字令东方戟心神一震。狄向濂……女真的少主叫完颜向濂……加上他不凡的气势,或许真被莫琊给猜对了!
看见东方戟眼神深沉,莫琊担心的问:“怎么了?”
东方戟扬起一抹笑意,掩住他的思绪。
“你曾有机会成为女真的少王妃,不是吗?”
“我乱讲的你还当真!”莫琊瞪他。
东方戟执起她雪白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其实,我该感谢那天他对我说的那番话,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发现,原来我已爱你那么深。”
“说到这里,我就想起那个爱你爱得全心全意的大美人。老实招来吧!为了你自己好,最好告诉我,你们是何关系?”她的语气酸溜溜的。
“她是四位亲王送给我的礼物,叫做荆湘梅,因为她从不争风吃醋,也不要求我做任何承诺,所以她跟在我身边最久。”
“那你应该娶她才是!她又温柔、又体贴,而且她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又是个大美人……”莫琊愈说愈激动。
东方戟仰首发出一声长笑,惹得莫琊一阵呆愣。
“啊!原来你会大笑?”莫琊跪坐在他面前,状似痴呆地盯着他瞧,“你笑起来真好看!这是我嫁给你到现在,第一次看见你这样笑……”她伸手轻触他的唇。
印象中,他除了冷笑、嘲笑之外,其他的“笑”都不会。
“你要不要听我和荆湘梅的事?”天!她想挑逗他吗?他拉下她的手臂。
“呃?要!”她恢复了好奇。
“我曾经要过她,但是从没有爱上她。她是个好女人,但不适合我。她不只一次在我面前掉泪,不是我太冷傲,而是因为面对一个无法令我动心的女子,就算她的眼泪也震动不了我。”东方戟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低语:“只有你,一直只有你的眼泪能击溃我的武装防御,从现在……到永远……”
他的言语更加低沉,东方戟俯下头,占据了她的樱唇……
☆☆☆
看着儿子和莫琊这对小俩口再度和好如初,他这个当爹的看了还真是欣慰。
虽然说自己一心巴望着能登基做皇帝,且为了避免落人口实,说他“篡位”,所以他只好拿儿媳妇“景玉公主”的身份大作文章,没想到却惹得儿子和莫琊反目成仇!他那个一向把天下局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大儿子,居然把他们酝酿许久的计划给否决掉,只为了他那个宝贝妻子!
依他看来,这小子简直是吃错了药!东方戟成年后,倾心于他的姑娘何只千百,举凡荆湘梅、王尚书的千金、赵将军家的大小姐,什么平安郡主,就连左丞相都想招他为婿,可惜他这个儿子就是连正眼也不瞧一眼。
问他原因,他只答道:“对官家千金不感兴趣。”
那荆湘梅总不是官家小姐了吧?他怎么也不爱?而他那宝贝儿子是这么说的:“湘梅不适合我。”
瞧瞧!这算什么回答:
他这个当爹的也只能摇头表示叹息。
他的大儿子他管不动,小儿子也一样,除了强迫他们成亲之事免谈外,其他的倒也让东方泽没什么可操心的地方。
曾经一度,东方泽以为大儿子打定主意终身不娶了咧!每天对他逼婚时他都是这么回答的。
如此一来,东方泽可急了!长子没成家的打算,这教东方家的香火如何传承哪?将来他到阴曹地府见到东方家的列祖列宗,非被他们一人一口的口水淹没不可!
所以,东方泽便自作主张,暗中帮东方戟物色媳妇儿人选。大儿子不喜欢千金大小姐,行!专挑小家碧玉总成了吧?他千挑万选,选上了七彩绣楼的绣工冯小翠。
说起这个冯小翠,不单单绣艺精湛,容貌更胜东方戟死去的娘三分,是标准的美人胚子。这下,儿子一定不会拒绝了吧?
他瞒着东方戟将冯小翠送到他的房间,待他拐骗儿子进房后,将门窗一上锁,嘿嘿!就算儿子想逃,也是插翅难飞-!
东方泽觉得自己这招定能成功,沾沾自喜得很!却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他叫人把锁打开后,儿子便首当其冲地一把推开门,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
儿子那张俊脸发青,绷得死紧,而眼光是杀得死人的锐利!连他这个做老子的都不大敢吭声。可是,他还是得摆出当老子的威严,不轻不重地问了句:“昨晚……睡得如何?”
儿子东方戟瞅了他一眼冷然道:“我不是种马!”
天哪!东方戟当时的表情,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着实教他这个做爹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怪没出息的!
接下来,足足有半个月,他儿子一句话都不跟他说。可是想跟他闲话家常,想都别想!因为他会连应都不应一句!
只有问起政事时,东方戟才肯开金口,简洁有力的表达自己的想法,有问有答。东方戟话一向不多,这下可更惜话如金了。
东方泽也很能察言观色,老是趁他们聊政事聊得较热络时,蹦出几句题外话,想乘机拢络儿子,也顺便刺探一下儿子还生不生气。每当这个时候,东方戟又会不搭话,冷眼瞧他这个老子演独角戏!
想到这里,东方泽忍不住苦笑了。
说实话,那阵子东方戟可不是普通的难搞,而且难搞到他简直想弄清楚一件事——
到底是他是老子?还是东方戟是老子?
他,东方泽,堂堂一朝右丞相,居然怕起自己的儿子来了!要是传出去,他哪里还端得起丞相的架子?连儿子都摆不平了,还有余力管理天下事吗?
“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可是中国老祖先的明训哪!教儿子骑在老子头顶上,唉!难看呀!
不得已,只好打消想抱孙子的念头,把冯小翠给“完璧归赵”。
果然,儿子总算脸色稍霁,不再成天板着一张棺材脸吓他这个当爹的。
唉!可怜哪!要是东方家到了他这一代就注定灭绝,这还了得?于是,东方泽开始针对小儿子——东方朔逼婚!
东方朔不贪恋荣华富贵,交游广阔,而且遗传东方家的一表人材,加上个性外向活泼,应该会获得不少名媛的青睐才对。最重要的一点是,在他记忆中,他这个小儿子几乎没发过什么大脾气,那么,也许他这个小儿子会比大儿子来得好搞一些。
于是,他找了一天与儿子对谈。东方泽正襟危坐,想让自己看起来威严一点。他沉声问道:“朔儿,你可有意中人?”
东方朔笑了起来。“哎呀!爹,被你发现了呀?”
听他这么一说,东方泽心中一阵狂喜。
有希望了!有希望了!东方家的香烟有着落了!
东方泽强自镇定,再问:“你倒是说说看,让为父的心中有个底。”
“哦。”东方朔深思道:“楼适桓、令弧轸,这两个是我在建康认识的,武功高强而且淡泊名利,我最喜欢这种人了!我有意网罗他们两人进我的帮派,可惜那两个人铁齿到连铁锯子都锯不断的地步,不管我怎么说,就是不肯答应。还有……”
东方泽白高兴一场,没好气的吼道:“谁跟你说那个?我是问你,你到底有没有‘意中人’?”
“有哇!”东方朔振振有辞,“我‘有意’网罗他们进我的帮派,他们就是我的‘意中人’哪!”
东方泽差点没昏倒!
“笨儿子!我是问你——你有没有中意的姑娘?赶明儿个,爹替你去说媒提亲。”
“姑娘?哦,有一个。”
东方泽忙问:“谁?”
“花木兰!”他兴高采烈道:“据说她代父从军,嗯!她是个孝女,而且也很有胆识,巾帼不让须眉,很好!我喜欢!”
“她早已作古了!”东方泽咬牙忍不住,“你就不能讲个当代的女子吗?那种作古不知几百年的,就甭提了!”
“呵!当代女子呀?待我想想……”
他想了老半天,突然一拍手:“想到了!唐雪茵!她温柔善良、美丽动人,而且又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这个好!就她了,爹替你找人说媒去!”东方泽抚掌大笑。
“可是,爹,她是……”
“青楼歌妓?无所谓!你爹我不计较这些……”
“什么呀!唐雪茵才不是什么青楼女子哩!她是唐衍史的女儿,今年才三岁!”
东方泽又空欢喜一场,不禁有些冒火,“你不是说她温柔善良、美丽动人、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吗?”
“确实如此!”
“那就奇怪了!一个三岁女圭女圭会有这些美德吗?”
东方朔笑了笑,道:“爹,你有所不知,这唐大人的妻子是个大美人,女儿遗传了母亲的美貌,说她‘美丽动人’有什么不对?”
“那……温柔善良呢?”
“三岁女娃儿连话都讲不清,教她泼妇骂街都有些困难,更别提大动拳脚欺负人了。我说她‘温柔善良’,其实并不为过。”
东方泽简直气晕了!
“好……好!算你有理!我问你,‘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又怎么解释?”
“别急,爹,我还没说完呢!三岁的小雪儿将来准是个大文豪!当时白居易不知道几个月时会分辨‘之’、‘无’二字,那不够看!雪儿更高杆,她能在一堆书中挑出‘书经’和‘礼记’呢!知‘书’达‘礼’,不简单哦!”东方朔顿了顿,道:“雪儿小小年纪就喜欢弹琴与下棋,尤其擅长把琴弦拨断,下棋时把棋子当石头丢,写字和画图也很不赖,我们不妨称她为‘草圣二世’,她大笔挥毫,可有架式得很!画图乃是艺术的一种,必须从不同角度去欣赏,爹您凡胎肉眼,要您观赏可能比较困难,不过,我倒挺能接受的,您认为呢?”
东方泽已经听不下去了!
“好了好了,你去忙你的吧!”
“爹,你没事吧?”
“只要你多待下来一刻钟,你爹我可能就出事了!”东方泽没好气的道。
东方朔于是很识相的走人了。
东方泽真是伤脑筋透了!以至于没瞧见东方朔走出门口时那奸奸的笑意。
直到几天后再想起来,东方泽才恍然大悟——原来东方朔这小子故作迷糊,将他这个当老子的耍着玩!
待他醒悟过来,准备重施故计对他逼婚时,他早已闪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东方泽想起从前对两儿子的逼婚情形,忍不住感慨的笑了。
不过,幸好老天有眼!赐给东方戟一个莫琊。他这个大儿子一反“对官家千金不感兴趣”的誓言,把莫琊宠得像宝,甚至不惜砸了他老子的皇帝梦!
唉!天底下居然会有这种儿子,只爱美人不爱江山!
可是,其实这也很不错的,至少儿子终于肯结婚成家了,不是吗?也许他们很快就会有孩子。当不成皇帝,当个现成的爷爷也很不错,他再也不必担心东方家的香火无人传承了!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