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来,树叶百草轻轻摇曳,带来些许凉意,当长孙婕跟着夏明俦过满山寂静回到城里时,已是夜半时分。
烛光燃起,鸿翔客栈的天字号客房顿时亮了起来。长孙婕将手中的木匣摆上桌案,而后坐下,良久不语。此时的她神情木然,仿佛三魂七魄早已游离。
夏明俦拉了把椅子坐到长孙婕身边。他不清楚那个白衣女子到底和婕儿讲了些什么,也看不出这只黑木匣子有何古怪。不过,他并没有打扰她,只是陪她坐着,脑子里则整理之前从村民口中探听来的消息。
所有的疑问,都集中在一个叫袭怒江的男人身上。照理说,托使儿带那只坠子给洪娟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可他怎么会和婕儿扯上关系?那名裘怒江出生在落西村,四岁时父母病死,被一个远房亲戚带走……十二年前,他突然回到了落西村,并带来这位洪姑娘。之后的每年春天,他都会出门两、三个月,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没人知道,只知道五年前他出门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洪姑娘还因此哭瞎了眼。
唉,痴情女子一个!
无奈的事实固然让人唏嘘,但婕儿有必要这么一直失魂落魄吗?难道是因为她们长得太相像的缘故?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飞蛾扑进火里,发出劈啪的声响,长孙婕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
夏明俦充满怜爱地揉了揉她的秀发,正想叫她早点休息,没想到长孙婕蠕了蠕唇瓣,忽然手一动打开木匣,屋于里顿时光华一片。
即使从小见惯奇珍异宝的夏明俦,在看见那颗火红宝石的瞬间,也不禁为之动容,而当他发现在烛火的映照下,宝石中央竟浮起一束火焰般的蓝色图案时,脸色顿时大变。
“冷焰宝石!”他月兑口而出。
“你看过这颗宝石?”长孙婕诧异地望着他。“你相信吗?洪姑娘竟把它送给我。”虽然和这个坐在自己身边的十二王爷一直不对盘,但此刻的她,却发现自己只想跟他分享这个秘密。
“这颗宝石是洪姑娘……她送你的?”一时间,夏明俦惊愕万分。因为就他所知,冷焰宝石一直收藏在大内,直到四十几年前,当时的九王爷起兵造反后,宝石从此下落不明。
这是皇室的秘密,知道的人没几个,他却是其中之一。
而洪姑娘竟拥有这颗宝石,并把它转送给婕儿。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洪姑娘的身世就相当令人怀疑,而婕儿……夏明俦的脸色不禁又是一变。
“是啊,你相信吗?”丝毫没有察觉夏明俦脸上的表情,她呢喃着问,脑子里满是洪娟的身影。
她想起洪娟脸上的笑是那么恬谈,举手投足间的风姿是如此优美,而当自己冲动地邀请她回北胡、并愿意照顾她一切生活起居时,竟被她微笑着拒绝了。
“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有他的味道……”记得当时她轻轻地说,转向窗口的脸庞带着深深的眷恋。“我住在这里很开心,大家都对我很好,总会帮我把花拿到城里卖个好价钱。”
恍惚中,夏明俦低沉的嗓音清楚传来。“婕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此时此刻,他不得不问。
望着夏明俦关切的面容,长孙婕心生感激,但要跟他说些什么呢?到现在,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可是,他大老远陪她来,应该有权知道是为什么吧?低头沉思片刻,长孙婕便东一点西一点,从头说起。
没想到夏明俦越听,脸色越沉,当他听到裘怒江是五年前劫持她的强盗之一、并喊她小公主时,他眉头陡然一挑,伸手盖上盒子。他已然猜到婕儿的真正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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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长孙婕,居然是昌平九王爷的孙女!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件事就必须就此打住。不是他想得太多,而是有些事他不能不想。
万一这事传了出去,即使王兄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而他也大可凭借王弟的身分保住婕儿的性命,但是……九王爷以前的仇家呢?那些窥凯冷焰宝石的人呢?
他不敢想像事情的后果,更不敢想像婕儿今后将会遭遇到什么危险。
婕儿是他的,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冒这个险!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件事隐瞒下来,让当年所发生的一切,成为永远的过去!
“婕儿,匹夫无罪,怀璧壁其罪这个道理你懂吧?”他问,脸上难得正经。
长孙婕一愣,点了点头。
“所以……”他将那只黑木匣子推到长孙婕面前,并握住她的手。“藏好这颗宝石,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拥有它。还有……关于洪娟和袭怒江这两个人,你最好忘掉他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忘掉他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为什么?”长孙婕诧异地问,水汪汪的眼中满是不解。
“你别管为什么。”夏明俦握住她的手,无意间加重了力道。
“回去后你什么都不要说,包括对你爹娘和姐姐。”
“包括对我爹娘和姐姐?”
长孙婕不由得瞪圆了眼,更加诧异了,她正想回去问问爹娘,问家里是不是有这两个亲戚呢。
想到亲戚,她的心忽然抽紧了一下。
她这才发现,她家从没有什么亲戚,别说舅舅、阿姨、伯伯、婶婶之类的人,就连爷爷、女乃女乃、外公、外婆也没有,仿佛爹爹和娘亲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照我说的做。”紧紧盯住长孙婕的脸,夏明俦的语气不再闲适沉稳,而是带着莫明的强硬。“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把你是我女人的流言清得一干二净。”
咦,这倒满划得来的嘛。
也不再追问为什么了,长孙婕赶紧点头答应,想了想又噘起嘴,讨价还价的添上一句。“你上次送我的弓被我姐姐拿走了,你还要答应再送我一张弓才行。”
“你要多少张弓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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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烛彻夜未熄,当天边第一缕金光划破晨雾,东方初白之际,夏明俦便带着她启程返回北胡。
虽然长孙婕还想到别处走走看看,但夏明俦执意不许。此时的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早日回到北胡,早日让婕儿离开中原,早日让她忘掉在这儿听到、看到的一切。
他也并未食言,回到贡郡后,不但送来几张漂亮的大弓,还找人专门为她订制一把精巧无比的女子用弓。
流言自然也被封杀,但出乎长孙婕意料的是,当那些流言完全消失后,她非但没有想像中喜悦,反而像失落了什么似的,心里空空的。
怪了,她这是怎么了,这不是她一心巴望的吗?
尤其当她听说,夏明俦又开始一家家喝花涵时,长孙婕更是遏止不住满肚翻腾的酸意。
她向来乐观,更不会去自寻烦恼,可是……她又清清楚楚知道,这些天的不快乐,全部因为一个男人——十二王爷夏明俦。
如果上次没有同他一起去中原,她可能还会象从前一样巴不得离他远远的。但他们不但一起去了,还发生一些不寻常的事,这让她对他产生一股异样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江南的春雨,迷蒙又缠绵,躲也躲不开,时时困扰着她。
“小婕,听说十二王爷昨天在李大富家喝酒的时候,直夸李家那个妖女漂亮,我扮的姐己没她漂亮吗?真是气死人了!”厢房里,姐姐长孙倩郁闷的话语清晰传来,让长孙婕眉心一阵紧锁。
大烂人,大烂人,大烂人!亏他还说喜欢她,哼!
等下次见到他,一定不给他好脸色看!
下次?她有多久没见到夏明俦了?
大概快一个月了吧!
事实上,自从传出夏明俦又去喝酒的消息后,长孙捷便赌气的再也不去军营,而那个烂王爷,居然也没来看她。
真是没心没肝!
不看就不看,谁希罕!
只是……呜,心里闷得慌,真想狠狠咬他一口。
长孙婕在胡思乱想之际,长孙倩软软的声音又在耳旁轻轻响起。“小婕,你被汉人好细劫走的那段日子,郡里到处传说你是十二王爷的女人,不过这些天,这传言居然又没了,到底是真是假啊?”
长孙婕心中一慌,连忙大声否认。
“没有的事!姐,你别听人乱嚼舌根!”
长孙倩侧着脑袋看了长孙婕一会儿。“我想也是。”她郑重其事地点头,想了想,又狐疑地问道:“不过他单枪匹马、不顾自个儿安危跑到汉人的地盘去救你,还真让人不得不起疑心啊。”
长孙婕差点被噎着,否认的声音更大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种人最喜欢出风头了,不单枪匹马去汉人地盘上救我,怎么显得出他十二王爷的英明神武?”
“有道理耶。”长孙倩想了想,深表赞同地点头,忽而眸光闪亮,一把抓住长孙婕的手。“小婕,我好羡慕你喔,要是被汉人奸细劫走的那个人是我就好了,我一定把握机会,追寻今生的最爱,和十二王爷在遥远的异国,展开一段唯美的爱情故事,但发生在你身上……”她不禁长长叹了口气。“唉,对牛弹琴,可惜了。”
她是头……牛?长孙婕不乐意了,娇俏的小脸立刻黑了半边。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长孙倩赶紧捂住嘴。
“好嘛,好嘛,我也是头牛,是头母牛好了,哞一哞一小婕,你看像不像啊?”她边说,边扯出怪脸学牛叫。
看着姐姐夸张的样子,长孙婕不由得笑了起来。
“小婕!”见她笑得开心,长孙倩忽然出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伏上她的肩头。
“嗯?”长孙婕侧过脸。
“小婕,你上次送我的弓太大了,我拉不开……你是不是可以再送我一张?”
眼珠子在墙上滴溜溜转了一圈,长孙倩可怜兮兮地绞着手指。
长孙捷一楞,愕然张大嘴。
“我就知道小婕最好了。”只见长孙倩在她脸上猛亲一口,而后直奔那张她垂涎已久的女子用弓,飞快地从墙上拿下来背在身上,也不待长孙婕有什么反应,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这哪里是送,简直就是抢嘛!
“姐,姐……”等长孙婕奔到门口,早就不见姐姐的身影。
那张弓,可是十二王爷专门为她订做的耶!
呜……好心疼!
带着自己也说不清的烦躁心情,长孙婕鼓着脸在花园里游游荡荡,直到天色大黑,肚子饿得咕咕叫了,这才垂头丧气往回走,没想到还隔着老远,就发现自己的厢房里漆黑一片。
咦,小汾上哪去了?
她心中奇怪,推开门正想去点蜡烛,眼前蓦地闪过一道寒光,在还来不及弄明白发生什么事之前,冰冷的剑锋已然架上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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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麻烦你把冷焰宝石交出来。”黑暗中,一个凉飕飕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小公主?冷焰宝石?
长孙婕倒抽一口气,这句话比那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宝剑更令她吃惊。
谁会叫她小公主?谁又知道她有冷焰宝石?难道是裘怒江灼鬼魂不成?可是鬼魂需要用剑吗?还有,她已经去看过洪娟,也把白玉坠子还给她了呀!
见她不出声,那人动了动宝剑,出口的嗓音带着令人下寒而栗的冷意。“听见没有?”
真的和记忆中的裘怒江,声音有几分像!
长孙婕不禁骇然,偷偷侧眸望去。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屋于,但那人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只有一双发光的眼睛,闪着如野兽般的嗜血光芒,恶狠狠的盯着她看。
寒意刺骨,她的手足在瞬间冰凉。
“好、好,我听见了……”她抖着嗓子答应,整个人差点僵成一决化石,此时的她,早把学过的那点三脚猫功夫,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快点!”脖子上的宝剑移到她的背后,那人推了她一下。
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她向前跨出两步,脚下却绊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她低头一看,似乎有个人横卧于地,难道是小汾?长孙婕
不禁惊叫起来。
“闭嘴!”那人惊惶地朝门外一望,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不耐烦地开口。“老子只是把她弄昏了而已,你再叫,老子就要了她的命。”
一听到小汾没死,长孙婕松了口气,也不用那人再说,便赶紧打开衣橱,从里面模出她偷偷藏着的那只黑木匣子。
心中虽然有些不舍,但……花钱消灾也是好事,更何况这本来就不是她应该拥有的东西。怀着这样的心态,长孙婕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将盒子递到那人面前。
“喏,就是这个。”她颤抖的说着。
“打开!”那人压低嗓音,目光中透出急切。
长孙婕不敢有半点违逆,连忙照做,屋于里顿时升起一道耀眼光华。
随着极度震惊的抽气声,来人一伸手,将匣子牢牢抓在手里。
“小公主,这宝石怎么用?”
啥?长孙婕顿时一愣,宝石除了卖钱还能怎么用?
见她不答,那人冷哼一声,将匣子放入怀中,突然起了个心眼……只见他出手如电,猛地朝长孙婕后颈劈去。
长孙婕哼都来不及哼,就倒在地上。
“到了那儿,你迟早都会说的……”来人咧嘴一笑,抱起昏迷不醒的她,闪身溜出了门外。
长夜将尽,穿过山林的旷野之风让长孙婕悠悠转醒。她晃了晃脑袋,发现自己身处郊外。不远处,一个身材魁梧的青衣汉子怀抱宝剑,正低着头靠在树下假寐,在他身边,一簇篝火将熄将灭。
她居然又被绑架了!
瞪着那堆火看了老半天,长孙婕这才勉强认清这个事实,心底发出一声比死还难过的哀叹声。
真是流年不利!
“你醒了。”靠在树下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瞪着她瞧。
“你、你……”长孙婕不由得也瞪大眼睛,不过没等她说完,那人已经冷着脸走到她身边,刷的一下抽出宝剑。
啊!他要干什么?
长孙婕一口气提到喉咙,惊恐地望着他。
那人狞笑一声,而后手起剑落,原本绑在长孙婕手上的绳子顿时散落。
“怕了吧?”对她的反应似乎很满意,那人潇洒地甩了个油纸包给她。“快吃东西,吃完了我们赶路。”
赶路?望着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大汉,长孙婕有些模不着头绪。
“我们去……哪?”她小心翼翼挤出一个笑脸,生怕一下留神把这人惹毛了,自己就得留在这儿做孤魂野鬼。
“少罗嗦,快吃!”那人打鼻孔里哼了一声,一弹手中宝剑。
长孙婕面色窒了窒,赶紧闭上嘴巴。
现在状况不明,她应该算是人质,还是听话点比较好。
心里这么想着,长孙婕打开油纸包,拿起里面的一块卤肉,一边吃一边偷偷打量那人。她注意到,那人右脸上有一道歪歪扭扭的疤,从眉角一直延伸到耳根。
好奇怪的疤痕,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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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那人不快的眼神,长孙婕赶紧将视线挪开,可下一刻,五年前的那一幕从脑海里跳出,她猛地又将视线拉回。
天啊,是他!
“你是将军!”长孙婕月兑口而出。
她想起来了,这人就是五年前绑架她和姐姐的强盗头目,就是他脸上的这道疤痕,让姐姐吓得一睁眼就昏了过去,她清楚记得,裘怒江叫这个男人“将军”。
那人颇为意外的咦了一声,还剑入鞘,神气地挺了挺胸脯。
“小公主,看不出来你记性满好的。”
怎么又叫她小公主?
长孙婕有些不太明白地抬起头。“那个……请问你是不是弄错了,我爹是贡郡大守长孙畅,我不是什么公主。”
那人满脸怪异地望着她。“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和二公主都见过面了,她没告诉你吗?”
二公主?长孙婕愣了愣。
“你说的是……洪娟?”瞪大眼睛望着面前这张黑黝黝的脸,长孙婕一颗心倏地揪紧。
“当然就是她了。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小公主,又怎么知道冷焰宝石在你手上。”
长孙婕沉默半晌,忽然问:“请问……我是哪国的公主?”
“哪国?”那人愕然张大嘴,像看怪物似的斜斜瞅着她。“还会是哪国,当然是我们北胡国。”
北胡?她怎么可能是北胡的公主,长孙婕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
“不过……”那人挠了挠头。“你爷爷是,呢……也就是昌平的九王爷。”
昌平?那个多年前领兵造反的九王爷……竟是她爷爷?
一时间,缠绕在长孙婕心头的疑团豁然解开。想起那日洪娟奇怪的话语、奇怪的表情,她的鼻头泛起一阵酸。
洪娟的的确确是她的亲姐姐啊!
只是姐姐她……长孙婕抬起水光氤氲的眼眸。“她……还好吧?”
“谁?”那人一呆,不知所以然。
“我姐姐——洪娟。”
“她?”那人面色一惊,忽而叹了口气。“她死了。”
长孙婕大吃一惊,情不自禁尖叫起来。“你、你竟然杀死她了!”
“你瞎说些什么!”那人火气上冲。“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是你爷爷殿前威风八面彪骑大将军——牛奔星!我怎么会杀她。”
“那……她是怎么死的?”
牛奔星没好气地扫她一眼。“病死的。”
“你胡说!”长孙婕歇斯底里的声音陡然炸开。“两个月前我见她时,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的时间就病死了?”
“我怎么知道。”牛奔星不耐地哼声。“反正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病得快不行了……”
不但躺在床上自言自语说个没完,还哭得凄凄惨惨、悲悲切切,搞得他也赔了不少眼泪进去,到最后还是他帮她料理后事。
牛奔星的声音像根根芒刺扎在她的心上,长孙婕怅然若失,胸臆间升起一股难以言响的苫楚。
某名的,她脑中又闪过姐姐曾经对她说过的话:那时我家大乱,我爹妻妾众多,谁都顾不上谁,但我娘却执意要陪我爹同生共死……
娘亲陪着爹爹同生共死,姐姐也跟娘亲一样陪着心上人同去了。那她呢?为了心爱的人,她也会同娘亲和姐姐一样吗?
山风吹过,长孙婕单薄的衣裙在秋风中沙沙作响,她却像失了魂般,定定的望着前方,眼前浮现出夏明俦硕长的身影。
从小到大,她接触过的男子并不算少,但让她印象最深的却是他。虽然从前对他讨厌得很,但自从上次两人一同行走中原后,她对他的印象已经慢慢转变、并时常想着他。
这同娘亲对爹爹,姐姐对裘怒江的感情一样吗?
不,不一样的。娘亲对爹爹、姐姐对裘怒江的感情,一定此她对夏明俦强烈深沉得多。换句话说,爹爹对娘亲怎样她不清楚,裘怒江对姐姐一往情深却是不容置疑的,哪像那个大烂人对她,这么多天都不闻不问……
思及此,长孙婕的眼眶不禁一红。
他现在想必还不知道她失踪了吧?
如果知道,他会怎么做呢?
是同上次一样来救她,还是……想到伤心处,长孙婕忍不住自怜自艾掉下几滴眼泪。
“我的小公主啊,求求你不要哭了,你再哭下去,我也要哭出来了……”牛奔星捶着胸口狂叫。
此时此刻,他有点后悔带了这么大一个包袱上路,拖累自己不说,还摆着一张苦瓜似的脸,搞得他都快精神错乱了。
现在想想,小公主懵懵懂懂的连自己的姐姐是谁都搞不清,八成真的不知道冷焰宝石该怎么用。不过,凭他牛奔星的聪明才智,会参不透宝石的奥妙?
想甩掉小公主,但看看四周一片荒郊野岭,万一小公主迷了路、或被野兽当点心给吃掉,他牛奔星会良心不安的。
想他牛奔星就是格调不同,连绑架个人,都绑架得这么有血有肉有良心!
心中叨念着自己的种种优点,牛奔星勉强挤出一张发僵的笑脸,拿起一只卤鸡腿,递到长孙婕面前。
“小公主,来,吃东西,吃东西……”
心中可呕极了,好不容易历尽千辛万苦才熬到今天,眼看着大功就要告成,没想到现在却沦落到要哄女人吃饭的地步。回想起自己这些年的凄惨遭遇,牛奔星长叹一声,唉,真是虎落平阳遭犬欺!
长孙婕抿抿唇,接过鸡腿啃了几口。“牛大叔……”她欲言又止。
“嗯?”牛奔星侧眸。
“那……我爹……长孙畅是什么人?”
“他?”牛奔星哼了一声,不屑地撇撇嘴角。“他算什么东西!想当年,他不过是我手下一名小小的……”
不过,长孙畅好像也不算是他的手下,牛奔星葛地顿住,想了想,又狠狠啐上一口。“这种人居然也能当上太守,真是小人当道,北胡没救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