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王府的衣幻羽无法放轻松,她来来回回地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一颗心焦急得很。尽管有护卫陪同,另外还有安排在街上的人马遇到危急时可以救援,但她就是忍不住担心,就怕会有个万一。
“幻羽,你坐下来喝口茶,歇会儿。”衣嬗逸见她走了一上午,脚下的地毯都要让她给磨破了,终于开口制止。
“姑姑,我没有办法平静下来。”衣幻羽用力摇头,她无法了解姑姑怎么能这么平静?毕竟姑丈也会有危险啊!
“你在这边焦急对他们一点帮助都没有,不如好好坐下来喝杯茶,相信他们会平安无事地归来的。”衣嬗逸气定神闲,一点都不为他们担忧。
“姑姑,你怎么能这么冷静?”衣幻羽叹了口气,看着悠然自得地喝着三清茶的衣嬗逸。
“不冷静又能怎么办?你认为你有办法助他们退敌吗?”衣烬逸秀眉轻佻。
“没有办法。”衣嬗逸一针见血,教衣幻羽好不沮丧。
“所以你现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待在家里等他们回来。”
“是。”衣幻羽乖乖坐下,再看看仍旧一派镇定的姑姑。她曾听爹爹提过,姑姑年轻时随着姑丈纵横沙场,或许是见惯了大场面,姑姑才能够处变不惊吧。
“有你姑丈在,冀连城不会有事的。”衣嬗逸向她保证。
听闻姑姑说姑丈会保护冀连城,衣幻羽总算不再不安,可以稍稍静下心来陪姑姑喝三清茶,品尝梅花的清雅香气了。
“你很喜欢冀连城?”衣嬗逸天外飞来一笔。
“我爱他。”衣幻羽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坦白陈述。
“那么就记住你对他的感情与爱意,别让人有破坏它的机会。”
“破坏?”衣幻羽不懂,有谁会来破坏?
“我只是提醒你,并不表示一定会发生。爱情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当你认定了这份感情,就不要轻言放弃。”
“姑姑,你为何会突然这么对我说?”感觉上姑姑对她没有之前的冷漠,亲近了些。
“我不怕你知道,我并不喜欢你爹,也不喜欢自己是衣家的人。”如果可以选择,衣嬗逸宁可不当名满天下的衣家女人。
“为什么?”原来姑姑讨厌爹爹,对她的态度才会很冷淡。
“因为衣家的人专拿感情、婚姻做买卖,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成为兰王妃的?这一切都在你爷爷的盘算之中。你爹先前不也替你姊姊与‘冀家庄’订下了亲事?若非‘冀家庄’惨遭灭门,这门亲事是不可能解除的。你爹向来很懂得见风转舵,谁对他有利就待谁好,对他没益处就一脚狠狠地踢开。”衣嬗逸冷冷一笑,语气中尽是嘲讽。
衣幻羽了解她说的全都是事实,可听在耳里依然是不好受。类似的话冀大哥也曾对她说过,她的家人在利益考量下,常会满不在乎地做出伤人的事,或许大姑姑也是受害者之一,现下才会以过来人的口吻给予她忠告。
“所幸老天爷眷顾,我的婚姻虽是在你爷爷的期望之下达成,可并不表示我就不爱你姑丈。假如我不爱他,没有人能强迫我嫁。我要说的是,假如你爹不同意你嫁给冀连城,你该怎么办?你敢为了他反抗你爹吗?”衣嬗逸深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已手中。
“我敢!我爱冀大哥,不管谁阻止,我都要和翼大哥在一起!”衣幻羽咬着唇办,以坚定的语气回答。
“你能这么坚定很好,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不幸的例子。”衣嬗逸语带浓浓哀愁。
“姑姑指的是……”
“除了你小姑姑还会有谁?”一讲到被迫与世隔绝的妹妹,衣嬗逸便开心不起来。
“小姑姑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外头将小姑姑传得难听不堪,家里的人甚至不肯谈论小姑姑,让她无法了解小姑姑究竟是怎样的人。
“我也不清楚,我一直待在外头,偶尔和她以书信往返,她和未婚夫、冥剑渊三人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她怎么都不肯说,连我要接她到京里来她都不肯,只愿待在寺庙里,如同外界所传,日以继夜地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她的一生全毁了,让冥剑渊给毁了!所以我不会原谅冥剑渊,永远都不会!”衣嬗逸谈到冥剑渊时咬牙切齿,对冥剑渊恨之入骨。
“我听人说,是小姑姑她要盗取冥庄主的剑谱,结果被冥庄主发现了……”衣幻羽小声嗫嚅地说道,毕竟小姑姑有错在先,恨冥剑渊似乎不太对。
“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嬗净不会半点武艺,她偷剑谱做啥?他人说的难道真是事实吗?”衣嬗逸反问衣幻羽.
“……我听说小姑姑承认了。”
“总而言之,我不信嬗净会那么做。好,就算她偷了剑谱又如何?不过是借冥剑渊的烂剑谱来看一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唉!你又在护短了。”兰墨尘不知何时回来了,一进门就听见妻子所说的话。
“你的意思是指我妹妹做错了?”衣嬗逸抬头怒视丈夫。
“没,她没错。我说冥剑渊的剑谱能让她偷,是冥剑渊的福气,他不该耿耿于怀。”兰墨尘太了解妻子的想法了,也不想拿这事和妻子争论,况且就他看来,不过是一本剑谱罢了,实在无须大惊小怪。
衣幻羽顾不得姑姑和姑丈谈话的内容,她由椅子上跳起,眼眶含泪,笑望平安归来的冀连城。
“我回来了。”冀连城同样笑着,深情地凝望她。
“你受伤了。”她不舍地看着他渗血的臂膀。
“一点小伤,不碍事。”
“你总说是小伤。”
“真的是小伤。”他低低地笑了,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他们两人旁若无人,眼中仅容得下彼此的身影,一旁的胡老六受不了地直翻白眼,干脆避开来,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衣嬗逸与兰墨尘亦不想打扰这对小情人,两人默默地退开。
“我得先看看你的伤口才行。”唉!打从他们重逢之后,她总是见他带伤。
冀连城很乐意让她检查身上的伤势,衣幻羽仔细检查,为他的伤口上药之后,终于放心了。
在她细心为他包扎时,冀连城的双眼始终无法自她身上移开。曾经以为自己很不幸,失去了家人,还得远走大漠,可从今以后他不再这么认为了,他是多么的幸运,因为身边有了她。
“一切都还顺利吗?”确定他的伤口无碍之后,她才开口询问有关今日进宫一事。
“虽然途中遭遇王将军的狙击,但我们很顺利地将他擒抓住,兰王爷和我便带着王将军进宫面圣。”不想让她知道他们在街心遭遇的冲突,他几句话草车带过。
“皇上怎么说?”他的深仇大恨是否可以得报?她紧张得小手微微冒汗。
“见到名?与证据后,皇上非常震怒,立即下令捉拿相关人等,发落大牢、等候调查。”东暖阁差点被怒火高张的皇上给拆了。
“王贵妃、五皇子和王将军都成了阶下囚?”
“没错,虽然他们极力狡辩,但我所掌握的证据让他们哑口无言,认罪是早晚的事了。”冀连城信心满满。
“冀大哥,我一直很好奇,究竟你手中握有的证据是什么?”他从来都没提,她也没问过,但现在她好奇得很,想知道到底是多有力的证据能教王贵妃他们哑口钮些曰。
“要毒杀太子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得要有缜密的计划,外加威胁利诱太子身边的人帮忙才有办法得逞。五皇子担心仅仅是派人传话,恐怕无法让被他收买的人信服,所以只要他要下达命令,皆会亲自写一封信命人呈交,而我手中掌握的正是他写给偷偷在太子饮食中下毒的宫女——喜鹊的信。喜鹊因家乡老母的性命掌握在五皇子手中,在五皇子的威胁下,唯有每天偷偷对太子下毒。”喜鹊是太子的贴身宫女,她服侍太子已久,又忠心耿耿、从不出大错,甚得太子信赖,因此王贵妃与五皇子才会找上她。
“如此说来,喜鹊也是受到胁迫,万不得已才那么做的。”衣幻羽同情喜鹊的遭遇,在主子与母亲之间,不论选哪一边都不对,想必喜鹊一定每天都活在痛苦当中。
“不错,喜鹊受迫于五皇子,每天都活在惊恐当中,她无法信任五皇子,所以五皇子写给她的书信,她并没有照上头的意思烧毁,而是悄悄藏起。当太子死后,我的舅舅也惨遭杀害,喜鹊明白她会是下一个目标,所以偷偷将所有事都书写下来,连同五皇子的书信,隐密地托人带出宫。没多久,果然喜鹊就被发现溺死在御花园的水池中,至于她的死因也被归为不小心跌落水池淹死,她托人带出的书信则辗转流落到我手中。五皇子从旁得知喜鹊握有证据,才会派人到处寻找,想找出我来。
“那喜鹊的母亲呢?五皇子可有放过?”
“死了,喜鹊的母亲早在被他们抓走没多久,就被杀害了。只是他们谎骗喜鹊,说她的母亲没有死,不断地威胁喜鹊顺从他们的阴谋,否则她将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她的母亲。”
“权势真的太可怕了,居然能让人做出这些没人性的事。”她感到毛骨悚然。五皇子为了当上太子,为了坐上龙椅,不断地使用计谋,让双手沾满了血腥,被他杀害的人不计其数。
“他已经泯灭人性了。”
“那名?呢?上头真是详实地记录了与谋杀太子有关的人吗?”
“嗯,里头有提供‘雪花飘’的张御医,他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惜与王贵妃勾结谋害太子,还有许多人涉及。”里头的每一个名字都代表了贪婪与。
“好可怕……”衣幻羽双臂环胸,对那些被皇上下令捉拿的人无法感到同情,只为他们感到悲哀。难道权势、名利比良心来得重要吗?
看出她的害怕,冀连城敞开双臂将她纳入怀中。
“别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皇上不会轻饶他们的。”所有人都得为他们犯下的过错付出代价,一个都逃不掉。
“皇上一定也很痛心,他最宠爱的妃子与儿子竟密谋杀害他另一个儿子。”
“这就是身在帝王之家的悲哀。”为了坐上宝座,没有什么卑鄙肮脏的手段是使不出来的。
“唉!”她悠悠地长叹了口气,心头笼罩着一层悲伤。
“别想那些事了,改想想我们吧。”不想她的情绪继续低落,他换了个话题。
“我们?”
“就是我们。皇上已明白所有事,并承诺会还我死去的家人一个公道,所以是我重建‘冀家庄’的时候了。你该不会忘了曾经对我许下的承诺吧?”
“我当然没忘。”怎么会忘,她说过要和他一起重建“冀家庄”,要为他生儿育女,让他不再孤独,她岂会轻易忘怀?
“没忘就好。我得先回‘冀家庄’一趟,所以无法亲自护送你回‘衣家庄’去,只能派老六护送你回‘衣家庄’。等我在那儿找好可以信任的人,让他们先清理毁去的“冀家庄”后,我就会上‘衣家庄’提亲去。你愿意等我吗?”在重建“冀家庄”之前,有太多事等着他去做,何况他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迎娶她进门,以至于无法亲自送她回“衣家庄”,唯有派遣最信任的胡老六护送她,再加上兰王爷也言明会派一队人马与婢女护送照顾,所以她的安全不会有问题,他是可以安心的。
“我愿意,当然愿意!”她忙不迭地点头答应,激动地将他拥抱得更紧。不论多久,她都愿意等他!
怀抱着她,冀连城的心灵已获得平静,沈郁心中已久的悲忿平息了。
“我会去接你的,一定会去接你。”有她的未来将是一片光明。
“我等你,一定会等你。”对他,她充满信心。
“我会接你。”
“我会等你。”
蓦地,两人相视一笑,紧拥的身躯贴得更密,感受着彼此如擂鼓般的心跳。
冀连城做了他回来后最想做的事!俯下头吻住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以吻为誓,他一定会登门提亲娶她为妻的!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衣幻曦放声尖叫,双手捂着耳朵,狂乱地摇头,地上已是一片狼藉,能扫的、能摔的全让她给毁了。
“乖女儿、乖宝贝,你冷静点儿!”衣桦耀冷汗频冒,劝着宝贝女儿。
“爹,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美丽的衣幻曦就要崩溃了,她恶狠狠地瞪着妹妹——如今也是她最痛恨的人。
“其实事情没你想像的严重,何况你先前不是说过讨厌冀连城吗?”衣桦耀以衣袖擦拭额际的汗水。
“谁说的?我哪有说讨厌他?”现下衣幻曦一概不认帐。
衣幻羽默不出声地看着姊姊大发脾气,她没想到姊姊的反应会这么大。先前姊姊明明非常嫌弃冀大哥的,可打从得知皇上命人帮忙重建“冀家庄”,且冀大哥和姑丈力抗王贵妃、王将军和五皇子一事在江湖上传了开来,冀大哥声名远播后,姊姊立刻就改变了先前的态度,对她也更加冷淡。
“这……幻曦,这世间还是有不少男人比冀连城优秀啊!”衣桦耀苦劝大女儿放弃。
原先他为幻羽私自出走一事气得火冒三丈,甚至不想认她这个女儿了,哪料得到幻羽这一走反而是帮助了他,帮助了“衣家庄”。
说来他是幸运的,虽曾错待冀连城,可是冀连城和幻羽如今情投意合,他终究会是冀连城的岳父大人,冀连城不会给他难看的。更重要的是,冀、衣两家能结为亲家,“衣家庄”便又能多一个强而有力的后盾,怎么算都是得利。现下,只消好好安慰幻曦就没事了。
“不管!我就是要冀大哥!”衣幻曦听不进父亲的苦劝。打从得知冀连城有意娶幻羽为妻后,她的一颗心根本就无法平静下来。为何会这样?冀大哥怎么能如此待她?
不!对不起她的人不是冀大哥,而是幻羽!
“你怎么能这样待我?我是你的姊姊啊!”衣幻曦张牙舞爪地扑向前,她要撕花幻羽那张装无辜的丑脸!她要让幻羽再也无法勾引冀大哥!
一旁的衣桦耀连忙从身后抓住发狂的女儿,贴身丫头彩莲亦挡在衣幻羽身前,不让衣幻曦有伤到她的机会。
眼见姊姊使泼,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对不起姊姊,反而是同情起姊姊来。姊姊素来看重名利权势,当初料定了冀大哥无法振兴“冀家庄”,只能三餐不济、落拓江湖。岂料,其实冀大哥手中握有父母生前留下的财产,虽然不是全部,但也够冀大哥将“冀家庄”恢复旧有风光了。再加上冀大哥先前待在大漠,认识了不少商旅,他自商旅手中买来珍贵的香料,回到中原转手卖给富商贵族,亦赚了不少钱。
姊姊不知从哪儿得知这些事,立即决意当她不曾嫌弃过冀大哥,亦不曾和冀大哥解除过婚约,打定主意非嫁冀大哥不可,而她则成了姊姊憎恶的对象。
“幻曦,你怎么能这样对你妹妹?幻羽她也不是故意的。”衣桦耀不许幻曦指责幻羽,现下幻羽在他眼中可宝贝得很。本以为幻羽对他的用处不大,没想到她会大大地露脸!呵呵!真不愧是他的女儿啊!
“谁说她不是故意的?她偏偏就是故意的!只要是我的东西,她都想抢走!以前我可以不跟她计较,但现在她连我的未婚夫都要抢走,难道我还要沉默吗?”衣幻曦气疯了!
“姊姊,我不曾抢过你的东西,而是你从来就不懂得珍惜,冀大哥就是最好的例子。”衣幻羽不愿再沉默下去。
“你说什么?你竟敢指责我?!?!你这不要脸的小偷!”衣幻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来不敢反抗她的幻羽,居然胆敢反抗她,是谁给幻羽这个胆的?
“好了!幻曦,够了,别再骂你妹妹了,她心里也是很难过的。”衣桦耀说得口干舌燥,就是想化解两姊妹的冲突。
“她难过?她哪里难过来着?真正难过的人是我!爹,你为何要一直帮着她说话?我才是你最疼爱的女儿不是吗?为何你今天改变了先前的态度?为什么?”衣幻曦不满地看着父亲。
“我……唉!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爹当然还是很疼爱你,只是舍不得见你和你妹妹处不好,你们终究是亲姊妹啊!”衣桦耀苦口婆心地要女儿别发火。
“说谎!你现在明明就在偏袒那个不要脸的小偷!”衣幻曦压根儿就不信父亲的说词,在她眼里,每一个人都背叛了她!
“别再用这么难听的字眼说你妹妹了,若教旁人听去,会笑话你的。”
“我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她做了什么好事!说什么要劝冀大哥回‘衣家庄’,她做了没?并没有!她恬不知耻地巴着冀大哥上京城,谁晓得这一路上他们孤男寡女还干了哪些好事!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有没有勾引冀大哥?”愈想心头的火烧得愈旺,光是想像幻羽勾引冀连城的画面就让她受不了!
她要把幻羽撕了,教幻羽以后再也无法勾引男人,特别是她的男人。
衣幻曦再次冲动地冲上前,衣桦耀紧紧抓着女儿,不让她坏了事儿。
“幻曦,你冷静点,别伤害你妹妹!”冀连城就要上门来提亲了,假如幻羽的脸上有个伤痕,他要如何向冀连城交代?
“我就是要毁了她,不让她在我面前洋洋得意!”衣幻曦的声音拔高。
“我没有勾引冀大哥,我和他是两情相悦的。”衣幻羽没忘了大姑姑对她的交代。既然她爱冀大哥,就得守住这段感情,不管姊姊再生气、再不谅解,她都不会傻得放手,因为她晓得姊姊从头到尾都不曾珍惜过冀大哥,姊姊要的是冀大哥的名声与金钱。
“你还敢说!你还敢说!”衣幻曦觉得她整个心口都要气炸了,怒气使得她力气大增,教衣桦耀快抓不住她。
“离蝶,你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来帮我抓住大小姐!”衣桦耀筋疲力竭地吼着幻曦的贴身丫鬟。
“是。”白离蝶听从衣桦耀的命令,帮忙挡着衣幻曦。
“你敢挡我?我也讨厌你!”无法抓伤幻羽,幻曦干脆将怒气全发泄在白离蝶那张过于美丽的脸上。
白离蝶被抓破了脸,痛得她直皱眉,可是她没有闪躲。
“姊姊,你别这样对待离蝶!”衣幻羽看不过去,出声阻止。
“她是我的丫头,我要怎么待她是我的事,你凭什么千涉?”衣幻羽愈是阻止,衣幻曦就愈是要伤害白离蝶!
“幻曦,够了、够了!”衣桦耀一个头两个大,眼见爱女失控,他比任何人都要来得苦恼。
“你也和幻羽一起嘲笑我是不是?我告诉你,你永远也无法在我面前得意的,因为你不过是个卑贱的丫头!”此刻,所有人衣幻曦都看不顺眼。
全江湖的人都知道冀连城要上“衣家庄”来提亲了,但他要娶的人不是和他有婚约的自己,而是妹妹!所有人都在笑话她,说冀连城不要她!她可是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称的衣幻曦,怎么会有男人不肯要她?一定是幻羽从中作梗!不知幻羽对冀连城说了多少她的坏话,冀连城定是受到了蒙骗,才会对她这么无情!
“姊姊,别再说了!”衣幻羽宁可姊姊将怒气发泄在她身上,也不希望她波及无辜的人,况且姊姊说的话太过分,也太伤人了。
“幻曦!”衣桦耀喝止女儿,要她别太过分。
“怎么?不许我说?难道我有说错吗?你们别假惺惺了,她不过是个不被承认的贱丫头,我想怎么待她就怎么待她,今天就算我拿刀画花她的脸,她也不得反抗!”衣幻曦恨透了他们每一个人。
白离蝶听见衣幻曦的威胁,没有害怕、没有恐惧,脸上维持一贯的淡漠,仿佛衣幻曦要划花的脸不是她的。
“幻曦,你别太过火!”衣桦耀动怒低喝。
“呵!真心疼怎么不敢承认她?”衣幻曦冷冷一笑。白离蝶的身份在“衣家庄”本来就不是个秘密,爹爹竟然可笑地怕旁人知道他有这么个私生女!
“好了,你累了,净是胡说八道。爹爹知道你的心很痛,可是事情已发展至此,你就接受了吧!你放心,凭你过人的美貌,只要是你看中的男人,没有一个会不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的。爹爹会多多帮你留意,肯定会为你找到比冀连城更好的男人来与你匹配。”衣桦耀连忙转移话题,安抚着女儿的情绪。
“我说过我不要别的男人,我就是要冀大哥一个!”衣幻曦根本听不进旁人的劝,打定主意非要冀连城不可。
冀连城不可以不要她!他不可以!
衣幻羽长叹了口气,只要一有事,姊姊向来就是怪罪旁人,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要到何时姊姊才会真正的自我反省?
“我告诉你,你得意不了太久的,等冀大哥看见我时,他就会发现我才是他要的那一个!至于你?哼!”冀大哥不会舍弃国色天香的牡丹不要,屈就一株不起眼的小草的!
衣桦耀苦恼地看看幻曦,再看看幻羽,最后他的目光心虚地不敢看向沉静的白离蝶,赶忙转向别处。
衣幻羽由着姊姊说去,反正她相信冀大哥,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因为姊姊的不满与不悦而有所改变。
衣幻曦忿忿地抹去脸上不甘的泪水,恶狠狠地瞪了幻羽一眼,这才离开大厅回房去。接下来她要等冀连城来到“衣家庄”,届时她将会好好地妆点自己,绝对要让冀连城的眼睛无法自她身上移开,从此忘了幻羽那个贱人!
白离蝶漂亮的脸蛋挂着血丝,她的表情依然平静无波,宛如一点都不痛地跟着衣幻曦离开。
“幻羽,别把你姊姊刚刚说的话放在心上,她是无心的。”明知幻曦是有意的,衣桦耀还是帮幻曦打圆场,安抚幻羽。
衣幻羽看着柔声安慰她的父亲,突然间觉得好悲哀。当她没有利用价值时,父亲对她是爱理不理的,当她有了对“衣家庄”的价值时,父亲马上改变对她的态度,这不禁让她又想起大姑姑说的话,莫怪大姑姑会不喜欢爹、不喜欢“衣家庄”,现在连她都觉得待在“衣家庄”无法让人太愉快。
还有,离蝶也是一个牺牲者。父亲为了自己的名声,不愿意承认离蝶的存在,让离蝶从小就当姊姊的丫鬟,是不是有天离蝶若对“衣家庄”有了价值,爹就会承认她了?
“你怎么这么看爹?还是不开心吗?没关系,我会再说说你姊姊的。你知道,她就是有口无心,常常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幻羽看他的眼神,让他浑身不自在,仿佛他犯了天大的错误一样。是他多心了吧?幻羽一向很尊敬他,怎么可能会觉得他做错了事?
“爹,这些年您快乐吗?”她好想知道精打细算的爹爹是否感到开心?
“当然快乐!有你这么乖巧的女儿,爹爹怎么会不快乐?”衣桦耀理所当然地回她。
“是吗?”她不懂爹爹的开心,亦无法体会,只感到浓浓的悲伤。
“是的。以前爹爹太忙,不小心疏忽了你,但你也成长为一个好姑娘了,不用爹爹担心。不过爹爹可以向你保证,从今以后,爹爹不会再不小心疏忽你了,爹爹会像疼爱你姊姊一样地疼爱你。”衣桦耀认为当他许下了承诺,幻羽一定会开心地流泪,可是幻羽没有,她仍旧以他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他,就像当年二妹嬗净看他的眼神般……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努力抛去猛然浮现心头的歉疚。
他没有错!他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光耀“衣家庄”的门楣,他怎么可能会有错!
“你啊,就安心地等着你的冀大哥带媒人上门来提亲,其他的全都别去想,放心。”衣桦耀慈爱地要伸手拍拍女儿,岂知衣幻羽却闪了开来,让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尴尬地笑了笑。
“爹,您去看看姊姊吧,我没事的。”衣幻羽为父亲化解尴尬。
“呃……对,好,我这就看你姊姊去。”衣桦耀连忙离开。
“小姐,你刚刚是怎么了?老爷他好不容易待你这么好,你怎么会闪开来呢?”彩莲不懂。
“没什么,我只是累了,想回房去休息。”不想让彩莲知道她心情的起伏以及对父亲和姊姊的观感,她随意找了个借口。
“也是,方才大小姐太坏了!她的心眼再这么坏下去,可还得了,绝对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她的!”彩莲为她大抱不平。
“你别胡说八道!”衣幻羽轻斥。
“是。”彩莲吐了吐舌头,护送衣幻羽回房休息。
尾声
原以为从今以后都不会再踏进“衣家庄”大门一步的,再次来到“衣家庄”的大门前,冀连城心中有了另一番感受,因为这回他是带着喜悦的心情前来。
“这衣家庄的朱红大门看起来仍旧是那么不讨人喜欢。”胡老六搭上冀连城的肩,眼神充满鄙夷。若非他挺喜欢衣幻羽的,举双手赞同冀连城娶她为妻,不然就算是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都不肯再到“衣家庄”来。瞧他先前为了护送衣幻羽而来过一趟,如今再陪同冀连城上门提亲,不知情的人说不准要误以为他多喜欢“衣家庄”咧!
“幻羽不讨人厌就行。”冀连城的心情无比轻松。
“瞧你得意得像得到什么宝贝似的!”胡老六故意糗他。
“幻羽的确是举世无双的宝贝。”冀连城笑得聿福洋溢。
“好了、好了,这些话你留着对幻羽说便成,不必对我说了。”胡老六听了头皮直发麻,莫非得到幸福的男人全都会变了样?
“冀庄主,咱们这就进去吧。”媒婆等了许久,终于不耐地开口。
“对对对,咱们这就去见你的心上人去!”胡老六拥着冀连城进去,早些将这门亲事敲定,早些将衣幻羽娶进“冀家庄”,从今以后不再跟“衣家庄”有所牵扯,多好。
“衣家庄”的家丁等候他们已久,见到他们出现,立即态度恭敬地迎接他们,不再像往昔般对他们嗤之以鼻。家丁前后态度差异巨大,让胡老六看了直摇头。有什么样的主人就会有什么样的家仆,主人和家仆都是一个德行!
冀连城一行人尚未踏进“衣家庄”,衣桦耀与长子衣幻文就赶忙出来迎接,父子俩脸上皆带着灿烂的笑容,视他们为贵客。
“连城贤侄,你总算来了!这一路还顺利吗?”衣桦耀笑得好似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冀大哥,我们全庄上下可是日日夜夜盼着你来,好不容易总算等到你了!”衣幻文也变了另一副嘴脸,说着好听话来讨好他。
冀连城的脸上维持有礼疏远的笑容,并未抗拒衣家父子俩的靠近。
胡老六则一脸像生了病、快吐了的表情,他真想朝衣家父子俩大吼,他们要脸不要?这么虚伪的话他们都说得出口!
“你一定很想见幻羽吧?我已经让人去通知她你们到来的消息,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衣桦耀见冀连城没有抗拒,当冀连城也忘了先前发生过的事,不禁放心地笑得更加开怀。
“是啊!二妹她可也是天天盼着你来呢!”衣幻文和父亲一搭一唱,为的就是显示出他们双方的感情很好,并未有过任何裂痕。
“咱们幻羽的个性就像我,聪明地为自己挑了个好夫婿。”衣桦耀说得好不得意。
“没错!没错!”衣幻文哈哈大笑。
胡老六受不了地直翻白眼。衣幻羽若真是像衣桦耀那才糟糕,就是不像,冀连城才会爱上她。
冀连城始终保持应有的礼貌,由着衣家父子自得其乐。假如得到幸福之前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听衣家父子一搭一唱,说着令人作呕的话,那么他愿意忍受。
“冀大哥!”打从衣幻曦得知冀连城出现后,她就火速地妆点好自己,甚至派其他丫头去绊住幻羽,好让她能抢先见到冀连城。
华丽鲜艳的衣衫与繁复的发髻将衣幻曦妆点得更加美丽,她巧笑倩兮、含羞带怯地凝望冀连城,希望柔媚的眼波能诱惑翼连城,令他当下改变王意娶她。
“衣姑娘。”冀连城冷淡地对她颔首后,便随着衣家父子到大厅去。
笑容登时僵在衣幻曦的嘴角。怎么会这样?为何冀连城看她的眼神没半点惊艳?难道她打扮得不够美丽吗?不然冀连城怎么会不动心?
不,一定是冀连城看得不够仔细,待他看清楚之后,就会发现她和幻羽有多不同,他会重新选择的!衣幻曦拉起裙摆追上他们。
冀连城刚刚坐下,衣幻曦便跟进了大厅。
“冀大哥,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衣幻曦跺着脚,爱娇地抱怨着。
“幻曦!”衣桦耀警告地扬高声音。
衣幻文佯装什么都没听见,别开眼喝着茶。
“冀大哥,你说,你是不是忘了我?”衣幻曦压根儿不把父亲的警告放在眼里,使尽浑身解数想争取冀连城的注意力。
“你是幻羽的姊姊,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你?待我和幻羽成亲之后,随时欢迎你到‘冀家庄’来作客。”冀连城笑得客气。
“什么?冀大哥,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你真要娶幻羽?”她有没有听错?她是如此的美丽,而且就站在冀连城面前,他竟然还说要娶幻羽,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他瞎了?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我怎么会跟你开玩笑。”冀连城反讽她将婚姻当儿戏,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在这世间,并非所有事都会照着她心中的想望去进行。
衣幻曦无法置信地瞪着他,气到全身不住地发抖,恨不得能赏冀连城一个耳刮子。他可知道她是谁?她是衣幻曦!全天下有多少男人恨不得能娶她为妻,她肯看中他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而他居然敢拒绝她?谁来告诉她,她正在作一场可怕的恶梦。
衣幻羽进来大厅前便听见冀连城对姊姊说的话,她佯装没听见,走进大厅。
衣幻曦见妹妹进来,恨恨地白了她一眼。她的幸福就要毁在幻羽手中了,幻羽怎么还有脸再出现在她面前?
“冀大哥。”衣幻羽笑盈盈地看着冀连城,眼瞳因他的出现而增添美丽的光芒。他们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见了,再见面,心中的爱意只会更加浓烈。
“幻羽。”冀连城见她出现,脸上的表情立即丕变,浓情密意地站起身迎接她。
两人含情脉脉,一切尽在否言中。
四周的人完全可以感受到他们之问强烈的爱意,衣桦耀满意地笑咧了嘴,衣幻文满意地直颔首,胡老六则不住地掩唇窃笑。气急败坏的唯有衣幻曦一人,她怒目瞪视他们两人,可是却没人理会她,这算什么?!
“呵呵!其实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们两个比较适合,只是我一直没说穿罢了,我要的是你们能自动发现对彼此的爱意,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呵呵!连城贤侄,你不会怪我先前对你太无情吧?”借口衣桦耀老早就想好了,无论情况变得有多难堪,他都会想办法扭转乾坤,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谎。
胡老六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这么厚脸皮的话衣桦耀都说得出口,果真是不要脸至极!
“是,小侄明白叔父用心良苦。”冀连城给了衣桦耀台阶下。
衣幻羽感激地看着他。虽然大家都在做表面功夫,至少不会让场面太难看。
“冀大哥,你都不晓得我爹他老人家为了这事有多伤心,明知你会误会,他还是硬着头皮做了。”衣幻文帮腔说着连鬼都不信的谎话。
衣幻曦完全插不进话,看着他们所有人一副和乐融融、感情美好的模样,她气得都快吐血了。那她算什么?怎么都没人肯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与冀大哥有婚约的人明明是我,他不能和幻羽成亲!”她尖声吼出心中的不满。
这一吼,让所有人再次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连城贤侄你别在意,幻曦她从小就被我宠坏了。所有人都知道你与幻羽才是一对,你们俩的感情任谁都无法介入。”衣桦耀拍胸膛保证,幻曦的反对改变不了事实。
一旁的媒婆接收到胡老六示意的眼神,立即意会道:“衣庄主说得是啊!呵!瞧我这老婆子的记性多不好,居然忘了正事。衣庄主,我们今儿个来是来向您提亲的,大家伙儿都见到他们这对小儿女的感情有多真挚感人了,打从他们一见面啊,那眼睛可是舍不得自对方的身上移开呢,所以咱们不如就为他们订个好日子吧!”
“我不同意!”衣幻曦无法接受,放声尖叫。
不用父亲指示,衣幻文怕死了她会破坏好事,立刻将她半抱半拖,使劲拉离大厅。尽管她人被拉离了大厅,远远地依然可以听见她那不绝于耳的尖叫声。
胡老六打了个哈欠,挖挖耳朵。吵死人了!
“呵呵,别理她,明天她就没事了。”衣桦耀打圆场,要媒婆继续说。
冀连城懒得再留在大厅看衣桦耀的脸,他有许多话想要对幻羽说,也想再好好地看看她。一段时间没见,她瘦了不少。怎么没他在身边,她就不懂得照顾自己呢?
这可不行!他要的是健健康康的新娘,可不许旁人虐待他心爱的人儿,就连她自己本身都不许。他得对她晓以大义才行,当然,在晓以大义之前,他要先抱抱她,向她诉说有关他的思念,以及倾听她是否如他想念她般地想着他。
他朝她眨眨眼,幻羽立刻与他心有灵犀,唇角噙着俏皮的微笑,与他手牵手偷溜出大厅。
管爹爹要和媒婆怎么谈,此时此刻他们只想好好地相聚在一块儿,不受任何人打扰。
丫头彩莲下意识要跟上去,胡老六马上拦下她,不让她去破坏他们。彩莲不知该如何是好地看向衣桦耀,只见衣桦耀摆摆手,要她别去打扰那对有情人独处,彩莲这才留下。
胡老六伸了伸懒腰,一派无聊地瞄了正和媒婆热烈讨论的衣桦耀。说实话,他挺羡慕冀连城能找到衣幻羽这么个好女人。要到哪天,老天爷才会记起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赐给他像冀连城一样的好运呢?
——全书完
编注:敬请期待陆续推出之美人庄二《海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