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丽刚的气色更惨白了些,她闻到干粮的味道就想吐,明知道该吃些东西,可怎么下咽呢?
她咬了一口,连嚼东西的力气都没有。挣扎着要咽下去,喉咙一刺,呕了起来。
看她吐得连清水都出来了,无拘又是心疼又是焦心,「妹子,大哥知道-难受,好歹都得吃一些……」轻柔的拍她的背,「大哥撕碎些喂-……」
丽刚一看吐出来的清水里头还夹着黝黑的血丝,心一灰,眼泪掉了下来。
「大哥……我这一辈子,好玩的、该玩的,都玩过了。若不是怕女乃女乃、爹爹跟姊姊们难受,就这么去了,也不是多大的遗憾。有件事儿,求你帮我办一办。」重伤如此,眼神依旧清澈如暖泉,「大哥,求你了。」
「别说这种丧气话。」无拘慌着制止她,「天下好玩的事情多呢,-怎么就这自暴自弃呢?小孩子略伤伤就这么颓废,有大哥在,-不会死的。」
丽刚擦了擦眼泪,定了定神,「大哥,你听我说……我这伤……是在武当挨的。」
「武当?」因为她垂危,无拘总想她精神好些再询问,「-不是去了峨嵋?」
「我去了。」她小小声的回答,「峨嵋的姊姊说,武当出了大事,神隐要来呢。我想想武当跟峨嵋又不远,就想来玩玩,但是武当不收女客……」
「是啊,武当不收女客。」无拘的声音严峻了起来,「-该不会是……偷偷潜入武当吧?」
丽刚垂首了好一会儿,声如蚊鸣的应了声。
「妹子!不是为兄要说-,-也太贪玩了!武当上下戒备若此……」他愣了一下,就算是误伤,武当派也没有这样阴毒的武功。
「……就是太戒备了,我想绕到人比较少的地方进入,哪知道我迷路了……迷到后山去……」
「……灵虚道长闭关处?」他皱起眉。
「对呀。我想灵虚伯伯认识我,也不会太责骂,只是想吓他一吓,求他让我去武当逛逛,见见神隐……哪知道……哪知道他房里有个可怕的人。」
泪光在眼眶里打转,「那个可怕的人在吸小孩子的血!差点把小孩子的喉咙咬断……灵虚伯伯还跟他说什么『太阴经』、『练功引子』,听说有二十一个孩子轮流让那个可怕的人吸血……呜……大哥,你赶快去救那些孩子……他们每个月要被吸血一次,好可怜唷,呜呜呜……」
无拘怔怔的望着丽刚,要待相信,他又怎么相信清誉甚隆的灵虚道长会做这种事情?要待不信,丽刚身上的阴毒寒掌是怎么来的?
「妹子,这干系着一个人一生最重要的名誉,-可别胡说。」他严厉的说。
「我用我死去的娘发誓,我每个字都是真的!」她激动的大叫,脸孔白得跟雪一样,一阵摇晃,无拘赶紧搂紧她度真气,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可怜兮兮的小脸,「大哥,是真的……那个可怕的人发现我在偷看,隔着窗打我,好痛好痛呢……我的肩膀……呜呜呜……」
「好了,我知道了,别动气,乖乖……」无拘不想让她太激动,「先歇歇吧……」
「不要,让我说完,我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歇完呢。那些孩子都是卯年卯月卯日
卯时生的,他们管这些孩子叫『卯童』……这个我不懂,但是我知道,他们家里都有爹娘在等着他们回家!大哥,求求你别管我,先去救他们……」
无拘犹疑了。这个垂危的世妹说的话匪夷所思,却跟神隐的预告信函如此接近。二十一个强掳的儿童。
神隐,从来不做没有来由的事情。
「大哥,你不信我?」丽刚慌得眼眶里泪珠直转,「鹰儿为了救我,被那个可怕的人扫断了翅膀……鹰儿会说话就好了……-都看到了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寒伤渐渐侵入心脉,久未进食,她的身体更虚弱了,没有力气抵抗寒伤。
「我相信。」他镇重的思忖了一会儿,「那些孩子应该还没有立刻丧命的危险,但是-……妹子,-得撑下去-若怎么了,谁来揭穿这个阴谋?谁来救这些孩子呢?」
她默然了一会儿,带着哭音,「可以的话……我也想撑下去的……」但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明白,若不是无拘耗尽真气救她,她早就在暖泉里往生了。
听见她哭泣,鹰儿抬起头,虚弱的啼了两声。
「-也要-加油呢。」无拘一阵鼻酸,说什么也得救她,「-们是朋友,难道要-眼睁睁看-……妹子,振作点。」
丽刚哭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天可怜见……才十六岁呢,遇到这样惊险的事情。居然从千百仍的悬崖跳了下来,除了一些擦伤,幸好没有大碍。又万串让她找到了暖泉,这才让她撑到自己来救。只能说,这个妹子命不该绝。
他背起了瘫软的丽刚,用衣带将她缚紧,望着日头定方向。
待终于到了山镇时,日已黄昏,丽刚也只剩一口气了。
急冲冲的找了山镇唯一的大夫,大夫一诊脉,眼睛都直了「……壮士……夫人的伤……小的不会治。」
他烦躁起来,「这点子伤不会治,你当什么大夫?!」他本威严,一动怒更如天神般气势凛凛,大夫吓得跪了下来。
「壮士饶命!饶命!小的本是穷地方的赤脚大夫,真的不会治……夫人的寒伤已经侵入心脉,应该是不活的……为什么还有气,小的也不明白……」
见他抖得跟筛子一样,丽刚再愁苦,也笑了出来,「大哥,你何苦欺负大夫?这可不是『这点子伤』……」她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大夫,你这儿有人参吗?我不要断头须末,给我完整的。有多少买多少。」
「独-汤?」无拘皱起眉,「妹子,-现下怎禁得住这种阳刚强补?还是先固本,再来慢慢调养……」
「我没时间慢慢调养。」她垂首,勉强笑了笑,「先保住一口气,其它的,再说吧。大夫,把你们的-都拿来我看看。」无力的亮了亮飞钱,「我买得起的,别担心。」
一见来了大主顾,大夫慌得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奔的去抱了-匣子来。
一开匣,丽刚叹了口气。这种-秧子也好叫「人-」?怕是还没离乳的婴儿-吧?
勉强挑了挑,选了几个略粗的。她也懒得算了,五百贯飞钱撇下,「大哥,拣个干净的客栈住吧。烦小二帮我熬这独参汤。」
到了客栈,进了房,她轻轻哎唷一声,睡下了。
无拘不放心给别人熬药,自己端了火炉子,就在床边看着她,边熬着-汤。
他略松了松神,丽刚马上没了呼吸,他慌得又是度气又是点穴,这才又把丽刚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一等熬好-汤,放着待凉些,他迟疑着要不要让丽刚喝下去。
独-汤本来是让临死病人吊口气等亲人用的,其性极阳极烈,对寒伤体弱的人来说,无异饮-止渴。就算能吊上这口气,这寒伤……被极阳逼住,更救不得了。
喝是死,不喝也是死。喝了只是死得迟些罢了。
他坚毅的抬起头,先保住她这口气再说。
千唤万唤唤不醒丽刚,他心里发苦。这个小姑娘……恐怕要命丧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小镇了。
强灌一口参汤,她却连咽下的力气也没有,缓缓的从嘴角流下。
不行!怎可眼睁睁看她死在这里?
他一咬牙,含了口-汤,强度到她嘴里去。她的唇,是这样柔软娇女敕,却也这样的冰冷……
求求-,快咽下吧-若咽不下去……这可……这可会是他心里一辈子的伤痕。
见她无力的咽了一口,无拘心里稍微安心了,慢慢的一口接着一口,将一小碗金黄色的蓼汤都灌完。
半个时辰后,丽刚迷迷糊糊的哽咽了一声,他才松了口气。
抱着她半卧在床上,他心里一阵茫然。幸好她昏迷着呢,不然……她恐怕又会哭了。
见到她的眼泪,比什么都令人难受。
虽然不是有心的……女孩子家最重要的清白都毁在他手里了。
唉……他这个四海第一名捕,向来以冷静判断闻名的燕无拘,现在也乱了方寸了。
一面调息一面看顾着她,又是一夜无眠。
独-汤见了效,第二天丽刚就可以自己坐了起来,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
但是无拘的心里越发沉重,这红晕是不正常的。他害怕去想「回光返照」这四个字,但是他比谁都明白,丽刚现下是这样了。
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林神医能够医治丽刚。但是到西南千百里远,丽刚怎么熬得到?更何况一路瘴疠,恐怕雪上加霜。
「我捱不到爹爹那儿。」这个冰雪聪明的小姑娘替他说了出来,「半路我就死了。」
「胡说。」无拘刚帮她度完气,盘腿打坐了一会儿。听她这样讲,皱起剑眉。
「除了我爹爹,还有人可以救我的。」丽刚闭上眼睛缓了缓气,寒伤和独-汤的阳刚在体内冲撞,忽冷忽热的很是难受,「大哥,带我去济南。我们顺流而下,很快的。」
「济南?家里还有人可以医治-吗?」他突然感到一丝希望。
她迟疑了一会儿,「……家里的大夫虽好,却没有人可以医治这伤。这不是寻常寒伤……我是要去找『鬼医死要钱』。」
「……妹子,-怎么认识这种邪魔外道?」无拘有些不悦,鬼医死要钱专治江洋大盗,虽然没有直接劣迹,他正直的个性也对此人相当不以为然,「他是个为虎作伥的……」
「她医得好我。」丽刚也有点不高兴。啐,侮辱她姊姊。「再说,医者父母心,难道江洋大盗不是人,不该看医生的吗?」
气氛变得有点僵,两个人都沉默了。细想想,这位世兄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不只一次,艰辛可比猛虎口里抢脆骨,几日折腾,这个精壮汉子都瘦了一圈。自己又哭又闹,他倒是耐性十足。就算是……他也是规规矩矩的,没趁自己病中胡来……
这个大哥呵……真的是个好人。
就是笨了点,到现在还没看出坐在他面前的姑娘家,就是他追了一年多的神隐。该说自己太厉害,还是他太心实了?
想到这里,唇角有了笑意。
「……大哥,妹子身上不快,冒犯啦。」她声音放柔,蜜孜孜的甜,「鬼医是姑娘呢,我跟她有些交情。自己朋友挨了骂,总是有点儿……大哥知道的嘛。再说,她行事虽然有点怪异,其实心肠是很好的。眼下也没有其它的路,咱们就去找她,好不好?」
鬼医居然是个姑娘?无拘先是吃了一惊,又想想这个傻妹子贪玩好朋友,连只猎鹰都这样爱惜照顾,若是有机会见到鬼医,倒也可以跟她好好谈谈。若是能将鬼医导向正途,也不是坏事。
「咱们这就去找她吧。医好-才是最重要的。」
丽刚嫣然一笑,无拘呆了呆,不大自然的别开视线。妹子明明病得没有点血色,但是她这么一笑……却让他觉得……觉得……
西施再世要委身给自己,还不如看她的一笑。
唉唉,他在想些什么呀!
粗鲁的收拾行李,打算搭船南下,收到丽刚的剑……他望着古朴的剑鞘已然起疑,这几天慌乱,没有空好好打量这把剑。
剑一出鞘,霭霭含光,若夏月,如春阳。林神医自然有些神兵利器……但此剑却无锋。
这不是丽刚该带着防身的剑。仔细端详剑柄古朴的剑名,他沉默许久。「……妹子,这剑哪来的?」
阖目休息的丽刚心里暗暗的叫了声糟糕,千防万防,忘记了这把破棺真剑。和大哥实说么?真说了,恐怕大哥就信不过自己。娇憨的世妹和狡猾的神隐,他当然相信世妹,不相信神隐。
心思转了转,她张开眼睛,无辜的望着无拘,「大哥,这剑有古怪吗?我也不知道哪来的。我在峨嵋禅房住了几天,睡醒就在我床头了。」困惑的看着剑,「没有开锋呢,我又看不懂上面的字。问了峨嵋的姊姊们,她们又说没见过。我想到武当玩儿的时候,顺便拜托灵虚伯伯帮我看看……」
神隐这贼头真是可恶!无拘心里破口大骂。竟来这招栽赃兼保管!怎没想到人家小姑娘若是被抓到贼赃,可不百口莫辩?果然是邪道中人!
这一路……难道是神隐暗中跟随?他心里一凛。小心翼翼的闪身到窗下察看。妹子有多大本事可以逃过灵虚和神秘人的掌心?应该是神隐暗助她月兑难。伤重若此还能熬到暖泉、错误的路标……这些恐怕都不是偶然,而是这狡猾的贼头暗暗操弄。
他不禁恼了起来,这贼头!既然将无辜的姑娘家卷入这桩大祸,说什么也该现身搭救,居然放她在荒郊野外熬过一日一夜!
见无拘行踪鬼祟,脸上阴晴不定,丽刚心知他误到哪边去,只能拚命眨巴着眼睛忍住不笑。
轻轻咳了一声。医书该记这条的:强忍不笑会导致内伤沉重。
「妹子,感觉怎样?」听她轻咳,神情古怪,无拘关怀的过来察看她的神色,「可哪不舒服?」
「没的事。」她强自镇定,「大哥,到底是怎么了?剑有什么不对吗?这是什么剑?」
「剑没有什么不对。」他用布巾将剑包卷起来,心底很是无奈。他堂堂京畿总捕,居然藏带贼赃,「我背着就好,妹子,我们启程吧。」
神隐应该会一路追过来。为了破棺真剑……到时候,他一定要缉捕他归案。这剑,就是最好的饵。
但是他没有看到,伏在他背上的丽刚,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甜笑,笑容里有着可爱的邪气。
这段旅程对丽刚来说是很艰苦的。
她没有晕船,但是每到一港就得上岸休憩,顺便抓药。独-汤的分量越来越重,但是她清醒的时间却越来越短,越来越失效。
她模模没有知觉的右肩,心知自己的整只右手都将废了,而且越来越冰冷,有时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右手。她渐渐的绝望,若是这只手废了,苟活着不知道还有什么意思。
就是一点心愿未了。她还想看那些孩子月兑难,而且……无拘大哥让她不忍心放弃自己。
发现丽刚的右手瘫痪,他只是握着冰冷的手问,「为什么不说?」
「说……也不能怎么样。就是再也不能动了。」她语气淡淡的,垂下眼睑不让任何人看见伤痛。
「妹子,得罪了。」无拘拉过她的手,轻柔的在右肩运起真气按摩,冰冷的右肩渐渐暖和起来,一直到右手手掌。
之后每天,他都花半个时辰认真帮她推拿。
没用的。这样的效果只是一时的……她的手还是没有知觉,那记阴险的寒掌废了她一只手……但是无拘不肯放弃。
就算自己越来越衰弱,连梳头发这样的小事都做不来,无拘也只是默默的接过梳子,生涩的帮她梳头,那么小心翼翼,就怕拉痛她。即使只是微微的皱眉,无拘也放慢动作,更谨慎的梳着。
她痛恨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是她就是没有办法。吃饭、梳头、更衣,如果没有无拘在,她什么都没办法做到。但是无拘却连一点不耐烦也没有,总是心平气和的。
「大哥……我连累你了。」望着镜里越来越惨淡的脸色,和两颊异常的红晕,她知道自己离大限近了。「我们搭船到临江镇,那儿有我们林家的药店。到那儿就好,家人会照顾我,我写信要鬼医来……」
「书信耽搁,又没个人在身边照顾,我不放心。」握着丽刚柔软的头发,原本的漆黑居然渐渐泛焦黄,他心知丽刚要不好了。这一路行行停停快半个月,他心里焦急,但是丽刚禁不起旅途劳顿。每天日要落他的心就揪紧,不知道丽刚能不能熬过去。看到日出的时候丽刚还在呼吸,揪紧的心才放松些。「但是去林家药店送个信倒是应该的,让家人安心些。」
她没有说话,只是一阵阵的鼻酸。这人……实在太重义了。「大哥,听小妹劝一句。重义是好的,但是您也太过了。世人藏好得多,您对人家百般的好,人家也不记得。到了紧要关头,谁不是为自己的?您为了我,将多少重要的事搁下了?救命之恩,小妹铭记,来世再报吧……」
「妹子,-这话不对。重义是为了心安理得,无愧于心,并不是要谁记得。我不要再听-说什么来世不来世的,若-记得这份情,就答应我一件事,这样就算报恩了。」
「什么事情?」她拾起泪眼蒙-的眼睛。
「好好活下去。」
这话让蒙咙的泪光凝成珍珠,滑下脸颊。她化身神隐,解冤纡孽,为的不是什么正义感,而是为了娘的遗愿。身为侠盗行走江湖,接触多了污秽面,渐渐变得愤世,总觉得坏人多而好人少,所谓的「好人」不过是没能力、没有机会为非作歹而已。往往写血书的人,没几年就变成了血书冤告的对象。
世人贪欲狡诈,令人厌憎。却没想到遇到这个大哥光明磊落,对自己照料到无微不至,唯一的要求只是要自己「好好活下去」。
她回身抱住无拘,依在他胸口呜呜的哭个不停。
无拘轻轻搂住她,怜惜的拍着她的背,「妹子,别伤神了……」
可怜瘦骨伶仃,病弱得似乎一捏就碎。
心里突然闯过一个念头:今天若是旁的姑娘,他会尽心若此吗?
不会的。顶多顶多,将她救到山镇,托医馆照料,送信给她家人便了。生死有命,他无法救尽天下人,这是很早就明白的道理。
为什么要这样勉强的延长她的性命,生活起居一概亲手照料,谁也不敢托、不愿托……
难道……难道没有一点私心在吗?
就因为知道她随时会死去,所以在争,争那一点点的时间……
他从来没有忘记,那扁舟上秀绝的少女,当纱帽随风而去,清灵的眼眸像是云破天霁的明月,清澄而宁静。
那一眼,就像是一生一次的悸动,再也不会有。
这半个月,她从来不喊苦不喊痛,总是咬牙忍过去。有时他迷迷糊糊倦极睡去,丽刚就算再痛再难受,也只是咬唇忍耐。往往他惊醒的时候,丽刚已经面青唇紫,只有咬住的下唇用力的泛白。
「……为什么不叫我?」度完真气,他忍不住喝斥。
「……大哥,你好几夜没睡了,是该好好休息的。我还可以的……」
就算这样垂危,她也是替着别人想,没有替自己想过的。
如果上天有眼,不该夺去这善良姑娘的性命。这么多的苦头,应该够了吧?
第一次,他第一次这样的希望着。尾随的神隐能够知道自己犯下多大的错误,去哪里偷盗都行,只要能够让丽刚好起来……
他愿意,真的愿意辞去所有官职,不再追拿神隐。
只要让这怀里的少女,能够重新有那明亮甜蜜又充满生命力的笑容,他愿意付出一切。
望着窗外荡漾的月色,他抱着哭累了睡去的病弱少女,真诚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