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项子熙达成协议后,全吉祥马上被释放,但她却笑不出来,忐忑不安地回到住了三年、位在泉水井胡同的大杂院中。
这里虽然龙蛇混杂,但大伙儿皆出身贫苦,想在富饶的京城求得三餐温饱。她心情复杂地看着这座破旧吵闹的大杂院,如果要离开,真会有点舍不得,毕竟她已经将这里当成是她的家。
可是天晓得项子熙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尽管他承诺不会让她做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事,不过她还是不敢全盘相信他。项子熙是个表里不一的人,谁晓得他会不会说是一套,做又是另一套?说不定到了最后,拿了把刀子命她去捅人,那她岂不成了杀人犯?说不得还因此成为替死鬼,再次被押入大牢、砍了脑袋,项子熙给再多的银两可是买不回她的脑袋瓜子。
不成!不成!愈想心愈惊,她非得想个法子月兑身不可。
全吉祥脸色沉重,一一闪开在大杂院跑跳追逐的小娃儿,迅速开门躲回家中。一回到家,不见全如意归来,没人可以商量,使她焦虑地在斗室中走来走去。
“项子熙要我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在街上摆摊算命,他心里到底在盘算些什么?”没能知道项子熙的计划,总会让她起疑不安。
“他不是个好东西,为人阴险狡诈,我已经看穿他的真面目,说不得他最后想来个一石二鸟,既让我顺利办妥他交代的事,又可以除掉我,来个杀人灭口……喝!怎么办?”她虽爱财却更怕死,不想早早向阎王爷报到啊!
“你在嘀咕什么?走来走去的,鞋底都快被你给磨破了。”甫从外头回来,一脸满足的全如意开门即见她嘴里念念有词来回走动,疑惑地看着她。莫非是今儿个生意不好,所以吉祥以为随便念几句自创的咒语就能让明天生意好些?
“如意,你回来得正好,我问你,你觉得我怎样?”全吉祥见全如意归来,拉着她没头没脑劈头就问。
“什么怎样?”全如意被问得满头雾水。
“你说我是不是好人?”全吉祥紧张兮兮地问。
“哈!好人?你怎么可能是好人?好人是乐善好施、造桥铺路的才叫好人,你到处骗人,尤其见到大肥羊更是宰起来从不手软,说你是坏人还差不多,你为何这样问?难不成有人说你是好人?”全如意先是大笑三声,她们连袂在京城骗人,没被抓到大牢里关个一年半载就要偷笑了,哪称得上是好人。
“对吧!连你也说我不是好人,呼!那我就放心了。”听全如意说她不是好人,她仿佛吃了颗定心丸,不再感到害怕。
“怎么?你想当好人?”全如意还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呸呸呸!谁说的?我才不想当好人,我要当坏人!你没听人家说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只有当坏人才能活得长长久久,我当然要当坏人。”全吉祥连忙纠正全如意的错误,免得遭上天误会,以为她转性当起好人来,她可不想因此莫名其妙丢了一条小命。
她是坏人,坏人可以活很久,所以她不会莫名其妙被项子熙给害死,很好!她要继续坏下去!
“你说的对,我们都要当坏人,活得长长久久,哈哈哈!不过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说一些奇怪的话,是今天遇到什么事吗?”
“没有,哪会有什么事啊!哈哈!你今天去看人踢蹴鞠有趣吗?”全吉祥不想如意也被扯进事端,干笑两声否认到底,连忙转移话题。
“当然是有趣得紧,书院里的学生分成两队比赛,然后……”一提起蹴鞠比赛,全如意便一脸兴奋,口沫横飞地说起当时的情景,暂时忘了全吉祥先前怪异的言词。
吉祥在心里盘算着是否要和如意提离开京城的事,依她前思后想,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管她和项子熙达成了什么协议,只要她跑了,项子熙找不到人也是莫可奈何啊!不过离开好不容易落地生根的京城,能上哪儿去呢?
再想到要放弃白花花的银两谢金,吉祥的心不免揪痛不舍。
“……最后啊,长得方头大耳的学生被蹴鞠砸个正着,四周围观的人见了全都哈哈大笑,我也是快笑破肚皮了。”
“哈哈,真的很好笑。如意,你喜欢京城对吧?”全吉祥压根儿没注意如意在说什么,配合地笑了两声。
“喜欢!这里和咱们乡下不同,有许多新奇有趣的事物。我忘了跟你说,在我看蹴鞠比赛的时候,隔壁正好站着『欢喜楼’的老板,他说我的嗓门够大,手脚看起来挺俐落的,问我愿不愿意到‘欢喜楼’当小二。嘿嘿,有差事做,岂有往外推的道理,我马上答应他,明天就能上工。吉祥,我想算命摊你一个人就够了是吧?我到‘欢喜楼’多挣点银子,等咱们将钱存够,就可以拥有属于我们的房子,而且我到‘欢喜楼’当小二,说不准能将客人没吃完的剩菜剩饭带回来呢!”全如意打着如意算盘,早已打定主意,要在京城安身立命。
“那真是太好了。”见全如意笑得一脸灿烂,已完全将过去的不愉快抛在脑后,吉祥就说不出要离开京城的话。
她与如意好不容易在京城稳定下来,也心下认定京城是她们重生之地,虽然过着女扮男装的日子,可总还是感受到无穷希望,若是贸然离开,谁晓得在下一个地方能否像待在京城这般顺利。
不过项子熙那个人是眼前最大的问题,她该怎么解决与项子熙之间的承诺?
全如意不懂全吉祥的烦恼,开心期待明天到“欢喜楼”上工,过着吃香喝辣又有银子赚的日子。
见全如意高兴得手舞足蹈,全吉祥灵机一动,想到了回复项子熙的方法——那就是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反正她与项子熙又没白纸黑字写下,她想赖,项子熙能拿她怎么着?
哇哈哈哈!当坏人就是有这个好处,不必学好人一言九鼎,如果项子熙以为她会任人宰割,那他就大错特错了,她会让项子熙知道他虽是狡猾的黄鼠狼,她全吉祥可也是手脚俐落的小耗子,并非等闲之辈!
接下来,全吉祥皆是惴惴不安过日,心里是打定主意要赖帐,可仍担心项子熙会突然出现,要她屡行承诺。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她连跟项子熙赖帐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压根儿就没出现。
连续多日未见项子熙的踪影,他也没派人传话,全吉祥心想许是当时项子熙是随口说说,并不是真的要她为他效命,或许连他自个儿都忘了有这么回事,想到前些日子总是提心吊胆,甚至想过要离开京城,便觉得可笑,看来她可以高枕无忧了。
于是全吉祥继续在宣武门外的大街上摆摊相命,以三寸不烂之舌诱使他人乖乖掏出银两。
只是奇怪的是,近日多子许多客人找她相命,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等她相完之后,所有人都说她相得奇准无比,更甚者有人大声嚷嚷称她是活神仙,使她开始自我怀疑,难道她真成了铁口直断的相士?随便月兑口而出的谎言都成了事实。
顾客的深信不疑与崇拜让她感到一丝畏惧,实在是太害怕自己在一夕之间真成了众人口中的活神仙,随便预测编造的过去与未来都是事实,如此神准简直不可思议。
最教她无法理解的是,一堆人都说她具有天眼通,能看得见过去与未来,可实际上她怎么努力看,皆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看到,而且她连自己和如意的未来都看不见,又怎么可能看得到其他人的?
“是那些人疯了,还是我疯了?”全吉祥愈想愈觉奇怪诡异。
晚上她收好相命摊子,独自一人穿越大大小小胡同,准备回位于泉水井胡同的大杂院去。
“是京城的人都太笨、太好骗了吗?”她双手环胸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大家就不会用脑子想想,如果她真有天眼通,真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会落魄地缩在大街上摆摊吗?她早被人当成活菩萨供在庙里了,哪用得着为了填饱肚子,到处舌粲莲花地骗人。
“搞不懂大家在想什么。”她耸了耸肩。据如意说,她在“欢喜楼”工作时,常常听人谈论起逍遥居士,说逍遥居士算得很准,那些话听在如意耳中,让她笑到快打跌倒地。如意想的和她一样,住了三年,直到最近才知道这京城的人是一个比一个还要好骗,如果再继续下去,她们就可以存够钱买间大房子了。
白花花的银子送上门来,没道理往外推,管他整个京城的人是不是傻了、疯了,她尽管将荷包装满就是。
一定是老天爷觉得从前太亏待她了,为了弥补,才让她转好运。
全吉祥、全如意,嘿!真是取对名字了。
想到白花花的银子不断涌进荷包里,她便抛去所有不安,笑得合不拢嘴。
登时全吉祥心情飞扬、步伐轻盈,嘴里哼着从“怡红院”学来的低俗小曲儿,作着变成大富翁的美梦。可美梦并未作太久,一道阴影忽地无声无息出现在身侧,使她骇了一大跳。
有人拦路打劫?!全吉祥第一个念头即是揣紧荷包,以青竹旗幡当武器,不让恶徒有觊觎的机会。
“怎么?作贼心虚?”项子熙好笑地看着他防备的动作。
“哇,谁作贼心虚了?”一见是项子熙,她马上放心,不再揣紧荷包,待一想到自己原先是打算见到他时装作不认识,怎知经他一吓就忘了此事,竟和他说起话来,教她恨不得自掌嘴巴。不过为时不晚,她还是可以当作与他素不相识。
全吉祥马上板着脸,当他是陌生人,特意绕过他,继续向前行。
见他将自己当成隐形人,项子熙挑了挑眉,当下明了他想玩翻脸不认人的戏码,项子熙早料到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不以为意地笑了。
全吉祥加快脚步往前走,一方面偷偷留意项子熙会有什么反应。由眼角瞧见他依然一派温文儒雅,并未对她的视而不见动怒,令她头皮发麻,心下惴惴不安,猜想他是否另有阴谋,不然为何不生气发火?一般人遇上这种情形都会发火才是。
“逍遥居士,你替人算命的功力是愈来愈差了。”项子熙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进全吉祥耳中。
“你说什么?谁说我愈来愈差?难不成项大人近来都没在外头走动?你可知道大家叫我什么?活神仙哪!”算命的功力遭受质疑,加上近日受到的肯定,哪让全吉祥咽得下这口气,当场将视项子熙为陌生人的事抛到九霄云外,怒火奔腾地旋身瞪着项子熙。
“活神仙?嗤!你有没有那本事,你我心知肚明。”项子熙微笑嘲讽。
“姓项的,我告诉你,不要狗眼看人低,是你太孤陋寡闻,我可是在这短短数日内突然开了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说这话很是心虚,但为了不让项子熙瞧不起她,她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服项子熙相信她真在一夕之间成了厉害的相士。
闻言,项子熙的反应是低低嗤笑,仿佛他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你……你笑什么?我说的全都是事实,有什么好笑的?”项子熙不以为然的笑容引来全吉祥更多不满,生气地质问项子熙。
“我在笑你没有自知之明。”项子熙不客气地对他说道。
“什么?”
“你以为你真能在一夕之间成了活神仙?别逗了。”项子熙尽情嘲笑他。
“你别瞧不起人,如果不信的话,尽管到大街上问一问,现下京城哪个相士算得最准?十个有八个会告诉你是逍遥居上。”他的嘲笑让全吉祥咽不下这口气,尽管他说的是事实,但她就是没法对他低头承认。
“我相信十个人中的确会有八个说是你逍遥居士最会看相论命,而那正是我所要的。”是该和他说清楚了,免得他真以为自己成了活神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项子熙的话令她起疑。难不成她成为人人口中的活神仙,早在他意料之中?
“还记得我在大牢跟你达成的协议吧?”如果不记得,他倒是很乐意唤起他的记忆。
“……记得。”全吉祥僵硬颔首,本是要逃避,当作没这回事,可刚才她太生气,为了和项子熙辩自己成了活神仙,说了一大堆,现下再不承认就显得太可笑。
“我让你继续在宣武门大街上摆摊算命,为了使你迅速广为人知,所以动了点手脚。”
“你的意思不会是说,那些来让我算命、又说我算得奇准无比的人,全都是你派来的吧?”听他这么说,全吉祥当场脸色很难看,心里暗地祈祷这不是真的,可项子熙的确有那本事。
“看来你比我想的要机灵,不错。”项于熙满意颔首。
“你竟然——不对!我怎么会这么蠢?!居然都没想到是你从中动了手脚。”他的承认犹如一桶冷水往她身上浇下,使她面对他时,再也无法自鸣得意、自吹自擂。
笨啊!早该想到的,若非有人从中动手脚,怎会有一大堆人都对她的胡言乱语赞不绝口,甚至后来随口胡编的改运方式,对方也照单全收,原来是项子熙在背后主导。
亏她先前还对项子熙志得意满,难怪他会狠狠嘲笑她,当真相被揭穿后,她整个人便泄了气,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我的人说你太会打混了,虽然说得天花乱坠却很难使人信服,所以你得想办法改进。”项子熙直指他的缺点。
“我说项大人,咱们不如就当没在大牢里有过什么协议,您的重金酬谢我也不要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全吉祥想了想,不晓得项子熙想做什么,但他在事前已大费周章,安排人马来打响她的名号,说不定事成之后,真如先前所料,被项子熙杀人灭口,愈想愈觉不妙,还是及早抽身的好。
“你想反悔?”项子熙挑了挑眉,黑眸瞬间黯沈不明。
“不能说是反悔,您要做的是大事,就像您先前所说的,我连骗人这种小事都做不好,怎能帮您做大事呢?您不如找个比我更精明利索的人来为您效劳,岂不是更好?”快点点头答应吧!从此他俩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
“你说的不无道理,好吧!就取消我们的约定。”项子熙出乎全吉祥意料之外地好说话。
“那太好了,项大人,我祝您马到功成,您慢走啊!”她真该早点提出来,也犯不着过了一段提心吊胆的日子。
全吉祥快乐地对他拱手道别,转身往前走没几步便被人从后拎起,往反方向走。
“咳、咳!项大人,您拎着我做什么?我家是往这头走啊!”衣襟突然被揪紧,全吉祥难受地用力咳着,不解项子熙的用意,哑着声问。
“你家不会跑,等你出狱后,再回家即可。”项子熙不理会他的挣扎,将他往府衙的方向拖。
“出狱?!”全吉祥当场晴天霹雳,事情应该照她的计划顺利解决才对,项子熙怎能又把她往大牢拖。
“既然你我的协议已经破裂,你无须再帮我,一切重来,自然得回大牢。”项子熙说得理所当然,让全吉祥无从反驳起。
“唉,别别别,项大人,其实经我仔细一想,虽然我的外表看起来是个糟老头,但必要的时候,我的手脚可是很利索的,而我的脑袋您更是无须怀疑,它精明得很,至于您先前说我太会打混,我保证马上回家努力看书,绝对会说得头头是道,让人信服,不会被人看出我是个骗子的。”怕被抓回大牢蹲,全吉祥转动脑子,竭尽所能说服项子熙改变心意。
“这样你不是太辛苦了?”全吉祥的贪生怕死,正如项子熙所料。
“不辛苦,怎么会辛苦?而且看书能长知识,是您给我能变得更聪明的机会,我该感谢您才是。”全吉祥陪着笑脸,说着连自己都觉得恶心想吐的话,谄媚极了。
“你当真这么想?”小骗子想翻出他的手掌心,还有得学。
“当然!能为您效命,是我祖上三代积德呢!”嗯!她要吐了,忍住!千万得忍住。
“不觉得委屈想逃?”项子熙再问。
“不会,怎么会委屈,我压根儿就没有想逃的想法,真的,先前我是觉得能力不足,但仔细想过后,又觉得我太小看自己了,其实我真的有能耐为您办妥您所交代的事,真的。”不要抓她回大牢,她再也不想回到那个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的地方了。
“你不会过了今日之后,见到我时又像是见到陌生人吧?”项子熙故意讥讽她。
“怎么可能?!先前是我眼拙没认出您来,因为刚看到大人您时,您实在是太英明神武,我还以为是见到天神下凡,一时闪了神才没马上反应过来,我保证下回再见着您英挺伟岸的身影时,绝不再忘形沉浸在您过人的样貌之中。”
老天爷!她撒谎的功力真的是愈来愈强了,说了这么一长串违心之论,竟然有办法不吐出来,天晓得她有多不情愿见到他,更甭提会觉得他英明神武。
全吉祥所说的话,项子熙一个字都不信,却逗乐了他。全吉祥本就灵活的双眸在阿谀奉承时会变得更加闪亮,再伴随着生动的动作,整个人就像只可爱的小耗子,虽然他身边说违心之论的人未曾少过,却没有一个能像全吉祥这般使他觉得有趣。
“既然你说得如此诚恳,我不可能会不相信你。”项子熙轻松松开他的衣领,还他自由。
获得自由后,全吉祥开心地在心里欢呼,多亏她能言善道,又表现得无比真挚,才有办法说服项子熙,她不禁越来越佩服自己。
松开全吉祥后,令项子熙感到讶异的是全吉祥的重量,先前抓着全吉祥时没细想,待一放开,才想到全吉祥轻得像根羽毛,原来全吉祥的瘦小平时都掩藏在宽大的衣袍内。
先前已知全吉祥并非老头子,可全吉祥的实际年龄他并不清楚,究竟全吉祥是中年男子呢?抑或是少年郎?之前他并不在意,也不觉得有知道的必要,现下可不,他已对全吉祥产生了好奇心。
“项大人,您直盯着我瞧,是怎么了吗?”全吉祥被他看得心里七上八下,直觉告诉她事情有异,偏偏却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莫非她先前所说的违心之论让他看穿了?她不安地想自他精明锐利的目光中逃开。
“你该好好练习怎么在脸上上胶,还有你的手背也要上胶,不然怎么伪装成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项子熙暂且按下心中的好奇,再挑出他无法使人信服的缺点。
“喝!”遭他轻易道破她扮老的事实,使她心下大惊,双手不自觉地抚上双颊,想要掩饰。
“还有,你的胡子快掉了,得黏牢,否则会让人看穿。”项子熙继续挑着。
糟糕!她的胡子要掉了?全吉祥模上胡子,果然发现胡子已掉了一半下来,她竟然都没察觉,该死!
“嘿、嘿!我明天一定会弄得妥当,绝不会让大人您失望。”已被看穿扮老,她尴尬得对项子熙干笑两声,也不再装出老沉的嗓音。早说项子熙是她命中的煞星,果然被她说中,之前她不都扮得好好的,一碰上他马上就破功了,他若不是煞星、瘟神会是啥?
“全吉祥,你究竟多大了?不会是毛头小子吧?”他怀疑地上下打量全吉祥,在决定藉由全吉祥混入户部尚书府中后,他便命手下调查全吉祥,查出来的消息并不多,仅晓得三年前全吉祥与全如意来到京城,便落脚于泉水井胡同里的大杂院中,两人对外一律以祖孙相称,行事向来低调,与大杂院里其他住户交情并不深。
是以他们上京之前的事根本就查不出什么,至于全吉祥与全如意之间的关系,更是不得而知,因为全吉祥不是糟老头,与全如意怎可能是祖孙关系,除非全吉祥不再说谎,不然很难知道全吉祥与全如意的过往与关系。
而且,项子熙更怀疑,全吉祥与全如意这两个名字也是捏造出来的,毕竟都扮老装祖孙欺骗人了,捏造个名字又算得了什么。
全吉祥之于项子熙就像个谜,一个有趣、能逗他笑开怀的谜。
“我二十了,下是毛头小子!”她是个姑娘家,怎么可能是毛头小子?当然她是女儿身的事不能让他知道,扮成男人比较好在京城闯荡,她可不想回复女儿身让人瞧扁欺负。
“才二十,还说不是毛头小子。”全吉祥比他预料的要年轻太多,看全吉祥在外闯荡的熟练模样,会以为全吉祥年纪不会太小才有办法在京城混,没想到才二十。
“那你又多大?”全吉祥原先是一直奉承他,可是一听到他对她的年纪似乎很有意见,说话的口气就忍不住冲了起来。
“三十一,够老了。”整整大全吉祥十一岁,不想称老也不行。
“难怪你老爱教训人。”全吉祥不满地嘀咕。
她心下暗自想着,原来项子熙已经三十一岁,如果他不说,她真看不出他的年纪有那么大,还以为他不过长她几岁而已呢!
可是项子熙都三十一岁了,竟然还没成亲,难不成是前尘旧事带给他的伤痛太大,或者是他太爱慕淡幽,以至于无法再敞开心扉接受其他女人。
可怜哪!就是因为得不到心中所爱,他才会变成心胸狭窄、喜欢暗箭伤人的小人,不如她就好人做到底,帮他洗心革面好了。
“许是我在家中排行老大,常教训底下顽劣的弟弟们,才会让你觉得我爱教训人吧。”全吉祥还是头一个说他爱教训人的人,莫非其他人不敢说?
“你不用说了,我全都明白。”全吉祥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可怜哪!当乌龟王八也不是他愿意的,她发誓从今以后,不会在背地里偷偷嘲笑他,叫他乌龟王八。
“你能明白就好。”想来全吉祥也和他一样身为家中的老大,得背负起照顾弟弟的责任,不知不觉便会变得比较爱教训人。
“你放心,凭我们的交情,我会帮你出这口恶气的,不要再伤心难过了。”她是没见过慕淡幽,不过倒是听过不少有关慕淡幽的好话,项子熙对慕淡幽难以忘情,她完全可以理解。
“什么?”项子熙一愣,完全不懂全吉祥在说什么。
“我是无法了解失去心中所爱的痛苦,但是我可以帮你。我明白这三年里你的内心必定累积不少怨气与恨意,虽然他是你的亲弟弟,虽然那门亲事是皇上下旨赐婚,可是众所皆知慕淡幽是你的未婚妻,你弟弟怎能夺你所爱?他就算是要被皇上砍头也得违抗圣旨,你说是不是?”她特意表现出同仇敌忾的模样,为项子熙大抱不平,等着看项子熙大受感动。
“……我和我弟弟的感情很好,我对他并没有怨气与恨意,当然更不希望他的脑袋瓜子被摘下来。”项子熙总算恍然大悟,原来他和全吉祥一直在各说各话、鸡同鸭讲,根本就没交集。
“你不用解释了,我知道这种事很难启齿,你我心知肚明就好,不用害羞。”全吉祥当他是羞于承认,用力拍着他的肩头,要他当个敢做敢当的男子汉大丈夫。
“我不晓得你怎么会想到那一方面,但是你真的误会了。”
“都说了不用害羞啊!告诉你,遇到我算你好运,我来教你摆个桃花阵,包准你不用多久就可以忘了过去种种,娶得美娇娘。”全吉祥压低声音,说得极为神秘,不自觉摆出平日骗人上当的嘴脸来。
“桃花阵?那不是你自己胡编的吗?哪来的效用?”项子熙被他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干脆不费心澄清了。
“……心诚则灵。”项子熙一言道醒梦中人,对哦,她都忘了自己连半仙都称不上,怎么帮他娶得美娇娘。
实在是天天摆摊算命,骗人骗到一时忘了项子熙早知道她的真面目,也骗到忘了自己没半点本事。
“……你还是好好回家再读书,记得读熟一点,别让人瞧出端倪来。”项子熙叹了口气,叮咛。
“知道了。”全吉祥觉得闷极了,心想说不定会被她说的桃花阵误打误撞,助他觅得良缘呢!
“你真的不试试我说的桃花阵,那个很简单的,只要你亲自在房前种上一百零八棵桃花树就行了。”全吉祥不死心追问。
“要回家还是进大牢?”项子熙挑了挑眉,让他自己选择。全吉祥杜撰出来的桃花阵竟然是在自个儿房前种上一百零八棵桃花树,他是真的没用脑袋随便编出来的。首先,有谁房前的地会大到能种上一百零八棵桃花树?第二,他没时间也没心情驼着腰种那一百零八棵可笑又愚蠢的桃花树!
“当然是回家,项大人,刚刚我说的全是玩笑话,您千万别放在心上啊!”糟糕!有人要翻脸了,是受创太深?还是她的方法不够好?没关系,她回家再研究研究,看能不能找出新的桃花阵来助他一臂之力。
“那就快点回家去。”项子熙状似笑得温柔,事实上,内心正渴望一脚将全吉祥踢回大杂院去。
“是、是,我马上走,马上就走。”全吉祥看出他内心的渴望,脚底抹油赶快溜回大杂院去,再也不敢说废话了。
全吉祥走后,一道微风徐徐拂面而来,蓦地,项子熙笑了,是发自内心的微笑。这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情绪,自两个弟弟子麒和子尧长大成家立业后,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今日,因全吉祥的胡思乱想、自以为是,再次出现相同的情绪,倒是挺有意思的。
全吉祥,比他所想的要更有意思,看来在他与全吉祥合作的这段时间,他是不会觉得枯燥乏味的,他很期待,接下来全吉祥会再带来什么样的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