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坐在床沿穿衣服,背对着她,强抑着想勒死她的冲动——
“女人花钱买男人,所为的理由不外几种,一是自丈夫或情人身上得不到满足,却又不愿意换男人的女人,一是性冷感,希望借由他们来训练自己的女人,另外一种当然老得没人要,丑得没人敢要,却又偏偏“要”的女人。
她什么都不是!
以她的身份条件,她可以拥有十个小白脸来满足她!
她不是性冷感,他可以指天立誓,她绝不是个性冷感。因为他是个睡过太多女人的男人!
可是她居然作假!
从头到尾她都在作假,简直笑死人!他是她花钱买来的,她竟然需要在他的面前作假!
“钱在皮包里。”她仍保持她一贯冷静自若,轻轻地说着。
他赌气站了起来。“我不要!”林夫人讶异地坐了起来,被单紧紧拥在胸前。“不要?”
就记忆所及,她似乎非常喜欢重复别人的话,尤其是拒绝的话。
“对!不要!”他转过身来,脸上有着孩子气的倔强。”因为我并没有完成我的任务。”他干笑两声,声音无限嘲讽。“做我们这一的也有职业道德的,你明白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表情简直就像水泥一样紧紧贴复在她的脸上,丝毫没有变化的可能——那该死的冷静自若!
“呵!我猜你的确都明白的。”他近乎残忍地眯着眼看她。“我是个男妓,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她终于浮起警戒之色,彷佛怕他要胁她什么似的。
他真恨那种表情!“呵!男妓就是睡过很多女人的男人,-说得再明白一些,你那些小伎俩是骗不过我的!”他生气地将衣服往肩上一披。“下次还想作假的话,找个笨一点的男人!别找我!”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简直气得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坐上自己的车,他狠狠瞪着那别墅的窗口,赌气点起一支烟,泄愤似的抽着。
真他妈的莫名其妙,他到底在生什么气?
气她装假骗他?神经病,他只管拿钱办事,她爱怎么作假是她的自由,搞不好她就喜欢那一套!
他有什么气好生的!
然后他想到他居然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这一生气非同小可,简直想冲上去问个明白!
他的生命中有太多什么小莉、小芬、琳达,乱七八糟女人,她们一次又一次在他的耳边呢哝哀求要他记得她们的名字,结果他连一个也记不得,现在他却为了她没有把名字告诉他而气得七窍生烟!
呵!呵!呵!
他叹口气,将车子驾出车道,简直不敢去想他怎么会然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行动电话在这时响了起来,他没好气地接起来。“喂!”
“干什么?疯啦!那么大火气?”小季的声音在另一端笑嘻嘻地传了过来。
“你管我!”他翻翻白眼。“又什么事?”
“救命啊!无聊到快发疯了!还不快来救命!”
“小季小季!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无可救药?”他申吟着。
她在另一端无赖地笑着。“有啊!你现在就在说。对了,快饿死了,顺便带点食物过来救灾吧!”
小天又好气又好笑地。“知道了!到了再打电话给你。”
“万岁!”她又快乐地大叫真是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
***************
在发廊里,他审视着自己的精心杰作,坐在椅子上子已有一头迷人的秀发。“这样可以吗?”
女子惊喜地猛点头。“真好看!我还以为我的头发已经没救了呢!”
阿南笑了笑。“只要定期保养,它会美得超乎你所能想像?”
“谢谢你!”女子起身,赞赏而倾慕地看了他一眼。“我下次一定还会再来的!”
“阿南,殷小姐来了!”
他微微一震,强自平静地送走客人,转身面对丰姿绰约的殷素素。“殷小姐,今天……”
“洗头。”她妩媚地笑笑,妖娆地望着他。“要不然还会有什么呢?”
发廊里其他的人全都好奇地望着他们,流动在他们之间那奇异的气氛,不知怎么地总有点诡异的感觉——
“我还有客人,另外请设计师——”
“哎哟!那怎么行!”她轻轻叫了起来。“我可不放心交给别人——我只要你。”她那闪烁的眼神,像是猎人搜寻猎物一般贪婪邪恶。“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我等你好了。”
想到必须忍受她那水远不怀好意的打量,他的背脊冷了起来,只有再度容忍地笑了笑。“那不好意思,你请坐吧!”
殷素素得意地笑着,甚至没打算隐藏她那得意的笑容,环视一下四周,雍容地坐上了他为她准备好的位子。
阿南动作流畅地替她围好毛巾,交代助理替她洗头,自则逃亡般地逃向休息室——
同事走了进来,有些同情又有些迷惑地拍拍他的肩。我真弄不懂,为什么你每次都对殷小姐那么客气,看得出来嘛!你根本打从心里讨厌她!”
他抽着烟,勉强笑笑。“客人永远是对的,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你不是打算自己出去做了吗?”
他不置可否地。“还不一定,也许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男同事点点头,忽然神秘兮兮地坐在他的旁边。“嗯!我听说殷小姐常到‘那种’地方去,你知不知道?”他暖昧地推推他。看她那么喜欢你,该不会对你也有那种意思吧?”
背脊冷了起来,彷佛四周有几十双正在窥伺的眼睛……
“阿南?”
“不要胡说了!”他猛然站了起来,忙乱地向外张望一下。“我得出去了。”
男同事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干什么!他有毛病?还是被说中了?
“你去哪里了?”她怒气冲天地咆哮着。
“上班啊?”他若无其事地坐在电视前面打电动玩具。“说谎!”妮妮大叫着挡在电视前面。“我打过电话到公司去,他们说你不在!”
小路不耐烦地一把推开她。“可能出场,可能回来,可能正在忙,我怎么会知道?”
她大怒地一把拍掉他手上的遥控器。“你还想骗我?”
他耐住性子地看着她。“你到底在吵什么?”
“我在吵什么?”她不可思议,嘲讽地冷笑。“是我在吵吗?如果你不失踪,我会吵吗?”
“我失踪了吗?现在我不是在这里吗?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你昨天晚上到底去哪里了?”
小路不悦地板起脸,沉声开口:“我没有去哪里。”
“没有!没有!就只会说没有,明明人就不在!”妮妮尖声大叫:“天知道你是和哪个不要脸的女人搅和在一起还是窝在哪间赌场里?”
“你就一定要这样闹是不是?”他微微侧着头,冷冷看着她,而她太清楚这是他发怒时特有的动作。
她在乎他,她也不愿意他们总是要这样争执,但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这样对她?
“我没有怎么样,是你!如果你让我知道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这些事根本就不会发生!”她强抑下她的怒气,企图和他讲理,却忍不住一阵又一阵的心痛。“如果你要出门,至少可以带着我,我就那么丢你的脸吗?为什么你就一定不肯带着我?”
“我在上班怎么带你?我被卖个全场出去怎么带你?你搞清楚状况好不好?”.
她再也受不了的大叫:“那你就不要上班啊!”
他笑了,笑容里无限嘲讽怜悯,仿佛她只是个无知的孩子。“不上班?欠的债怎么办?吃什么喝什么?为什么我不能上班?你还不是一样在上班?”
“那不一样!我又没有和那些人怎么样?”
“我也没有啊!”
妮妮用力抓着自己的一头乱发,受不了地大叫:“我就是不要你去上班!我受不了你去抱别的女人!我不要!不要!不要!"
“你闹够了没有!”小路忿怒地咆哮站了起来。“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她疯狂地跳了起来,紧紧地握住他的臂。“小路,我求求你,你不要再去上班了好不好?”她泪流满面地哀求着。“欠的债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啊!我有钱,真的!我可以替你还钱,如果不够我还可以向酒店借,我的信用很好,他们会借给我的,只要你不去上班什么都好,我求你!小路……”
他看着她那哀哀切切的眼,突然沉默了。
妮妮的钱是从哪来的他很清楚。
过去的妮妮是大牌,舞厅里的红牌小姐,有个富商疯狂的迷恋她,拿大把大把的钱给她,甚至答应要和老婆离婚来娶她——那是妮妮巅峰的当红时期。
没想到那男人突然又清醒了,回到妻子的身边,妮妮却不甘心地苦苦纠缠,找到那男人的家里去胡搞乱缠一番,直到那男人不得不拿出一笔钱来摆平这件事。
妮妮拿到了钱,但不上道的名声也自此传开,现在的妮妮已经不是当时的妮妮了!
他看着她,一直想不透自己怎么会答应和她同居,妮妮对他是真心的,但他害怕这样的真心——
“我不能拿你的钱。”
“为什么不可以?”她不解地摇着头,蓦然又变个脸,咬牙切齿地。“你就是下贱,宁可自己去躺着赚是不是?”
他一凛,尤其痛恨她这种变化无常的歇斯底里!
他用力甩开她,转身往外走——
“站住,不准走!把话说清楚了再走!”她扑上来,张牙舞爪地和他扭打。“你是不是一定要去嫌?是不是?你说啊!是不是!”
“够了!”他暴吼一声推开她。“你他妈的神经病啊!”
她跌坐在地上,愕然地,慢慢地掩住自己的脸,哀哀切切地哭了起来,哽咽地哭着,无限悲痛。“不要走——我只是——只是忍不住——不要离开我——”
小路闭了闭眼,终于叹息一声,无奈地上前抱住她。“不要哭了。”
妮妮痛不可遏地用力抱紧他。“小路——不要再去上班了!我的心好痛——我求求你,答应我好不好?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我真的会疯掉!”
他拍拍她的背,轻轻地抬起她的脸,发觉自己也受不了她的泪水……
“再说吧!我答应你一定会考虑的好不好?去洗把脸,我和你出去吃消夜。”
她睁着那双已被眼线沾得乌黑的眼,哽咽着问:“真的?不可以骗我!”
小路有些好笑地替她拭掉那两道污迹。“不会的,快去吧!”
她立刻开心地跳了起来,冲进浴室里去,表情的变化只在一秒之间。
他又叹了口气——哎——
***
小季的本行是记者,偶尔也替报社跑跑一些稀奇古怪的新闻,没事就写写稿子,也替电视台写些散稿,连她自己都说她是个不学无术的文字老千,有钱的时候卯起来痛快花一顿,活像是没有明天,没钱的时候就窝在家里吃泡面啃面包喝白开水过日子。
小季为人很四海,几乎没什么心机,有一次她和广大票演员跑到他以前工作的地方去捧场,就这样和他上朋友,后来他到阿常那里还是她介绍的。
大概写字的人都有些怪毛病,小季的毛病也很怪,她不但和他熟,连阿南和小路都熟,只不过和他的交情更够一些,没事就窝在对方家里打电动玩具——她真的是百无禁忌。
有一次他开玩笑似地问她,要不要买他?她睁着她那双看起来永远睡眠不足,却又出奇明亮的大眼,莫名其妙地回答他:当然不要,你已经和那么多女人睡过了还不够?我又没钱付你!
这就是小季,她是那种连见到一群麻雀飞过去都会觉得这世界还有明天的,无可救药的乐天派!
现在她正坐在沙发上啃他买回来的消夜,只穿着宽宽的上衣和短裤。
而他正坐在地毯上打电动。
“喂!最近有没有见到阿南和小路?”她满口食物问道。
“嗯,阿南比较常见到,小路很少,他和妮妮在一起。”他不大起劲地回答。
“妮妮?那朵舞国名花?”她有些意外。:
“是哦,舞国名花……”他咕哝着。“我看倒比较像女张飞!”
“干嘛?嫉妒啊?”
“我哈!”他不屑地叫道:“别闹了!我恭喜他还来不及!”
小季耸耸肩。“听小路说她的脾气是大了点……那阿南还和那只女蛇蝎在水深火热中?”
小天点点头,也有些替阿南忧虑。“是啊!那女人缠得很紧,我看阿南要月兑身只怕不太容易。”
“我猜也是。”小季想到殷素素的名声便不寒而栗!“万一被碧雪知道那就惨了!阿南央我有空多去陪陪她。怎么陪嘛!”她苦恼地搔搔头。“碧雪大概懂猫话,她宁可和那只‘笨侦探’喝下午茶也不和我去看一场电影!”
小天被她那样子逗得笑了起来。“那表示你魅力不够,才会连一只猫都比不过。”
“死小天广她用抱枕扔他。“你找死啊!”
他笑着将抱枕接住,枕在背后。
“称劝劝阿南嘛!碧雪都有孩子了,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小天耸耸肩,有些无奈——也有些事不关己。“怎么劝,连阿常都跟他说过了,他不听,你能怎么办?我劝他,他也不会愿意听的!”
她瞪着他,知道他就是这种个性,几乎对身外之事完全不关心。
小天是受过教养的,但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为何而来,那双漠然的眼睛她不得不怀疑是否有任何事能打动他?
他打着电动玩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喂,你有没有听说过林哲夫这个人?”
“废话!元老级的资政呢!没听过的简直不能健算是台湾人!”她回答:“干嘛?莫非他有断袖之癖不成?”
“那我就不清楚了,他老婆叫什么名字?”他故作不在意地问道。
小季微微眯起眼,小心的控制自己声音里的警戒。“大的还是小的?”
他翻翻白跟。“年轻的。”
“哈!”她立刻跳了起来。“有好故事听了!”她冲到他的身边,还不忘按下电动玩具的暂停键。“快说!”
“去你的!”小天诅咒一声。“你这个小好事者!我只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
“哈!哈!碰巧我知道你从来不‘随口’问任何事。你认命吧!还不从实招来!”她那表情如同一个等待糖吃的孩子一般。
“你休想!”
“小天!”
“干嘛!”他闷闷地点起烟。“本来就设什么事,你休想从我这里挖到什么东西!”
“你不可以这样对待我!我们是好朋友!”她妩媚地哀求。“拜托啦!一点点就好!”
“我可以,而且我偏要!他无赖地朝她笑着。你枪毙我好了!”
“死小天!我恨你!”她大叫。
“哈哈哈!恨吧!”
小季瞪着他,他还有模有样地学着电视的广告词。“不要再与世界争辩了!”
“去死吧你!”
小天好笑地揉揉她的短发。“乖孩子,该上床睡觉了,留着骂人的力气去做个好梦吧!”
“我真是恨死你了!”她不悦地嘟着唇起身跳上床,大声背书似地。“林哲夫最年轻的老婆叫冷银嫣,听说是卖身求荣。”她拉起棉被蒙着头大叫:“我再也不要理你了!晚安。”
冷银嫣。
他抽着烟想着,的确和她的人十分符合的名字。
转过头再看小季,不骗你,她真的睡着了!
***
在他们的屋子里,四处挂的都是阿南的画像,有水彩画、油彩、铅笔画,速写,挂得满满的,每张都是用心画的作品,每张画像都细心地照顾着,一尘不染,就和他们的家一样。
她几乎每天都在为他画像,那是个她永远也画不腻的题材,到现在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早已深烙在她的脑海!
尤其现在他们又有个孩子,她更是细细地记忆着他的容颜,渴望将来能生个小阿南。她从来,从来没后悔过和他在一起——即使因此家里的人登报和她月兑离关系。
刚和阿南在一起,他是一家发廊的主人之一,没有学历,有些笨拙,但她爱他,后来他合伙的朋友欠了一大笔债还卷款而逃,搞得他一无所有还背负着几百万的债务,但她还是爱他。
她从来没想过她为什么如此深爱着他,她也不在乎那个,她只知道她是幸福的,因为阿南也爱着她。她无须承受苦恋的痛苦。
她很幸福,因为知道他们彼此相爱!
阿南工作很勤奋,白天在发廊上班,夜里还要到期货公司上班,一天休息不到几小时,他不会说甜言蜜语,只懂得用行动来证明。
如今他们欠的债已全部还清,再过一阵子连房子的贷款也可以缴清,甚至可以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发廊。
阿南很少说话,但偶尔,他也会抱着她,细细为她描绘他们美好的将来,她真的很快乐!其实,一个像她这样的女人又有什么好要求的呢?她不聪明,不漂亮,除了画画之外什么都不会,她很没用,但至少她已经得到幸福了。,从书上读到,一个女作家说:男人不是一种家畜,女人不能希望他们被乖乖的养在笼子里,她深深认同这种观点。
阿南爱她,每天回家,照顾她,努力不让她受一点苦,虽然他们现在没有一点名份,但她知道他不过是害怕自己无法顾好她而已。等他真的觉得可以让她衣食无虑了,他一定会娶她的!
“那么她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在想什么?”他站在她的身后轻轻拥着她,吻着她的发.
商碧雪满足地轻叹一声,拉着他的手抚着自己的小月复。我在想,我真的很幸福!”
阿南轻轻抚着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碧雪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那是他们一直期盼等待的孩子。“你真的这么想?我一直没有让你过好日子。”
“现在这样我已经好满足了。”她偎着他,甜蜜地笑了起
“你知道吗?小阿南已经会踢了呢!”
“你怎么知道不是一个小碧雪?”他拥着她在摇椅上坐下来,自己轻轻靠着她的肚子,突然感到眼里一股感动的炙热——
她温柔而毫不知情地抚着他的发。“因为我希望是个小阿南,长得像你,脾气也像你……那不是很好吗?又高大,又英俊……”
他的耳覆在她的小月复上,忍着自己的泪水不让它落下来——
千万不要是个男孩!
他多么痛恨自己的行径!多么多么痛恨!
“南?”“我希望是个女孩子。”他强掩声音里的颤抖。“像你一样的女孩——碧雪,或许我们该结婚了。”
她一愣。“为了孩子?”
“也为了你,我不希望你没名没份为我生孩子,也不希望将来孩子出世是个私生子!”
碧雪失笑地扶起他的头,清澈的眼睛直视着他。“我不在乎的,孩子也不在乎,上次你不是才说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吗?你不用担心我和孩子,我们现在都很好啊!等孩子出世带他一起参加婚礼又有何不可呢?”
天啊!他何德何能!竟能拥有这样一个好女人!
阿南拥住她,咬住牙强忍、心中愧疚不安的痛苦!
如果——如果他何传南再冒险让她们母子受半点苦,那他根本不是人!
他已不能再冒险了!
***
“我操你娘!”小常生气地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我好不容易说服那个老女人买你的全场,结果你给我搞这种飞机!你存心要拆我的招牌啊!”
“可是——可是她带我上宾馆,又要我做——做那种事!我做不来——”阿宝嗫嚼地申辩,声音却十分微弱。“她好脏……”
“脏!”小常怪叫:“要不脏她也不来了!你以为你是谁?冰清玉洁的纯情少男啊?”
“不是啊!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他恶狠狠地贴近他的脸龇牙咧嘴地。“只是你再这样下去永远别想红!只是你再这样下去就给我滚蛋!”
他只是慌乱地,不停地点着头。“我知道,下次不会了!”
“最好是这样!”阿常狠瞪着他,突然眯起眼。“能不能借问一下,你身上穿的是什么东西?扮黑社会啊?”
阿宝傻笑地拍拍自己的黑风衣。“我里面穿了客人一定会喜欢的衣服,你不是一直说要引人注目,要有特色吗?我穿来了。”
“喔?”他斜睨着打量他,气略略平了些。“我看看。”
阿宝开心地点点头,非常戏剧性地退后一步,拉开衣服
“我的妈啊!”阿常立刻惨叫,他里面竟穿了超人装!鲜红色的超人装!“你有病啊!”他怒不可遏地咆哮:“你当我这里是化妆舞会啊!”
阿宝被他吓了一大跳,连忙拉好衣服,有些瑟缩委屈地。“可是,是你说……”
“立刻给我滚出去!”阿常大叫:“我怎么会用你这种弱智?滚呐!”
他又吓一跳,被老虎追赶似的,立刻打开门逃之夭夭!“真他妈的气死我了!”他怒骂着,不时用手按住自己的脸,怕它会掉下来似的。“给他一气我至少老个十岁!不能气!不能气!”
一旁,直沉默的小天早已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众所皆知阿常是个同性恋,而且还是个不折不的O号,在家里养了个小白脸,他自己也从不忌惮些什么,没事就到处物色下一个猎物,不过他从不打自己人的主意,美其名当然是好兔不吃窝边草,说得明白点就是他怕会得病!
“死小天!你还笑得出来!”他又恢复他那嗲声嗲气的恶心样。“你比阿宝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他勉强止住笑。“谢谢,我不会穿超人装来上班,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谁跟你说这个?”阿常不悦地自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不客气的扔在他的脸上。“哟!假清高啊?没事耍帅啊?谁理你!”
他的脸色变得难看,信封上娟秀的字迹写着:小天,里面自然是张支票。
阿常以理解的眼光看着他。“平常人想牵牵林夫人的手都办不到,她肯让你上床是给你面子,你不肯拿钱就是不给她面子,不拿钱?嘿!不拿钱是你嫖她还是她嫖你?”
他阴沉地瞪着那张支票,有种想撕碎它的冲动!
可不是吗?有钱人花钱买安心是常见的事,快不快乐是另一回事,交易就是交易。
事实上,在她的心里,他不过是个卖肉的!
“小表弟!”阿常过来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干这行的谁不想呢?抓着大户海捞一票,然后全身而退是不是?想法人人都有,不过林夫人是不能动的,她有后台!她是别人的禁脔——”
“够了!”他大吼一声站了起来,狠狠瞪着他。“规矩多的是,我条条都明白,你少对我说教!”
“哟!说不得啊?”小常耸耸肩,不在意地挥挥手。“那我也不说了,你走吧!不过到时可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小天猛然起身走出他的办公室,耳边传来小常一声不屑的冷笑——
端起一杯XO,这是过去他绝喝不起的酒,而今它泛滥得令人厌倦!
呵!这就是台湾,什么光怪陆离的事都可能会发生。过去女人陪酒见不得人,现在女人陪酒很正常,连警察都上酒家,说不定某一天男人陪酒也可以正常到让柴契尔夫人上酒廊。
有何不可?没有哪条法律规定男人不能陪酒,没有哪条法律规定男人不能恋爱——
狗屁!
他突然有种将手中的酒杯砸成碎片的冲动!
去他的世界!
去他的现实!酒女,舞女,甚至妓女,上星期五餐厅是司空见惯的事,她们是男人们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那些女人们诚如她们自己所说的,残枝之下不过是一株株人工的残花败柳,几乎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平时她们受着男人的欺凌,赚了钱便来这种地方一拂千金!
心疼?啊!不会,只有花这种钱是不心疼的,那仿佛是解救她们可怜自尊唯一的方式了。变态?或许吧!变态的定义范围太大,没有人有空深思那么可笑的问题!
“五!五!没有!”女人尖叫大笑起来。“你输了!喝!喝!”
阿南一贯地挑挑眉。“没问题!”然后十分专业地端起酒杯一仰而尽,眼前这一票女人是常客了,没事就来找他们拼酒,喝醉了又哭又笑地大闹一番才会罢休。
但这样的客人还是比较可爱的,她们不罗嗦,不废话,不如意就大哭大叫一番,从不会问,你为什么来干这行?
呵!笑死人了,天底下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一杯不够!你要喝三杯!”女人醉眼迷蒙地耍赖。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了广三杯!三杯!”
“没有酒了!”阿南拿起酒瓶摇一摇。“你看,我没有骗你。”
“再开啊!怕什么?老娘有的是钱!”女人拍拍皮包,笑得花枝乱颤地。“今天我遇到凯子爹了,海捞一票,那老家伙没事就把钞票往老娘这里猛塞!哈!够贱!”她指着自己的胸前,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爽!爽呆了!”
他什么话也没说,拉开门往外叫了一声:“再开一瓶XO。”
“好啊!好啊!”女人大笑,趴在他的大腿上,傻傻地对着他笑。“今天你是我的……”
“当然。”
“我有钱嘛……”她说着,蓦然眼泪掉了下来却仍笑着。“有钱人!哈!真的……”
其他人全醉了,倒在男人怀里不明所以地附和着,仿佛那是句至理名言。
“我要吐了……”倒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的女人喃喃地说着:“不要叫我去厕所……我就吐在这里——”话还没说完,已在男人身上大吐特吐起来!
“阿威!你还不扶她出去!”
阿威半睁着眼,看着他傻傻地笑。“何必呢?反正——反正本来也就脏了……”
阿南望着他那比他实际年纪还更显老的脸,心里有丝苦涩——
“我下午去看医生……啊!你知道那个鸟人跟我说什么?”他喃喃地说着:“他说我没救了——没救了——这辈子别想有孩子……”
“阿威——”
“嘿!那好嘛!”阿威大笑,完全不理会女人在他的身上吐得一蹋糊涂。“省得生个和我一样的!梅毒……哈!哈哈!”“你喝醉了,去换衣服回家睡觉吧!”.“不不不!”他用力摇头,摇得头都快掉下来!“我要赚钱!反正已经快挂了!哈哈……”
阿南扶起趴在他腿上的女人,推开她。无法忍受地往外冲去,一股恶心的感觉汹涌而来!
这种事见得越多,恐惧就越来越深!
那样悲惨的下场!
阿威已经成了废人了,只要走进他就会闻到一股浓得可怕的香水味,用来遮掩他身上恶心的臭味,梅毒早巳将他侵蚀得仿佛腐肉——
他颤抖地掩着口,不停地深呼吸——
“怎么了?”小路蹙着眉看他。“投事吧?”
他勉为其难地笑笑。“没……投事……”
“阿威要去哪里?”
他一转头,阿威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往门口走去。脸土犹挂着那一抹悲哀的傻笑。
“大概回家吧?刚刚那女人吐了他一身。”
“听说他快不行了,小常一直叫他走。”小路望着他的背影。“可怜,当年红透全台北市。”
阿南猛灌一口酒,也不知道是希望自己清醒些还是麻痹些,只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老婆已经有了不是吗?”小路转开话题。
提起碧雪,仿佛一道阳光似的,他立刻振奋起来。“嗯。”小路有些羡慕似地拍拍他的肩。“好福气!”
“谢谢。”他不由自地温柔起来,真的平静了些。
“该收手了吧?”
“也许,再几个月吧,那你呢?”
小路笑了笑,耸耸肩。“再说吧!”
他点点头,还想开说些什么,身旁的电铃突然响了起
“嗯?什么?”他脸色变得铁青——“阿常!”他大吼。
“怎么?”
“阿威跳楼了!”