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窗下的卧炕,只见拓跋昊枕着头,半卧半躺、舒舒服服地躺在炕上。月光柔和地洒满他全身,抚着被多罗冰岚打得肿胀的脸颊,回忆使得他略显残暴的轮廓整个变得柔和许多,那种呼吸间还能嗅到多罗冰岚体味的感觉令他十分愉快,有说不出的舒畅。
最近得宠的侍女新平,隔着水晶帘,爱慕地看着这位皇帝。
拓跋昊神态虽然慵懒,眼光却仍然保持应有的锐利,淡淡地唤了声:“新平,过来。”
新平受宠若惊地掀开水晶帘,移动脚步,缓缓地靠近拓跋昊,越靠近那个器宇轩昂的皇帝,新平就越是血脉贲张,光是拓跋昊漫不经心地投注在她脸上的目光,就足以令她脸红心跳了。
拓跋昊微微眯起了双眼,将原本投注在新平脸上的视线往下移,眼睛、鼻子、唇、外露的颈子……
“粉面如土”四个字在拓跋昊心中匆匆掠过,见过了多罗冰岚那脂粉未施却高贵绝丽又楚楚动人的美之后,向来在宫女群中的甚为突出的新平顿时变得极为平凡,他甚至厌恶起新平身上那过于浓厚的脂粉味。
新平脉脉含情的眼光大胆地逗引着拓跋昊,轻启朱唇缓缓移近拓跋昊刚毅的唇边,正准备一亲龙颜时,却被他的一句话给冻成冰人。
“新平,传我的旨,让人去飞龙院把多罗冰岚叫来伺候朕。”
新平尚未恢复过来的神智显得有些错愕茫然,虽然觉得惊讶,但在令人敬畏的皇上面前,她一句话也不敢多问,只能迅速起身,低着头快步走出寝宫。
没多久,废后多罗冰岚被带到了拓跋昊的面前。
她的到来,使得寝宫的空气为之一变。
拓跋昊依然微眯着眼,但是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且十分满意空气中的清甜与芳香,她显然刚刚梳洗过,身体有淡淡的花香。
面对喜怒难测的拓跋昊,多罗冰岚整个身体像绷紧的琴弦,谨慎地站在这位无法捉模的皇帝面前。
“过来。”他朝她伸出手。
她怯怯地走上前。
拓跋昊让她坐在炕上,将头埋进她的晌月复间。
“你恨朕吗?”
他这么一问,多罗冰岚忍不住热泪住上涌,她不恨他,她恨的是自己、却恨不了他。
拓跋昊抬眼,忽然见她眼中珠泪欲滴,心中大为不忍,轻轻捧着她的脸颊,柔柔地亲吻她。
“朕记得朕说过不喜欢你哭。”
他的吻还是那么慑人心魄……为什么老是记得发出的命令,却不记得她的容颜呢?
接近早朝时分,霜露浓重,伺候更衣侍女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她们并不知道神圣威武的皇上早已起身。
他舒适地只手撑着下颌,乌黑的眸子里光芒闪烁,透露出难得的温柔,俯视怀中娇女敕的小身体,修长的手指按笛似的在她白玉般的手臂来回轻敲,心里一阵阵的沉醉,因为在他宠过的无数宫女中,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她这样,在整个过程中不断透露出惊讶不安和恐惧,却也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的娇羞使他神魂颠倒,使他惊觉过去五年在一个又一个宫女身上寻欢的结果,只留下一空壳;在无数供他发泄的宫女群中放肆纵情,他难得有时间静下来沉思——一个个曲意承欢的身体所带给他的除了短暂的满足,究竟还留下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正确来说,应该是说他讨厌那些宫女们的态度。她们刻意要讨得他的欢心,那双应该单纯的眼总是充满企图,仿佛一次的宠爱就能带给她们无穷的希望。
是的,就是她们眼中那种希望,让他觉得深深的厌恶。
后宫里空出来的每一个位置,无一不在宫女们的觊觎之下,那种企图,使得一个又一个躺在他身体下的宫女变得粗俗不堪,他宠幸她们却没有打算让她们怀孕;他至今没有立过任何一个嫔妃,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让他动起想珍藏在后宫的念头。
而多罗冰岚让他有了这种念头,可笑的是,他曾经有机会将她珍藏起来,而自己却因为对多罗延隆的怨恨蒙蔽了所有的心智,以至于把这颗明珠丢弃在飞龙院达五年之久。
当然,他可以随时让她重新入主后宫,但不是这个时候,狂傲的自尊使得他不想这么快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伸出双手,将多岁冰岚娇弱的身体搂在怀中,在她身上印下一个又一个的吻,大掌在凸起的山丘上又模又捏,揉过来弄过去,平稳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
睡梦中的多罗冰岚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压了一块厚重的磨盘,有时往上,有时往下,让她产生一种在身在云间的飘浮感。自己的精神仿佛进入一个从未到过的仙境,身体的舒畅欢乐使得她不禁轻声低叶起来,她不自觉地紧紧搂住这个身体,一种甜甜、酥麻的感觉,随着湿滑的吻在身体间流窜,无法言喻却又异常舒坦。
多罗冰岚在睡梦中梦呓似的轻哼,她感到有一双令人难以抗拒的手,正在她身体上下游移,若有似无的轻触,使得她浑身轻颤,
并不是因为寒冷,而是那像烈火焚身一样炽热的感觉,激得她身体发抖。
两排如扇子般的睫毛,慢慢地掀开,缓缓凝聚模糊的目光,拓跋昊神圣威武的面容近在眼前,她吓呆了,心头一阵剧烈的狂跳。
两人的视线相接,拓跋昊眼底烧着一团可怕的烈火,那团烈火令多罗冰岚局促不安,紧张地抿住鲜红的唇瓣,难堪、羞怯夹杂着惊愕与慌乱,使得她的胸部急遽地起伏。
“皇、皇上……”
拓跋昊蹙了蹙浓眉,他不喜欢她眼底流露出的恐惧,修长的手指伸向前,为她梳理稍嫌凌乱的秀发。
这个动作出人意料,并不像是一向专横跋扈的拓跋昊所会有的行为,这使得多罗冰岚原本就心慌意乱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
拓跋昊眉梢一跳,眼底闷着寒光,锐利的眸光有如山林深处的鹰隼。
“不许你这么怕我!”随即又是一阵轻笑,他不就是喜欢她这种模样吗?
那双如羔羊般令人爱怜的大眼,在睫毛掩盖下闪闪发光,充满了挑逗与诱惑。他双手伸到她的背后,托起她小小的身体,将她的背托在掌心中。
拓跋昊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他确定有一团火正慢慢地自她的内心深处烧灼起来,这使得她双颊泛起红潮,紧咬的嘴唇渐渐松了开来。
“不要压抑,把你真实的一面呈现出来。”拓跋昊用两指扣住她的下颚,语气十分挑逗。“你的感觉必须借着这张小嘴宣泄出来。”
拓跋昊的话让她再度轻咬双唇,他轻笑,显得自信满满。
“很快的,你就会放弃。”
原本还算温柔的吻瞬间转为火热,顺着耳朵脖颈湿热地往下滑……
“啊……”多罗冰岚忍不住轻呼,胸膛剧烈的起伏。
她握紧双拳,拓跋昊残酷地让她如同置身在烈火中,未知的渴望终于突破羞涩,使她逸出甜美又愉快的声音。
拓跋昊的目光转为邪恶,那种压抑过后瞬间释放出来的声音,比任何一种音乐都要来得动人,听惯了宫女那种做作的申吟,这种矜持又羞涩的声音简直是天簌。
拓跋昊忍不心中一阵又一阵的激荡,挺身占有了这个令他眷恋的身体,在黎明来临之前再度拥有这抹灵魂。
寝殿外,早朝的钟声肃穆地响起——
朝堂上,拓跋昊修长的手指优闭地敲着龙椅宝座的扶手,另一手握拳撑着下颚,一向专横的眼眸漫不经心地微眯,耳朵倾听着老臣的报告,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着多罗冰岚,怀念着昨夜的美好,使得他一向给人冷峻严厉感觉的五官蒙上一层柔柔的光彩。
跪在阶下的老臣年过半百,不同于十二监军司的武官服饰,显示了他崇高的身份,他十分紧张地看着拓跋昊,因为他接下来要陈奏的这件事,极有可能触怒他,所以他很谨慎、很小心地在脑海中想着适当的字眼。
“臣的意思是……后宫主位不宜空过久,皇上应该尽早选定适合的女子立为皇后,方为我大夏国之福。”
拓跋昊敲着扶手的手指突然间停止,他的脸色看来依旧平静,身体却缓缓地倾向前,湛亮的目光很具威胁地射向阶下那苍老却忠心耿耿的老臣。
“枢密使大人这么说,应该是已经为朕选好适当的女子了?”
“皇上明鉴。”
“说来听听。”
枢密使原本紧盯地面的目光微抬,意有所指地看了中书官野利元荣一眼。
“臣的意思是,中书大人的女儿品性端正,才貌兼具,这个……”
拓跋昊手一扬打断他的活,他将身体俯得更低,阴沉的目光逦视着阶下的枢密使大人。
“你的意思?”他对这几个字嗤之以鼻,“从头到尾都是你的意思,你怎么就不问问朕的意思呢?”
异常冷厉的几个字逼得枢密使大人胡须颤动,神色惶恐。
“这个……臣是认为皇后的位置不宜空下太久,这关系到咱们大夏国未来的命运,因为这个子嗣……”
“好了!”拓跋昊眼中闪过一道厌恶的光芒,这个枢密使,上场打仗干净利落,一到议事殿堂就变得拖泥带水、令人厌烦,不就是要叫他快点立后吗?哪儿来的这么多大道理?“后宫之事朕自有打算,朕非常不喜欢有人干涉。”他特别在“非常”这两个字加重语气,“枢密使大人不是想做第二个多罗延隆吧?”
枢密使大人吓得连忙磕头认错。“臣知罪,臣知罪……”
这位皇帝性情激烈急躁是众所皆知的,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激起他的怒气,由于即位之初被多罗延隆过度压制,在他月兑离多罗延隆钳制时,即变得有点专横独断,群臣一个不小心,就会替自己惹来杀头之灾。
拓跋昊撑着龙椅扶手气势万千地站了起来,在高高的台阶上,他魁梧挺拔的身材看来更加雄伟庄严,神圣而不可侵犯,他以至高无上的口吻对阶下群臣道:“朕要告诉各位,在大夏这个国家,立后很容易,废后也非常容易。”
一席话令阶下群臣心弦紧绷,尤其是多罗仁翔,更是,心头重重一震,这句话在他听来特别的有感受。
冰岚,他挚爱的多罗冰岚,被废到飞龙院养马已经五年了,虽然这期间自己因为军事长才受到拓跋昊的重视,地位不断的攀升,现在已经统领十二监军司,多罗部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受到拓跋昊的压制,但这一切依然无法改善多罗冰岚的命运。
皇上真的狠心把冰岚一直丢在飞龙院吗?
“多罗仁翔。”目光捕捉到多罗仁翔欲言又止的模样,拓跋昊的声音自台阶上响亮地传来。
“是。”他出列跪地。
“抬起头来。”
“是。”
拓跋昊的许多行为和作法着实让人模不着头绪,但是他宛如天神般的威严是绝对不可以违抗的,忠诚的目光正直地与他相对。
“你有话要说?”
“回皇上,臣……没有要事禀奏。”
他不耐烦地扯高眉峰。“朕是问你有没有话要对朕说?”
“这……”多罗仁翔心底几度犹豫,他几乎就要开口替多罗冰岚求情了,但话到嘴边,终于还是忍了下来,“臣没有话要对皇上说。”
“哦?”拓跋昊竖着眉,神色却很愉快。“你没有话要对朕说,朕却有话要对你说,还记得当年的湖畔吗?”
湖畔?拓跋昊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呢?难不成今天心情特好,想要找他打上一架吗?
“臣当然记得。”
“记得就好。”高深莫测的微笑自拓跋昊一向霸道的唇间漾起,他意味深长地道:“改天我们三人找个时间重游湖畔,朕很怀念当时的情景呢!”说着神情陷入回忆中。
半晌,笑容歇止,锐利的目光扫过阶下的每一个人。
“立后的事,朕自有主张,诸位爱卿用不着替朕烦恼!”说完,便昂扬地下朝。
一直到专横的气息消失,多罗仁翔才敢重新抬起头来,神情是惶惑不解的。
与他私交甚笃的中书大人野利元荣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光,伸出三根手指头,意思是“三人”?
得到的是一个不明所以的耸肩,接着是一阵摇头苦笑。
走出大殿的拓跋昊毫不停留地直奔自己的寝殿,想像着那张又宽又大的炕上,依然躺着多罗冰岚娇柔的身体,他就几乎能听到她在空气中缓缓飘动的细微声息,这使得他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加快。
但是,当空荡荡的大炕映入自己眼帘时,因渴望而兴奋的火光在他的眼中迅速熄灭,俊美的脸上有着掩不住的失望,瞬间变得冷峻的表情,使得残留着多罗冰岚余温的寝殿内空气为之凝结,吓得捧着茶水托盘的侍女新平肩膀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拓跋昊面无表情地询问:“多罗冰岚呢?”
“回皇上,她醒来就立刻回飞龙院去了。”
拓跋昊皱起眉头,掀翻了新平的托盘,一只精致的黄金手镯随之掉落在地。“谁让她回飞龙院去的?”亏他还特地找了这只手镯要来给她,可恶的女人!
新平浑身打着哆嗦,发起脾气来的拓跋昊宛如出押的猛虎,光是气势就足以令人胆寒。
没有人让多罗冰岚回飞龙院,但是皇上也没有降旨要她留下来啊!当然,她只能在心中不平的呐喊,如果真的这样回答,那无疑是火上添油。
随着愤怒的低哼而甩开的披风,拂过新平苍白的脸颊,拓跋昊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提嗓嚷着:“立刻备马,朕要到飞龙院去!”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新平那双眼飞快地闪过含怨的光芒,直直地盯着他的背影。
拓跋昊不断远去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踩碎新平日夜编织的美梦。
废后多罗冰岚即将重新得宠,凝视着滚落到脚边的黄金手镯,她的眼底不禁流露出失望。
论美貌,论家世背景,她没有一样能与多罗冰岚相比,但是闲置已久的皇后位置,以及拓跋昊对她的特殊宠爱,曾经使得平凡又地位低下的她产生非分的遐想,她认为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只要她能怀孕,幸运地生下龙子,纵使不是皇后,也必然是贵妃之列。
她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奴婢,能荣皇帝宠幸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但是这种恩宠为什么如此之短暂呢?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就即将失宠。她能想像其他宫女们那讽刺的眼光以及充满嘲笑的话语。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抱紧身体,愤怒地轻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