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玫-蓝第斯回到巴尔漠已经有三天,管家女乃女乃美芙看见她时惊讶极了。他们在等待新的巴尔漠伯爵夫人,可等到的却是芮玫小姐。
她立刻投入最疼爱她的这个老女人的怀抱,抱着她发胖的身体,听着她熟悉的声音:“天哪,芮玫小姐?出了什么事?这是你出嫁后第一次回家,可是你为什么这么伤心?”
有着灰色眼睛的美芙温和善良,这让芮玫忐忑的心第一次感觉平静。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派人给伦敦和葛莱恩各送了一封信,不论洛伊在哪里,都能看见她的决定。
现在她把自己关在她原来的房间里,不愿意见任何人。
带着安妮回到巴尔漠的凯恩听见妹妹在城堡里,同样感到诧异,他不顾她的反对,径直敲开她的房门,把她从哀怨中拉起。
“芮玫,你该死的在搞什么鬼?”看见她憔悴的表情,他忍不住诅咒,“你看看你,苍白得根本就像个幽灵。”
芮玫的眼泪滑下她比白瓷还要透明的脸颊,抱着凯恩的身体哭泣,断断续续地抽噎:“哦,凯恩……你要赶我走吗?你也不要我了吗?”
“不要你?出了什么事?你和洛伊发生了什么事?”凯恩细细地凝视妹妹悲痛的表情,“那个混蛋!他答应过我会好好对待你,他到底做了什么?”她永远天真快乐,就像散播欢乐的天使的妹妹居然会这样伤心,他们巴尔漠城堡的公主,现在却把自己弄得如此悲惨。他有杀人的冲动。
芮玫哭得更凶了,一见到亲爱的人她就再也忍不住,“凯恩。他不信任我,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他认为我诡计多端,不择手段。而且他……他一点儿也不爱我……”
凯恩更加无措地抱着哭得更大声的芮玫,他怒火高涨,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杀了那个混蛋。”
“砰!”他打翻一个花瓶,这震醒了自怨自艾的芮玫,她怎么忘记凯恩的脾气有多大?虽然他表面上看来不愠不火,可是亲近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有多么可怕。
“不,凯恩。”她揪紧他的衣服,“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不需要你再为我做什么。如果你真爱我,就照我说的办。”
凯恩皱起眉,“什么决定?”
“我要请求亨利国王废止我们的婚纸。”
洛伊再次催促脚下的骏马快速前进,已经把他带来的土兵远远地甩在身后。咆哮的风如刀子般刮着他的脸他也毫无所觉,还有迎面而来的风沙,罩得他浑身上下都是泥土。由于缺少睡眠,他的蓝眸里充满血丝,全身肌肉都因过度劳累而酸疼。还有他的马,同他一样快要休克了。
但他不让自己休息,也不让自己停下来。一收到那封让他心脏停止的信,他就这样一路奔向巴尔漠。他分不清楚自己是过于愤怒,还是过于惊慌,他只知道先找到芮玫,一定要找到她!
入夜后,经过三天三夜的长途跋涉他终于赶到了巴尔漠。城上巡夜的士兵立即发现了他,但没有人看出他究竟是谁。他只有一个人,随从们还没能跟上他如飞的骏马,被他摔在好几里后面,他大声叫喊着开门,声音里充满威严。
这让那些巡逻的士兵一阵慌乱,赶紧通知凯恩伯爵。
芮玫是被人从床上摇醒的。这几天她非常嗜睡,再加上心情沮丧,她几乎吃不下东西。所以被人硬从床上叫醒后,她的头不自觉地一阵阵抽痛。
“美芙,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这个时候把我吵醒?”她有些生气,脸色也不好。
“亲爱的,我知道你不太舒服。”美芙心痛地看着她回到家后就没有笑过的小姐,“可是您的丈夫来了。他正在大厅里大声叫嚷着要见你。你知道,他看起来非常的……”她打了个冷颤,没想到小姐会嫁给这样粗暴的男人,她还以为葛莱恩伯爵是个像小姐说的那样温和的人呢。
“他怎么了?”这一下,头更加疼了,但是头脑也倏地清醒,芮玫感觉不妙,“他为什么会来?”。
“他很生气,正在大发雷霆,非常的可怕。他在大厅里和爵爷互相叫喊,然后爵爷就让我来叫你。他要立刻见你。”
“不。”她直觉地低喊,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告诉他,我不见他。”
“可是,芮玫小姐,他看起来不允许拒绝,而且他是你丈夫。”老妇人为难地看着她。
“他很快就不是了。”芮玫咬住下唇,“照我的话去告诉他,别让他进我的房间。”她态度坚决地说。
“是,小姐。但我不认为伯爵大人真的会……”在芮玫严厉的眼神里,老妇人退出房间,无奈地摇头。
芮玫陷入自己的思绪。他为什么来得这么快?离她的信离开巴尔漠还不到十天。按照路程来算,从巴尔漠到伦敦怎么也要六七天呀。美芙说他很愤怒?他不是该高兴的吗?她的这个主意对他们两个都有好处,既不会带给他伤害,也可以给他自由。如果在这件事里,有人需要痛苦,那也是她,绝对不会是他……”
她的房门忽然剧烈地撞上门后的墙壁,发出巨大的声响,吓到了沉思的她。芮玫惊恐而愤怒地抬起头,却看见满脸风尘的洛伊像燃烧着怒火的复仇之神般站在她的门口。
他是如此高大,高大得让她的房间立刻显得似乎有些狭窄,而他凛然的气势和他浑身撒发的热力,也让她觉得不安与惊疑。
她微张着嘴直直地凝视着他。他用脚以和开门时一样大的力勾上房门,然后就直挺挺地站在门前像个巨人般俯视着她。
天,他还穿着盔甲,这让他更加具有威慑力,他像准备扑向敌人的战士,这表情令她害怕。忽然间她想起这是在巴尔漠,不是葛莱恩。这是她哥哥的城堡,他并不能在这里为所欲为。于是她像个典型的梅家人般高高地扬起眉毛,紧张地站直身体,希望这样不会让她自己显得太弱小,然后大胆地走向他,“亲爱的爵爷,我不知道你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别跟我耍贫嘴,葛莱恩伯爵夫人。现在立刻收拾你的东西跟我离开。”他的表情严峻,目光冷硬,话语也同他的盔甲一样冰冷。
她站定在他面前,却发现自己是如此矮小,在他面前,点儿优势都没有,可她还是鼓起勇气说:“不,我不离开巴尔漠,你休想带我走。”
他的怒气透过盔甲传递到她面前,让她浑身发冷,可他还是克制住怒火,继续冷静地凝视她的脸,“我发誓你会跟我一起走,芮玫!”
他冷静的话简直让她发疯,她尝试和他讲理:“大人,既然您看到我的信就该知道我的提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惟有如此才能解除我们双方的痛苦。”
“你的提议?”她的话惹得他脸上青筋蹦出,“你还敢提你的提议?我已经愿意原谅你的胡说八道,接你回家,你还想怎么样?”他既懊恼,又气愤地低吼。
她紧紧把眉头拧在一起,“胡说八道?你以为我是在胡说八道?你又擅自曲解我的意思,哦,天哪。我真的无法忍受你这样的态度,我是认真的。再说一遍,我非常非常的认真。”她也同样吼着道。
“认真?你提议废止婚约是认真?竟然以为我会答应?你不是疯了就是神志不清,或者你该被好好打一顿,这样你就会乖乖地跟我回家。”他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嘴角抽动。
“洛伊。”她的头更加疼痛,而她的身体也开始觉得旋转,他的顽固与愤怒更是让她无所遁从,她用手扶住额头,懊恼地低喊道:“你到底要怎样呢?你既不打算信任我,又从心底里鄙视我。可你又对我提议废止婚约这样的气愤,你到底要怎样?”
“芮玫!”他在她跌倒前接住她的身体,焦急的蓝眸急切地审视着她的全身,飞快地把她抱上床,“天,你怎么了?”
她皱紧眉,让那难受的昏眩过去,不知所措地说:“我……我也不知道,过一会儿就会好的。”
他在这时才发现她的消瘦与憔悴,心脏猛地缩紧,痛楚以他不能理解的迅速方式打击他的全身,他的怒火立刻消失,“上帝。你居然这么瘦,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怒火又倏地窜起,以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方式温柔地刷过她的面颊。
他的关心让她哽咽,眼前顿时一片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冰冷的盔甲靠着她的身体,让她再次感觉颤栗,她别过头去,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辛酸的泪水。
他则以为她在拒绝他的关心。忽略内心深处尖锐的刺痛,他深吸一口气,控制自己的语气,低沉的声音传到她耳里:“我们明天就回家,芮玫。我就是来接你的。”
不知为什么,他这样温柔的口气让她忍不住哭泣,她把头埋进枕头里,不想听见他的话。可他并不让她如愿。洛伊轻轻勾起她的下巴,让她被泪水浸湿的眼对着他深沉的眼。
芮玫看着他忽然间充满爱意的表情深感不解,她恐慌地喃喃自语:“你为什么要接我回去?你既不相信我,也把我看得如此不堪。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她的指责居然让他感觉不安,芮玫诧异地看着他眼里闪过的光芒和他忽然变得严肃而有些小心翼翼的表情。他再次深吸一口气,眼神以令人惊讶的专注直直地望进她的眼里,他的话温柔而让人心碎地响起:“芮玫,因为我爱你,所以我要你回家。”
她惊恐地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她一定疯了,居然听见他说爱她,这怎么可能?他从没有对她说过这句话,更不能在现在……
她不相信!她的眼神如此告诉他,让他一阵心痛,他双手捧住她的脸,更加深情地说:“我爱你,芮玫。我的确在说我爱你!”
眼泪无声地落下,滴在洁白的被单上,她的大眼圆睁,一眨也不眨地瞅着他;瞅疼他的心。她的下唇被她过于用力的牙齿咬得雪白,她的棕眸因为她的眼泪变得更加清澈晶莹,还有她异常苍白的脸颊,让他明白他早就应该告诉她这句话,而不是等到这个时候;
“洛伊,你真的在说爱我吗?”在他等待得绝望的时刻,她的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
他压抑住自己喉头的硬块,把她搂进怀里,“是的,我在说爱你。”
她的小手却把他轻轻推开,剔亮的眼眸审视他的脸,“可是为什么呢?你为什么现在对我说爱我呢?”
“爱还需要理由吗?当我发现的时候,你就已经在我心里。”他并没有说谎,的确他无法把她挤出心门外。她那开朗的笑声,她那独特的高贵,还有她哭泣时的脆弱,还有她在说爱他时全然的深情与信任都让他感动,让他着迷。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无法摒弃在心门之外。
她等这句话等了有多久?久得她都不记得了。她流下欢喜的泪水,静静地瞅着他深情的眼神,以梦幻般的声音问:“那么你是相信我了吗?相信我对你说的一切都是事实了吗?”
他的眼里掠过苦涩,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欺骗她。
他诚实的反应击碎她所有的美梦,她猛地推开他,无法置信地控诉:“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那么你怎么说得出爱我呢?”
她的语气让他痛楚地扭过头去,脸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这和爱不爱你无关。”
“当然有关系。你怎么可能爱上一个连你自己都看不起的女人?”她的语气更加激烈。
“我没有看不起你。”他立刻否定。
“不,你有。你曾经指责我陷害依莲,诽谤她的荣誉,甚至伪造信件以博取你的信任!你认为我虚伪、阴险,而且为了自己可以不择手段地伤害他人!”这些话让她内心一阵痉挛,痛苦地闭上眼睛缓解身心的痛楚。
“那又怎么样?”他忽然双手攫住她的身体,眼睛发红地看着她,“即使这样我依然爱你。无论你怎样,我都爱你了。芮玫,所以你赢了,我就是来告诉你。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怎样的人,我都爱你,也可以不计较你犯的任何过错。”他已经做了这一生最大的投降,完全地投降,输得一无所有。只要能得到她,他可以忽略一切,原谅一切,也忘记一切。他为自己这样爱她而感到痛苦,可失去她会让他更加痛苦。
“不。”她大叫着后退,泪水疯狂地滚落,“我没有犯过任何错误。如果我有错,也只因为我盲目地相信过你的承诺,并且用我全部的热情来爱你!”她屈起双腿,双手脆弱地抱紧膝盖,觉得某一部分的她正在慢慢地死去。
“你得公平,芮玫。在我亲眼看到你做的那些事后,你叫我怎么相信你?我说了,我可以谅解你的行为,因为你只是希望我爱你一个,而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我告诉你我现在只爱你,再也没有其他人。你还想怎么样呢?”他已经献出他的一颗心,给予她全部了,为什么她还不满足?
她继续不断地摇头,“你根本不懂,根本不明白!你甚至不了解我……”她太过心痛,心痛到已经麻木。难道她只是要求他认清她的为人就这么困难吗?
“我的确不了解你,芮玫。你究竟要证明什么。究竟你要的是什么?”
“我要你相信我!”她大喊道。
他闭上双眼,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生平第一次的手足无措还有深深的沮丧,“我不能!”他转过头去不看她必然会有的失望,她的眼泪和痛苦让他受不了。
他的话彻底粉碎了她所有的希望,她把头从膝盖上抬起,长发披散在她苍白的脸颊边上,让她看来脆弱而易碎,但她只是冷静地说:“请你出去,葛莱恩伯爵。”
“我不能,芮玫。你得和我一起走。”
他的坚定并没有改变她的决心,她凄楚地摇着头,
“没有信任的爱不是我要的。既然你已经证明你无法信任我,那么我只能请求解除我们之间的婚约。你知道这并不困难,而且你也不用担心会影响到你的名誉。提出的人是我,国王要责怪也只会怪我!”,
她的固执和她冷静的解释让他觉得愤怒,他霍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眯起眼看着她,“你就那么急切地要废止我们的婚姻吗?连我对你的爱都不屑一顾?”他已经掏出他全部的心,而她还是这样一意孤行?
“你给我的爱不是我要的。”
这句话深深地伤害了洛伊。他的眼神再次转变为坚硬,冷硬得如北极的寒冰,“你的话让我惊讶,因为你总是表现得急于得到我的爱,甚至不惜用卑鄙的手段。”
这样冷酷的语气切割着她的身体,她本能地瑟缩又立刻用同样的冰冷武装自己,她强迫自己抬起头凝视他的冷漠,再次看清这个她深爱的男人的脸,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见面,她可以肯定自己的余生将在痛苦里度过,可她别无选择,她有她的自尊,“不管我曾经用什么手段想要得到你的爱,但现在我可以向你保证那都是过去式了,你不用再担心我会侮辱您的姓氏,我马上就再也不是葛莱恩伯爵夫人了。”
“我热情地期待。”他甚至绅士地向她行礼,眼角的线条就像青铜的雕像,嘴角的嘲弄压迫着她的心。
“我希望我们永远不要再见面,葛莱恩伯爵!”她愤怒地回答。
“我也可以向您保证,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洛伊的脸上终于有了愤怒的神情,他的眼里射出火焰,嘴角紧抿成直线,急速地转身一刻也不逗留地离开了她的房间。
这一次,芮玫可以肯定他已经准备好永远地离开她的生命,而她的后半生也将在阴霾与黑暗里度过。生命里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期待与希望!
可她不会后悔!wwwwnetwwwnetwwwnet
她后悔了。芮玫坐在大厅里,和其他妇女一起期待着战士们的归来。三个月,三个月来她们得不到任何的消息,也不知道前方究竟发生过哪些激战。他们只是知道,战争正在席卷英格兰北部的大部分地方,由于巴尔漠在最南部,因此她们根本得不到任何消息。
凯恩在她的请求下,准备替她向国王申请废止婚姻时,他告诉她她一定会后悔,也告诉她任何人都看得出洛伊爱她,她拒绝他简直是最愚蠢的行为。可他们都不知道她拒绝的原因,他爱她是她的期待,可是爱里最基本的信任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但现在她问自己,洛伊为什么要相信她?
她从来没有站在洛伊的角度替他想过。她太过沉浸在自己的悲哀里,根本看不清他的世界。如果她是他,有人告诉她,她被人利用,被欺骗了感情,她必然会需要证据。像他那样一个对自己有信心,又有荣誉感的男人,不会轻易地相信别人诽谤任何人的人格。而当他得到她给的证据时,却发现那并不是依莲的笔迹,他当然会生气,会指责。
她现在发现她气他并不是因为他指责她,而是他甚至不去证实就只认定那些信不是依莲写的。他还是不够爱她,没有爱到像他爱依莲那样。他可以毫不怀疑依莲的人格,却可以立即就否定她的诚实。或者在他看来,他宁愿相信是她在说谎,而不是依莲一直在欺骗他吧?人总是希望自己最爱的人是最忠实于自己的。
可她不该就这么提出废止婚姻。她应该再争取一下,和他争吵,强迫他去证实,她可以肯定一定是依莲耍了诡计,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笔迹,但这一定不是无法做到的行为。依莲就这样做到了,不是吗?
可她轻易地就放弃了,轻易的!她知道自己也伤害了洛伊,无论他究竟怎样想她,怎样轻视她的人格,她都还是伤了他的心。他来请求她回去,说他爱她,而她却告诉他她不要他的爱。洛伊-蓝第斯这样高傲的男人要他承认爱上一个他根本看不起的女人是多么艰难的事实,而她其实该感到骄傲,因为他爱她不是吗?而且他说只爱她一个!
她把脸颊埋进裙子里,不让别人看见她眼里的痛苦。是她选择了放弃,她又能怪谁?此刻,她只能静静地等待她最心爱的亲人们都从战场上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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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伊和凯恩站在军帐里商量前进的路线。忽然一个侦察兵慌忙地进来禀告发现了敌人的行踪,而且就在离他们不远处,随时准备进攻。
“命令大家立刻准备,快!”他和凯恩惊慌地对视一眼,没有多耽搁一秒钟迅速地穿上铠子甲。
“他们不可能这么快,昨天还说他们没有渡河,正在几百英里外。”凯恩磨着他的剑。
“看来我们的情报有误。”洛伊简短地回答,已经步出营帐。
“大人,我们被偷袭了……”士兵的声音响起,洛伊立刻下令迎战,一场恶战在平原上展开,双方都毫不珍惜对方的生命。
顿时血流成河,到处是嘶杀声,叫喊声、马匹的嘶鸣声和军官的命令声。洛伊的战马被人砍倒,他只能徒步战斗。他的剑挥得比任何人都要快,也都要高,他手起剑落,不断地欠杀着所有胆敢欺近他的人。在他身后,留下敌人的哀鸣声和痛苦的倒地声。
忽然他看见凯恩受到袭击,他的背部由于无人保护而正遭受危险,他飞快地向凯恩的方向移动。在对方挥剑袭击前,他择倒了对方!
凯恩感激地看着救他一命的朋友,“谢谢。”
“不用。”洛伊又挥剑砍倒一个,“这是还你上次救我一命的恩情。”
他们继续战斗,洛里不幸被砍伤,跟不上洛伊的步伐。洛伊独自一人继续杀敌。忽然在他的四面横出无数敌人,他们像是新到的对方的生力军,把他团团包围,他奋力砍杀,丝毫不顾及自己的生死。
一刀,他觉得左臂微疼,又是一剑,他的大腿被人划到,可他依然勇猛非常地往外突围,发出震撼人心的嘶吼。可是敌人太多,他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最后,他的头上挨了致命的一击,渐渐地他失去了知觉,摊倒在地上,他似乎听见凯恩的惊呼,也听见敌人的欢呼。但这一切对他都已经不重要了,在他的眼里只看见一张无暇的容颜,笑得灿烂而深情的容颜,“芮玫……”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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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玫从梦中惊醒,她的肚子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在她向国王请求废止婚姻后,却发现她怀孕了。她知道孩子是什么时候有的,在那个她彻底心碎的下午。讽刺的是,现在就算她想,也无法废止她的婚姻。更何况,她其实并不想。上帝仍然没有抛弃她,让她还有机会赢得洛伊的爱情。
窗外微微透出亮光,是清晨了吧?为什么堡里忽然喧闹起来,她听见吊桥被放下的巨大声响,难道……
她立刻起床,草草地穿上衣服,冲下楼梯。大厅已经聚集了所有的人,忽然她就看见了凯恩!她在嫂嫂安妮之前奔向了哥哥,她抱着他的脖子痛哭。然后,她又看见好久不见的二哥嘉德,他也完好无损,上帝保佑!她又投入嘉德的怀抱痛哭,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看见她肚子时深受打击的表情。
凯恩看向羞怯的安妮,小声询问:“她有孩子了?”
安妮点头。
他的神色除了悲痛外,更加的沉重,现在他要怎么告诉芮玫?
“凯恩。”芮玫在呼唤他,“我真高兴你们都能平安归来。我们胜利了吗?”
她欣喜的声音让凯恩内心一阵抽痛,“是的,我们暂时取得了胜利。”
“凯恩。你怎么了?回来不高兴吗?”芮玫是如此心细的女孩,她立刻看出气氛有些不对劲,她了解凯恩,如果不是很难过的事,他不会这样沉默地看着她,
“到底出了什么事?”忽然她惊慌起来,想起她被惊醒的事实,这些日子她总是做着一样的噩梦。
凯恩扭过头去不敢看她的脸,神情哀恸。
芮玫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颤抖,“快告诉我,是什么事?”一个认知滑过她的心,冰冷地刺痛她,“是洛伊!”她无助地叫喊,“是洛伊是不是?”她站立不稳,嘉德及时扶住她的身体。
“芮玫。”凯恩坚强地看向她妹妹,她迟早都会知道,“洛伊死了!”
“不。”她仅仅叫了这一声,就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与痛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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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恩、安妮、美芙、嘉德,他们都围在芮玫的床边。她已经醒来,只是视而不见房里的任何人,固执地凝望着窗外的蓝天,一语不发,既没有眼泪也没有叫喊,平静得让人害怕。
“芮玫,我很抱歉没有及时救他。可是当时……”凯恩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芮玫,我最亲爱的女孩。你说说话呀。”嘉德惊慌地看着他的小妹。
忽然,芮玫在众人无措的呼喊声中转头看向凯思,眼神清澈得如透明的琥珀,“凯恩,你说你们没有发现洛伊的尸体?”
“是的。他一路追着敌人而去,我看见他浴血奋战,可怎么也到达不了他身边。我是亲眼看着他倒下的,芮玫。他受了很重的伤,肯定已经死了。我们被敌人打得一路后退,根本没有办法去收尸。等待我们再夺回那块土地,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情了。天气太热,尸体都开始腐烂,而且许多都已经被野兽撕咬……”他停止诉说,不希望她听见更可怕的事情。他当然记得当时的情况,他拼命地想要寻找洛伊,可仅仅看见他的头盔。
芮玫忍不住痉挛,可她的表情还是异常的镇静,
“这么说你们没有人确定他是真的死了?”
“芮玫,他不可能还活着。要不然早就和我们汇合了,我们寻遍了所有的地方,他也不可能受伤逃走,他是个战士,他怎么可能逃走呢?”
“他不会逃走。”芮玫急切地低语,“可是只要不看见他的尸体,我就永远不相信他死了。”
“我找到了这个。”凯恩把头盔拿到她面前。
芮玫立刻紧紧地抱住,仿佛那是她的全部生命。
“天哪,芮玫。你要伤心就哭出来,你这样让我们很担心。”嘉德喊道。
“我没事。”芮玫轻声说,眼神落在他们身后不知名的地方。
凯恩与弟弟对视一眼,他坐到床边,握起妹妹冰冷的手,“你哭呀,芮玫。”
“不,我不哭。”说着,泪水还是无声地涌出眼眶,“我不能哭,觊恩。那样仿佛他真的死了。”
“他是真的死了……”嘉德痛苦地说。“知道我最后一次见他,我对他说了什么吗?”两行清泪沿颊而下,“我对他说我永远都不要再看见他!这绝对不能成为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绝对不能!”她哭喊出来,让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她继续哭着:“我怎么可以对他说这样的话呢?他还没有看到我们的宝宝,没有相信我的话,他不可以就这样离开我。”她低垂着头,任由泪水滚落。
阴沉、悲痛与苦涩的气氛在房间里蔓延,众人的心头都压着沉重的石块,谁也没有尝试安慰她的悲恸,他们能说些什么呢?
芮玫忽然抬起头,“我要回葛莱恩,我要等洛伊回来!”
她的话震动了所有的人,他们都以为她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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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玫回到葛莱恩已经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她每天都爬上城楼去等候洛伊。葛莱恩的许多人都传说着芮玫夫人的疯狂。她不允许任何人穿戴白布,祭奠洛伊,也不允许任何人说洛伊已死。她每天派人打扫他的房间,也每天都要大家跟着她一起去教堂祈祷洛伊的归来。
她甚至还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一直说洛伊很快就会回来。新的葛莱恩伯爵——也就是洛伊的弟弗杰伊也无法劝服她的这些疯狂的决定。虽然杰伊当不了几个月的葛莱恩伯爵,因为如果芮玫生的是个男孩,那么孩子就自然会继承他父亲的头衔。可这些日子,他一直代为管理葛莱恩。芮玫的心里,除了等待洛伊的归来和她即将出生的孩子,她看不见其他任何事,她也不在乎任何事。
她以无比巨大的决心坚信洛伊会回来。有的时候,杰伊觉得自己会被她的决心所感染,仿佛感觉到哥哥真的会再次回到他们一起长大的葛莱恩一样,有的时候,他也会希望芮玫是正确的。
芮玫的确这样坚信着,无论她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在那些最痛苦的日子,她还是依然感觉洛伊会回来。只是他正在受着苦,等到他的苦难结束,他一定会回到葛莱恩。他不一定还会需要她,可是葛莱恩是他热爱的家,他必定会回来!
她来到许久以前她发现的那个绿色的湖泊,每天她都会带着侍卫来这里,坐在那棵湖边大树的下面。今天也并不例外,虽然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而行动也越来越迟缓,可只有这片宁静的湖泊可以坚定她的信念,让她得到新的勇气继续等待洛伊的归来。
她轻轻抚模隆起的月复部,小声对孩子说着话:“宝宝,你一定和我一样相信爸爸一定会回来的吧?如果他看见你,一定会非常的惊讶。而他也会象我爱你那样地深爱你,而且他会全心地信任你,因为你是他的孩子,所以他不会像对妈妈那样地对你。”她不再说话,只是凝望水面,久久以后才重新开口:“其实我不应该向他抱怨,他是个高傲而有荣誉心的男人,他不会盲目相信别人的行为。或者是妈妈奢求太多,奢求本来就得不到的东西。”她的神情落寞,“所以这次他回来,我要告诉他不管他相不相信我的话,我都要跟他在一起,直到永远!”一滴泪水掉进湖里,激起一圈小小的涟漪。
“如果我说我相信你,你会相信吗?”忽然低沉、粗嘎而又带着微微哽咽的声音传来,芮玫瞬间变得僵硬。
有人靠近她身边,她可以听见草叶摇动的声音,她无法移动,不,这不是真的!
“芮玫,亲爱的,我回来了。”
她不用回头都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几个月的痛苦等待在这一刻崩溃,她迅速回过头,却立刻被抱进一个温暖的熟悉的怀抱里。
他疯狂而热烈地吻她,嘴唇、脸颊、眼眸、眉毛……他还温柔地吻去她不断滚落的泪水,热情而小心地拥抱她,轻抚她长而卷的秀发,感觉着这在梦里想了千万遍的柔软娇躯和她贴着他的美好感觉。
“洛伊,哦,洛伊……”她只能发出细碎的申吟,紧紧地回拥着他,需要他用吻和接触来确定他是真实的,不是她又一次的想象。
许久以后,他们才能控制住彼此的情绪,可他依然无法放下她,他开始诉说他的故事。那天当他醒来,四周全是死去的人,他想去追寻凯恩和其他人,但却跌倒在一处不知名的田野里。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是被一个农夫所救。
他不能牵连别人,可是头部受伤的他根本无法再次移动,他的伤太重,足足休息了一个多月才恢复。等到他可以行动,却发现他是在敌占区。想要出去比登天还难,可他还是寻找到了办法,扮成农民终于逃到了比较安全的地方。
然后他就听说战事暂时停止,双方准备谈判。他没有多做停留,立刻就联络到爱德华的人马,接着就马不停蹄地赶回葛莱恩。由于他的急切,送信的人也被他甩在后面,所以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收到他还活着的消息。
“我在夜里都会梦见你,在最痛苦的日子里,我发着高烧,然后一直想着你,我和你还有话要说,我不能让自己就这样死去。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完全地信任你。”
她亲吻他的嘴角,感谢上帝让他可以死里逃生,然后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洛伊,你说你完全地信任我?”他因为伤病和赶路而显得疲倦与消瘦,双眸却还是有神地凝视着她,“是的,我相信你。我在军里每天都在想你的话,想我爱上的你。我问自己,我难道真的会爱上一个那么阴险狡猾的女人吗?你是有荣誉心的女孩,我知道,我一直知道。可我却不愿意相信你的诚实,那只能因为我害怕伤害到自己的自尊。如果我相信了你,就证明我自己是多么的有眼无珠。”他真挚又懊悔地低语。
“不。”她握住他的手臂,“别这么说。像依莲那样的女孩任何男人都不会抗拒的,何况她还计划周详呢。可是你真的信任我吗?不会又是……”
“我真的信任你!”他打断她的话,把她抱得更紧,“不再只是敷衍的回答。”
“可是那些信……”她受伤太深,真的无法完全接受他的话。,
看着她狐疑的双眼,他为自己曾经这样伤害她而心痛万分,“我在军队里想通了她的诡计。我以你和我的名字各让人送了一个口信给她,需要她的答复。她写回的两封信的笔迹完全不同。”
“你去证实了?”她欣喜地问。
“是的。亲爱的,不是因为我还怀疑你,而是我希望让我们之间不再有任何的误会。我那么爱你,怎么可能不信任你呢?和不信任的人生活在一起是不可能的,只是我想通得太晚,差点儿永远失去了你,还好我们有这个小家伙,不然……”他微微有些哽咽地望着芮玫的眼睛,“告诉我,你会试着原谅我犯下的错吗?”
芮玫缓缓地摇摇头,在他紧张的眼神里,她用双手捧起他的脸,“其实没有孩子,我也不会离开你。我已经后悔自己冲动地要求废止婚姻。”看着他惊喜的表情,她露出笑容,“如果你要我原谅你,你得答应一辈子都会对我好。”她调皮地瞅着他。
“不止一辈子,我还向上帝许愿下一辈子。”他亲吻她,以最虔诚的心,“芮玫,我太高兴你在葛莱恩。你不知道当我见到杰伊,听他告诉我说你在这里时,我有多激动。我本来打算立刻去巴尔漠接你,这一次我打算不管你答不答应都要把你带回来。”
“如果我不答应呢?”她眼眸晶亮地望着他。
“我就把你绑回葛莱恩。”他大胆地宣布。
她笑得更加温柔,把头贴着他的胸膛,“我乐于从命,我高傲的爵爷。”
“为什么你会坚信我会回来呢?”他在她耳边低语,双手放在她的小月复上,尝试这新鲜而又让他感动的喜悦。
“只是感觉。”她握住他的手,一起感觉月复中的小胎儿。
洛伊感动地低着头,“我多么幸运,可以得到你的爱,而我差点儿因为我的愚蠢而失去你。”想到那个可能性他都忍不住颤抖,他绝对不能失去她!
“不,你永远不会失去我。我的心从十岁起就是你的,以前没有变过,以后也不会改变。”
“我爱你,芮玫!”他俯与她双眼凝视,念出永恒不变的誓言。
“我也爱你,洛伊。”她拉低他的头,让他们四唇相接。
忽然宝宝动了一下,洛伊惊慌地说:“天哪,芮玫,他在动!”他眼里都是温情与爱,看着他的妻子,也看着他即将出生的孩子。
芮玫笑得灿烂如星辰,她脸上闪烁的是幸福的光,她的手和洛伊的手十指交叉紧紧握在一起,这一生他们都不会再次分开,他们以他们的爱起誓,还有他们的爱的结晶起誓,永远要相互信任,互相扶持,致死不渝地相爱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