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你都到什么地方去了?连一点消息也没有,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死在某个地方了。」陈-边吃着东西边说道。
唐书瀚一句话也没回答,只是深深地、静静地凝视着她,他手上的烟燃烧着两年来的思念,无言地往上袅袅上升着。
她知道他是如何地想念着她吗?说出来,她恐怕一句也不会相信吧!?
他愈是看,陈-的头垂得愈是低,直到脸都快垂到餐盘上了她才猛然抬起头来瞪着他:「你有病啊?为什么这样看我?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他淡淡地笑了,笑容里有一丝的伤感──为什么这样爱着一个人呢?
以前不是也爱过似水吗?
为什么那时候没有这样的感觉?
为什么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叫「心痛」?
为什么那时候他竟然不知道什么叫「思念」──不知道「思念」可以把一个人所有的意志完全摧毁?
「你好怪异。」陈-看了半晌之后,终于下了结论:「出国两年你愈变愈奇怪了。」
「是吗?这样看着-就叫奇怪?」唐书瀚涩涩地一笑:「有时候我觉得-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女人,可是有时候我又觉得-是这世界上最愚蠢的女人。」
「因为我说你奇怪,所以我就成了世界上最愚蠢的女人?」陈——着眼睛瞪他。
唐书瀚突然把身体往前一倾,认真地说道:「因为我并不奇怪,我之所以会这样看着-是因为我非常地想念-!这两年我想-想得我心都痛了-知不知道?可是-却说我奇怪,-说-是不是这世界上最愚蠢的女人?」
陈-愣愣地眨眨眼,想了几秒钟,还是眨眨眼──他说的是真的假的?听起来是真的、看起来是真的,可是……怎么去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还是不相信我?」唐书瀚涩涩地笑笑:「-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相信感情的女人!要我怎么说-才会相信?今天即使我拿了个戒指跪在-面前,-也会以为那是个玩笑!」他闭闭眼,疲倦地苦笑:「难道要-相信我是爱-的真的就有这么难吗?」
她垂下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以前的那一次恋爱伤她太深!在重重的防卫后面的陈-,其实是个再怯懦不过的女子!
她──害怕……
「要怎么样-才会相信我是真的爱-?」他认真地问道。
陈-无言地看着他,好半晌,却还是只能摇摇头,无法言语。
唐书瀚深深地吸口气,苦涩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对不起……」
「用不着跟我说对不起。」他起身,深深地凝视着她:「-就继续躲吧!躲到这一生都已经过完、躲到再也没有人爱-的那一天,或许-就会想起我!」
「为什么这样说?为什么这样说我?」陈-焦急地摇头:「这样说并不公平!」
「公平?」他笑了,笑容里满满的苦涩。「-这样对我就公平了吗?我这两年来日日夜夜想着-,所换来的就是-简单的摇头!我还能说什么?要我苦苦哀求-相信我的感情吗?-这样对我又算是哪门子的公平!?」
「不是这样的!你……」陈-拼命摇头,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反驳。
「不管是不是这样都无所谓了!」唐书瀚简单地回答:「反正-有我的电话,有答案的时候、有勇气的时候,我就在那里。」
然后他就真的潇洒地转个身离开她的视线!
陈-错愕地看着他的背影──就这样?
他竟然就真的这样走了!?
「我现在的生活很平静,也许我就是应该过这样平静的生活吧!」韩似水淡淡地笑着说道:「以前在台北的时候,过得也不怎么轰轰烈烈,但是总觉得好像缺少了些什么似的,好不容易回头往后看,才知道自己要的原来就在自己原先离开的地方。」
「-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钟浪深深地凝视着她:「以前的-看起来总带着一点点的哀愁,但现在-看起来却那么满足!看到-这个样子……」他深深地叹口气笑了起来:「我真羡慕!」
「为什么要羡慕?你也可以啊!」韩似水轻轻地笑道:「你这两年来过的生活不就是这个样子吗?平静而安详,拥有着平平淡淡的幸福。」
「我想我过的真的是那样的日子,但是我自己并不知道。」钟浪遥望着远方有些迷惘地回答:「我想幸福其实一直都在我的手里,但是我却不懂得珍惜……」
「不是你不懂得珍惜,而是你不懂得如何表达。」韩似水思索地说道:「也许你跟我以前所犯的错误是一样的,我们都不知道自己拥有的是什么,一旦失去之后才了解──」她轻轻地笑了:「来得及啊!你永远都来得及的!」
「是吗?……」
「用不着怀疑,只要你真的知道你要的是什么,那就一定来得及,就像小王子一样不是吗?」
钟浪静静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么能这么豁达?
怎么能这么──透彻!?
「似水!」
「韩老师!-看我们抓到什么?」
韩似水和钟浪坐在大树下,远方有兴奋的喊叫声远远传来。
韩似水站起来,带着笑意看着正朝他们奔来的人们:「这次你们又抓到什么啦?」
「螳螂!-看!」孩子兴奋地又叫又跳地:「好大的螳螂!」
「真的啊?」她笑着迎上去:「什么地方抓到的?下次我也去抓抓看!」
「不行!-会咬人哩!」孩子小心翼翼地把抓在手上青绿色美丽的生物送到她的面前:「小心喔!刚刚我才被-咬一口!好痛哩!」
「真的啊?我看看……」
钟浪看着他们几个人快乐的样子忍不住也微微地笑了──
王阔中和孩子们一样兴奋,他和几个毛头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他们是如何用心才能抓到这只得来不易的螳螂;韩似水脸上的笑容充满了愉悦,好像也真的分享了他们抓螳螂的过程似的!
看着这样的画面突然觉得好感动──
真的好感动!
他们的幸福是这样简单明显,好像只要一伸手幸福就在身边似的;可以拥有这样的幸福是不是真的很简单?
是不是人一定要经过某种时光的试炼才会了解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
「我们要回家了,明天把螳螂带到学校去,他们一定会很羡慕的!」孩子们得意地挥着手,蹦蹦跳跳地离开。
韩似水跟王阔中笑着目送他们在夕阳下快乐的身影。
「啊!对了!都忘了跟你们介绍了。」韩似水突然笑起来,回头:「这是钟浪,这是王阔中。」
王阔中有一脸爽朗的笑容,他伸出脏兮兮的手,突然有点腼腆地笑了笑:「对不起,手很脏!」
钟浪笑了笑,握住他的手:「你好,很羡慕你。」
「啊!是吗?」王阔中又笑出了一脸的爽朗:「有什么好羡慕的?不过是个小学的孩子王罢了!」
他们看起来很登对!真的很登对!就像是一对久年的夫妻一样,感觉起来好舒服!
看着韩似水站在王阔中的身边那种平静的笑容,钟浪知道他终于可以真的放心──
似水是他们之中最懂得自己要什么的人!
现在的她已经有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人身旁,她才是真真正正的韩似水!
就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司马芊芊的笑容──
韩似水温柔地笑了,她紧紧地握住钟浪的手,似乎也明白他的想法;她只是微笑着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话也不用说──
他终于真正的明白了!
「对啊!我就是怕啊!谁知道能不能到永远?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已经禁不起再一次的失败了!如果我再失败一次,那我就该死了!」陈-对着电话线吼道:「我知道我这样很懦弱、很怕事!那又怎么样?至少我安全!」
「真的安全吗?」电话线另一端的韩似水轻轻地问道:「真的这样就安全吗?安全又怎么样?-又怎么知道那不会到永远?又怎么知道一定会失败?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能成功啊!-不是赌性坚强吗?为什么突然怕得跟什么似的?这可不像-喔!」
「如果他真的爱我,为什么等到今天才说?没道理嘛!谁知道他是不是找我垫档的?」陈-嘴硬地回道。
「其它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绝对晓得没人有那种胆子敢找-当垫档的。」韩似水幽默地笑道:「我想书瀚也不是那种活得不耐烦的人。」
「韩似水!」
「我在这里啊!」
「-──」陈-气得跳脚:「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在说-前任未婚夫向我示爱耶!-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有啊!」韩似水理所当然地回答:「我觉得很好啊!」
「很好!?」陈-尖叫。
韩似水把话筒拿远一点,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可从没见过陈-这么手足无措的样子!
唉!陈-啊,陈-!如果这不是爱情那什么才是爱情呢?这个小傻瓜还是搞不清楚状况!
「-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听到了。」韩似水微笑着说道:「当然听到啦!-尖叫的声音全世界都听清楚了!」
「既然听到了,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说过我觉得很好嘛!别老是怀疑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对不对?-不是一向胆子最大的吗?怎么一遇到这种事就全变了样子了?难道-真的觉得自己不值得男人的爱情吗?」
「当然不是!」
「那还有什么问题?」
陈——着眼睛,瞪着话筒:「问题就是这个男人不是其它的男人,这个男人是-前任未婚夫!这个男人两年前还爱-爱得要死!」
「所以当他爱上-的时候他就该死了?」
「所以他不可能爱上我啊!」陈-用一种跟小学生说话的语气耐心地说道:「-自己想嘛!我跟-简直是南辕北辙!如果他会爱上-,那又怎么可能会爱上我?用膝盖想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阿-,朋友这么久了,我到现在才知道-是多没自信的一个女人。」韩似水翻翻白眼说道:「为什么能爱我的男人就不能爱-?为什么爱上我的就一定是真爱,爱上-的就一定不是?-可以尽量为-自己找籍口,但是-非得要把我也扯进去才行吗?」
「我……没那个意思……」有点虚弱的反驳。
韩似水没好气地回她:「还说没那个意思!如果照-的说法,那我爱上钟浪也该死喽?因为我爱过书瀚;那我现在打算答应王阔中的求婚那更该死了!因为这三个男人才真的是南辕北辙、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那是不是说我一定骗了其中的两个人!?」
「-什么!?」
「什么我什么?」
陈-错愕地:「-刚刚说-打算答应谁的求婚!?」
「王阔中。」
「啊!?」
「不行吗?」韩似水忍不住叹口气:「阿-,怎么-会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呢?感情不是只有一种样子,爱情也不是只有一种样子!就跟人不是只有一种样子是一样的,为什么-想不透这一点?」
线路另一端的陈-只有沉默。
韩似水轻轻地叹口气继续说道:「我很幸运,因为我得到的比别人多很多,以前我也没想过我会是这样幸运的一个人,但是它就是发生啦!为什么-不能接受-也是上天眷顾的幸运儿之一呢?-值得的!-值得男人的爱情!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
「-真的这样觉得?」
「嗯。」
陈-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好吧!我想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韩似水微微一笑:「当然可以,但是别想太久,幸福的列车可是不等人的喔!」
「知道了。」
「我等-的好消息!」
挂上电话之后,陈-无言地抱住自己──
爱情的样子不只一种,爱情的样子有很多种吗?温柔的、炽热的各式各样的爱情都没有一定的面貌,她真的是太保护自己了吧!
当然也曾经深深爱过,就是因为曾经深深爱过那么一次却受伤惨重,所以再也不敢轻易相信「爱情」!
爱只是一个字,但却真能伤人一辈子!
几年以前爱上过一个男人,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去爱,到头来却发现对方的妻子正在角落里无言地落着泪!
不是没有勇气承担社会投以异样的眼光,如果他当时肯放段,那么她即使被一千个人丢石头,恐怕也不会后悔但他却选择退缩回安全的地方。
那不是爱吗?
却只有被欺骗、伤害,被狠狠地丢弃在角落里!
那次的爱情让她心力交瘁得几乎送掉小命,好不容易重新出发又是好汉一条时,却再也没有勇气面对爱情了!
总是怀疑……总是抱着游戏人间的态度,这些年来不也好好地骗过了自己、骗过了这个世界?为什么现在突然不行了?
她看着电话不停地犹豫着,心里默念着那两年来从不曾忘记过的号码──不要再骗下去了吧!
对自己总要有个交代──
就算再败一次又怎么样?人生海海──
正要拿起话筒的时候,它突然没命地震天响了起来!
陈-吓了一大跳,整个人从沙发上跳起来!
录音机一启动,她便立刻接起电话:「喂!我是陈。」
「我是唐书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