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富医院的VIP病房外,护理长刚宣布完一个大消息,孙香湘忍不住皱起眉头。「一定要我去吗?」她的口气很明确地表达出她的不愿。
「一定。」生性严谨的护理长也是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
「佳琦不是自愿?」孙香湘犹在做困兽之斗。据她所知,病患昨夜才送来,佳绮就主动表示要照顾这位来头不小的病患。
护理长瞥了一眼旁边满心期待的俏护士们,很干脆地摇头。
「就你,还是你要我自己去?」最后一句话,已经算是威胁了。
孙香湘哪会听不出来?看来护理长是铁了心,自己也只能照办了。「我知道了。」
「很好。」护理长点点头。「这位阮先生是非常重要的病患,你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知道吗?」
孙香湘点头。她哪会不知道这个阮先生有多重要?十八楼这间VIP的病房可不是随便人能住的,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想负责看护工作。
护理长再看她一眼,依然有点担心。事实上,会把这么重要的病患交由孙香湘去负责,并不是因为她的能力是十八楼护士中最好的,而是因为她没有其他护士的那种「邪念」。
年轻英俊又多金的财团继承人住进医院,想藉机亲近他的人可多了,谁不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可是院长有特别交代,要她好好约束护士的行为,免得惹得阮先生不快。
也因此,她才会选择交由孙香湘一手负责,只因为孙香湘向来对男人兴趣缺缺,对护士职责的重视度也是最高的。
「香湘,加油!」护理长勉励地扯了个微笑,继续其他人的职务分配。
而孙香湘只能在心底暗叹,哀悼自己的霉运。
向门口的保全人员颔首打了招呼,孙香湘推着药品车进入豪华到不像病房的头等病房。
「阮先生早。」她的视线落向床上的男人,只是礼貌性的一眼,随即就转开。「这是您的药,请伸出右臂。」
将药放上床旁的桌上,孙香湘拿出血压计,等待着他伸出手。
等了半天,床上的人没任何动静。
「阮先生?」她隐忍着不耐,只希望快快做完例行检查闪人。「请伸出右臂。」
「你是谁?」阮定睿语气不善地瞪着孙香湘,从出车祸后心情一直差到现在,呕得只想找人发飙,这个女人被台风尾扫到算是她运气不好。
「护士!」孙香湘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可是嘴巴动得比她的理智还快。「阮先生,我记得你没撞伤头。」
阮定睿眉一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他都还没对她发飙,这女人倒是先行挑衅了!
「没什么意思啊!我只是担心阮先生有什么症状是急诊时没发现的。」
孙香湘说得若有其事,事实上整间医院都知道急诊那晚阮定睿全身上下只差没连毛细孔都被数清楚了,哪有可能没发现什么伤?
「你倒好心。」阮定睿一哼。
「这是我的责任。」孙香湘答得脸不红气不喘。「我一身护士服、又有识别证,阮先生还询问我的身分,我自然得注意一下。」
「穿护士服的就一定是护士吗?」阮定睿嗤了一声,有意找她麻烦。「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有一堆变装癖,还有,女主角常常都穿护士服。」
「变装?我本身没那种特殊癖好所以不清楚,不过阮先生听起来好像很熟悉似的。至于女主角,我想新富医院还没兼做成人电影的拍摄。再者,我相信门外那几位保全人员并不是虚设,如果我不是护士,恐怕进不来。」
孙香湘没被阮定睿惹恼,依然冷静又镇定,将他的出招一一打回,还不忘回敬他一拳。
阮定睿开始觉得有趣了,这女人貌不惊人,脑子转得还挺快的嘛!尤其是她居然敢这样对自己说话,她难道不知道惹毛了他,下场不会太好吗?
「你很会讲话嘛!」阮定睿好整以暇地盯着孙香湘,突然很想看看她有没有害怕的时候。「你相不相信我能让你没工作?」
「当然相信。」孙香湘撇撇嘴,再也不费事掩藏自己的不悦与不耐。反正大不了调回基层照顾一般病患,那还比较合她意。在这种头等病房,能发挥的实在太有限了。
「你再不配合做例行检查,我出去就能收拾私人物品了。」
她不是对病人没耐心,而是对这种嚣张又财大气粗的少爷没耐心,原本她还在做心理建设,认为自己也许是被先入为主的观念左右了对他的看法,结果第一次会面,她就领教到他的傲慢和不配合。也因此,她实在很难给他好脸色。
但出乎她意料外的,阮定睿并没有大发脾气嚷嚷着要她好看,反而……
他笑什么?她真的开始怀疑他的脑部其实有受创了。「你笑什么笑?」
「我在笑,我已经好几年没遇过像你这么大胆的女人了。」因为他的身分地位,女人向来都把他当天神般地敬畏讨好,连话也不敢大声一句,更别提当着他的面这样明枪暗棍地贬他。
「我胆子很小的。」孙香湘暗恼地瞪着阮定睿的笑容,觉得这位VVIP不只娇贵难沟通,还有点神经。
「阮先生,我再说一次,请你把右臂伸出来。」她实在不想再继续跟他纠缠下去,那只会让自己心情更不好。「当然,如果你看我不顺眼,请拿起床头铃按下去,要求护理长换人,这样我会很感激你的。」
「谁说我看你不顺眼了?」自从车祸这件鸟事发生后,阮定睿第一次觉得开心,全是因为这个自称「胆小」的护士。
「您不用那么委屈,我们十八楼护士很多,就算你想要全医院的护士都换一遍,我想院长也不会有意见。」孙香湘很努力地想让阮定睿做出换人的要求。
「不用了,我觉得你很合我的意。」决定结束对话,阮定睿不再理她地伸出右臂,注意力重新回到先前看到一半的报告上。
孙香湘咬牙,很想把血压计充气到极限,却对不起自己的职业良知,所以她只能按部就班地完成例行检查与伤口审视。
「药记得吃。」丢下一句后,她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她有预感,自己以后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一大早看到报纸的内容,阮定睿的脸当场黑了一半。
萧玲妃那个疯女人,居然敢乱说话!那晚明明就是他要与她分手,她不愿意,最后一言不合,她放话要跟他同归于尽,疯了似地伸手抢他方向盘,害车子失控撞上路旁的护栏,结果她居然敢跟媒体说他开车技术差,发生意外却又怕闲言闲语,才会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这是什么烂剧情?!
「老大,克制一点,你现在在养病,要保持轻松的心情。」被十万火急召来医院的侯英杰,语气中有着遮掩不住的笑意。
谁教他老是把女人当玩物,这下算是得到报应了吧?
「去把这女人给我找来!我要看看她当着我的面还敢不敢胡说八道!」阮定睿重重地扔开报纸,依然无法表达他心头的熊熊怒火。
「你是撞到头了吗?想也知道她故意编故事给记者爆料,就是要见你,你还成全她?」
萧玲妃身为车祸的原凶,不用阮定睿开口,阮爸老早就下令不准她再接近他的宝贝儿子一步;也因此,萧玲妃才会主动出面,对着守候在医院的大批媒体声泪俱下,暗喻阮家买通警方抹黑她。
「我就是要成全她,我倒想看看,这个疯女人还有什么脸见我!」想起自己现在会躺在医院全拜她所赐,虽然伤势并不重,但这个仇他绝对不会忘记!
侯英杰还想说什么,敲门声却已响起,孙香湘推着药车走了进来。
「早。」例行性地道了早安,孙香湘头也不抬地走近床边。「这是早上的药,请伸出右臂。」
「不伸。」一肚子火的阮定睿看到孙香湘漠视的态度,火气更大。
「阮先生,请你配合医院例行性的检查!」
阮定睿一肚子火,可是孙香湘也没好到哪去。不是她爱嫌弃,而是这个男人真的是个「澳客」!
虽然头等病房的病患们通常都有怪癖以及难伺候的共通特征,可是没有一个比得上他的恶劣!
「有什么好检查的?反正死不了!」
「这么有气魄的话,干嘛还住院?反正依你的伤要死的机率其实低到不行!」由昨日累积起来的怒气瞬间爆发,孙香湘再也不想维持白衣天使的温和假象,反正这男人也不懂得尊重护士!
「你现在是在赶我吗?」
「我哪敢?我只是提供专业的建议!」不过是一些轻微的擦伤,最严重的是小腿缝了二十五针的撕裂伤,有必要住院吗?怕死的有钱人!
「你家医院那一大串医师不是这样建议的!」阮定睿怒视孙香湘。
她以为他喜欢住院吗?被关在病房里无趣得很,公司里头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住院根本是浪费时间!
「那是你身分特殊,那些医生也是因为你的身分所以小心谨慎地要求你住院观察,顺便做全身健检,这完全是两回事!」
「哪里是两回事?你们要求我住院不是事实吗?」
被干晾在一旁的侯英杰看着两个人吼过来叫过去,觉得有趣极了。
这位护士小姐真勇敢,面对阮定睿的怒气,居然一点也不畏惧,还敢跟他大小声地回嘴,真是太令人欣赏了!
「是建议!又不是强逼,你不喜欢大可不要啊!」凭他的身分地位,他说一句「不要」,谁敢押着他住院?
一句话,说到阮定睿的痛处。他也想不要啊!可是她家医院的那串医生该死地提出了这个建议,他那对父母一听到,哪容得了他不住院?
「谁教你们没事提这什么烂建议!」想到就气。
「你很奇怪耶!一大早就熔岩乱喷,又不是我做的建议,你吼我有什么用!」既然怒气都爆发了,孙香湘也不想再应付阮定睿,推着药车转身就走。
「再跟你说一次,有意见去找当初要你住院的医生!然后我要声明,是你不愿意配合例检,不是我怠职!」
一口气说完,孙香湘「砰」地一声推车走人,完全不理会身后瞪凸了眼的阮定睿。
「很呛的护士。」一直都做壁上观的侯英杰轻笑,换来白眼一枚。
「这件事你去搞定。」刚跟孙香湘对吼一阵,阮定睿胸中的郁结纡解了,也冷静了下来。「如果萧玲妃再不识相,我不排除提出告诉!」
侯英杰吹了声口哨,全然不理会阮定睿杀人的目光。「你的脑袋恢复正常了耶!看来那个护士也不是完全无用嘛!」
阮定睿没开口,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
「好啦,别用那么可怕的目光看我嘛!怎么,如果想整那个护士的话,我能代劳,这样行了吧?」
「没你的事!」阮定睿想也不想就说:「你别来捣乱。」
「我只是想确保你住院的舒适环境,换个护士也许会好一些……」
「侯英杰!」冷冰冰的语气饱含威胁。
「好……好,我知道了。没我的事,我先走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更何况他是「英杰」,相当明白老板的底线在哪。玩笑再开下去,等等就笑不出来了。
「萧玲妃,别忘了。」
「我哪敢?」挥挥手,侯英杰衔命而去,准备给这位车祸肇事者一番「苦心劝告」。惹到阮定睿,算她命薄!
每次听到一八○一病房的铃响,护士站里是两样心情。
孙香湘是心情沉重,很想带着镇定剂前去应铃;而除了她之外的护士们,则是个个眼波荡漾,羡慕万分地看向孙香湘,巴不得代替她去。当然,其中也饱含了几双怨妒的眼睛。
「香湘你真好运,被分配到阮先生。」哪像她,只能去照顾六十几岁的老人,一点都提不起劲。
「如果你能说服护理长对调职务,我会很感谢你。」由自己的位子上慢吞吞地站起来,孙香湘真希望自己耳聋了,听不见那铃声。
「香湘,阮先生本人很帅吧?」另一名护士也投来充满梦幻的目光。「我听那天在急诊室值班的小玲说,阮先生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比杂志上那些死板的照片帅上一千倍。」
唉!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她却没机会接近呢!
「会吗?」孙香湘想了想,却只想到他恶劣的模样,完全不觉得他的长相有多出色。
不过那天在他病房失控地与他对吼后,她原以为他一定会愤然地找护理长抱怨,可是他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只是护理站开始响起「地狱铃声」。
她很自然地将他的行为称之为「报复」。
「当然会!」第三个同事加入讨论,并随手捞来报导这件车祸意外的报纸,上头就有着阮定睿的照片。「你看看他长得多帅,现在这么斯文俊美的男人已经很少见了!」
斯文俊美?她只知道他既高傲脾气又暴躁,跟斯文完全扯不上边。
「你看看他漂亮的桃花眼……」
看这几天来的访客以女性居多,就知道这男人烂桃花一堆、种马一只!
「性感的薄唇……」
讲话是很刻薄没错。
「还有头长结实的身材……」一群女人发出狼嚎。
「我先过去了!」听不下去了,半身照哪能看到什么顽长结实的身材?真是见鬼了!果然大家都发花痴了,她还是赶快离开,免得又遭攻击。
被派去照顾这种「重要人士」又不是她自愿的,一群没同事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