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最大的一棵树下,今儿个不是被老人家占据泡茶聊天,而是树中所有大大小小的孩子难得不追鸡、玩闹,乖乖地围成一圈,席地而坐,聚精会神听着冉芷凌说故事。
风儿轻轻吹啊吹,流动穿梭在如银铃般醉人的女性嗓音间。
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
村里的大人们乐见孩子们安静坐下,不再玩得全村鸡飞狗跳,几乎掀起全村的屋顶。
他们将孩子丢给芷凌,开开心心做自己的事,图个清静。
“……陈生考中状元后,衣锦还乡,不仅报答亲恩,更回馈乡里,蔚为佳话美谈。”为了让孩子们对读书产生兴趣,她刻意挑了书生寒窗苦读,最后功成名就的故事吸引他们。
脚扭伤之前,她就想过,不能放任孩子们继续这样下去,不管他们将来想做什么,至少要教会他们为人处事的基本道理,不让他们行差踏错,遗憾终生。
一打定主意,她也不想询问翟虎子的意思,反正那个鲁男子视打劫为最值得骄傲的事,她懒得与他扯太多,直接教导孩子们做人处事的道理,让孩子们潜移默化,相信他们会有所改变。
所以今天她便先带着彩虹坐到树下,开始对她讲有趣的故事,其他孩子好奇想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为何彩虹会笑得那样开心,便一个个围上来,坐定听得入神后,就再也不想离开了。
“哇!”孩子们听完陈生的故事,发出赞叹声,一张张小脸写满兴奋。
“你们有没有什么问题?”芷凌热切地看着孩子们,期待他们会有人提出想要读书的想法。
“我有问题。”活泼机灵的大毛马上提出。
“你说。”是要问她谁可以教导他们读书识字吗?她可以的,马上就开始,没有任何问题。
大毛嘴馋地舌忝了舌忝嘴角。“‘烤撞圆’吃起来味道如何?比汤圆好吃吗?”
“什么?”芷凌结实傻住。
“汤圆甜甜的很好吃。”
“可是撞圆用烤的,说不定味道和烤鸡一样美味。”
“啊,我好想吃吃看,不晓得我娘会不会做‘烤撞圆’?”
孩子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迫不及待想要尝尝那既能孝顺父母,又能回馈乡里,无比厉害的“烤撞圆”。
“等一下,考状元不是吃的,和汤圆完全不一样。”她急忙解释,不想让孩子们继续误会。
“啊?不一样?是不能吃吗?”好失望哪!
“对,考状元指的是上京赴考,最后金榜题名,皇上指派当官,这是很了不起的。”怕他们不晓得,她特意强调状元郎并非人人都当得了。
“原来是当官啊,一点都不有趣,啧!”大毛觉得无趣的挥了挥手,不再觉得每天只会读书等着当官的陈生了不起。
“就是嘛!而且状元再了不起,也没有虎子哥了不起。”其他孩子同样不以为然,在他们心里,虎子哥可比皇帝老爷还要威风、还要令他们崇敬。
“芷凌姊姊,你改明儿个换说个土匪抢到一堆金银财宝的故事给我们听好了。”大毛提出要求。
对软弱的书生,男孩们实在是没啥兴趣,像前几天被虎子哥他们打劫到一半的软弱书生就很好笑,虎子哥他们急着去就摔下山谷的芷凌姊姊,不抢书生了,结果书生竟被黑子吓得乖乖交出荷包,这不是孬是啥?
芷凌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没想到她说了半天,孩子们最感兴趣的会是土匪的故事,一时间无话可说。
“好了,大伙儿再去玩吧!”
孩子们在大毛一声令下,快快乐乐地和他去爬树玩耍,不再理会芷凌。
没跟着跑掉的彩虹拉了拉芷凌的手。“姊姊,故事很好听。”
回过神来的芷凌,面对彩虹的同情,报以一笑,弯下腰来。“谢谢你,彩虹,我再说个故事给你听好吗?”
“好。”彩虹用力点头,极喜欢腻在她身边。
剩下两个比较文静的小女娃,渴望地问:“我们也可以听吗?”
“当然可以。”芷凌微微一笑,心想,这回来讲个才子佳人的故事好了。
正当她准备开讲时,春桃走了过来。“冉姑娘,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好,你说。”芷凌期待着,暗忖春桃是否对她说的故事有兴趣。
其实她也一直在找机会要与村里的女人们聊聊,不是她自夸,见过她绣品的人都竖起大拇指称赞不已,或许她可以教她们刺绣,让她们将完成的绣品拿出去外头卖,多少可以补贴家用。
春桃用下巴指向一旁。“不是在这里,我要和你单独说。”
“我知道了,彩虹,你们先坐在这里等一下,我待会儿就回来。”芷凌这才明白刚才自己有多傻气,春桃绝对不是想要加入她们,光看春桃的神情,就知来者不善,不管春桃待会儿想对她说什么,一定不是让人开心的事。
做好心理准备后,芷凌跟着春桃站到不会被第三个人听见谈话内容,她又能看见彩虹和其他两个女孩的杂草丛生的土堆前。
“我听金花婶说,你已经与人订了亲是吗?”春桃在洗衣服时听见这个消息,顾不得衣服尚未洗完便匆匆回村兴师问罪。
“对。”
冉芷凌爽快承认了,大出春桃意料之外,不过也因此使妒火中烧的她更加生气。“你既然有了未婚夫,为何还要招惹虎子哥?”
“不是我招惹他,况且这是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芷凌沉着脸,拒绝被春桃指着鼻子骂。
“谁说与我无关?既然你住到我们村子,就要守规矩,不要败坏我们村子的善良风俗。”春桃又急又气,连珠炮地骂着。
芷凌定定看着气急败坏的春桃,春桃的情意、春桃的忿怒,她全看在眼里。
翟虎子是否知道春桃很喜欢他?假如他知道,是否会觉得很高兴?
她为此想法感到不悦,旋即猛然发现,自己竟是在吃醋,为了那时而傻气、时而豪迈、时而霸道的翟虎子狂喝干醋,他若知道,肯定会得意到不可一世。
光想到他得意的模样,她的心就泛起一股甜意,暖暖的。
“我已经看穿你邪恶的真面目,你休想玩弄虎子哥。”春桃扬高下巴,看她还有什么话好说。
表面波澜不兴的芷凌,腰杆挺得笔直,静静听春桃说,心里想的却是翟虎子,除了他大剌剌的笑还是大剌剌的笑。
“我不许你再接近虎子哥,你若有羞耻心,就快点离开,明白吗?”冉芷凌愈是没反应,春桃心头的怒火烧得愈旺,步步逼近,甚至探出手抓住她的手臂,非要剥下她平静的面具不可。
春桃的咄咄逼人与碰触,使她感到不舒服,她挣月兑春桃的钳制,语调冷淡。“我是留是走,会自己决定,不需要你赶人。”
被甩开手,令春桃更加不快,她移动身体,故意挡住她的去路。“好哇,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你根本就是想赖在村子里,对虎子哥死缠不放对吧?”
“是又如何?”芷凌挑衅地看着春桃,既然春桃想找麻烦,不愿当小媳妇儿的她自然也不会太客气。
春桃气得跳脚,指着她的鼻头骂道:“你这女人真的是太可怕了,手里揣了一个,还想伸手在抓一个,告诉你,有我在,你可以死了这条心,我不会让你得逞!虎子哥就是太善良,才会被你耍得团团转。”
“随便你。”芷凌耸了耸肩,将春桃的话当耳边风,不悬挂于心。
“你、你、你……”春桃气到手指抖啊抖,绞尽脑汁想要找出更凶狠的话来痛骂她,可一时间却气到想不起来。
“既然你要跟我说的话都说完了,那我先走了。”芷凌完全不把春桃的火气放在眼里,她很明白,自己表现得愈冷淡平静,就愈会激怒春桃。
“你……”春桃你了半天,气得半死,依然找不到话来狠骂她,只能干瞪眼看着她离开。
芷凌不疾不徐地走着,仪态万千,神圣不可侵犯。
但她的内心却是翻腾不已,明明很清楚,该要放弃翟虎子,偏偏松不开手,她想要对着他笑,想要看他开心得像个孩子打翻跟斗,想要他的双眼永远只为她炙热燃烧。
她的想望很贪心!可是她偏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或许,她真是春桃口中可怕的坏女人吧。
“芷凌姊姊回来了!芷凌姊姊,你快点说故事给我们听。”彩虹欢喜拍手。
另外两个女孩也开心地等她回来说故事。
芷凌一脸没事发生过般,笑若春风,回到孩子们身边,她伸手模模等待已久的彩虹。“好,我再来说个故事给你们听。”
开开心心坐下来,芷凌拢好裙摆,开始说起美丽浪漫的传说。
站在土堆前的春桃气得脸色铁青,全身颤抖不已。
“冉芷凌,我不会这样就算了,你尽管得意吧!虎子哥终究会明白谁对他才是真心的。”恨恨撂下话后,这才不甘愿转身离开。
表面上占得上风的芷凌在春桃离开后,直挺到快要断掉的腰杆这才稍微放松,心情很沉重,笑容也开朗不起来。
“芷凌姊姊,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痛?”彩虹一脸受到惊吓。
“没有啊,你怎么会这样问?”她不解地看着彩虹。
彩虹伸出手,为她擦掉颊边晶莹的泪珠,再摊开掌心给她看。“因为你哭了。”
瞪着彩虹掌心的泪珠,芷凌才赫然发觉,自己远比自己所以为的还要喜欢翟虎子,她竟为了舍不得离开他而落泪,为何会这样?不该这样的,真的不该……
更多止不住的泪水潸然滚落,她就像个脆弱无助的孩子,哭得完全不能自己。
小彩虹见状,难过地跟着她一块儿抱头痛哭,活像是她受了委屈一般。
另外两个小女孩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两个人瞪着哭成泪人儿的芷凌与彩虹,已经吓到说不出话来。
夕阳西下,余霞满天。
一片落叶,孤零零地被风吹扬起,飘卷到陈旧的屋脊。
经风再次轻轻一带,在半空中翻滚,最后落在破裂的瓦瓮边。
带着黑子与村人在道上埋伏了一天,等不到待宰肥羊的翟虎子甫回村,小彩虹马上把他拉到一边,向他报告今天她最喜欢的芷凌姊姊伤心流泪一事。
原本心情就不是很好的翟虎子,听她这么一说,更是恶劣到不行,赞许她一番后,连口水也没来得及停下来喝,立刻去找芷凌问个清楚,看她究竟为了什么事而哭哭啼啼。
大哭一场的芷凌怕被大叔及大婶发现她双眼红肿,暂时没回家,而是来到猪圈,屈膝坐在地上,出神地对着无忧无虑快乐玩耍的猪只视而不见。
她想着,她真能继续和翟虎子这样暧昧不清吗?
他们俩最后能走到哪?
她应当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不管她有多喜欢翟虎子,他们都不会有未来,聪明的人早就选择放手了,哪像她还执迷不悟。
烦躁的手无意识地拔着地上干枯的野草,带着愁绪的唇儿轻喃:“冉芷凌,你是个大傻瓜。”
“你这女人!总算让老子找到了。”屋前屋后,在村子绕了一大圈到处找她不着的翟虎子,最后才想到她极可能躲到人烟稀少的猪圈,果真让他在这里找到人。
听见他的声音,芷凌转头睇望他。“你不是去打劫了吗?”
“天都快黑了,连只苍蝇也没出现,老子总要带着大伙儿回来祭祭五脏庙吧。”翟虎子发现她双眼哭得红肿、眉心紧锁,跨大步坐到她身边。
“嗯。”芷凌轻轻应了声,低垂着头,继续拔她的野草。
“彩虹说你哭了,你为了什么事在哭?又想起你爹娘?”翟虎子开门见山劈头就问。
“没什么,只是突然心情不是很好。”她的声音闷闷的,听他提起死去的爹娘,又湿了眼眶。
当他坐在身边,温热的体温对她充满吸引力,让她很想、很想靠在他肩上,汲取一些安慰。
“是春桃跟你说了什么吗?不然你为何会突然心情不好?”他可不容她随便敷衍。
她是他心爱的女人,若是爱了委屈,他肯定替她讨回。
“你怎么知道春桃跟我说过话?”
“彩虹说的。”他一点也不介意让她知道谁是细作。
“春桃没说什么,或许我是想家了吧。”这是她和春桃之间的事,他没必要介入,他若去找春桃兴师问罪,不仅会伤了春桃的心,也会让春桃更加讨厌她,实在没必要那样。
“这里就是你的家,有啥好想的?”他说得一副理所当然,期望她能永远窝下来。
他的自信,让沮丧的芷凌摇了摇头。
“相信老子,这里以后绝对会是你的家。”他说得自信满满。
她轻扯了下嘴角,其实她并不讨厌“福报村”,甚至可以说是喜欢的,这里有天真可爱的孩子、热情善良的人们,还有一只会打劫的黑狗,最重要的是,她喜欢的男人就住在这里,如果真的要永远住在这里,绝对是乐多于苦。
“女人,你若是想家或是想你爹娘,就来找老子吧!”
“找你做什么?”
“老子会让你忘了所有思念。”他发下豪语。
“是吗?”她不以为然地轻哼了声。
“那你说,你要如何使我忘了思念?”她请教他,对爹娘与家园的思念,可不是随便说忘就忘得了。
“老子会这么做。”翟虎子猛地倾身,只手固定住她的头,热切攫住她的唇。
芷凌没料到他会突然吻她,愣了下,旋即合上眼,任由他充满激情的热吻消除盘踞心头的烦忧,此时此刻,她只需负责感受他即可。
翟虎子吻得深切、吻得饥渴,没见到她时,他总会感到焦躁不安,不停猜测,究竟在她心里,他占有多少分量,她是否会常常想起她那个家财万贯的未婚夫。
光是想到有个男人可以比他更名正言顺拥有她,就让他嫉妒得快要发狂,其实他并不如表面上表现的那样不在乎,他该死的在乎极了,深怕她会发现他不如她的未婚夫,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想到会有这个可能,他吻得更激狂猛烈,企图以缠绵炙烫的吻使她脑袋昏沉,再也想不起她的未婚夫来。
她的左手攀附在他的肩头,右手则激情地探入他浓密的黑发。
如疾风骤雨般的热吻,吻得她的心服服帖帖,全身酥软,脚趾头蜷曲,只想依偎在他结实的胸膛。
“你是我的,没有人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他声音浓浊,由她的唇吻向她那如贝壳般小巧精致的耳廓。
芷凌娇喘着气,弓起的娇躯颤抖不已。
“说你是我的。”白森森的牙,以不会咬疼她的力道轻咬着她的耳,霸道要求。
意乱情迷的她承受不住他的挑逗,抓向他黑发的指不自觉用力,美丽的水眸满布,已被他吻肿的粉唇轻启,逸出一串教他心猿意马的娇吟,却是怎么也不肯轻易说出令他渴望的字眼。
“说!”灵活的舌尖沿着她的耳廓轻舌忝逗弄,逼她投降。
温热的男性气息、诱人沉沦的亲吻,皆在引诱她屈服,她得竭力把持住,才有办法不说出他最想听的话。
“你为何不说?”她的沉默,使他心浮气躁,火热的舌沿着耳际滑下,来到曲线优美的雪白颈际,他吻着、啃着,将她当成上等佳肴,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肯轻易放过。
好不容易,芷凌终于找到声音回他:“……我不能。”
“为何不能?是你不肯吧!”他恼怒地故意咬痛她。
“噢!”她蹙眉痛呼了声。
听见她的痛呼声,他又心软不舍地以舌舌忝吻,一遍又一遍极其缠绵抚慰她的痛楚。“不要考验我的耐性,我是干土匪的,看到想要的就会去抢,不能只有我一头热,你也得要我才行。”
每一记热吻,皆让她娇颤不已,她攀附着他愈来愈紧,恨不得融入他体内,与他永不分离,可是她不能,甜蜜与苦涩同时涌上,教她眼眶发热。“你明知道,我为何不能。”
“我不想听到他,别在我面前提起。”贪婪的吻火热地封住她的唇,不许她在此时说出任何有关于那个人的事。
她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又欢愉地放纵他的吻掠夺芳心。
凡是属于她的,他每一分每一毫都不愿放过,强而有力的双臂紧紧锁着她,就怕她会在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喜欢她已经喜欢到愿意为她付出生命,她究竟知不知道?
一个用力,他将她压在地上,饥渴的吻愈吻愈火热,想要独占她的念头不断在耳边叫嚣。
脑子糊成一片的芷凌已无法抗拒,任他为所欲为。
远远的,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呼喊:“虎子,你在哪里?”
“虎子啊,你快出来,出事啦!”急切的叫唤不间断,传遍村子每个角落。
欲火焚身的翟虎子听见呼喊声,如头上被浇了一大桶冷水,整个人清醒过来,自柔软充满诱惑的娇躯上翻身跃起。“村子出事了!”
听他这么说,芷凌立刻坐起身,酡红着脸拉拢凌乱的衣衫,侧耳倾听,果然听见村人们迫切的叫唤声。
“我回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纵然有再多的不舍,他都不能不对村人的求助声恍若未闻,他丢下话后便拔腿狂奔。
明知他已经听不到她所说的话,她仍是开口说道:“你先去,我等一会儿就到。”
双手忙碌地整理凌乱的头发,再三确认身上的衣衫全穿戴整齐,没有一丝遗漏,这才慌忙跟着跑回村,边跑边想,究竟村子出了什么事?让村人们十万火急地到处找翟虎子。
莫不是官兵要剿匪,包围整座村子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让她跑得更急更快了。
先回到村子的翟虎子马上就被抱着孩子哭哭啼啼的女人们包围,她们一人一句,七嘴八舌、语焉不详,让翟虎子没办法马上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看见原本乱蹦乱跳的孩子们脸色铁青、毫无活力,他眉心紧锁,紧张地吼那些已经慌了手脚的女人。“一个一个来,每个字都说清楚,不然老子听不懂!”
“大毛他们这几个孩子,不晓得吃错什么东西,原本还好好的玩在一块儿,哪知没一会儿工夫便一个接一个开始吐了,吐完之后又拉个不停,呜……我的大毛心肝宝贝啊!你千万不能有事,你如果出了什么事,娘也不要活了。”大毛的娘紧抱着他述说事情经过,说完之后,便又放声大哭。
其他女人听见大毛娘大哭,又跟着哭了起来,怀里的孩子就是她们的心头肉,她们怎舍得孩子受苦。
翟虎子急问:“平时喝的止吐跟止拉的草药有没有煮给他们喝?”
“都吃了,还是没用,全都给吐出来了,呜……”正因为平时喝的汤药没用,她们才会一个个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完全不知所措。
“别怕,老子这就去找大夫,你们把孩子顾好。”翟虎子眼尖发现有的孩子已经奄奄一息,似乎快撑不下去了。
“请大夫要银子……”大伙儿实在是太穷了,就算把全村的银子全凑齐了,恐怕也不足以付给大夫买药钱。
所有人一想到目前所面临的困境,一个比一个心情还要沉重,抱着孩子的双臂更加缩紧,深怕孩子会就此消失不见。
“放心,老子就是用刀架,也会把大夫架上来。”一心想救活孩子们的翟虎子管不了那么多,神色匆匆就要往村外奔。
“虎子,我跟你一块儿去。”翟火头急忙跟上。
其他男人则留下来陪他们的女人照顾病了的孩子。
当芷凌赶过来时,便见所有人抱着已虚软无力的孩子,一片愁云惨雾,发现孩子们一个个了无生气,吓得她俏颜刷白,她焦急地找寻彩虹的身影,期望能看见她安然无恙。
结果她在角落看见彩虹女乃女乃伤心地抱着小小的彩虹,她的呼吸登时梗住,一颗心都快抖散了,一个箭步奔到彩虹女乃女乃身边,抖颤着手抚模彩虹发青的女敕颊,这一模,赫然发现好冷,她双腿发软整个跪坐在地。
“怎么会这样?刚刚明明还好好的……”小小的、总爱跟在她身边撒娇,她最喜欢的小彩虹,怎么会病成这样?
急着去找大夫的翟虎子见她出现,对她大声喊:“女人,这里交给你了,帮我好好照顾他们。”
将话丢下后,他便头也不回地快速狂奔。
“你放心,我会的。”她对他远去的身影大喊。
帮忙照顾这一团混乱的许金花瞬间觉得芷凌与翟虎子感觉怪怪的,不晓得是不是她太多心,总觉得这两人似乎太过熟稔,一个小男孩的痛苦申吟拉回她的注意力,她马上帮忙照顾小男孩,不再去想芷凌和翟虎子的事。
“我去煮些干净的水来给孩子们喝。”虽说要代替翟虎子照顾孩子们,可是她不是大夫,实在是不晓得该怎么做,当眼角瞥见地上的秽物与孩子们身上传来的酸腐味,她马上想到,或许给孩子们喝些水多少会有些用处。
虚弱地小彩虹眼睛睁开一条小细缝,见她要离开,立刻伸手抓住她,哭道:“娘,不要走,彩虹痛痛,好痛……”
被彩虹误认为娘亲,让芷凌湿了眼眶,她知道失去双亲的痛苦,她是个大人都快承受不起那椎心之痛,更何况是年纪尚小,正需要爹娘呵护的小彩虹。
“娘,抱抱……”彩虹对她展开双臂。
彩虹的女乃女乃尽管双眼看不见,可一听见彩虹的要求,已是忍不住老泪纵横,偏又不敢开口要求芷凌暂时充当彩虹的娘。
芷凌没法拒绝,蹲来,将小小的彩虹抱入怀中,伸手温柔地拨开彩虹汗湿的头发,柔声道:“娘在这里,就在这里,彩虹别怕。”
闻到暖暖的香气,痛苦的彩虹获得不少抚慰,将小小的身躯更偎向热源,小嘴喃念:“娘,彩虹肚子痛痛……”
“娘帮你揉揉,很快就不疼了,乖。”她亲吻了下彩虹的额际,温柔地将掌心放在彩虹肚子上轻抚。
“谢谢你,冉姑娘。”彩虹女乃女乃泪流满面,移向她说话的方位,由衷向她道谢。
“彩虹女乃女乃,你别客气。”走不开身的她心下很是焦急,看着一张张痛苦的小脸蛋,担心他们会等不到翟虎子将大夫请回来。
不!不会的!她不能自己吓自己,要对翟虎子有信心,也要相信老天爷不会残忍夺走这些可爱的小生命。
她对在一旁穿梭帮忙的翟吉人扬声道:“吉人叔,我需要人煮些干净的水来给孩子们喝。”
“好,我这就去准备。”翟吉人吆喝几个人一同帮忙准备干净的饮水。
彩虹浑身冒冷汗,疼痛难耐地不断地申吟哭泣,转头吐了芷凌一身。“娘,爹呢?他怎么不来看彩虹?彩虹好痛……”
“彩虹乖,爹下山去请大夫了,等会儿就回来。”芷凌心疼地以衣袖拭去彩虹嘴角的秽物,一点也不在意身上沾染到秽物。
“呜……娘,我要爹……”彩虹呜呜咽咽地哭闹着。
芷凌轻轻摇晃着彩虹,不断为她拭去额际豆粒般大的汗珠。“彩虹别怕,你爹很快就会带着大夫回来。”
她眼泛泪光,不断的以相同的话语安慰彩虹,心下已是六神无主,只能不停祈求上苍怜悯这些可怜的孩子。
在不远处照顾孩子的许金花听见她告诉彩虹,爹去请大夫,头一个跃入脑海中的身影,即是翟虎子,她眉心紧皱,暗忖芷凌口中的爹肯定就是翟虎子,不可能会是年纪大到可以当她爹的翟火头。
芷凌想都不想就直接说翟虎子是爹,她既然佯装成彩虹的娘,那与翟虎子岂不是成了一对?这不大对劲哪!许金花开始惴惴不安。
“虎子他们赶得回来吧?”彩虹女乃女乃很是忧虑,她的儿子跟媳妇早就走了,她身边仅剩下彩虹,假如连彩虹都被老天爷带走,那她也不要活了。
“一定可以的,只要他下定决心做一件事,没有人能够阻挡他。”她告诉自己,要对翟虎子充满信心,在他带着大夫回来之前,她不能软弱哭泣,她一定要坚强。
“大家别哭丧着脸,在翟虎子带大夫回来之前,我们要照顾好怀里的孩子。”她扬声对着大家喊道。
“孩子们又吐又拉,我们要怎么照顾?”心慌意乱地大人们已经束手无策。
“吉人叔他们已经先去烧水,我们可以让孩子们保持清爽干净,满身脏污与汗水,只会使他们更加不舒服,甚至有可能会加重病情。”不管了,她只能暂时照自己的方法去做了。
“我们清出一间屋子,集中照顾生病的孩子们。”一直待在外头也不是办法,最好是能让孩子们安安稳稳躺在床上。
大人们你看我、我看你,觉得她说的话颇有道理。“好,我们就照你的意思去做。”
所有人开始动起来,有些人去烧更多的热水,有些人则去清理村中最大的屋子,好让孩子们能够在里面休息。
“娘……”彩虹瘦小的双臂紧紧勾着她的颈项,深怕她会消失不见。
“娘在这儿守着你,哪儿也不会去,彩虹别怕。”她轻声安慰,轻拍彩虹的背脊,让她的头安稳地枕在自个儿的肩窝,嘴里开始哼着歌谣哄她。
春桃在人群中看着指挥若定的她,心头怪怪的,尤其见她抱着彩虹像守护自己的孩子,她咬着下唇瓣,想了下,便加入帮忙,目前首要之务是救孩子们,她暂时不再计较讨厌冉芷凌一事。
入夜后的“福报村”不再宁静祥和,而是充满不安与焦急。
孩子们哭闹着,做爹娘的则是眉心深锁,愁肠满月复。
弯月高挂,夜枭在光秃秃的枝头上啼叫,一声接一声,搅得村民们更加心浮气躁,恨不得能代替孩子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